《先生时巅时狂时美甚》 第1章 这是古代 意伊穿越了,从现代到古代。 意伊现在家有田产两亩、瓦房三间、偏居一村。年不足十六,高堂俱已仙逝。举目无亲。 面对这个事,他先是平静的,然后还是平静的,但是第七天后,他就一掌拍断了门前的一颗槐树。 起码有几十年数龄的槐树断了。路过的村民纷纷测目。这是被雷劈了可最近没见打雷。话说这左家小子好几天没见人影了,弄啥呢? 村里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一群人围在左家门前,对着那棵不幸牺牲的槐树指指点点。 “怎么这粗一颗树就断了?” “就是说呢。最近也没见雷公布雷。下雨都缠缠绵绵的。” “左兰那娃子在不在?” “好几天不见人影了。前些天正在双雀石那边插秧呢。那田插了一半,现在还差一半呢。” “是啊,我也好久没见他去集上买豆腐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进去看看?” 一伙人说着,在一中年男子的带领下就准备翻门而进。而这时,院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门内:“各位叔叔伯伯,我在家呢。” 为首的那中年男子一愣,后笑道:“左家娃子,你在呢。好些日子没见你,大伙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准备来看看。” “劳各位乡亲关心了。我这几日有些着凉了,在家睡了几日,今天已经大好了。” “原来生病了,怎不去找大夫看,小心自己扛着越是不好。好在你现在是好了。那我们这就走了。你要有啥事就和邻居们说说。大家都能互相帮衬。” 意伊点头,微笑着对发言的男子说:“知道了,村长。” 这说话的中年男子正是这望林村的村长,新上任没多久,前面的村长年纪大了,退休了,是现在这位刘村长的大伯。老刘村长本来自己有两个儿子,但是其中个一个儿子在镇上开了个糕点铺,另外一个儿子老实巴交的,胜任不了村长的职务。主要是他自己也没这份心思。因此,这村长之位就传给了侄儿。新村长名刘河山,三十出头,农活干得好,还略认几个字,有见识,对待乡里乡亲也都和气,但确挺有一股子能震住人的气势。哪怕是村里最喜欢夹缠不清的赖皮,遇到他也自然退避三分,不敢过分。所以,乡亲们服他,现在他当村长,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左兰不见了几日,听大家这么一说,刘河山就亲自来看了。这孩子几个月前,父母都死了。家里剩下他一个人。虽然十六七岁,是个大人了,但是总归年轻,又举目无亲。 左兰一家三口是三年前才来村里的。在村中没个亲戚。而这左兰又是个孤僻不怎么合群的,和村上的孩子们玩不到一块去。村里的孩子上树摸鸟蛋,下水捉鱼,玩泥巴,蹦石子。这孩子文文静静地,和那些捣蛋娃不是一路的。且看得出来,这孩子大约是读过几日书的。说话有礼有节的。左氏夫妇走后,左兰也安安心心的侍弄庄家,做得像模像样的。平常遇着人也打招呼。 刘河山经常会格外关注他。主要不为别的,只听他家婆娘说女儿恐怕是看上了这小子。 左兰长得好,村里估计十有的女娃都对他有点意思。但是嫁人不能光看长得好,还得看成不成气,有没有本事。他观察了这几个月,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农活干得挺好,勤劳、不怕吃苦,父母死了,也能自己立起来。 只问题的关键却也在他父母死了,没个长辈,也没什么亲戚。独自一个人。一般人家嫁闺女都不得选这样的背景的。刘河山自然也不乐意给自己闺女选这种背景情况。但话又说回来。这孩子他是真看得上眼,和其他那些个要么不着四六,要么老实过头的不一样。且会识文段字,这一点在刘河山这里特别加分。 早年他就跟村上一个老童生颇学过几日,他自己也很喜欢读书,只可惜那老童生去世了,他自己也没机会和条件去镇上甚或县里的学堂上学,这是个遗憾。 再有这左兰家里面的条件在这满村里算是很可以的。青砖大瓦房,还围了个院。土地加起来三亩多。一年到头的收成,不愁吃穿,还有富余。 刘山河心中的把闺女嫁给他意向是渐渐越来越浓了。因此平日里也格外注意他。所以这一有事就立时赶来了。 以前的左兰不知道刘村长这心思,现在的意伊也不知道。送走乡亲们后。他对着那断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拖起树干就把整棵树给举到了院子里。这一幕要是让那些邻居看见了,只怕得惊为天人。徒手举起水桶粗的大树,这可是真不可思议了。可惜没人看见。 意伊把槐树放院子里后,就不管了。打算等干了再来打理。枝桠当柴禾,树干部分可等干后做几样家具。他现在住的屋子,简陋得没法看。他不得不自食其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现在他就需要弄点东西来吃。记忆中,粮食和各种吃食都在厨房旁边的储物间里放着。他走进去,在一个鼓肚子的瓦罐里找到了米,全是碎米,看着不上眼,但是一股浓郁的米香味。这米煮出来应该挺黏。旁边还有一排陶土罐,分别装高粱、糙米,麦面。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里还堆了一袋一袋的东西。有四麻袋谷物,两袋麦子,一袋豌豆,两袋黄豆,还有绿豆、黑豆若干全是储备的粮食。 意伊扫了一眼,用土碗舀了半碗米,然后走到厨房里。尽量无视被长期烟熏得黑漆漆的房梁木,也无视掉那飞舞的灰尘。洗锅,参水,淘米,下米,盖上锅盖。然后是引火。灶前有一捆干树枝还有几把引火的干草。他把干草团了团褥进灶门,拿起灶台上的火石和火镰,引火点燃了柴草。又把树枝往里放。渐渐把火烧旺了。幸亏这些他都会,否则还得继续饿肚子。 这一刻,他倒有点感谢他的师父非要他干这些有的没的了。 意伊出身书香世家。本来是个弱书生,但是不想十二岁那年一眼被他师父相中了,非要他跟他学修道。他一开始不大乐意。但是他师父用了招死缠烂打,还陆陆续续地给他灌输了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当时多么清纯好忽悠,再加上他父母竟是一点不反对。于是他就被他师父拐去修道了。 这一修,修了二十年,前十年各种艰苦卓绝,有时候露宿荒野,有时候衣不蔽体,还有时候像野人似的住山洞,经历种种的苦难和精神上的忽悠,他终于成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现代高人。时不时装个逼,给一些达官贵人说两句玄之又玄的话,日进斗金。财源再不是问题。为了弥补前十年的苦难人生,他后十年,住最好的别墅,穿最好的衣服,用最好的一切。这一切市面上都买不到。别墅由他亲自设计监督建造完成。衣服由他亲自指定原料,指定织布厂,印染厂,最后加工出他满意的布料。最后再由他自己亲自设计裁缝。他不用缝纫机,手工制作。一手针线活能媲美机器。他的家具也是他一手打制。大到床柜书架,小到一个木勺都是他自己做的。 做这些倒不是他多么喜欢,而是市面上找不着满意的。过去那十年,他师父带着他大半时候都过得跟个乞丐似的,但是却没少灌输什么样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他当时没怎么在意,后来才知什么都记在心里了。 他师父穿着地摊上买来的衬衣,说:“意伊啊,你知道吗,这夏天要穿丝衣才凉爽,且要那山桑喂出来的山蚕结的蚕茧剥出来的丝纺成的布才是最舒心宜身的。” 当时他看一眼自己身上同样的地摊衫,留给他师父一个白眼,就知道说。 那时候他已经听得他师父说过很多某某木,要多少多少年,要怎么怎么制造才能出怎样怎样的品质的物件,又有什么什么好处,还有那玉,那石,那些个金银铜器他都能说出个好歹来。 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听着,一点不过心。但是多年后,当他的师父莫名失踪杳去无音讯后,他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了。他的动手能力极强,所以后来自己随便琢磨就会了木工,会了雕玉,会了缝衣,还有许许多多的技能,他是越点越多。 现在,他已经开始思索该怎么改造这几间房子,该制一些什么样的家具?还有该怎么生活下去? 这原主的记忆他都了解了,总结,之前的左兰就是个少言寡语,很有些孤僻的孩子。加之不是新林村土生土长的,没有一个亲戚,周围的人对他其实并不多么了解。如此一来,当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和以前有什么不同。身份无麻烦。以后他冒出个什么技能点,估计别人也只会猜测他以前出生极好。他什么都不必说,人们会自动脑补合理的解释。省心。 第2章 种田业务 当锅盖被蒸汽顶起来的时候,意伊回神,看了一眼灶膛里,柴火很旺,这把火熄了,相信饭就熟了。他站起来,揭了锅盖,拿了把铁勺放在锅里,支着锅盖。 等饭熟了,他舀起来,稍微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吃,饿了太久,不宜急。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一大碗粥才见了底。 吃饱后,意伊站在堂屋前的院子里,虚虚看着外面。太阳高照。一时恍惚,不知从何起始。半晌,他走了出去。 顺着小路走,房舍边就有一块地,分成几小块,种着小葱、蒜苗和韭菜,还有菠菜。长势不好也不坏。 意伊脑海里就想要怎么侍弄一番,让它们长势喜人一些。但不是现在的事情。 顺着小路又走了一段,大片大片的水田出现在眼前。一阶一阶地,绿色和土色交错,不少人正在水田里插秧,因此有的地方已经是绿油油的秧苗,有的地方还是一汪泥水。 左家在这一片就有半亩水田,秧插了一半。意伊顺着曲折小路往下走。走了一段,转上一田坎,田里作业的人们看见他,纷纷打招呼。 “兰娃儿来了?” 意伊点头。 “兰娃儿,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呀?” 意伊点头,见那人还看着他,他就回说:“好了。” “那就好。今天天气好,赶紧去把秧都插了。免得又下雨了。” 又是好几个乡亲的热情问候,意伊一直点头,直到走到他家的田坎上。他看了看,秧苗就在这块田的一头,专门从整个水田里隔离了一块。拔起来栽种倒算方便。 他左右看了看,这块田就靠近旁边的水沟,水沟边长着灌木大树还有网网络络的藤蔓。由于没带装秧苗的工具,意伊就打算就近取材制一个,于是他拔了些无刺的藤条,随手编制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框,不到半个时辰。他提着这新鲜出炉的藤条框就去拔秧苗。 踩到泥呼呼的田里,意伊眉头一皱。他很久没将脚踏进淤泥中了。算了,忍忍。他对自己说。 这件农活他是干过的。拜他师父的福气,有次在乡下,两人被当做孤苦可怜的爷孙俩,被热情的乡民施舍了几顿饭。他师父说要报答,就帮人插秧。他也跟着干。 其实那会儿还怪有意思的。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他师父嘻嘻哈哈地和他们打成一片,说自己是修道的。乡民们却不怎么相信,以为他胡扯。因为怎么看他就是个邋遢的生活没什么着落的老头儿,没有一点修道人士的仙风道骨。 意伊已经习惯了他师父总是自夸自雷,没一个人信他。他相当淡定,还颇得了一番夸赞。他师父笑眯眯就夸起他来。乡民们这下到顺着他的话了。 他师父常说:“意伊徒儿有你在,师父这日子都好混多了。你果然是我命中注定的好徒儿。” 意伊给他一个白眼。 他师父又说:“这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意伊你这脸蛋可得保护好了。” 他这回冷漠道:“我又不是卖脸的。” “当然当然,你这脸不用卖,只用刷一刷,要卖也没人买得起的。”那老头总是这么满嘴跑火车。意伊无数次后悔当了他徒弟。 现在他会穿越时空,到了这物质生活落后现代一大截的古代,他怀疑就是曾经选择失误,跟了那么个师父的缘故。 若不是跟了他师父,他不会走上神秘之道;不走神秘道,那铁定没有穿越时空这么奇异的事情发生。 其实会穿越,这事大概还真不是偶然。当时他在西藏探险,偶然进到了一个奇怪的地底遗迹。然后和一没见过的怪物斗法,最后一刻,大概是触动什么时空法门,这才有了这场穿越。 如今,也是多想无益。先过着吧,生活水平太低,他就先提高一下。 “呀,兰娃儿,你这速度可真快。” 意伊抬头看,见是在前面田里作业的罗大豆。还有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罗小山和罗小苗。是罗大豆的两个儿子。罗大豆算是离左兰家最近的邻居,就住在距离左家东边三里远的地方,那里是个大院子,周围紧挨着还住了好几户人家,有个名称叫罗家沟。现在罗家沟也不尽是姓罗的,但姓罗的占大多数。 罗大豆除了是左家最近的邻居外,还是左兰接触最多的人。罗大豆卖豆腐,隔三岔五就会做一大盆豆腐,在村里吆喝着卖。左兰喜欢买豆腐,所以和罗大豆打交道算比较多。可能正因为这份交道,罗大豆对左兰比较关照。 意伊站直身,对田坎上的罗大豆点头:“罗叔好。” 罗大豆还在惊叹中,直说:“兰娃儿,你这一会儿工夫都快赶上我们爷三一个上午的忙活了。” “左兰,你怎么有个框?那是什么框?”罗大豆的小儿子罗小苗指着意伊临时编制的藤框,直惊呼。他哥哥罗小山显然也对这个框很是好奇。两个约莫就差个一两岁的小少年盯着藤框,又看着意伊,专心地等他回答。 罗大豆先时没注意到这个框,这一下一瞧,就见那框像是用旁边水沟边的野青藤编的,密密实实的,很精细。他想起这孩子从前面过来的时候手里可是空空的。他当时还想着,这孩子等会儿得回去拿框子来。他心里默着这个事儿,却见他许久没过去,这才趁休息的时间过来瞧一眼。没想到一看就见他这都快插完了,只剩下中间一小块了。 “我自己随便编的。就用水沟边上的藤。”意伊回答后,弯腰继续插秧。 这时,边上父子三人就见识到了他的神速。只见他双手齐出,分出两株秧苗,一下插进田里,又分两株再栽。基本眨两眼,他就完成两株苗的栽插。且看着那些秧都插得稳稳当当地,距离也适中。且对比前些天他插的,这整齐得不是一点半点。 罗大豆顿时就诧异道:“兰娃儿,你这技术咋几天不见好了这么多?” 意伊抬头答:“梦里老重复插秧这事。”就这一句,也不多说。罗大豆信以为真,竟然哈哈笑道:“没想到做梦还有这作用。”转头对两个儿子说,“小山,小苗,你们也做梦看看,能不能学着兰娃儿的技术。” “爹,梦又不是自己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罗小苗说。罗小山点头。 意伊继续插秧。就听见罗大豆招呼着两个儿子走了。 意伊手上的速度加快,没一会儿就把剩下的空白都插上了。从田里出来,滕框也不要,在旁边的水沟里洗了手和脚,穿上鞋,他就直接从水沟边的小路往上走了。乡村里条条小路相通,从这边往上,可直接走到上面的一条横通他家的路。只是这边往上的路大家不经常走,路面有些不规整。高一步,低一步,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意伊对这点问题当然不必顾忌的,他步履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横岔的平路上。他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一阵女孩的说笑声从上面传来,他也不去看。没一会儿,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小声说:“那好像是左兰。” “是他。”另一个女孩声。 意伊继续走他的路,突然,一个女孩大喊一声:“左兰。” 他停下来,回头,眉微挑,不说话。就见那一群三四个女孩儿,纷纷羞涩地互相往同伴后面躲。先前喊他的女孩儿微微垂了下头,突然又大胆地抬了起来,昂着头,看着他,强装出一副很有胆气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呢?” 这显然是个很废话的问题。意伊一般不喜欢搭理别人的废话,但是基于这是个小女孩儿,就宽容许多。他道:“我回家。” 那女孩儿忽然就软和下来,努努嘴说:“我们也正要回家。” 意伊点头,然后回头继续上路。后面几个小姑娘就远远堕在后面。由于男女有别,虽然他们这段同路,但也不好走得太近。这就方便了意伊加快步速,他几个移形换步就远去了、远远地还能听见几个女孩互相催促“快点,人不见了”之类的。 他摇摇头,又几步,就回到了家里。这会儿他脑海里终于冒出那几个女孩的名字来。 大着胆子与他说话的叫罗秋娘,是罗家沟那边,罗大豆大哥家的女儿。另外三个女孩,其中一个长得最高,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在几个女孩儿中算最大的名张翠翠,是张家院子的。张家院子在罗家沟的东北方两里的位置,也是一个大院子,比罗家沟人户还多,有十几户人。另有一个十一二岁的也是张家院子的。再有一个十三四岁的是刘村长家的,名叫刘婉莲。 左兰印象中对刘婉莲似乎最深刻,因为他见到她的次数最多。她经常冷不妨地出现在他的周围,喊他一声左大哥,细声细气的。但她叫他了名字,他点头嗯一声,也就没了后话。两人不远不近地,算个熟悉。 意伊一回忆,就明白了、那小姑娘是对左兰有意思,但是左兰不开窍。或者说他看不上。意伊之前就想着如果他后面表现出什么不寻常之处,就引导村民猜测他过去出生不凡,但其实这不算是忽悠。这左兰一家的确是有些来头,至少在左兰的记忆中。他曾经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后来他爹和娘被逐出了家门,所以就落魄了。一路从省城流落到了这乡村,最后在这新林村定居了。 前几个月,左兰父母双双去世,先是左兰的母亲本来就身患心疾,一下子发作就没了。左兰父亲爱妻甚深,受不了打击直接追随亡妻走了。留下左兰一个半大少年。 左兰先经历了从官宦人家的大少爷变成乡野小子,后又经历了父母死亡。打击之下大约得了重度抑郁症。抑郁着抑郁着不知怎么丢了魂,然后意伊来了。 意伊回家本来准备洗个澡,换件衣服,却见水缸里的水只有一掌了,洗澡是不够的。他得去挑水。 就是之前那条水沟,在上面一处地方有一个较深的水窝,蓄水量较大,村里人大多就在哪里挑水。不挑水的家里面打了水井。意伊家没有水井,只能去挑水。 看来他也得在自家院子里打口井。不过,据他观察,这院子里应该没有出水的地方,看来得另外勘测一处,种葱苗的那块应该合适。但这个不是耽误之急,可以慢慢来。 意伊担着水桶重新出门,走出门口,正要转向左边小道,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声道:“左兰。” 他回头,看见之前在田里见过的罗小山,他提着他丢在田垄边的滕框:“左兰,你的框忘在田边了,我给你带回来了。你要去挑水吗?天快黑了。” 意伊也不去接框,说:“框不要了,你拿去吧。” 罗小山却一脸坚决:“不行,这是你的。” 意伊只想打发了他,他好施展轻功,赶紧去挑水回来。见他说不行,也不再劝,就说:“那你放在门口吧。” 罗小山犹豫着说:“这还是放院子里去,放在外面被人顺走了怎么办。” 意伊:“顺走了就顺走了。” “你咋这么不珍惜东西。”罗小山一脸不赞同。 意伊暗道废这阵嘴皮子,还不如直接去接了扔院子里去好。所以,这次他没在跟罗小山纠缠,直接过去,接过框,抬手一扔,框就飞进了院子,哐当一声咂出重重的落地声。 罗小山见此,又惊呼道:“呀,这摔坏了怎么办?” 意伊不接这话,只说:“我要去挑水,不然就天黑了。” 罗小山:“那我和你一块去。” 意伊回头看他:“你又不挑水,去干什么?” “那边有螃蟹。”说着罗小山已经越过他走在前面了。 意伊:“” 第3章 老实孩子 意伊装满水,挑着就准备走了。不过走了几步,回头看见罗小山还在下面沟里找螃蟹,他看了看天色,太阳早下山了,再过一会儿就该黑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在外面玩,出了意外可怎么办。意伊放下桶,走到罗小山捉螃蟹的水沟边:“抓到螃蟹了吗?” 罗小山回头:“本来抓到几只,但太小了,我给放了。我看见那洞里有只大的,正要抓出来?” “不怕蟹钳夹你?” “我用草根把它引出来。” 意伊走了过去,踩在石板上,对罗小山说:“你让,我来。” 罗小山回头看一眼那石缝里的螃蟹,缩在里面,能看见两只大蟹钳,他的草根在里面,它完全归然不动。“你捉得到?” 意伊没回他,等他让开位置,他就踩在水里的石墩上,蹲下,一捞衣袖,手一伸,进了洞里。再一收,就出来了。罗小山在旁边惊呼:“不会被夹到了吧。”但随即就看见一只碗口大的螃蟹被一双手指长长的手掐着蟹背。 “给。”意伊把螃蟹递给罗小山。 罗小山看着,渴望的眼神明明白白的,但是却抿着嘴摇头,说:“这是你抓住的。我自己再重新抓。” 意伊顿时有种把这孩子扔出去的冲动,当然他没这么干,他把螃蟹往旁边的草丛中一丢,说:“那就扔了吧。” 罗小山震惊,边说“你咋扔了”,一边飞快地蹦了过去,双手一捕,一个猛虎扑蟹,把本来就被摔晕了还没清醒过来的螃蟹先生给按在了地上。 他紧紧地按了一会儿,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移动手指,确定不会被螃蟹的大钳抓住后,给捉了起来。他高兴地回头,就要对左兰说他抓住了,结果身后哪里还有左兰的影子,四下一望,就见人已经担着水桶走到大路上去了。他抓着螃蟹,也飞快地超捷径,奔到了下面的路上。 意伊见那小孩没继续逗留在水沟捉螃蟹的意思后放心了,步履也就加快了。罗小山在后面风驰电掣似地追,眼见着前面的人步速不紧不慢地,但是他就是怎么也追不着。 意伊回到家里,在门口放下水桶,在路边看了一下罗小山,见他气喘吁吁,但是却还在塔塔地跑。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他转身开了院门,左右一手一只水桶提着就进了门,随即关上。 罗小山跑到门口,就见门紧闭。本想敲,却远远地听见他娘在喊他。罗小山赶紧拉长嗓子应了声,然后看一眼院子眉头一皱,飞快地往回跑。 意伊热了水,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就又出门了。他几个起落上了山,走进一片老树林里。这林子里猎物众多。他打算随便弄个野物当晚餐。之前那锅粥完全就是为了暖胃。现在才是真正要进餐了。 他随便在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看见一只野鸡,出手就命中了。他走过去,提起扑腾两下就不动了的猎物,回了家。 意伊一手提着鸡冠,一手运起掌力,鸡毛扑簌簌地就掉落了,几下就成了果鸡。然后开膛肚,洗干净后,放在盐水里泡。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他就去烧开水,等水开了,放米。稀粥配烤鸡,这是他的晚餐计划。 等粥熟了之后,他的鸡也在盐水里泡得差不多了,屋里没什么调料。幸好他在那树林采了些山椒。勉强算有一味调味,聊胜于无。 厨房太狭小,门也小。烤东西不好操作。意伊把柴抱到院子里,在院里枝了个架子,就开始烤鸡。 等烤好了鸡,意伊终于可以吃晚饭了。一碗白米粥,一只鸡下肚,感觉精神回来大半。又去挑了两桶水回来烧开洗了澡,换了衣,这才睡下了。床上的被子有股异味,虽然轻微,但是对意伊来说,实在有点难以忍受。但是他瞌睡得慌,最后还是在脏被下睡去了。 整个晚上,他都在做梦,梦见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汗酸味往嘴里飘。直到醒来,他才摆脱了那烦人的梦。 意伊皱着眉起床穿衣,今天无论如何,他要一次性把床罩被子都换了。洗脸漱口后,他也不煮饭吃,揣上所有的家当,13两银子,就直接出门了。他打算去乡集上。 望林村离关溪乡集很近,紧挨着,村上最远的人家到乡上的路程也不过才七八里。左家不是最近但也不是隔得最远的,大约五里路的样子。一刻钟就能到集市上。 意伊出门,顺着最近的大路往集市而去。 关溪乡的集市区从头走到尾一刻钟都不需要。从东到西不过两里长。许多店铺都只有唯一一家,布店、米店、杂货铺、馒头铺、饭馆,馒头铺和饭馆还都只在交易日才开张,其他时候来可吃不上东西。互市日是每逢二五八。意伊没赶上的互市日,所以集市上人寥寥。中间的街道上基本没几个人在逛。两边的店铺,有的关闭,有的开着。基本大多都关着。好在布店是开着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写着赵九布店。这开布店的老板就叫赵九,家里九个兄弟,名字从赵大、赵二、赵三到赵九。赵九生了张圆脸,随时带笑,和和气气的,让人很有好感。这冷场的非互市日,他也认真地守着店铺,看见人来,立刻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是左兰呀,要买布匹还是衣裳呢?”赵九一口的亲切。 赵九的布店不仅有布,还有少量成衣卖。虽然大多家里有女人的都会买布自己缝衣服,但是总有人需要买成衣。赵九本身是个裁缝,买布也裁衣,所以有些既看不上成衣,也不方便自己拿布回去做的,就会在这里让老板量体裁衣。 意伊最希望的当然是直接买到成衣,立马就可以穿。他身上这身衣服是麻布的,洗得都发白了。意伊对老板道:“我先看看成衣。” 赵九立刻热情地招呼他去看衣裳,指着东边挂着的衣服说:“都在这里了,你看看喜欢哪种。” 意伊眼睛一扫赵九指定的成衣,大半是暗淡的灰色麻衣,阔腿阔袖。对于这个时代的衣服款式来说,衣袖大约还算是窄的了。意伊自然是看不上这质量和款式都没亮点的衣服的。又看了两眼,一件衣服都没看上。全都土得掉渣,材质还都是质量不怎么样的麻布,连个棉布的都没有。 视线转动到屋子中间,一道帘子横隔,从一掌缝隙可以看见,西边墙上挂着女式成衣。帘子那边有人,是一个女人,赵九的妻子冯桂。这会儿正掀了帘子过来。冯桂跟赵九一样,长着一张圆圆脸,身材也比较富态,两人站在一起,可有夫妻相了。说他们不是一家人,估计都没人信。她笑呵呵地看着意伊说:“左兰来买衣服?” 左兰家离这乡上近,乡里乡亲,大家基本都认识。左兰曾近和他父母一起赶集,来过这家店多次。后来,左家父母去世,孝布等都是在这里来买的。 意伊点头。冯桂问:“你看上什么款式了?我给你取。” 意伊就摇头:“我看看布。” “你想买什么样的布?”赵九走到前方放置布匹的木架子前,指着那裹成一圈一圈的布料,“这些布都是今年新进的,12文一尺。还有旧一些的,8文一尺。你要哪种?” 意伊看了又看,几乎全是麻布。颜色青白黑红四种。不见其他种类和色彩。就这四种颜色也乌糟糟的不亮眼。 “没有丝绸?”意伊问。 “你要买丝绸?”赵九语带惊讶。他这小店,基本不卖丝绸。因为没人买。望林村、李家村和小河村加起来也没几户买丝绸穿的。大约有人办喜事的时候还算富余的人家会置办身绢衣穿穿,但有人办喜事要么提前打招呼,他好先去拿货,要么就到镇上去买。观溪乡属于梧桐镇,从乡上到镇上,只需要一个多时辰,不远。很多时候要置办一点齐全的东西,都是去镇上。 意伊点头。他无法忍受一直穿着粗糙的麻布。舒适度实在太低。在现代,就算是个地摊货,除了外观不怎样,档次也没有之外,舒适度还是不错的。可这古代的麻布衣那就太粗糙了,搁在皮肤上有点锥人。 “丝绸可贵呢,一尺起码四十文。”赵九看着面前的少年,长得可真是俊,十里八乡都没见长这样的。想来穿上丝绸更是好看。只是那可太败家了。这娃儿父母都去了。他这么大手大脚花钱,还不几下子就把钱花光了。所以,他拐着弯提丝绸价贵,就是暗示他别乱花钱。 意伊见这里没有他要买的,就道一句打扰了,准备走了。对赵九的好心暗示完全没入心。他一心想的就是怎么也得穿丝绸料子的。 “左兰,你要丝绸,婶子给你去订,你看过几天再来行不?”赵九媳妇在后面用响亮的嗓子含。 意伊回头,说:“我去镇上看看。” 意伊走了。赵九摇摇头,对他媳妇说:“这么花钱,可别败了家。” 冯桂却白了她男人一眼,说:“那可未必。我看大家都夸他能干呢。” “听谁说的,我怎没听说。” 冯桂:“那卖豆腐的老罗说的。” “他对你说不对我说?” “看你。”冯桂瞪他一眼,说,“他对他媳妇说,他媳妇对我说的。” “他咋说的?” “说左兰这娃插秧插得又快又好,比他这个老手还厉害。” “真的假的?” “老罗是说假话的人?” “那倒也是。”赵九点头。老罗这人最是热心实诚不过了。说的话必然不假。 “我看这娃儿也十五六岁了,他父母走了,也没给他订一门亲事,珍珍家那个女娃儿,十八岁,现在正急着说亲,你说要不说给左兰?”冯桂本也是随口提起,但说出来后忽然就觉得这个事儿有门,立刻兴奋地说:“我看我明天就去找珍珍说这事儿。” 冯桂口中的珍珍是她在娘家小河村时的好姐妹,叫杨珍珍。两人一般年纪。后来嫁人,一个嫁到了望林村,一个嫁去了李家村。这三个村同属观溪乡,离得不远。加之冯桂大半时间都在这乡集上照看衣铺,杨珍珍赶集的时候就会来和她嗑叨嗑叨。交流得多,两人关系便一直要好。 杨珍珍家里,三年前,她男人得疾病死了。家里两女三男,长女十八了,本来早该说亲了,但由于男人死了,家里境况不好,家庭条件好些的人家就看不上她家女儿。怕娶了回去从婆家挪东西补贴娘家。而能看上她女儿的不是些无赖就是那境况比他们家还不如的。杨珍珍是个有脾气的,把那些打她女儿主意的都给轰走了。 这样一来,姑娘的亲事就拖延了下来。眼看十八岁了,在村里算是个老姑娘了。再不找个人家,恐怕以后要沦落到嫁给鳏夫。 杨珍珍急,经常找冯桂哭诉。冯桂也悄悄探了些人家的口气,但是适龄相当的男孩子基本都成亲了,最不济也定亲了,剩下的就是条件实在不怎么好的,比如残疾,人傻,这样的人家别说杨珍珍不愿意,冯桂也觉得不好。再有那小两三岁的,许多已定亲,成亲的也不少,剩下的也在想看中了。但人家相看的都是一般大,甚至小几岁的女娃儿,一般不考虑大几岁的。再说杨珍珍家条件也没优势,若是能多搭些嫁妆,说不定还有戏,但是要嫁妆没嫁妆,姑娘也不年轻了。这人家就完全不考虑了。 一番挫折下来,冯桂也是愁。今天看见这左兰,说了这事,本是嘴比脑子快的灵光一闪,但后面一想,越来越觉得靠谱。这第一,左兰没了父母,也无其他血亲长辈,就少了家长的阻力;其二,左兰家里有房,有田,家里条件在十里八乡的也算得上中上,很不错;其三就是这左兰十五六岁,正当婚龄,没长辈张罗,她这去找他好好一说,多半能成事。 “孩子他爹,我看等我明天去杨珍珍说了之后,你后天就去找左兰。这事宜早不宜迟。虽然周围的人家,当父母的若论相看女婿,可能对左兰的条件不太满意(左兰双亲俱无,对人们来说这不大吉利),但因这这娃儿长得实在好看,听说喜欢他的姑娘不少,没准溺爱姑娘的就松口把闺女许给他了,我们得抓紧点。” 赵九眼神迟疑:“这行?” “怎么不行?” “兰娃儿没了爹娘,也没其他长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大家看不上。别看长得俊,但也不好讨媳妇。正好把珍珍的闺女荷花嫁给他,荷花除了大他几岁,也没别的毛病,人勤快老实,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看这能成。”冯桂分析得头头是道,仿佛这事就要成了。 赵九点头,有点犹疑。虽然孩子他娘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也说不上来。 第4章 戏弄小贼 意伊不知道有人打他主意。他离开乡上,往镇上去。一路上他没有施展轻功,只是不紧不慢地走。他是个思维缜密的人,这才在乡上出现过,又有人看见过他,他不能没一会儿就出现在镇上了,万一到时候乡上和镇上看见过他的人一串话发现时间上说不通,可是不妙。虽然依他推测,串话的人多半以为对方记错了时间,掀不起什么事情来,或者干脆没人串话,但是他习惯周全行事,除非是他完全不在意的放任。 一个时辰后,意伊到了镇上。这个脚程属于最快的,但不是不可思议的。 镇上比乡上热闹多了,挤挤挨挨的全是人,闹嗡嗡的一片。今天不是乡上赶集日,却是镇上的集市日。镇上的房子也比乡上要建得好。乡集上的大半还是茅屋,盖着青瓦的都不多。由此可见,左兰家的瓦片屋是多么难得。就凭有个青瓦房,在村里的富裕程度就能排到大半人家前面。和乡集比,镇上基本都是青瓦房,盖着茅草的极少,也就是在集市两头搭着的小贩摊是茅草随便搭的。 意伊在边上看了一阵,然后走进了人群,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这里看看,那里瞅瞅,直奔布店。镇上的布店不止一家,意伊进了看到的第一家店。店里掌柜是一个富态的中年女子,看见他进来,先是在柜台打量,眼里闪着惊讶的光,脸上挂着笑,等意伊走近,她立刻转了出来,十分热情地道:“这位郎君生得可真俊,不知是哪家的?” 乡下小地方,认字的少,大多没什么文化。称呼人也是俗来俗去的,看见个少年人,年长一些的常说某某娃子,这郎君的称呼是比较正式的。意伊来到这里,听见的要么是左兰这个名字,这是正常的,但还有个称呼就是名带上娃儿或娃子,他自然是对这个称呼不大乐意的。但是也没办法,也不好义正言辞地去纠正别人。这会儿,陡然听到郎君这样的称呼,耳朵都自发一动。意伊顿了片刻,看一眼面前的女人,问:“可有质地上乘的锦?” “锦?”女人顿时惊讶,盯意伊一番打量。看穿着,只是粗布麻衣,但是气质却迥异于普通人。她刚才会脱口称呼郎君,也是瞧人气度不一般。不现在听他要买锦,心里就觉得自己猜测果然没错,这个少年不像是个普通农户,虽然穿着农户特色的麻衣。或许是乡绅又或者是某个有官身人家的公子。要知道在这镇上,能买得起锦穿的可不多。 丝绸的各种类别中,绫罗绸缎绢丝锦等,锦又尤其贵。若还要讲质地上乘,那一匹至少12两银子。按照如今市面上一两银子可换3贯钱,那一尺锦就是900文,但通常零卖都要比900文贵,950文算公道,1000文也是有可能的。1000文都够一个十口之家两月的口粮了。所以,一般来说只有特别豪阔的人家才会买锦。普通人家就算比较富余也最多买点绢、绫、罗等,一匹1000到1600文。一尺只要250到400文。普通人家一般也就买个一尺两尺的,甚至还有只买半尺的。这样算起来所需的钱不算太多,大多消费得起,平均一户人家一年到头就会买一两次。可这锦就不一样了。没谁会花这么多钱来置锦。再则她这布店只是个小店,又在镇上,梧桐镇不算穷,也不算富,但穿得起锦的没几个。她也不费那事儿把锦弄来卖。谁想碰到一个要买的。不知道是真要买还只是问问? 中年女人心思转动的时候,意伊也看清楚了,这店里没有锦。他想着去其他店看看,就要走。女人却道:“郎君,这镇上可没哪家布庄卖锦。我看你不如买娟。这都快暑热了,绢穿在身上可凉爽了。” 意伊略一想,又回头看了眼店里的布匹,见色泽质地还行,心道其他店定也不会有更好质地的了,便指着白色、蓝色、黑色三种纯色的绢:“这几种包起来。” 中年女人见他如此爽阔,倒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热切地问:“这都要整匹?” 意伊点头。 中年女人笑得脸都开花了,连声道:“好呢,这位郎君可真是阔绰。这绢本1500文一匹,你买得多,我给你算便宜些,就1400文。另再给你送块麻布包绢。”老板说着麻溜地剪了段麻布摊放在柜台上,然后把意伊指定的三种绢取来放在麻布上,最后麻布上下左右一系,就裹好了。 “郎君,一共4贯200文。”女人看着他。 意伊摸出2两银子递了过去。一两银子3贯,2两银子相当于6贯。老板得找他1800文。 于是出店的时候,意伊一肩挂着3卷布,一手提着一贯800文的铜钱,好几斤重。老板好心给他用麻布口袋装着。还再三嘱咐他小心别遭了扒手。 意伊走出布店的时候确实被好几个一看就是干扒手行业的专业人员给盯上了。然而那些擅长摸人钱的惯犯扒手们以往无往不利的手段在意伊这里却完全失效了。他不紧不慢地走,钱袋子也那么随意地吊在手上,在拥挤的时候,仿佛唾手可抢得;又或者给钱袋子划一个口子,让铜子从里面掉出来,然后随手就捡几把钱,但是不管是从手中夺袋子,还是用刀子去划,都不能得逞。 意伊惬意地走着,仿佛不知道有人打他财的注意。小偷儿们瞧了他好几眼,觉得这小子除了长得格外好看之外,实在没什么手上功夫的样子。刚才没得手,多半还是运气问题。于是一拨人就左中右,随着人流紧紧跟着他。 意伊下一站来到日用品店,买了梳子、镜子、香胰子,本还要买牙刷,却没得卖。洗牙的东西一概没有,老板见他四处看,便问他要买什么,他说了。老板就说用盐和柳枝即可。意伊就明白了,他得自己制作牙刷和牙膏。 从店里出来,那几个跟在他后面的扒手还盯着他。他轻轻一笑,眼睛不着痕迹地掠过那三个人。脚下步子不停,直走到街边一卖箩筐的摊点。他今天东西多,就这么两只手可不好拿,买一挑箩筐是最好的选择。 卖箩筐的是一位老大爷,看起来六十多了,瘦瘦小小的,一双手都是老茧和口子,可以想到这位大爷编箩筐等用具多年。 意伊蹲下,问:“老丈,这箩筐怎么卖?” “30文。”老大爷比了三根手指,不等意伊说话,又道,“娃子,你诚心买,再给你少两文。” 意伊从布袋里抓了一把钱递过去,老大爷接过去数。意伊把东西往框里一方,担着框就走。老大爷在后面说:“娃子,快回来,多了十二文。” 意伊回头:“大爷,你这箩筐编得好,值这个价。”然后一溜烟走了。 后面尾随的三小年轻,看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对那钱袋子更是垂涎了。 意伊挑着两只大箩筐,走在街上。这次他没有即可就走进目标店。而是走走停停,走瞧瞧,西看看。后面那几个小扒手几次欲下手,都在即将得逞的时候功亏一篑。 其中一个已经咬咬牙切齿了:“妈的,真邪门。” 另外一个:“怎么办,还要跟吗?” “跟,当然跟。” 第三个一言不发,只跟着点头。 意伊笑容满脸,眼里闪过趣味之色。 这次他没再兜圈,转身去店里买了些碗碟筷。他都是按照店里最好的买的,老板看着他如此豪奢,还多和他说了几句。他出门的时候都笑脸相送。最后还提醒他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正跟着他。 意伊很随意地表示没事。老板见他如此,又再三叮嘱。意伊只好郑重回答说他会小心。 又去买了两床被子,两只枕头,一笼蚊帐。意伊看箩筐里装不下东西了,便担着往回走。 为了吊住那几个小子的胃口,他还专门把铜钱袋子提起来挂在了担子上。钱袋子有韵律地一晃一晃地,像召唤着什么。那几个惯扒被勾得不行,就一直跟着他,跟着他,跟着走出了集市,走上了意伊回家的道路。 一开始路上人不少,三人不敢动手。等意伊脚步飞快越过多人走到前面去了,周围又没人后。几个惯扒互视一眼,一下子冲了过去。为首一人反超意伊,挡到他前面,大喝道:“站住。” 意伊顿时就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来,慌里慌张地后退,结巴道:“你你干什么?” 后面两人上前一步,同时很有虎威地道:“停下。” 意伊一副没料到后面还有人的样子,顿时一副受惊更甚的样子。 三个人中的头头瞧他这胆小如鼠的样子,顿时就鄙夷之极。看着还以为是个了不得的,没想到被吓一下就露了原形。那份和别人不大一样的什么气质大概都只是错觉。也许只是长得好些的缘故。枉费一张好皮囊。真叫个金玉啥,败絮啥啥的。这一通极度鄙视后,头头就直接道:“把那袋子叫出来。否则”威胁之意甚浓。 后面两人之一也道:“对,识相的赶紧交出来。” 意伊被这三人的表现弄得很愉悦,他忽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朗朗如清风,沉沉如深井回响。三人俱是一震,被他这笑弄得又疑又恼又怵,因为那陡然升起的莫名的怵意,三人僵了片刻,就这顿一秒的功夫,他们要扒的肥羊就一阵风似得掠过三人的围困而去。 第5章 人尽其用 三个人都不及防,愣了愣,忽而听到啊呀一声惊呼,为首的头头反应过来,转身,一看,就见二十米开外,那跑掉的肥羊跌了一跤,半天没爬起来。他立刻对另两人道:“给我追。”那一点对人为何跑掉得如此之快的疑惑全抛在了脑后。 意伊见后面那几个小子又生龙活虎地追了上来,立刻爬了起来,挑着两个箩筐飞快地开始跑。当然这个速度掌握得十分合理。既让那几人追不上,又让他们以为能追上。 就这么跑跑跑,转弯又转弯,翻山又越岭。为了更好玩儿,意伊果断选了人烟稀少,道路又小又不平整的小路,而不是可容马车通过,路途又平坦的大道。 几个小贼,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他们以为的肥羊耍着玩儿,反而在进入小道后,心道对方自寻死路,走小路的人极少。他们想怎么抢就怎么抢,再不会有人来搭救他。也许顺便把他的箩筐一起抢走了更好。那些被子,碗碟,还有精贵的绢布都是好货。越想越心热,三人跑得越发卖力。 意伊还怕他们跑着跑着没力了,就不追了。这下发现他想多了。这几个小孩子,身体好着呢。跑得不错,他暗赞一声。 又翻越过一座小山包,意伊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便停下来歇息,等他们靠得更近些了再跑不迟。 三人中头头判断说:“他肯定是跑不动了,我们赶紧过去。” 三人又一阵猛跑,奔了起来。 意伊挑着箩筐,开始减缓速度跑。那三人看他这速度,便断定他跑不动了。心里觉得他们已经胜券在握。 “追。他跑不了了。”口号一喊,三人猛提神,脚下速度又加快。 他们冲冲冲,冲了许久,每一次都快接近了,但是就是不能真接近。憋屈难受,愤怒,太愤怒了。这人怎么回事?但也就想一想,不及细想那人的的不同寻常,一股脑地还在冲。 最后,意伊站在临近他家的山头上,看着在不远处喘着气,几乎快跑不动的三人,非常轻松地问了一句:“你们还好吗?” 那三人看着他,看见他笑得极其灿烂,脸不红气不喘,没有一点累着的样子。而那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惬意。一种怪异的感觉在三人心中冒出来。这人一会儿一个样,一会儿惊慌又害怕,一会儿却镇定轻松得跟什么似的,这么前后不一,再傻也应该想到有点不寻常了。为首的人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故意的?” “呀,你现在才发现吗?”意伊故作惊讶状,脸上全是戏谑之笑。 那人盯着意伊,脸上乍青乍红的,甚是精彩。他又看一眼意伊,回头对两个还在喘气的同伴道:“我们走。” 年纪更小一些,大约才十二三岁的那个一点头,二话不说就转身准备往回路走,年纪约十的那个就道:“老大,现在回去,岂不是什么也没得到。”目光往意伊这边看,还在打他钱的主意。 领头的老大剜他一眼,骂道:“你个蠢货。我怎么说,怎么做。走。” 那人恐怕早在集市上他们一盯上他,他就故意耍着他们玩了。却不想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只怪自己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否则这么多的破绽,他岂会不能分辨。 老二一向唯老大马首是瞻,见老大这么说了,他也就听话地准备往回。三人眼看就要撤退回去了。这时,意伊却又道:“你们这就想走了,可我还没答应呢。” “你想怎样?”老大回头,双手交叉,横跨而站。 意伊轻轻一笑,清风吹来,直如林下吹松风的名门贵公子。 “你不知道我费神把你们带到这里,自然是要惩你们一惩的。” “你想怎样?”老二重复老大的话。 老三一言不发,警惕地盯着意伊。 意伊很轻松地道:“依你们的罪行,给我干活一月,方能离去。” “什么,你做梦呢?”老二顿时怒气冲冲道。老大也怒,但老大比老二还是要沉稳。他伸手拦住欲冲过去的老二,看向意伊:“你这个想法是好,但恐怕不能实现。” 意伊:“是吗?不如试试看。”这话一落,意伊从包着绢布的包裹中拿出了一卷绢,一扯一放,绢布仿佛有生命一样,瞬间蔓延出去,那三人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像浪涛一样奔来的绢布瞬间将三个人都裹住了。意伊在这边再一拉,那三人像纸片一样轻飘飘地就被扯到了意伊面前。 “我说的话自然不是梦话。”意伊不紧不慢地说,看着三人,“你们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用强?” 老大正要口出骂人字“呸”,这时,同伙中一直没说话,年纪最小的那个忽然道:“我们自己走。” 老二看老三,老大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去看老三。老三抿了抿嘴,说:“你们没发现吗,他和江湖人一样会武功,真正的武功,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越反抗越倒霉而已。” 老大和老二忽然就沉默了。 意伊却有些意外地看向那年纪最小的一个,长得挺秀气的,看起来很无害的一个孩子。一点也不像是干扒手行当的。他再看另外两个,一个蠢蠢的,蠢得不像扒手,像被扒的,一个虎眉怒目,性子和面相一样冲动异怒。三个人都没盗贼气象,所以只能是小摸偷。 意伊动了动眉头,说:“跟我走,不要试图逃跑,后果会很严重。”说罢,收回缠在三人身上的绢。 意伊担上自己的箩筐,也不叫三人走到前面去,好方便他监视,他连看都不回头看一眼。径直下山往家里走。那三人跟在他后面。一路走到家中,那三人也跟着意伊到了他家里。 意伊放下箩筐,站在院里,看着三人,给予一个颇满意的眼神,说:“很好,你们没有试着逃跑,否则,接下来,你们就没有饭吃了。现在,我宣布,你们可以吃饭。” 三人一同舔了舔嘴唇,这一趟路跑下来,可以说真是跑得精疲力竭,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去厨房做饭。”意伊道。 三人互相看一眼,最后最小的那个站出来:“我去。” 意伊把厨房门打开,让他进去。另外两人他也不管他们。他自己则去装了一袋米出来放在切菜的砧板上,吩咐:“一会儿煮进去。” 然后他提着水桶走出去,对还杵在院子里的两人说:“那边有条河沟,你们去挑几担水回来。顺便抓几只螃蟹。” 两人互相看看,抿抿嘴。最后老二把桶担上,然后和老大一起犹犹豫豫地出去了。 意伊一点不担心两人跑路,因为他断定他们不会跑,就凭吃饭这个事情,他们就会回来。 安排三人的事情,意伊先是把箩筐里的碗碟放去了厨房,然后再把房间里的被子全部换新。 然后他抖出绢布,丈量尺寸,打算先做两件被子套。被子套很好缝。裁好布,他就穿针引线,手指飞快地在绢布飞动。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两床棉絮的套子外叫两枕套就弄好了,把被子、枕絮往套里一装,顿觉舒适。 枕头这东西,集市上原本是没得卖的。大家一般都自己缝一条布,往里面装糟糠。但是意伊表示不想用糟糠装的,希望用絮做枕头。那家卖棉被的店没有絮枕,但是有絮,意伊称了半斤絮。所以这半斤絮就是他的枕头。他分成两份往套子里一塞就完全是枕头了。 意伊躺在新被上,舒服得直叹息。不过,随即他就起来了。身上的衣服可没换呢,他又动手拼接了一块床单,往床上一铺。然后他坐到桌子边,剪一块白涩绢,拿起炭块在上面开始涂涂画画。设计衣服。这件事情很重要。他恨不得就把身上的麻衣都换成绢衣。 意伊一门心思弄他的衣服,那几个被他整来的小惯偷到底可不可靠,会不会悄悄摸了东西跑路他也不担心。 那老大老二两人已经来回了几趟,水缸已满。老三的饭也煮好了。螃蟹也烤熟了。但意伊随口道:“你们先吃。” 三个人倒是想先吃了,但是意伊不吃,他们怎么吃,万一到时候他们吃得太多,剩下的饭不够呢。 犹豫了半天,老大看了看两小弟,说:“还是先等等吧。” 老二舔着嘴,老三看一眼锅里,这一锅米饭可不少。整整一大铁锅。 “要不,我们先吃一小碗?”老三提议。 老大看老二,老二满眼渴望,望着锅盖说:“我看行。” 老大摸一下肚子,说:“那就按老三说的。” 几人各添了一小碗饭,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一碗下肚后,三人开始和螃蟹奋斗。一共十来只螃蟹,三人吃吃吃,各自吃下三只,最后他们自己不够分了才发现只剩下两只了。三人这才打住。 吃了饭,三人蹲在院子一角落,悄声商量。 老大:“你们看他在干什么呢?” 老二:“谁知道?” 老大:“这都多久了,还不出来吃饭。” 老二:“就是。” 老大:“你们说,如果我们” 三个人眼珠子转了转,意思交换完毕。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就在三人都准备悄悄遛走的时候,堂屋门却忽然打开了。 三人一惊,就见那把他们骗来这里的骗子笑眯眯地站在门前:“你们都吃好了?” 三人顿了许久,反应最快的老三道:“吃好了。还有两只螃蟹,和着饭一起在锅里温着。” 意伊春风和煦般地笑着点头,说:“接下来你们就要接受惩罚了。” 三个人心中一凛,这人要干什么。 意伊:“我们回来的路上有一个大山头,哪里巨石屹立。你们去把石头给我打成块状搬回来。” “搬石头?”三人都诧异。这是干什么,耍他们呢? 意伊:“我要建房子,需要石料。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包吃包住,还每天一人给十文钱。” 三人一听,抵触全消,老大不大相信地看着意伊:“你真给钱?可别是骗我们的。” “一日一结。” “还包吃包住?” “是。” 老大看向老二和老三,老二点头,眼睛里全是闪烁的星星,老三矜持地点头。 第6章 各种工具 意伊和三人达成口头协议后,转身去吃饭。吃完饭出来,这才和三人互通了姓名。这三人呢,全都一个姓,姓李。 最大的叫李大龙、老二叫李二虎、老三叫李朱雀。三人倒不是亲兄弟,而是拜把子的。 知道了名字,意伊也就不多问。会去当扒手,有很大可能家中境况不大好或者别的原因,也有可能就是心术正。无论什么原因,都不重要。意伊从来都很会给人留面子。 “今天先休息,明天再说其他。”意伊顿了顿,又说,“你们可以去附近逛一逛,熟悉熟悉环境,但千万别干不该干的事情,否则我打断你们的手。”意伊最后半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三李兄弟却不由自主抖了下。 意伊说完了,就又钻进自己的房间。衣服设计稿已经画好,布料也都已剪裁好,现在就剩最关键的缝制。意伊一手匀着缝口,一手拿着针,针影穿梭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若有人看见定要惊得目瞪口呆。 意伊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衣服上。外面院子里,三个少年无聊走了几圈,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是按捺不住好动的天性,一会儿就出去了。 意伊连续缝衣,直到夜幕降临,听见院子里响起动静。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外面,对正回来的三人道:“你们跟我来。” 三人跟去,意伊带着他们到了左兰父母的房间,说:“你们就睡这里吧。” 屋里是张大床,他们三人也能睡下。 意伊又拿了他自己的麻布衣服来,对三人说:“这是换洗衣服。要沐浴的话,自己去烧水。”他又把自己今天买的香胰子拿了两块来给他们用。意伊买香胰子自然不是一块,而是半打六块。又裁剪了几块绢当帕子,给三人一人分了一块。 安排好三人,意伊又蹲回自己屋里继续挑灯夜战。 三个被意伊仔细安排各种的少年,坐在屋子里,你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有点不真实。有这么好的人?又是安排了这么好的住宿,又是准备衣服,还给香胰子,绢帕。有点不可思议。 三人在梦幻中去烧了水。 他们本来倒真没打算洗澡,但主人家这样提了,也不好不洗就上床睡觉。那床上干干净净的,他们不洗一下都感觉玷污了。 两大锅水烧开,李大龙和李二虎就准备拿桶舀水了,这时老三李朱雀道:“我们先去问问左意伊,看他要不要洗。” 意伊自己向三人介绍的名字不是左兰,而是左意伊,他让他们直接叫他名字,免得冒出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意伊听见那叫李朱雀的小孩儿叫他,他正缝完了衣服的最后一针。收针后,回道:“什么事?” “左大哥,我们烧了热水,你要沐浴吗?”当面直呼左意伊,李朱雀觉得不合适。想了想,还是叫一声大哥。 只要不是听起来奇怪的称呼,左意伊都可以接受,他对着外面道:“行,把水提到堂屋那个木桶里。” 等小孩儿再来喊,左意伊就端着沐浴所需的用品从杠门去了堂屋。堂屋通往另一边的卧房也有一道门,不过自从左兰父母去世,他就从堂屋把门锁了,平日里也不怎么进出。这次左意伊让那三李兄弟住也是从外面的门打开的,里面那道门依然上着锁。他把堂屋大门一关,就宽衣进了木桶。 沐浴后,左意伊暂时还是穿着麻布旧衣。他缝好了一件外套,还没有配套的內衫,也上不了身,因此还得继续挑灯夜战。 终于,一个夜晚的工夫,他缝好了裤子,又缝好了内衫内裤。裤子普遍前面开叉,做了几个盘扣扣系。跟现在的差不多,不系腰带也不会垮。 最后,他将新制的衣服都过了一遍水,一个放热排水的法门施展上去,衣服不消片刻就都干了。穿上了绢衣,还是他自己亲自设计裁制的,那是相当地合适舒适。 早上,三李兄弟出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白衣身影,差点以为这是白日见仙了。 衣带当风,泼墨黑发披散一肩一背,风姿瑰丽,恍如神仙人物。 李大龙、李二虎,还有小小年纪的李朱雀全都愣傻了。 左意伊听到动静,回头。 三李继续发痴。实在是平生没有见过这样出众的人。 左意伊也不理他们异常的表情,对三人说:“早饭,你们自己准备,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待着,等我回来,再安排你们工作。” 三人听完他的吩咐,还来不及回神,意伊人已经飘然远去了。 意伊是要去镇上,一路上,看见他的人无不侧目,这乡里乡村的,何时有了这般人物? 几个远远看见他的人纷纷惊凸了眼,没人认出来这是望林村的左兰。意伊脚步飞快,真个飘飘然若飞。谁也没能看清他的模样。他控制着时间,在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抵达了镇上。 今日不是赶集日,镇上的人比昨日少多了,但也不算太少。比起平常冷冷清清的乡上那是要热闹很多的。意伊的到来,瞬间引起了注意。 大家远远地看着他,露出惊愣的表情。 意伊一路穿过集市,走到了位于镇上最西边的“福旺铁匠铺”。福旺铁匠铺的掌柜叫张锄,人们都叫他老张。老张家是世代传下来的铁匠手艺。基本什么都打。各种农具、刀具、门搭、门锁、还有木匠石匠用的錾子,锤子,锉等等。老张的手艺是好的,只是铁料不好,制出来的东西也还是一般。 意伊走进铁匠铺的时候,老张正在火炉前叮叮当当地敲打。外面也没个人招呼。意伊顺着声音找到了老张。他站在外面,不进去,也不叫人,直到老张打完一轮,休息的时候,扭头看见他。老张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甩了甩头。但是再看,外面那人影还在。 意伊这时终于出声道:“张师傅,我来向你买石匠工具。” 听到声音,老张才终于知道他这不是眼花了。外面是真有个仙人似的人。他洗了手,出来,看着意伊,问:“你要买石匠工具?” “是,买全套。”意伊道。 老张略一思索,道:“正好有一套完整的。但都是前些年打的,尤其是錾子恐怕要重新炫火。” 意伊:“行,那我买了。您看多少银两?” “一两银子。” “好。”意伊爽快答应,又说,“师傅,我还要一套木匠工具和一套铁匠工具,不知有没有?” 老张一愣,说:“铁匠工具除了我自用的一套,却是没有多余的。木匠工具有。” “给我来一套木匠工具。至于铁匠工具,不知师傅可否打制一套?我先付一两银子定金,等师傅打好了我再来取,再付师傅2两银子。” 3两银子完全高于市场价格。老张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说这么个人物来找他打工具,是看得起他。老张下定决心要好好打一套铁匠工具出来。 意伊付了银两,石匠和木匠两套工具,合计二两银子。然后他就提着一口大木箱子,背着一个背篓出了铁匠铺。 石匠工具都在大木箱子里,木匠工具全在背篓里。箱子和背篓都是掌柜免费赠送。 意伊肩背手提地走上街,围观的人更多了,但都是都只远远地看着。没人靠太近,自动离了三米远。 意伊旁若无人地继续采购,各种香料、麻油、菜籽油等厨房所需调料。他林林种种买了许多。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仙人”走了,留下来的是梧桐镇上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意伊从镇上回来,走的小路。一路施展轻功,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家。 他家院子里颇不平静。两拨人对峙。一头的自然是三李兄弟,另一头却是以罗家两兄弟为主,后面围聚了一群十二三、十三四岁的少年。 意伊背着背篓,提着箱子走进院门,一句:“你们这是?” 大家纷纷扭头看他,所有人瞬间呆了。只有三李兄弟,因为早上已经受过惊了,这会儿稍稍出神后,李大龙就开口道:“左大哥,他们诬蔑我们是小偷。” 李大龙本来年岁比意伊大,这会儿会称他大哥,是随三弟李朱雀喊的。虽然左意伊让他们称呼名字,但看着他种种不一般的做派,就无法随口喊他的名字。这里面有那么点他们自己大概也不明白的敬畏。 “左兰,他们是什么人?以前都没见过。”罗小苗随即也开口问。 原来不过一场误会。意伊看向罗小山、罗小苗这边一群孩子,微笑说:“他们是我请来的。你们今天不插秧?” 问后面这句是为了岔开前面的话了。免得小孩子发挥打破砂罐问到底的精神。 果然,罗小苗就着后面的问题回答:“现在该回家做午饭了,放工了。”没追问前面关于三李兄弟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吃饭没?” “还没有。” “那我给你们煮山鸡和野兔。”意伊回来的途中随手收获了四只野鸡和三只野兔。全在背篓里。他放下背篓,大家都看见背篓里夹在铁具中的山鸡和野兔。 孩子们全流口水了。三李兄弟也是眼睛发亮。说起来,全都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没一个上二十的。年龄最大的李大龙也不过十八岁。最小的是夹在村上孩子群里面的一个小萝卜,看上去不到十岁。这群孩子里有好几个不到十岁的儿童。 意伊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终于在他和蔼可亲的态度下,最初被他震慑了的小孩儿们又活泼大胆起来。一个眼睛特大特黑的男孩子率先大声问:“你真的是左兰?” 他们也都看过来,显然有同样的疑惑。其实也不是疑惑,左兰的脸没变,只是这衣服一换,那确实是不同于一般人了。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一身衣服的变化是很大的。何况意伊这个灵魂本就不是左兰,换了灵魂,又换了装,这人自然完全跟另一个似的。只好在左兰沉默寡言,低调得没朋友。再是熟悉他的村人也没有一个真的完全了解他的。因此意伊做自己毫无压力。 意伊笑答一句:“我是。”又对小孩们道,“你们在这里玩儿,我去做饭。” 意伊吩咐李朱雀把兔子和山鸡拿去了厨房。他自己把木箱和背篓放到卧室去了。然后出来把门锁上。小孩子的手贱程度不可想象。那些工具可不能让他们碰到。否则一不小心出个事故,那就麻烦了。 意伊出来的时候,衣服换了,换成了粗布麻衣。目前他就一套绢服,还是要顾惜一些才行。 穿着粗布麻衣出来的意伊,让大家看着放松了不少。之前那样,真的是太有距离了,感觉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7章 美食招待 意伊走进厨房,对要给他打下手的李朱雀说:“去玩吧,一会儿需要你的时候,再叫你。” 意伊下厨并不喜欢别人在周围,嫌碍事。他三两下就把山鸡的毛去了,野兔的皮扒了。然后点火烧水。将兔子和山鸡都用开水焯了焯。 由于灶台上只有唯一的一口锅。意伊把焯鸡兔的水倒掉后,参上水先把饭煮上了。家里有个专门蒸饭的木桶,学叫甑子。意伊对它的使用方式还是比较熟悉的。 曾经,他和师父二人一路走遍了全国,云贵川自然也不例外。这几个地区的人家当时就还有用甑子蒸饭的。 这个甑子,再结合村民们说话的口音,以及喜欢称呼小孩子某某娃儿的方言特点,意伊可以判断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应当在川蜀地区。 意伊控制好火势后,又去处理山鸡和野兔。手起刀落,刷刷几下就把鸡肉切成了小块,把兔肉切成了条。 这时,一直等着意伊召唤的李朱雀走到灶房门口,问:“现在需要帮忙了吗?” 李大龙和李二虎说去抓螃蟹,人没影了。另外叫罗小苗的那群小孩,在院子外面蹦石子。这个蹦石子,就是捡一把小石头,站在一条线前面,往线的那一头扔,看谁扔得远。李朱雀既没有去水沟里捉螃蟹,也没去看玩扔石子。他记着意伊说等会要叫他去打下手的事情,于是就一个人蹲在院子里等。只是好一会儿后,烟囱里都冒了许久烟,也不见意伊叫他。他只好自己前来问一问。 意伊看他一眼,说:“去旁边地里摘些葱和菠菜来。” 李朱雀大声应好,情绪瞬间就从低落高昂,飞快地跑去执行任务。 意伊继续腌制山鸡和兔肉。中途去灶膛添了几次火。 等锅里的饭熟了,他把甑子端到一边。洗了锅,开始准备炒菜。 由于一些配料的缺乏,意伊只能随便搭配。花椒、辣椒、生姜、还有自家屋边的葱白。 浓郁的香味飘了出去。在院外玩石子的孩子们瞬间被勾出了馋虫。纷纷弃了石子,跑到灶房外面打转。 意伊瞟一眼窗口和门外的一张张小脸。可怜啊,全都营养不良,一脸菜色。衣服的补丁打了一个又一个,一层又一层。没补丁的都少。罗小山和罗小苗那种只有膝盖补了块,都算是好的了。 意伊怜悯心大发,也就没呵斥小孩儿退散。按照他的脾气,是一点不喜欢有人打扰他做菜的,也是一定要统统赶走的。但是这次就算了,别吓着孩子了。 “螃蟹来了,螃蟹来了,又肥又大的螃蟹。”李二虎大着嗓门喊。人进了院子,甩着一串用草绳绑住的螃蟹,本来一脸得意,准备对那些小屁孩炫耀炫耀,但是一进院子,一股香死人的味道钻进鼻子,顿时就忘了前面的心思,完全被香味吸引了。“哇,好香,太香了。”他几步走到孩子群里,和大家一起成了望灶馋。李大龙比李二龙矜持一点,但也一样一样的,伸长了脖子看着灶房门里。 意伊出来了。大家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微笑说:“大龙,二虎,去把堂屋的桌子和板凳搬出来。” 两人迅速地转身去忙活。 等他们摆好桌子后,意伊看着大家,吩咐:“都坐下。” 大家呼啸一声坐到了桌子上。四方桌,标准的八人桌,人不止八个,三李兄弟三个,罗小山一群七个,一共十个人。多了两个,但互相挤一挤,也全坐下了。大家基本三个坐一方,三个方位容下九人,剩下一个李朱雀,他站在一角,没坐。那没人坐的上方位置由他提出专门留给意伊。 意伊早看出这朱雀特别会做人。比他两个哥哥聪明多了。但这种聪明还只是小聪明,再大些就成油滑了,得扳正。 “朱雀,去把我昨天买的新碗筷都洗了,每人准备一副。小山,小苗,你们进来端饭。”意伊吩咐。 大龙和二虎也准备自发来帮忙,但意伊道:“你们别来添乱。” 两人一焉,耷头坐下。 朱雀洗碗,意伊舀饭,小山和小苗排队接饭,往桌上送。 饭摆好了,意伊亲自将一大盆山鸡和一大盆野兔端到了桌子上,还有一盆菠菜鸡蛋汤。 家里有一篮子鸡蛋。 左家父母还在的时候,左兰家养着鸡鸭,鸡鸭下的蛋一般用于卖了换钱。这剩着的一篮。是左兰在父母走后,还养着的鸡鸭下的,他一个人就是每天一个也吃不完,存下了这一篮。后来,他就把鸡鸭全卖了。因为村里有专门偷鸡摸鸭之辈。左兰父母去后,左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鸡鸭经常少。没办法,只得把鸡鸭都卖了。不然迟早被偷光光。 意伊心道真是每一个村都有一个专门偷摸东西的小偷。这古代物资更匮乏的小小望林村自然也不例外。村上,基本上凡是家禽少了,大家都知道多半是那个谁谁谁,但是大多时候因为没有亲眼看见、亲手抓住,也就不好说理。小偷嘛,虽然有时候能抓到,但人家是有些专业“素养”的,大多数时候能保证不会被抓现行。不然也混不下去。 村里也有那厉害的人,若是被偷了,二话不说,暗地里去揍人。因此,那偷儿就不敢偷那样的人家。 左兰不是个厉害的性子,既不能抓人家现行,也不会悄悄去揍人。就算要悄悄去收拾人,他也没那本事,恐怕要被反修理。卖掉家禽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 三道菜,红烧香油鸡块、麻辣兔肉、菠菜鸡蛋汤。 大家的口水已经直冒,咕噜咕噜地吞。但没人先动手,这又是因为朱雀说要等意伊先用。这个谁也不能有意见,所以都看着他。 意伊坐下,招手让朱雀在他旁边坐下了。然后说:“都动筷吧。”他自己开了筷,其他人这下没顾及了,十来双筷子争先恐后往盆里伸。 接下来就是一阵风卷残云。 最后大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吃了一顿大餐,个个舔着嘴巴回味。实在太好吃了。比馆子里的好吃多了。要是天天能吃到就好了。 但这只是个奢望,晚餐他们还得吃青菜和糙米。带着这种遗憾的心情,一群孩子陆续回家去了。用饭的时候,好几个家长在大声喊自家孩子。比如罗小山和罗小苗,罗家大娘的声音就从罗家沟传来。两人大声回了话,才又继续吃饭。 等吃完饭,差不多午时已过。孩子们也该回家了。意伊主动赶人,目送那些依依不舍的孩子们离开,他站在村头向他们挥手。 送走孩子们,他回头看向三李兄弟。三人已经把桌子碗筷都收拾好了。李二虎提着螃蟹玩。意伊便说:“放进桶里去,装上水。” 李二虎听话地照做。等他去厨房放好螃蟹出来,意伊才又说:“你们去周围找些石头回来。我要砌一个炫火炉。” “砌炫火炉?”李大龙。 “没错,炫了錾子,你们就去给我打石头。” 三人点头,准备出去找石头。意伊:“急什么,等下。”他转身去了堂屋,在一堆农用工具里找到一团手指粗细的麻绳,又拿了三根扁担,之前家里就有两个,意伊买箩筐的时候又得了一个。梧桐镇这块地方买罗框一般都会加扁担一起,若是不要,可以跟摊主商量少付三两文钱。有的人家是不买扁担的,他们一般都自己做扁担,觉得不必花那冤枉钱。所以扁担一般都很便宜,两三文钱一个。 意伊将乱揉在一起的绳子理开,一共有十几根。完全够了。他拿着挑子和绳子出来,对三人说:“用绳子去挑。不要找太大和太不规则的。”顿了下又叮嘱,“别把路上的条石给弄走了。” 村上的路大多都用块石砌过。山地不比平原,到处都是上坡下坎,一些路可不只是走出来的,而是人力专门修整出来的,规整的石板和石阶。因为三李的前科,意伊为了保险起见,不得不多作事先提醒。 三人去找石头,意伊自己也没闲着,他拿了把锄头,到屋跟前的地上挖土。挖松了之后,细细铲碎。又回屋从缸里舀了一桶水去冲进碎土里。意伊拿着锄头一阵搅拌。等搅得粘黏后,他从柴房里拿了把干草,剁成了几节和在里面,还加了一筐灶膛里的草木灰进去。如此,土水泥就成了,勉强可以代替水泥的作用。 意伊做事情的效率之高,全部做完这些也才不过花了两刻钟。要是一般人来,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弄好。 去找石头的三李兄弟还一次都没回来过。意伊提着锄头就打算回院去。不过他转到屋前的时候,就听见几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声音传来。他记性好,这表现在各个方面,图形、数字、人脸、声音。这声音就有他前天见到了那几个女孩。 罗秋娘、张翠翠、张燕子、刘婉莲,今天还多了一个女孩,结合左兰的记忆分辨了一下,应该是罗大豆的女儿、罗小山和罗小苗的妹妹,罗秋桃,十二岁。实际年龄当然只有十一岁。 人们都喜欢说望岁。总之要比周岁说大一两岁。如果今年十岁,人们就都说十一岁。即使是年底才十周岁,也会对外说十一岁。这样一来,有些孩子可能比对外说的年龄小两岁。 左兰是冬月出生的,实际年龄还不满十六岁,才十五周岁,但人们说起来就默认他十七岁。最多说十六七了。绝对不是十五岁。 几个小姑娘走到了意伊家院子前,每人背一个背篓,里面装着干树枝和一些野菜、地衣和野葱。村里的女孩,从七八岁开始,就会帮着家里干活了。煮饭打猪草捡柴火。 几个女孩嘀嘀咕咕一阵,忽然没了声音,然后几个脑袋伸长脖子探了出来。这一探,冷不防见到站在路边的意伊,顿时惊得“呀”一声,纷纷缩回了身去。 然后意伊就听得有人建议说:“我们从后面走。” 意伊家屋后面有石板路。那才是大家通常走的路。而他家门前的路属于后来左家在这里修了房子,为了自家方便整理出来的。可以和左右的路相通。后来村上的人过路就既可以走屋后那一条,也可以走屋前这一条。 先时几个小姑娘嘀咕的就是左兰在不在家的问题。有人提议来瞧瞧,所以就有了刚才探头瞧的一幕。只是意伊这个大活人站在那里把人都吓跑了。 几个女孩子嘀咕一阵后,脚步远去了。 意伊一笑一摇头,继续站在院子外面的路边,面朝对山。他脚下再移前半步就是差不多一米高的坎,下面是一块地,左兰家的。东西拉得很长,宽度只有六七步,目测面积有半亩。里面长着黄瓜、豇豆、四季豆。都已经在收获期了。意伊决定晚餐就烧点豇豆和黄瓜,四季豆还不怎么饱满,等过几天再择比较合适。 他正思索,忽然就听见有人叫他。他循声一看,却是乡上布店的赵九。 意伊唤一声:“赵九叔。” 第8章 疑有桃花 赵九笑眯眯地,从西头走过来:“左兰,我看你屋边和了一滩稀泥,这是要准备弄啥?” 意伊回:“准备砌个炫火炉。” “炫火炉?炫啥?” “錾子。” “錾子?”赵九惊讶道,“你用錾子要做啥子?” “打石料,扩建几间房。” “你要扩建房子?”赵九更惊讶了,连忙问,“你扩建房子干啥?你一个人,三间正房,一间灶房,一间柴房。多宽敞,还盖房做什么?你有钱?” 意伊没在盖房事上多说,道一句“随便修修而已”,然后就问,“赵九叔,到院里坐。” 赵九只是路过看见他随便聊几句,还是专门来找他,意伊不得而知。他这样说一句,如果赵九是专门找他,而且也不急着说完就走的话,那一定会同意进院说话。如果只是路过,肯定会拒绝。 结果是赵九点头,说:“我正有事找你,进去说。”昨天他家那口子去找杨珍珍说荷花与左兰的亲事。杨真真同意相看。所以,赵九今天就是来找左兰说这事。 意伊引着赵九进了堂屋:“赵九叔,请坐。要不要喝开水?” 赵九摆手:“不用,你坐下。” 意伊在桌边坐下。赵九看了看他,暗道这娃生得好,眼看说话行事,比村上其他的小子有章法。嘴也甜,这句叔叫得赵九窝心,以前还觉得这孩子有些木讷不爱说话。没想到这一就近接触,人娃挺懂礼知事的。看来只是平时不和那些泥娃儿们一样喜欢乱开腔。 赵九对意伊印象好,就暗叹如果不是左兰父母去了,那荷花还真配不上人左兰。荷花,赵九是熟悉的。长得算周正,人也没什么毛病,是个实诚姑娘,但就是木讷得很。原想,左兰也是个木讷的,两人差不多,还有个相似点,好相处。但现在一看。就觉得原先想法错了。但这也就是一想。他酝酿了一会儿。意伊也不催,静静地等着,一点没不耐烦。赵九终于道:“左兰,你父母去了,你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呢?” 意伊还真有点愣,他也表现出来了。赵九见此,心道,父母走得早,孩子太年轻了,有些事情总是考虑不到的。他便又道,“你看,你婶子她想给你说门亲事。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姑娘是李家村的,人整齐勤快,就是年岁比你长点。但女大三,抱金砖。是个好兆头。那姑娘也是一片孝心给他爹守孝才耽误了几年。人是再好不过的。” 意伊这下明白了,但一时却不知道怎么说。他当然不愿意,但不能一下就回绝。赵九这是好心好意来说这事,他得婉拒。脑子快速运转,最后灵机一动,道:“叔,我从前在老家订了一门亲事。虽然这之后迁离来了这里,离老家有些距离。这先前订的亲事大约是不成的。但是人得重诺,讲诚信。我那未婚妻比我还小几岁,如今定是没有别嫁的。我琢磨着,得等人嫁了我再娶比较合适。所以心里早决定等到二十岁后,若我与她果真无缘,再考虑其他。” 赵九心里本琢磨了一大堆应对之词,若是意伊因为一些现实条件而犹豫,比如女方年龄、家境等,他都有话可劝说。刚才他就强调了女孩子因为守孝拖大了年龄,这个说出去名声好听。其实在乡下,家里死长辈要守孝,一般都不会真正守上三年,半年一年也就差不多了。只有那有门第的人家才特别重视,若不然,会被同等甚至更高门第的人家拿住话柄,轻瞧了去,说没有礼矩。 赵九没想到意伊竟说出这么一番说辞来。这个他可就没法置词了。人家订了亲的,有未婚妻。人家也说基本不可能了,但是人家又说要等到二十岁,这是全情义,讲诚信。他不能让人家不全这个。而且赵九也觉得这有道理呢。要换一个人,他也能说人家这是迂腐、傻气,但这左兰,他就觉得人家做得好。心里也想着这左家以前不定是什么人家,说不定是看不上荷花的。算了,他还是回去劝他家那口子别忙活这事儿了。 赵九叹息一声:“是这个理。”顿得片刻,又说,“那这事就算了。” 赵九起身离开,意伊送他到西头路口。 “忙你的去。”赵九往后面挥挥手,背着手,佝着身子,慢慢走远了。 意伊转身看向东边,那三个家伙还是影子都不见一个,这办事效率可太低了。他皱着眉,思索着不是亲自去找找看。正犹豫,一个颇熟悉的女孩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回头,果然见着一个姑娘。穿着青色麻裙,两个双丫髻梳理得很巧致,戴着两朵绢花。身材苗条,身高目测154到156米,大眼睛,小嘴巴,鼻子不挺也不塌,圆脸,模样有几分精致可爱。在村里当算一枝花了。刘婉莲这个名字也算有点文采。 刘婉莲,村长刘河山的女儿,十四岁。当然实际只有十三岁。这个十三岁,在意伊眼中还只是个小姑娘的女孩抿着嘴,露出一丝倔强。她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来到这里,走到他面前。意伊感觉氛围有点怪。这姑娘怎么看都像是要表白。这古代有这么开放的姑娘? 他沉默之际,还是女孩子先开口了。她用黄莺一样的声音叫了一声:“左大哥。” 正常情况,意伊该问她有什么事,但他怕接下来桃花投来,不好收场。于是抛出一个问题:“你们明天还去捡材不?” 一脸憋劲,酝酿着什么话的姑娘傻傻地顺着意伊的话答:“还去。” “那你们家里暂时柴火还够吗?” “够的,不过要多多存着。” “那明天你们的柴火都卖给我。我每人付10文钱。” “左大哥要买柴火?十文可太贵了。你要柴火,我明天多捡几捆,给你一半,不用钱。” “你一个人捡不了太多。多找几个人一起。有多少我收多少。说好每人10文,不变卦。” 刘婉莲还要说什么,意伊比手示停,说:“就这样,说好了。” 意伊和刘婉莲说话,三李兄弟正好挑着石头回来了。三人一人担了三四块,绳子绑缚石头绑得颇有艺术,都快掉了,但勉强缚住,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石头,生怕不小心掉了。所以,院前,意伊和一个姑娘站一块都没人投以关注。这要是平常看见一男一女就这么站一块,特定好奇了。刘婉莲意识到这状况让人看见不好,见那几人没注意,她对意伊说:“左大哥,那我先走了,明天我找罗秋娘他们再一起去捡柴火。” 意伊点头,刘婉莲转身飞快地跑走了。她要说的话都没说。但明天还可以见到。到时候再提问也就是了。刚才她和几个伙伴背着柴火回去,看见赵九,回家就对她娘提了一句,她娘就说肯定是来提亲了。她娘说完这句,有点心虚想岔开话题。刘婉莲觉得不对,追问。这就知道了赵九是要撮合李家村的田荷花和左兰。刘婉莲一下子就愣了,不依道:“娘,这么行呢?” 她娘:“莲儿,娘知道你喜欢左兰,但是这事儿,娘可不好干涉。昨天,我听冯桂说的这事儿,她算是悄悄告诉我的,让我别说出去。这事儿吧,要阻拦唯一的法子就是我们先去提亲,赶在他们前面。不然只能看着。但就凭冯桂相信我,我也不能这么干。这是坏交情的,做不得。再一个,你爹还没松口呢,说还要考查考查。昨晚,我也跟你爹商量了,他的意思就是如果左兰答应应了人家,那你只能收了心思。如果左兰自己拒绝了,后面你爹考查好了,再说。” 刘婉莲知道她娘说得有理,也不能发作什么。但心里火急火燎地担心。就怕左兰答应了人家。于是转头就跑了来,出门前又回去换身衣服,还重新梳了头,簪了新绢花,才急忙跑来找左兰。 所以意伊当时打量她穿着打扮便是因为发现这一会儿的功夫,这姑娘换了衣,理了发。见其打扮,又见其表情,意伊瞬间敏锐地意识到人家姑娘恐怕要说什么表情的话。她要是说了,他一拒绝,人姑娘多下不来台,于是脑子转动间就想了个岔开话题的法子。最后这事儿就糊弄过去了。 回头说三李兄弟,他们是觉察了意伊先前可和一姑娘说话,那姑娘走前还说了几句话,三人看见了,听见了,竟然没觉出啥。见人走了,也没问人相关的事情,而是看了眼意伊后,也不说话,低回头去小心翼翼地稳着挑子里的石头,往院子里走。 三人都一样儿,意伊随后进院,等他们又小心翼翼把石头放下后,说:“在路上掉了几次?” 刚才看见他们那个样子,他就猜着是因为他们这绑缚石头没个技术水平,所以走着走着,给滑了,然后又重套。这一点也算他的失误,这用绳结网缚石做软挑子,那也是个技术活,需要学习的。 意伊以为这几个孩子怎么也是十几岁的村娃儿,应该都会。意伊过往的经验是凡是村里早早没读书了的孩子,好多农家要干的活儿都会,除了专业要求比较高的,得专行的才行,比如木工、石头匠、打灶匠。这打麻绳挑子似乎就是个普遍会的。意伊想着自己这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等三李兄弟放下挑子后,他便道:“忘了教你们怎么用绳子套石头了。现在我示范给你们看。学着。”他走过去,把石头踢开,勾起一根绳子,双手一挽,一提,一拉,就弄了个活结。下面三个圈,相当于六根绑缚绳,互相十字相交。石头往里一放,活结一拉,肯定稳妥,别说两块,三块石捆里面也不是问题。 第9章 飞刀削石 三李兄弟经过意伊的指教后,掌握了结绳之法,再去就能把石头套牢,免去了屡次重系的麻烦和时间浪费,大大地提高了效率。三人来回数趟,捡回三四十块石灰岩。眼见差不多了,意伊喊了停。 石头在院子里堆着,看起来也是不小的一堆。意伊看了看,鉴定了石料质量都还行,可用。 意伊从一堆石匠工具中拿了一把砍刀,运内力入刀,然后对着一块块石头横切竖砍,刀子飞舞间,只留下残影。一块块大小相同,形状一样的石砖成形。 三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石头,不是西瓜吧。他们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眨了又眨,揉了又揉才确定真不是自己眼花。这是真的。这人像会仙术一样,一把刀子刷刷几下就把大小不一,不规则的石头弄得方正好看。 意伊神速地将一堆石块全部整了形,转头对三人道:“把碎石扫到一边去。” 三人这才梦如初醒似的,恍恍惚惚地转身去拿扫帚,李二虎抢了先。扫帚只有一把。李大龙和李朱雀两人便走过来,李大龙总算拉回了神智,看着意伊,结巴着问:“你,你这是什么武功?” 仙术自然只是夸张。但一定和武功有关。他曾经去县城,听那说书的人讲,江湖上的侠士,可厉害了。能以一敌十,以一敌敌百,这都还不算多厉害。真正的武林高手,飞檐走壁,大杀四方,一出手必定血流成河由于说书先生言语极尽夸张,听的人虽然听得起劲,但都绝对不认为那是真的。比如什么大杀四方、血流成河。如果都这样了,官府还不把人拿去坐牢。 李大龙也不认为那就是真的,但觉得肯定有那能打赢十个,几十个的。只也就这么相信着,他是没有遇到过的。 今儿眼见了意伊这一手,李大龙不由就想起那说书先生说那些个武林高手来。好像有那么一回,就说有什么飞刀裂石的。李大龙那时候只当听个有趣,可不当真,但眼见了左意伊刀削石头如切西瓜后,心里对那飞刀裂石就信了。原来说书先生的话是真的。李大龙心里火热。 意伊看一眼李大龙,答:“内功。” “内功?”李大龙满眼的疑惑。他对武功基本一无所知。对江湖也一无所知,唯一在脑海里记着的就是县里的说书先生所的那些个演义故事。 “一种通过呼吸吐纳,用腹式呼吸法,精神集中,循序渐进,从而达到锻炼身体内部器官的功法。” 李大龙不懂、李二龙不懂,李朱雀也不大懂。 意伊不再解释。 李朱雀小声问:“能能学吗?” 意伊看他,温和道:“能。” 李朱雀眼睛一亮。但不等他顺杆再说什么。意伊转身去提了桶往院子外走。朱雀和大龙对视一眼,然后亦步亦趋地跟上,二虎还在认真地扫地。 意伊走到他和的稀泥处,重新搅了搅,用锄头挖起倒进桶里。装满一桶,他提着回到院子,就开始砌炉灶。李大龙、李朱雀,还有扫完地的李二虎全蹲在一边看。 抹泥,砌砖,抹泥,再砌砖,意伊以之前削石块的速度砌了一个圆炉灶。 砌好炉灶,意伊看向呆呆的三人:“大龙去把桶洗了。二虎,去外边地里摘一些黄瓜和豇豆回来,做晚饭。朱雀你去生火煮饭。顺便把螃蟹清理出来,晚上做油炸蟹。” 三人眼睛俱亮,对油炸蟹流口水。怀着对油炸蟹的期待,三人十二分积极地去干事去了。 天色暗下来,即将入夜。 等吃晚饭的时候,差不多快黑透了。意伊点了两支蜡烛。三李兄弟看一眼蜡烛,继续闷头吃饭。油炸蟹,太好吃了。 意伊没那馋劲,他细咀慢嚼,斯斯文文。眼神瞟着那昏黄的火星,不由想念起了电。如果要发电,也没太大难度,但那似乎就太不合时宜了。 两碗素菜,一盆油炸螃蟹,全部扫荡干净了。三李兄弟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菜是意伊亲自炒的,螃蟹也是他做的,美味程度直逼御厨,吃的人那自是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 “去烧水沐浴。拿一支蜡烛去。”意伊说完,顿了下,道,“缸里没水了,你们一人烧水,两人去水沟那边担水,带上蜡烛。” “有月亮,就不用蜡烛了吧。”李大龙看着两根齐燃的蜡烛,一脸深觉浪费的表情。 意伊看一眼外面的月色,还算明亮,就说:“随你们。今天也算出了力。每人可得十文。”意伊去拿了三十文钱出来。 三人收到钱,脸上的激动劲都快溢出来了。平日里他们在赶集日当扒手,来钱确实不少。但是除去吃穿后也剩不了多少。毕竟小乡小镇上,大家身上揣的钱都不多。几文、几十文,多的几百文。 他们每次出手所获并不稳定,运气好,可得几千文,运气不好的时候几十文都有可能。偶尔也能顺点银子,几钱居多。一两二两的时候那是极少的。 且他们有个自己的规矩,那就是家里情况实在太困难的是不能摸的。 一般来说,他们都不会每个集市日都去。出手一次,用得差不多了才会再出手。所以总的来说,他们的日子过得时饱时饥。 现在他们帮着左意伊干事,每人每天有10文,比起他们之前的事业来说收入是少了点,但是关键是他们在这里吃得好,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食。另外住的也好。要是天天能这样过还怪好的。 本来依着他们的个性,这种被困在一处天天干活的日子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的。但经过这短短两天,他们就是再不长眼,也看出来了。这左意伊实在不一般。若是说对于昨天的情况他们还处于似真似幻,不能置信之中,那么今天左意伊露的这几手,他们是完全明白了,这人是真的非同寻常。 李大龙和李二虎走在去水沟的路上,李二虎偏头道:“大哥,这左大哥也太厉害了。”语气中充满了敬畏。厨艺好,会打炉灶,一刀下去就能把石头削开。那些个石头被他用一把刀子弄得四四方方的,又整齐又好看,每一块都一般大小。这一手绝活可真绝了。高手,绝对是高手。 李大龙点着头,沉声道:“是。” “那,大哥,你说我们能学那么厉害的武功吗?” “没见三弟问的时候,人家转身走了吗。”李大龙当时在听到朱雀那话,又听到左意伊一个“能”字的时候,心中确实也是一动,但是人家随后就没下文了。 李二虎面露失望,道:“要是学会了这么厉害武功,那王三霸,我们也不用怕了。” 李二虎口中王三霸是个蛮横的,经常要他们掏钱孝敬,如果不听话,就要把他们告到镇长哪里去。 梧桐镇的镇长叫吴仁原,和县里的刘师爷有姻亲关系,两人的妻子是表姐妹,而王三霸的娘是镇长媳妇的侄女。王三霸喊镇长和镇长媳妇一声姑爷、姑奶,两家关系好。 这王三霸就仗着这层身份集结了一帮子年轻人,暗地里收刮人。镇上开店的基本都要向他交保护费。 三李兄弟干摸扒的事情被王三霸知道了,就威胁说不想蹲牢房就要给他分成。因此三李兄弟干着这么个来钱的活儿,却还拮据的最大原因就是一半都孝敬给了王三霸,虽然他们自己精明着,没有真的给出去王三霸想要的一半的分成,但怎么也有三四成。那王三霸狡猾,给少了可打发不了。 王三霸本名其实不叫王三霸,而是叫王三郎,由于仗势霸道,刮人油水,所以人送外号王三霸。王三郎自己对这个外号不但不以为耻,还以为荣,后来人们基本都叫他王三霸了。他还兴起过要改名字的念头,只是他爹娘不答应,这才作罢。 李二虎想到要是学一身左意伊那么厉害功夫,可以把王三霸打倒,然后还没人抓得住他,就高兴。似乎这事儿就真的会实现,只要和左大哥学武。 李大龙看一眼李二虎,还有些脑子地分析道:“二虎,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人家学手艺还要拜师呢。我们和左意伊非亲非故的,还得罪了他。想要学人家的那么厉害的武功,难着呢。” 李二虎也打住这些想头,沮丧道:“大哥,那你说要咋样左大哥才会教我们功夫呢?” “我咋知道,先留在这里好好干活。” “大哥说得是。”李二虎心道他好好干活,等做好了,左大哥就能教他了。于是脚下更有劲了,挑着水桶飞快地往水沟方向走去。李大龙见他走这么快,叮嘱道:“你可慢点,黑黢黢的,可别摔了。” 李二虎嘴里应是,速度却没慢下来。 两人挑水,中途换一回,然后再去。来回四趟后,差不多把水缸装满了。 李朱雀烧了三大锅水,全是给意伊准备的。把堂屋的木桶注满大半,调节好水温后,朱雀喊意伊洗澡。意伊从卧房出来,对朱雀道:“单独备一桶在浴桶旁边。” 朱雀不明白意伊为什么要单独备一桶,是怕水凉了,备一桶方便随时添加吗?但所有的热水都兑了冷水在桶里了。 “怎么?”意伊见朱雀犹豫着没离开,就问。 朱雀:“左大哥,能不能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再去烧一锅。” “嗯。”意伊点头。心里思索,家里面的灶台就一口锅。感觉上烧菜上油后烧的水都冒着油花。用起来实在不太舒服。他得用一口专门烧水的锅才行。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最紧急要完成的事情。重新打一口省柴、出烟效果好、可容多口锅的灶,在以前的猪圈和羊圈位置修一个浴室。 左兰父母在世时,不但养鸡鸭还养猪和羊。二老去世,猪杀了办葬礼,羊后来也卖了。 朱雀提水来敲门的时候,意伊正在脑海里想明天的计划,但他边思索,边说:“进来。”门没有闩,朱雀一推就开了。将水提进去后,看一眼左意伊,见他似乎在想什么,就安静地退了出去,把门拉好。 三李兄弟自己则根本没打算洗澡。昨天才洗了,今天他们自觉不必洗,于是三人回了卧房。 李大龙和李二虎钻进被子里准备睡了,李朱雀却精神地坐在窗边,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李大龙就道:“三弟,你还坐那里干啥?” 李朱雀回头说:“大哥、二哥、你们先睡,我等左大哥洗完澡去倒水。”昨天他没有去倒水,早上起来桶是干的。看来是左意伊自己倒的。今天他要做得更好一些。 李大龙一听朱雀这么说,就道:“三弟,要不,你来睡,大哥我来等?” 朱雀正想拒绝,但随即又打住,想了想说:“那以后我们三个轮流。” “好,就这么办。”李大龙穿上衣服起来了。李二虎从被子里探头说:“那我明天。” 李大龙点头,起了床,和李朱雀换了位置。朱雀上了床,他和李二虎睡在一头,二虎侧头跟他说话:“三弟,你你看左大哥可能教我们武功吗?” 李朱雀摇摇头,二虎立刻道:“不能?为什么?” 李朱雀开口道:“不是,我是说我不知道。现在好好干活,以后再说吧。” 李二虎听了,也点头,大哥也是这个意思。那以后他们就好好听左大哥的吩咐干事情。左大哥高兴了,说不定就教了。李二虎怀揣着能学到厉害武功的美好梦想入睡了。 而这边三人却不知道,就算他们声音够小了,但是隔音效果差,加上左意伊耳力好,他们说的话,左意伊自是听见了,但他也就微微一笑,眼里闪闪生趣。这三人就凭想学武功,也能动力十足地干活了。 左意伊快速把自己搓洗干净后,身体一纵从水里升起,手一伸把浴桶边的木桶提了起来,就着半空腾起的姿势将一桶水“哗”地从头淋下,然后人一个旋身落在浴桶的边缘上。内力一使,身上和头上的水都被蒸干了。然后穿衣着鞋,整理一番后,意伊去开门。 门口,李大龙已经守着了,刚才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李朱雀就催他出来等着。果然,他才出来一会儿,这门就打开了。李大龙立刻上前:“左大哥,我来倒水。” 左意伊点头,说:“行,不过你再去叫个人,或者你们三个一起抬。那一浴桶水你一个人可搬不动。一瓢一瓢地舀,一桶一桶地倒可就太费时了。” 李大龙听了,立刻说好,他去叫二虎和朱雀。 朱雀还醒着,李大龙一叫就起来了,二虎却睡着了。李大龙要叫他。朱雀就说:“二哥睡着了,叫醒他都费力,我们两个去吧。” 李大龙点头,他们两个应该也能搬动了。 他们进去,意伊已经不在堂屋里了。他的卧房里透出烛火的亮光。 意伊就着月光和烛光的亮度,开始做衣服。一套衣服是不方便换洗的,他得多做几套。针线在他手中翻飞,常常只剩下残影。时间一刻一刻地过,蜡烛都续了几支。终于,子时二刻,意伊又一套衣服做好了。他把衣服放到柜子里,吹熄了蜡烛,上床睡觉。 第10章 非常之能 新的一天。 意伊早起在冷凉的春风中打太极。三李兄弟还没起床。他打了几遍太极后,收手。找出干柴,在昨天打的炉灶下面点燃了。红红的火焰燃烧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等柴块都燃红之后,他把錾子拿来,尖头一一放进火里,埋在燃成碎块的火炭之下。 等錾子烧红了,他抽出来一支来,用锤子对着尖头捶打,打了几十下又放回炉火里,再取另一个出来,重复之前的工序。如此全部锤打完一遍后,又重复第二遍。 捶打錾子的声音又重又响,被窝里的李大龙和李朱雀都醒了,只有李二虎无意识地堵住耳朵,继续睡。 李大龙伸了伸懒腰,还有点晨起的不清醒,半闭着眼睛说:“三弟,你看外面啥情况?” 李朱雀动作迅速,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走到窗边,拉开粗麻布窗帘,从小方格子往外看。天色还没大亮,本看不太清楚,但意伊所在的地方正燃着火,点亮周围的空间。朱雀辨认出是左意伊。昨天才打的炉灶已经燃上火了。左意伊正在炫錾子。铁器击打的响声连绵响起。 “既然醒了,就去煮饭。”意伊忽然看向窗子。朱雀被吓了一跳,他眼神也太准了。 炊烟袅袅,打铁的声音铮铮地响,应该是嘈杂而刺耳的,但却有着奇异的韵律,听久了还觉得挺好。 李二虎就在这铮铮的声音中睡得死死的。李大龙蹲在意伊身边,看他打磨錾子。 天大亮的时候,音消火熄。所有錾子已经打磨得锋利光泽。李二虎也在声音没了之后醒了,他走出来,说:“我做梦,听到一种很特别的声音。” 李大龙看他,说:“恐怕不是梦。” “咋不是梦?” “左大哥打錾子,你看那声音像不像。” 李二虎恍然大悟:“那的确是像。” “饭做好了。”这已经是李朱雀第二次说了。之前说是一刻钟前。那会儿意伊忙,说等会儿。 这才,意伊点头,道:“开饭吧。” 这顿早饭是米饭加咸菜,没有其它。但三李兄弟也吃得喷香。因为能白米饭管饱也是相当不错的伙食。村上很少有人家天天吃白米饭的。一般都要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吃。平日里吃得最多的是菜稀饭,高粱饭,大白米是少量的。 用完饭后,意伊看向朱雀,说:“改天,我写个菜谱,你按照上面做。” 朱雀先是高兴,但随即眼神黯淡,说:“菜谱啊,我不识字呢。” 意伊眉一挑,淡淡道:“那就先认字。明天早上开始,寅时一刻就起床。跟我认字。你们三个一起。” “你,你要教我们认字?”李大龙傻愣愣地道。 意伊点头,说:“若想学武,必先学字。” “你会教我们学武?”三人几乎同时出口。 意伊看一眼三人,不咸不淡:“看你们学字情况如何。” 三人这一下可谓欣喜若狂。高兴地都找不着北了。李朱雀却提出疑问:“寅时起床学字吗?天还没亮呢。” “所以,今天你们其中一人去镇上打桐油,另有水桶、瓢盆要买。谁去?”意伊看向三人。 “我去。”李大龙和李二虎一起出声。 李朱雀没争着去,而是道:“你今天要做什么?” 意伊看一眼李朱雀,又看一眼另两人,说:“今天的任务很重。我们要打一个灶台,砌一个洗澡房。” “洗澡房?” 打灶三人都听懂了,但是砌洗澡房是什么意思?没听说谁家专门砌一个洗澡房的。 意伊并不对此多做说明,这里的人都没有单独砌浴室的观念,他也就不多解释,弄个浴室出来是必须的。先勉强解决了基本生活所需,他才好慢慢规划建新房的事情。 最后,去镇上买东西的是李大龙,意伊带着李二虎和李朱雀出门去了山上。意伊没说去干什么。但不必说,只看他让他们带的工具,就知道是去弄石头的。 意伊带着两人走到一个小山包上,这小山包,由于形状像个羊头,所以人们就叫它羊头山。羊头山两边翘起像羊角,中间有一块平缓的地,这块地上满地都是高达一丈以上的巨石。石层表面有青苔。意伊用刀子戳开一块青苔,敲击了数下。确定这石头很坚固。他回头对李大龙和李二虎说:“你们退后,站远点。” 两人疑惑地退到五米外。意伊回头:“再退远一些,最好躲到那块石头后面去。” 意伊说完,向前走了几步,在巨石边站定,酝酿了几秒后,他伸出手,掌心贴在岩石表层。就这么贴着,站了几息时间,然后退到了一边。 按照意伊的建议躲到另一巨石后面的李二虎和李朱雀两人都是一脸疑惑。看了看意伊又看看石头,什么动静也没有。正想询问,就听见一种东西龟裂的声音,随即,就见那块被意伊碰过的巨石轰然炸裂,巨石成了一块块小石。 石头尘土落定后,意伊看向呆滞的二李兄弟:“过来抬石。” 两人如梦初醒,从石头后来走了出来,看着意伊,脸上渐渐露出狂热,李二虎抖着声音说:“你你你,你真的是是武林高手?” 意伊看两人一眼,伸手拍了拍袖子上莫须有的灰,说:“你觉得呢?” 李二虎双腿一跪,对着意伊就拜:“左,左大侠,小弟愿随你鞍前马后。” 意伊瞅他一眼:“快去抬石,今天任务繁重。灶台和洗澡房都必须砌好。” 李二虎大喊一声“好”,蹦了起来,拉着一旁还在震愣的朱雀就就去执行意伊所说的抬石任务。 意伊这一掌内功发得相当有讲究,裂开的石块基本呈长条状,既方便搬运,又方便到时候切割成适合砌墙的块状。 第11章 意伊之能 二李兄弟抬着石头下山去后。意伊走到附近一片竹林,拿出刀来唰唰地砍倒一片,然后把竹子叶一剔,尖端部分一砍,一根根竹被修理好,整齐地放在一边。等砍下来的竹子都整理好后,拔了几根草藤,挽了两挽后,将所有竹竿打包成捆。意伊提着竹子就走出了竹林。 来到一片以杉树居多的林子。意伊放下竹子,对着林子里的树木一扫,唰唰几下就砍了无数,又唰唰几下就将树的枝叶剔除了。一节一节木料摆放好。意伊检看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刀轻轻一扔,只见刀口对着木头从中间剖开,一划到底。刀子被一股力量卷回到意伊手中,再丢出,刀子从剖开的一半木料中间又划过。再是另一半。一根木头被剖成了四块后。意伊手一挥,四块木头全部合拢,然后又是一刀下去,将四块木料从中间剖开,之后又从中截断。如此解了数根木头后,他将所有的木片做成了一个木框。然后他提着木框回到了羊头山。二李兄弟正好往还了三趟,正抬着一块石头准备走,见意伊出现,立刻停下。 “左大哥,你去哪里了?”李二虎问,看见意伊轻轻松松提在手里的大木框,好奇道,“这是哪里来的?” 李朱雀疑惑道:“不会是你做的吧?” 一看就是新做的。这框的样式也没在镇上见到过。因此李朱雀突然就有此一猜,但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意伊点了头。 意伊将木框往石堆边一扔,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双手抬起,平伸又转抱球状,顿时一股激荡的气流涌动。李二虎和李朱雀不由自主后退。就见地上的石头纷纷飘了起来,两人顿时张大了嘴,眼睛呆滞。 石块漂起来,在空中悬浮片刻,倏然落进了木框里。随即,木框飘了起来。意伊走到山边,控制着木框浮动,然后倏然结了个手决,就见木框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飞出去。 李二虎和李朱雀两人站在石堆中成了雕塑,保持目瞪口呆状。意伊回头,拂了拂袖子,说:“你们回去,把那框子给我腾出来,带来。那块石头也抬回去。” 两人这才如被解了封印一样,动了动,脚步不稳,差点摔在地上。意伊一甩袖,一股力量将两人托起。 李朱雀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功夫?” 意伊微笑道:“自然是绝学。以你们的资质十年八年的可以学到一二层。” “我们也可以学?” “那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两人抬着石头下山去了。意伊转身走进林子,把那捆竹子提了出来。然后坐在岩石上,开始将一根根竹子里面的竹节打空。等李二虎和李朱雀两人抬着木框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所有的竹子都弄成了中通的竹管,正坐在岩石上悠闲地观云。 李二虎和李朱雀两人抬着框子来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仿佛在看神仙。 意伊看向两人,说:“你们站远一点。” 两人分两边站远了,意伊手一抬,和前次一样,石块飘了起来,然后纷纷落尽木框里,再然后就飞了出去。 意伊看向依然目瞪口呆样的两人:“回去拿框。” 两人赶紧拿着绳子开始绑石块。意伊道:“就先别抬了,快点去拿框子。” 就这样来回了十几次,意伊叫了停。石块还没搬完,但是意伊估摸着砌灶台和砌浴室墙壁的石头差不多了。 意伊站在岩石高处,看着下面站着的两人,说:“你们去林子抬木料。我先回去忙其他事宜。” 两人没有丝毫疑意地同意了。意伊提着一大捆竹子很是轻逸地往山下走去。 回到家里,意伊看一眼堆满院子的石块,拿起刀子,开始以比昨天还要快十倍的速度削石砖。 等李二虎和李朱雀抬着木料回来,看见那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石块。又是一呆。去看意伊,却见他停下了动作,对两人说:“把木料放在外面,这院子没地儿。” 两人迟钝地退出去。 意伊削了一片石砖后,转身到屋边去和混泥浆,今天的速度是昨天的数倍。在昨天配料的基础上,他加上了石灰岩粉末。简易水泥浆搞定。 意伊走进厨房后面的猪圈,里面用石板隔成了两部分,一边是猪圈,一边是羊圈,地上还有干结的粪便。意伊皱了皱眉,将地上的粪便和着地面铺的石板一起掀了起来。从茅厕洞给移到了屋外。里面乱糟糟的,但也没时间整理干净了再动作。意伊搬了石砖、提了水泥浆进来,然后就从左手边的墙面开始砌浴室的墙壁在他的手中升高。 外面李二虎和李朱雀也来回几十趟,将所有的木材都搬了回来。 时间眼看着过了晌午,李二虎和李朱雀喘着大气走进厨房,走进猪圈,然后看见挨着屋墙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屋,而之前乌糟糟的地面上铺着整整齐齐的石砖。里面简直焕然一新,比卧房还干净整齐。 意伊将最后几块砖铺进角落,站了起来,看向两人:“饿了吧,煮饭去。” “我回来了。”意伊话落,屋后面传来李大龙洪亮的嗓音。李二虎和李朱雀往后屋方向看,在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李二虎也洪亮地喊了一声“大哥。” 李大龙从屋边转了下来,三人从猪圈的透光口看见李大龙的身影走过。随后,李大龙人就到了院前,他挑着一对木桶,里面装着各种意伊吩咐买的东西,正满头大汗地走来,见着院子外面一堆的木头,惊讶,走进院子,见着一堆大块的石头,一方削砍整齐的石砖,又惊讶,嘴里发出“哇”地感叹。这半天的功夫他们是干了多少事情? “大哥,你回来了。”李二虎和李朱雀从厨房门口走出来,李二虎激动道:“大哥,你快进来看。” 李大龙被李二虎拉着往厨房里走,李大龙连忙道:“等等等,我这东西还没放下呢。” 李二虎放手,李大龙把挑子一放,李二虎又拉着他飞快地跑进了厨房,然后进到猪圈。 李大龙顿时眼睛都直了,喃喃道:“这是猪圈?” 李二虎点头,开始激动不已,唾沫横飞地讲述意伊的神迹。说到山顶上,意伊如何动动手,就把石头给飞了回来的时候,把李大龙听傻了,直接不相信,说:“二虎,你啥时候比县里的说书先生还会讲故事了?” 李二虎见李大龙不信,一拉李朱雀:“三弟,你来说。” 李朱雀就点头。 李大龙木着脸看向靠在门口似乎正看着他们的意伊。意伊这时便开口:“朱雀,煮饭去。大龙、二虎,挑水去,把那只桶拿去洗了。” 一只装水泥浆的桶在新砌的洗澡房门内放着。 李二虎动作迅速地去把桶提了过来,然后拉着还呆滞的李大龙,提过厨房里的另外一只桶,飞快地奔了出去。李大龙将新买来的桶挑着,和李二虎马步停蹄地奔去了水沟挑水。 李朱雀也动作迅速地开始生火煮饭。意伊则走到院外那棵已经被他劈断了,只剩下树桩的槐树下站着。 没一会儿,一群背着干柴火的姑娘出现在屋边,正歪着脑袋往这边看。意伊就站在最容易被看见的地方,小姑娘看见他,立刻缩回头去,然后顿了片刻,刘婉莲领头,一群小姑娘走到了院子前的坝子上。 意伊微笑道:“你们来了。把柴放在那边吧。” 小姑娘们没动,刘婉莲打头,说:“都放下吧。” 然后小姑娘们互相稳着背篓放了下来,又把柴火都倒了出来。等她们倒完,意伊拿出一个钱袋子递出去,说:“你们分一分。每人10文。” 刘婉莲打头,过来接了钱,回头给每个人都分了。 完了之后,刘婉莲回头还钱袋子。意伊倒不在乎一个钱袋,但对着一个姑娘也不好说不要了让她拿去。这可就变成私相授受了。他接过钱袋。对几个今天显得格外沉静的姑娘说:“麻烦你们了。”说完,他再无他话,转身就要走进院门。 这时刘婉莲“喂”一声,意伊回头,说:“晌午了,快回家去吧。” 另外几个姑娘立刻道:“对对对,我要回去了,不然我娘要喊我了。” “是啊,走吧。刘婉莲,我们走。” 小姑娘们背起背篓,就急急忙忙地要走。 刘婉莲被拉着,没几下子就消失在西边的橘树林里了。 刘婉莲甩开小伙伴,嘟囔道:“你们干嘛拉我呀。” 和刘婉莲关系最好,也是最先拉她走的罗秋娘,说道:“婉莲妹妹,你不走还要说啥呢?” 刘婉莲垂头不说话。 罗秋娘先对其他几人道:“你们先走吧。” 第12章 姑娘心事 罗秋娘拉住刘婉莲,说:“你喜欢左兰,我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我就是喜欢他了。”刘婉莲平时看起来柔弱,但其实是个倔脾气。她瞪着罗秋娘:“你也喜欢他?” 罗秋娘撇撇嘴,大方道:“谁不喜欢他。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看不上咱的。所以,我答了沈春的婚事,他家可能过几天就要来我家提亲了。” “沈春,镇上家里有十亩良田的那个沉春?”刘婉莲缓和了神情,说,“他家条件好,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以后十亩田都是他的。” 罗秋娘得意道:“是啊。” 刘婉莲咬着唇,拉拉罗秋娘的衣袖,说:“秋娘,有个事情,我想跟你说说,你别告诉其他人。”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守信用过,什么事?你说。” 刘婉莲挣扎许久,说:“秋娘,我娘听乡上卖布的冯桂婶子说左兰在老家有婚约。” “啊!” “但是那婚约多半是不成的。”刘婉莲急忙道。 罗秋娘拉着刘婉莲躲到树下,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听说是这样的。秋娘,你瞧,那左家哥哥可跟村里的人都不一样吧。” “这还有说。长得忒好看,说话斯斯文文的。不像种地的,像个读书的。” “就是呢,我爹爹分析说他家以前恐怕是绅士呢。只是后来落魄了。以前订的亲事肯定也是门当户对的。现在他家落魄了,听说又离老家远,那婚事恐怕是不能成了。但左家哥哥说要等到二十岁。”刘婉莲说到这里忧心忡忡道,“可我要是等他二十岁,自己就成老姑娘了。” “你想等他呀?” “我就想问问他,如果他到时候愿意娶我,我就等他。” “那他要是不愿意呢。” “我还没问呢,你咋能这样说。”刘婉莲不乐意了。 罗秋娘道:“好好好,我不说这个。但是你爹娘可不会答应你。嫁给谁,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就是说呢。” “婉莲,不是我给你泼冷水。万一左兰和他未婚妻成了呢?” “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听说读书人重承诺。如果还有婚契书的话,一方不答应就不能退。” “我爹也这样说。”刘婉莲愁眉苦脸,眼含泪,说道,“秋娘,你说咋办呢,我就喜欢左家哥哥呢。” “还左家哥哥,你羞不羞。”罗秋娘点了点刘婉莲的脸。 刘婉莲脸红了,低着头,一边难过一边羞涩。 罗秋娘看着她,叹口气说:“有段时间我也挺难过。但是我娘说了。姑娘家耽误不起。不能说喜欢谁就嫁给谁,要挑选合适的,人老实,家境也好的。说左兰好是好,不适合我。我当时哭了一个晚上。后面几天我天天假装从左兰家路过。十次有三次能看见他,我装着大方地打招呼。其实心里紧张死了。但是左兰对谁都那样,一般点个头,不说话。嗯,倒是对你,似乎有点不一样。” “真的吗?”刘婉莲拉着罗秋娘的手。 罗秋娘瞪她一眼,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他能跟你说话。跟我们话都不说。但上一回,他倒是和我说话了。” “你说我们一起的那次?” “对,就是那次。” “那也没什么。” 罗秋娘锤了刘婉莲一下,说:“你还吃醋了,我都要嫁人了,不能让我心里好受点。” “那行,这一回后,你就别想了。” “左兰还不是你的呢。” “你不是说他对我不一样吗。”刘婉莲仰头翘嘴。 罗秋娘见了,恨恨道:“你就是生得好看些。” 刘婉莲笑了,说:“那倒是。” “厚脸皮。” “你才厚脸皮。” “刘婉莲,你这是真以为左兰喜欢你了呀,我看可不尽然。这两次看见他,总觉得他哪里变了。” “哪里变了?” “我也说不上来。”罗秋娘一副思索的样子,做出一副深沉的样子,道,“别看他微笑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更让人不敢接近了。” “这个倒是,我看见他,更慌了。”刘婉莲道。 罗秋娘望着左家房子所在的方向,喃喃道:“以前,只是想着他不喜欢咱,咱就不凑上去了。我娘还觉着他家没长辈,没亲人帮扶,虽说有青砖瓦房又有田产,但不是好的选择。但我现在心里却觉着是咱配不上他,而不是他条件配不上咱。”她看向刘婉莲,直接就说,“你也配不上。” “你什么意思?”刘婉莲生气。 罗秋娘却大人样地叹口气,说:“你别生气,我这不是针对你,我的意思是左兰好像越来越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我总觉得他” “他什么?” 罗秋娘皱眉又叹气,说:“我也说不好。且看着吧。” 刘婉莲追问,罗秋娘却不说了。挽着她就往罗家沟走。其实不是她不说,而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个所以然。只是因为人聪明,天生懂得察言观色,两面接触下来,隐隐觉得左兰越发不同于村里众人。她早就心里想过,家长们还掂量着他家条件配不配得上自家姑娘,她却觉得不是他配不上别人,而是别人都配不上他。以往这一点想法可以忽略不计。但最近两次见到本人,她已经彻底扭转想法了。就是别人配不上他。这个想法,说不出切实的根据来,所以刘婉莲问为什么,她也是说不清楚的。 李大龙、李二虎、李朱雀和意伊四人一人一方,围坐在桌子上吃饭。今天三李兄弟吃饭的动作特别轻微。时不时看向意伊,那眼神就是看高人。 意伊也不理会他们,自己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然后离桌去洗手漱口,后回了卧房。饭后休息的时间他也利用起来,又拿出绢布开始裁料缝衣。 三李兄弟在意伊离桌后才互相看了几眼,使劲扒饭。吃完饭,三人默默地收拾碗筷。 朱雀洗碗,二虎清第二遍,大龙站在一边,一脸沉思。许久,问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二虎和朱雀对视一眼,都不说话,只点头。 李大龙顿了许久,说:“他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是这个村的村民?” “大哥,这我们都不知道。但左大侠真的好厉害。”李二虎想起白天所见就觉得不可思议,但那确实是真实所见,不是梦。 李大龙看一眼意伊卧房所在的方向,对两人招招手,待二人凑近后,他低声说:“二弟,三弟,照你们这么说,他像说书先生口中的形容的隐士高人。” 李二虎眼睛发亮,说:“那我们要是跟他学武了,岂不就成了隐士高人的弟子?” 李大龙正要说话,李朱雀忽然道:“他似乎年纪比我们还小。” 李大龙和李二虎对视一眼,都看向李朱雀。朱雀把李二虎清过的碗抱到碗柜里放好。回头,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却露出颇深沉的表情,大龙和二虎都等着他说些什么有道理的分析出来。但朱雀只轻声说了一句:“我们只管跟着他学字习武。” 大龙点头说:“三弟说得是。” 朱雀看一眼水缸,里面的水快见底了,说:“走,去挑水。” 意伊在卧房里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正见着三李兄弟,两人挑着水回来,一人提着几只螃蟹。三人看见意伊,朱雀放下水桶,让二虎也照做,然后一起走到意伊近前,大龙打头说:“师父,您醒了?”他们都以为意伊在午睡。 意伊也不解释,对于突然来的师父这个称呼也没给出什么反应,只点了下头,说:“这两桶水就别倒缸里了,挑到屋西边去和混泥浆。” 大龙应了,对二虎和朱雀说:“师父说挑西边去,快去。” 两人乖乖挑着水去了。 意伊也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等两人放下水后,他站在后面道:“今天下午有个任务交给你们。” “师父,您说。”大龙就跟在意伊身旁,闻言,立刻就说。。 意伊走到院前的坝子上,指着那些木料,说:“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从这里栽木桩,一直栽到水沟那边。每十步一桩。从低处向高处延伸。” 三人一脸迷惑。“师父,这是要干什么?” 意伊:“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去拿锄头来,动工。” 三人按意伊的吩咐,开始挖洞,准备栽树桩,这第一桩就在意伊弄混泥浆的旁边。左家屋西边是一块平坦的草地,四五米宽,七八米长,最边上有一块椭圆形的巨石。再过去就是一片橘树。向南边延伸的地里也是一片橘子树。整个橘子林中间向西延伸被人为踩出了一条路,平常从左家屋前路过的人就是从这条小道走。而草地的北边是一条颇宽敞的石板路,离地面高出两米。这条路向西一直路过罗家沟、连通乡上。向东通往那条水流充沛的河沟,分叉路向上四通山顶,向下通往麦田。 现在,意伊指定了靠近圆石的地方让他们挖坑栽桩。意伊自己则去靠近屋檐的土坑里捣弄混泥浆。他三两下,没花多长时间就搞定了下午所需的量,回头去看三李兄弟,就见他们稳着树干正在填土。栽得似乎不怎么直。意伊看一眼,又暗自计算了一下时间。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这一下午恐怕都完不成任务。意伊走了过去。 三人看向他,大龙和二虎抱着树干,朱雀在填土固稳。三人都满头大汉,一身土。意伊把手放在树干上,对三人道:“你们退一边去。” 朱雀听话地退开了,大龙和二虎一时还不敢放手。意伊一个眼神过去,两人立刻走开了。意伊手扣树干,往下一拉,树干整个没入底下一尺。然后就稳稳当当地伫立住了。 二虎和朱雀都淡定了。大龙一人张大嘴兀自震动。意伊淡定回头,对两人道:“以你们的效率今天可完不成任务。算了。去抬上树干,跟我走。” 意伊来到东边地头,在靠近茅厕的位置站住,只手接过大龙肩上的树干,一转,直立地上。手上再一用力,树干整个就没入了地里。第二根树桩搞定。 三人扛着树干,麻木地跟着他走。意伊在下一个十步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又一根树桩打进地里。然后继续下一个地方。打了三个桩子后,意伊道:“为了节约时间。我先在需要栽桩的地方作上记号,你们把树干抬到标记所在位置。所有树桩就位后,我再来处理。” 第13章 为师担待 意伊给三人分派了任务,又做好了一路到水沟处的栽桩标记。然后回到家里,开始准备砌灶台。他将砌灶的地方选在了西边的那块杂草地上。这块地,他打算建一个独立的厨房。心中规划好格局后,就在西南角划定了砌灶位置。他先是把地上的草除了,然后又把地上的土掀了半尺起来。将院子里的石头移了过来。意伊将所有石条切割成一尺见方,半尺厚的石砖。估摸着用量差不多后,意伊走到堆叠整齐的石砖后面。双手打开,释放内力,石砖纷纷飘了起来,然后一块一块地往地面上铺,铺成倾斜半尺之距,错落有致的排布状。这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又把边角部分补齐整后,意伊这才正式开始打灶。因为已经胸有成竹,于是直接就在西南角的位置开始动工。 一开始,意伊的速度,普通人肉眼难以跟上,但过了一会,他忽然放慢了速度。慢吞吞地一块砖石一块砖石地封。这时,旁边的石板路上传来密密麻麻地脚步声,然后停下了。意伊手上活计不停,也不往路上看。过了片刻,路上来人大喝一声:“喂!” 意伊这才起身抬头,看向右边高地上的一群不良青年。一行七八个人,从十二三岁到二十出头不等。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蓝绸丝衣,头上用银簪冠发,虽然样式粗糙,但好歹是个银的。村上的人完全没有用银簪束发的,全都一块麻布包在头顶,好些的弄个绢布缎子。女孩子,小姑娘用绢花,大姑娘戴绢花,插木钗或是梳子。所以能用上银簪的人都是很有条件的。那打扮在这方圆镇子辐射的范围算是奢华的青年此刻正抱着双手,目光骄横地瞅着意伊,上下打量。见着意伊转的脸,露出惊讶之色。他身边众人也都一副惊讶好奇的样子。 “你是这家主人?”那为首的青年敛了横气,问。 意伊整整袖子,随意地站着,漫不经心地答道:“不错。” 路上青年便道:“很好,让李大龙、李二虎和李朱雀出来。” 意伊闲适而立,问:“干什么?” 路上青年:“他们欠本爷钱。” “欠多少?”意伊问。 路上那青年不耐烦道:“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还能替他们还。” “你说个数。” 青年愣住,仔细打量意伊的神情,见他似乎不是开玩笑,于是回头和左右的兄弟嘀咕。一会儿后,左手边一兄弟出列,看着意伊道:“一两银子。” 意伊二话不说,点头道:“稍等。”然后人向院子里走去。 路上一群人嘀咕开了。 “他真会拿钱来?” “不知道,先等着。”青年左边那个报出一两银子的少年说。 青年点头,示意众弟兄听少年的。 几人等得并不久,也就是说几句话的功夫,意伊已经去而复还。他站在下面,说了句“接着”,然后手一扔。青年下意识一接,一个银角子落到他手中,掂了掂,只多不少。 银子得了,一群不良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一副要找茬的架势,但是现在轻易就收到了钱,似乎没理由搅什么风雨了。青年左边,看起来比一众不良人士要精明的少年再发话:“那谁,转告李大龙、李二虎、李朱雀。下个月,准备好银子。” 青年抛了抛手中的银子,招呼同伴:“我们走。” 一群人哒哒哒地走了。 意伊继续他手头的打灶工作。刚才的事情仿佛没发生过。 小半个时辰过去后。一口两眼多锅的灶台就完全成型了。石砖砌得规规整整,锅口的圆做得十分精密。 意伊露出满意之色,四面环顾。砌上墙,这里就是厨房了。其实他今天就完全可以把墙也一块砌完了。但是如果真这样做了。村民路过,定然会感到惊讶。意伊决定还是按照合理的速度来建。 他回到院子里,到厨房舀水洗了手。然后从卧室里拿出木匠工具,又从院子外的坝子上挑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树干。意伊将树干架在石头上,用刀切了一小段下来。约莫只有手掌长。一块圆木被他托在手里观察了一阵,然后手起刀落,一方碗口大小的木料被削成了只比竹筒稍大一些的圆柱。意伊将整根木料都照此削成了和第一个同等规格的圆柱体。做完这件事情,太阳也下山了。意伊拍掉身上的木屑,走到院子大门口。站了一会儿,三李兄弟回来了。他们抹着汗往树干摆放处走。意伊叫住他们:“还差几根?” 李大龙回答:“只差两根了。我们再走这一次就完了。” 意伊点头,道:“正好,我同你们一道。” 李大龙和李朱雀一起抬一根,李二虎一个人扛一根,他比大龙和朱雀都要壮实一些,力气也比二人大。 三人学着大人们平时挑抬东西的样子,边走边喊号子。意伊轻飘飘地走在前面。见几人速度慢,停下了脚步,李大龙和李朱雀走近后,他道:“给我吧,你们去助二虎。” 意伊手一伸,两人肩上的木料直接就飞了起来,落在他的手中。李大龙和李朱雀一边惊叹,一边回身往二虎走去。李二虎一个人扛着一根,累得只剩喘气声。两人前后一起抬上后,他脸上狰狞的表情才缓和下来。 意伊托着一根比头还粗的木材,却是相当轻松。几个步子迈出就消失在了三李兄弟眼前。三人一边感叹一边加快了速度。 意伊几步走到了离水沟最近的一处标记点。将树干打进之前画下的圆圈中。然后他倒回第三个桩点,第二个桩点的树干还没抬到。意伊打回第六个桩点的时候,和大龙、二虎、朱雀三人遇上。 意伊拍拍手,直接取了树干倒回第二个桩点。打好木桩后,他又返回,继续从第七个桩点往回打。三李兄弟一路跟着意伊。看着他随手抓着木桩往地里一压就埋稳了桩子,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人已经麻木了。 意伊平均四五十息搞定一个桩子,六十个桩子他就只花了半个时辰全搞定。 从左家屋边栽树桩,能这么畅通地连通到水沟处,得益于屋边这一片延伸到水沟处的地是属于左兰家的产业。因此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若是村上其他人家的,可没这么顺利就栽好木桩。那得去跟主人家商量,人不同意,还不能栽木桩在人家地里。 这一大片地,由于质地较差,基本没种什么粮作物。零零星星地长着杂草和不甚密集的杂树,靠近水沟的下段距路面近的地方有一小片竹林。但由于竹子竹管小,也不甚高,意伊在选择竹子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这处。 栽完木桩,天色基本已经暗了下来。意伊没再安排别的事情,回家吩咐朱雀去煮饭。他自己则施展轻功到山林打了几只野兔和野鸡。提回家,大龙和二虎见了,眼睛都亮了。朱雀看着挺平常,但抿嘴的小动作出卖了他。 但,即使是有野鸡野兔的诱惑,大龙还是说起了另外的事,他眼睛亮亮地说:“师父,我们看见你打的灶了。打得真好。地上也铺得可好看了。只是师父,怎么把灶打在外面?” 意伊:“墙封起来后,就自然在里面了。” “师父,你的意思是你要在那边砌灶房?” “嗯。”意伊点头,顿了下说,“对了,今天有人来找你们要债。我已经付了银子,不过,人家说是让你们下个月也要准备好。”意伊把这事说得轻描淡写。 大龙一听,却愤怒之极道:“师父,这事讹诈呢,我们没欠过谁债。” “你们过去当小偷,没人从里面手里分食?”意伊又淡淡地说出了猜中的事实。 李大龙一听,这次哑口了。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王三霸,每次他们出手,都得给他分一部分。二虎在旁边气狠狠地道:“一定是王三霸那个家伙。” “大哥、二哥、他说下月还要来,我们该想想办法,跟他这事做个了结。”朱雀架好柴火后,从厨房走出来,对大龙、二虎说了句后,对着意伊一抱拳,说:“师父,谢谢您出手相帮。只是您给了他多少银子?我们三兄弟一定做牛做马还给你。” 意伊笑眯眯地看了眼三人,说:“你们还?” “是,师父,之前您说让我们做工一个月,我看不如我们给您做工一年。除了吃喝,咱们钱也不要了。”朱雀一脸郑重地说道。 意伊心里发笑,这朱雀脑子可真聪明,这一转就把坏事变好事,就此当成了留下的一个说辞。不过他笑着,慈祥和气地说:“你们都叫我师父了,在你们能成才独立之前,有事自然由为师担待。过些时候,你们去找人家把事情分说一番,若是不能善了。让他再来找为师。”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一愣,随后,还是朱雀反应快,他一下子就跪下了,大龙和二虎愣了愣,也都纷纷跪下。朱雀满目激动地道:“师父,你真收我们?”激动起来都忘了敬称。 意伊用那十几岁的嫩脸散发出慈祥的光辉,语若春风地说:“是啊,我观你们与我有缘。” 三人喜不自胜,纷纷激动地吼道:“师父。” 意伊掏掏耳朵,说:“小声点。” 三人抿紧嘴,眼巴巴地仰头看着意伊,像极了嗷嗷待哺的小羊羔。意伊道:“起来。去做饭。那野鸡野兔都交给你们了。为师等着你们上膳。” 第14章 村民来瞧 寅时一刻,意伊起床,把三李兄弟也都叫了起来。 院子里,炉灶里燃着火,顶上的石板盖被取掉了,火焰燃起来,将院子照耀得亮堂堂的。院子中间一饭桌,三李兄弟排坐在一个方位,面对着意伊。意伊在院子西墙上竖了一块石板,在上面用刀子刻了整面石板的字,并用木炭涂黑,使其醒目。 意伊手执一根削剃光滑的竹蔑片,指着石板上的字,问:“可有认识的字?” 大龙和二虎均摇头,朱雀伸手指着石板说:“第一个字我认识,是人对不对?” “没错。”意伊面露赞赏。朱雀眼睛亮亮地,满目喜悦。大龙这时吼道:“师父,那个字我也认识。” 意伊微笑点头。大龙就得意地翘起嘴。 意伊笑意更深,道:“这篇文,你们必须在十天之内能默写。所以,都给我集中精神。” 意伊的神情变得严厉,三人都挺直了背,那点起床的懒意全消散在意伊严厉的神情和话语中。 意伊指着石板上第一行字,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读完一遍,他看向三人,吩咐,“照着我刚才念的念一遍。” 三人开始念,大龙念了两小句,后面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二虎跟着混了两句,朱雀一口气念完了四小句。大龙听了,跟着朱雀把后面两句念了。二虎磕磕巴巴地没跟上,最后一小句硬是没能念出来。 意伊什么也没说,继续教。只这次他一小句,一小句地教,连教了三遍,才继续下一小句。等整段句子分次教了三遍后,他再连在一起教,教了五遍。之后,他再让三人读。这一次,三个人都能顺溜地读完整了。 意伊严肃着脸,没有表示出满意还是不满意。只继续按照这样的节奏教下一小段。 “苟不教,性乃迁。教以道,贵以专。” 等三人学会这一小节后,他又和前面教的连起来,教了整整十遍,再让三人读,三人也顺利读下来了。 意伊看着三人,说:“这一段你们会读了不算,还要会写会背,能解其意。首先,你们得学会写。那里有几块薄石板,看见了吗?一人去拿一块来。炉灶前有几节冷却的木炭,也都拿一节来。” 三人听话地按照意伊地吩咐做,从石砖垛上取了脸盆大小的石板,又从炉灶边捡了木炭。 意伊看三人还挤在一个方位,就道:“一人坐一个位置。” 朱雀和二虎就坐到了两边去。意伊道:“看戒尺,我动哪一笔,你们就动哪一笔。” 意伊就像教幼儿园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地指导三人。等写完三个字。他走到桌边,去看三人写的字。全都歪歪扭扭,和蚯蚓爬似的。不过也有爬得像不像之分。朱雀的字虽不好看,但基本能认。二虎和大龙的字辨认就有些艰难。意伊瞧了瞧,最后手把手教导三人写了几遍。 “用水把石板洗干净后再重写。”意伊吩咐。 三人拿去石板去了厨房,洗完石板出来,意伊丢去一块麻布:“把水擦干。” 三人犹豫,好好的布用来擦水,多浪费。 “按照我说的做。”意伊强硬道。 三人挣扎片刻,还是纷纷依照意伊的话行事。 这再写出来的字,比第一次好了不少。至少是能辨认了。蚯蚓弯也没那么严重了。 意伊这次表扬道:“不错,比上次进步了。” 意伊继续教后面的内容,一共教了120字言才停下。石板面上就刻了120字。 教完后,天也大亮了。意伊对三人道:“这些字就竖在这里。随时可看。下午我再为你们释其意。现在,去舀饭吧。” 米饭是今早煮的,意伊没让朱雀分心去煮饭,他自己时不时进去添个火。也就把饭做好了。菜是昨晚的野鸡和野兔。朱雀在意伊的指点下,弄了道炖鸡和一道红烧兔。不算美味,但还算可入口。 饭后,意伊开始布置新的任务,他对三人道:“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和我一起建造厨房。速度不能太快,至少得花个四五天时间。” 速度不能太快,三人互相看一眼。也就是他们师父才能说出四五天算不太快的速度。 意伊领着三个正式编收的徒弟,在房子西边的空地上砌墙。意伊负责封砖石,三人负责搬递。站成一线,一个传一个,一直传到意伊手中。活干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快到晌午的时候,靠近北边石板路一边的墙壁砌好了一大半。整齐光溜的墙面,看了定叫人惊叹。因此,中午,从石板路上路过的村民,纷纷停了下来。眼睛看着那一面快砌好的墙,那地面上错落平整的石面,还有那精巧的灶台,都快瞪凸了。 “瞧见没,我可没说大话。”其中一个村民,指着下面,对其他人说。他昨儿个傍晚无意中路过,瞧见这里,就对其他人说了。大伙好奇,今天得空一起来这里一探究竟。 意伊封好一块石砖,转头看向站在路上的村民。 其中一个年龄较长,国字脸,脸上布满皱纹,但是却精神奕奕地老者双手搁在锄头把上,代表众人开口:“左兰,你自己建房?” 意伊点头,微笑道:“是呢,我在这边建个厨房。” “咋不找大伙一起帮忙,那几个娃娃是谁家的?没见过。”老者指着三李兄弟,询问。 意伊道:“他们不是咋村的。是镇上的,我新结识的。” “你这墙弄得好,那地也铺得好。那是灶台?好看呢。城里的样式?”老者一边赞叹,看着左兰的目光带着深意。按说左兰是不可能会打灶砌墙的,但是他就是会。亲眼所见,做不的假。只能追溯到左兰以前的家世去了,看来是不平常啊。 意伊点头:“是,是城里的样式。大户人家的灶台都是很大的。” 老者点头,又问:“你跟谁学的呢?” “曾经家中有个师傅,很擅长这些工事。我耳濡目染,时不时也悄悄跟着上手一翻。如今我仔细规划琢磨后,也能赶上那师傅的五六分水准。” “原是这样,你家以前是干啥的呢?” 这就问到最关键的了。意伊露出一副落寞的神色,叹气道:“刘爷爷,这以前的事,我都不想提了。就想着在这山清水秀的新林村,坐看云起,赏日出日落,听风声雨声,还有各位叔伯爷爷们的号子声。” 听得最后一句,一群老爷爷们都露出呵呵的笑声。被意伊喊了一声刘爷爷的老者也笑迷眯地,说:“左兰啊,你读过书吧。” “读过。略认得几个字。” “难怪呢,说话就是文气。我看你们这就四个孩子,我让我家狗儿来给你搭把手吧。”老者热情地说道。 意伊感激地道:“谢谢刘爷爷,只这正是农忙的时候,大家都忙,刘爷爷您家,也就河西叔和安树两个壮劳力,我咋能麻烦他呢。我这里四个人就够了。”老者口中的狗儿叫刘河西,是他的二儿子。 听意伊这么一说,老者一想,也对,刚才考虑不周。家里现在虽然秧都插得差不多了,但总归还没清闲下来。还得再忙一阵子,才过了农忙时节。工造之事可以等,农事可不能等。错过了时节是要影响收成的。 老者就说:“那等大伙忙过这一阵,再来给你搭把手。” 意伊笑着道谢,没说不必的话。这也是老村长的心意,他接着,他肯定更舒坦。而且等大家闲下来,他都已经建好了。 这位老者正是新林村上一任村长,名刘成,在村里子算得上德高望重。人很是有几分公道。村民们有个纠纷,找他来评理,大多能好好解决。刘老村长是个热心肠的人。在他的带动下,村民都还挺热情,平时都互帮互助。左家能安安心心地在这里落户,也是因为这里民风确实比较淳朴,排外现象不突出。 等老村长一行人走后,意伊带着三徒弟休了工。 村里到处炊烟袅袅的时候,正是一些半大少年们四处疯玩的时候。其他时间,要和大人一样干活,而做饭这件事情基本不干男孩子的事情了,那是女人的事。男孩子们就趁着家中做饭的间歇,约得几个小伙伴四处去撒野。 罗小山和罗小苗兄弟俩就约起一干伙伴,风风火火地奔来了意伊家。 他们从西边的橘林穿过来,看见正在建造中的房子,纷纷哇哇大叫起来。 “这个石头可真整齐。这地上铺得真好看。它们怎么一模一样大。” “这个是灶吗?” “应该是吧。” “可真好看。怎么这么平整。” 一双双小手在灶台、地板,墙壁,还有堆叠在一边的石砖上摸来摸去。他们对这些充满好奇和兴趣,好像寻宝一样地仔细寻摸。 “都过来。”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挺和气的声音,但是孩子们都停下了调皮捣蛋的动作。转头,就见意伊站在院前路口处,负手而立。 一群孩子顿住,罗小山,罗小苗带头朝他走去,其他孩子也都纷纷跟了过去。 “左兰,这是你家弄的,你找的哪个师傅?弄得可真好。”罗小苗打头,几步奔到意伊面前,一脸兴奋地说道。 意伊看着这群半大不小的少年,说:“到院子里去说话。” 十几个孩子跟着意伊走。这一次的人比上一次还多。上次一行七人,这次多添了四个六七岁大的小家伙。一行十一人。一个转角,看到院前坝子上的树干和竹干,都好奇地看了看,还摸了摸。再一进到院子里,顿时一阵哇哇惊叹和嚷嚷声响彻左家院子。 意伊家的院子里,东南边堆着石条和石砖,西南边有一个炉灶,正西面靠院墙的位置竖立着一块平滑的石板,上面写着字。这群孩子没一个识字的,但都知道那墙上是字。看到后,纷纷跑去又瞧又摸,但手一摸,就黑了,顿时“哎呀”声纷纷。意伊见了,喊大龙打水出来。弄黑了手的孩子们一窝蜂跑去洗手,一盆清水成了黑水。 年龄大些的孩子在惊叹后,静下来,纷纷看向伊意。罗小山代表大家问出疑惑:“左兰,这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石头?好平整。那个有字的石板,你从哪里得来的?” 意伊:“石头,从羊头山来的,字,我写的。” 第15章 来读书吧 孩子们想知道的是那些石头为什么能那么方方正正,全都一样大,石面还很平滑。意伊好脾气地拿起刀,示范了削石成砖的绝技。把一众少年儿童惊得一愣一愣的。再说那字是他写的,谁也不怀疑了。 意伊露了这么一手,孩子们顿时就成了他的拥趸。围着他各种问题抛出一大堆。 “左兰大哥,你为什么能切石头?石头这么硬,不是要用錾子打吗?” “左大哥,你怎么把字写在石板上的?” “左大哥,那些字写的什么?” “左大哥,你怎么会写字的,你跟哪个先生学的?是和镇上的伍先生学的吗?” 镇上有个唯一的教书先生,五十几岁了。是个童生。在镇里勉强教几个学生。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略学点字,读几本启蒙的书。也没几个人能去考什么功名。资质如果真的好,又有条件的话,一般都会送到县里去上学。 意伊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只回以“高深莫测”的微笑:“你们想学字吗?” 大家互相看看,一时没有回话。 意伊瞧着,这些从没上过学的孩子对突然说学字这个事情都很迷茫。 有人就说:“我们要帮家里干活,可没时间学字。” 大多数人点头。 意伊一笑,没再提。 “左大哥,我能跟你学砍石头吗?”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忽然小声说。 意伊看向他,认出这孩子叫王秋,他父亲叫王长福,除了家里种着庄稼,务农外,还会修房子,检瓦。基本上村子里的人家谁要修房子,都得找他。整个观溪乡,大约能凑出两三个比较有技术含量的修房子的工造组。王长福就是其中一个组合的核心人物。他儿子王秋估计也有继承父亲衣钵的意思。今天见了意伊西屋边砌的墙,铺的地,再见了他切石头的功力,他立刻就上了心。 意伊将那小孩一打量。浓眉大眼,眉目端正,脸型方阔,挺不错的一个孩子。略一思索,意伊就道:“如果明早寅时二刻,你能赶来我家,我就教你。” “寅时二刻,天还没亮呢。”王秋旁边一个十四五岁,已经是个少年的男孩子出口道。 这孩子,意伊也记得名字,叫王周,和王秋是堂兄弟。上次那七个孩子中就有他,但他没怎么说过话。左兰的记忆中,这王周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和罗家两兄弟关系好,常常一起行动。意伊看着他们俩,悠悠地说:“天亮的时间,该去干活了。” 村里的孩子,尤其是十来岁的,已经算是家里的一个实打实的劳力了,谁也没法白天誊出闲余的时间。都得干活,尤其是农忙的时候。 意伊这样一说,王周就不说话了。 “我回去跟我爹商量一下。”王秋倒郑重其事地回答。 意伊拍拍他的肩,初步断定这孩子身体素质不错。练几下子功夫也使得。“行,和你爹好好商量。明天来不了,以后来也行。” 被王秋这么一提,其他孩子也跟着说要来学砍石的功夫。意伊这一神奇的本领真的是吸引了在场的大小孩子们。大家都觉得这个厉害得很。纷纷有向学之心。六七岁的小孩儿都十分渴望学会这一奇妙的技能。 意伊一脸和气地说:“行啊,寅时二刻。” 大家静默片刻,随后就明天如何来这里学砍石头这门绝技的事情商量开了。 罗小苗起头说:“我看我们就结伴而来。如果有月亮的话,还看得清路。如果没有月亮。就点个火把。” “小苗,只怕爹娘不会同意。”罗小山理智分说。 其他孩子都纷纷点头,说:“咱爹肯定不会同意。大晚上的,哪能让咱们出门。” “那我们就不告诉他们。悄悄地来。” “怎么悄悄地来?” “那时间大家都睡熟了,我们悄悄出门,他们肯定发现不了。白天的时候,把东西准备好。” “但有个问题,我们开门出来了,门咋个闩?总不能大半夜的不闩门吧。” 村子里的门,都是从里面闩两个木栓。外面有锁头。家里没人的时候就要从外面锁着。但孩子们手里可没钥匙。他们从里面出来了,既没法把门从里面闩上,也没发从外面锁上。钥匙可都在大人手里。若不闩门,万一遭了贼可咋办。村里的有个惯贼,每家每户都不放心。退一步说,手头有钥匙把外面锁上,可这得承担被家里人发现的风险。 总归没啥好法子。孩子们愁眉苦脸。 大家苦苦纠结的时候,意伊道:“谁让你们悄悄出门的,都必须告诉家人。甚至说服他们送你们来。” 大家愣了一瞬,随即纷纷七嘴八舌道:“那不可能,我爹娘不可能同意我来,送我来,那更不可能呀。” “对呀,他们知道了那能让我们来呢。” “不让来就不来,可别寻摸歪道。”意伊一派轻松地说。 孩子们皱眉纠脸,小声嘀咕:“我想来呢。” 好些孩子点头。意伊瞅着他们,说:“一时不同意,不代表一直不同意。你们慢慢跟爹娘说。也许哪天就同意了。来日方长,别急别急。” 意伊一番劝说,又以他们这样干了就不教他们这绝技为说辞,这才让一群半大不小的叛逆娃停歇了悄悄行动的打算。 晌午十分,大人们喊自家娃吃饭的声音远远传来,一群少年儿童如来时一般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意伊和三李兄弟很快也开饭了。 用饭间,李大龙看了意伊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意伊看他:“想说什么呢?” 李大龙眼睛一转:“你真的要教他们学武功吗?” 人说的虽是学砍石头,但在李大龙看来,这要学砍石头,可不就是得学武功。只有学了武功才能砍石头。 意伊不紧不慢道:“要砍石头不一定要学武。” “你不教他们武功吗?” “寅时二刻,是干什么的时候?” 三人互看一眼,朱雀答:“认字。” “没错,认字,他们来,自然也和你们一样,是认字。” “你要教大家认字?”朱雀一脸诧异。 “想认的我就教。”意伊特轻飘地说。 朱雀看着意伊,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大龙和二虎也都一副怪异的表情。 意伊瞅着三人:“这是什么表情?” 朱雀立刻就说:“镇上那个伍先生,他教学生是要收钱的。要是没给钱,去偷听,他会把人撵走。” 大龙和二虎点头。他们小时候,因为好奇,悄悄去瞧过,被发现后让那先生拿着戒尺给打走了。之后,就再没去过。 意伊听得这话,眼神一柔,看着三个少年,一脸慈爱,问:“你们被撵过?” 大龙:“是有一次,但后来我们都不去了。” 意伊沉默片刻,说:“那先生没什么学问,你们没得他教学,是好事。以后好好跟我学。先认字,读蒙学的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学好了,我教你们四书五经。” “四书五经?我听说过,那是考秀才举人才学的。”大龙瞪大眼睛说。 意伊:“只要跟我学,要考秀才举人又有何难,但你们可别以考秀才举人为目标。” “我们肯定是考不上的。听说那些考秀才举人的,都是从小开始学的。我们都这么大了,肯定学不好。”大龙一副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朱雀哑着唇不说话。二虎点头。 意伊看了几人一眼,最后问朱雀:“朱雀,你呢?” 朱雀睁大眼睛,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倔强不服输的劲,他道:“如果我有机会,肯定学得比王川盘好。那王川盘背几句话要十遍,我三遍就会了。” “王川盘?”意伊询问。 二虎立刻开口道:“王川盘是王三霸的弟弟,在伍先生那里上学,听说过段时间就要去县里学堂读书了。是要考童生、秀才、举人的。” “不考进士?” “进士?” 意伊略诧异:“你们知道童生、秀才、举人,不知道举人上面还有进士吗?” 三人摇头,纷纷道:“没听说过。听说考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能做大官。县太爷就是举人。” “县太爷上面还有知州,总督,京中大员。这种级别的官员基本都是进士。” “进士是比举人还厉害的?” “没错。但能考中进士的极少,三年一科考,每一考,最多录取几百个名额。而进士又分为进士和同进士,最终进士的名额一般只有五十人到百人不等。” 意伊这完全是按照他以往对历史所知推测的。目前,他所处的时代,科考到底取多少人,他其实不太清楚。只根据平民的生活水平初步推断这时期相当于他前认知中的宋朝时期。但这里却不是宋朝。根据左兰的记忆,当朝名周,却非意伊记忆中的周,而是五代十国之后新建立的周,历史可见是在这里分了岔,分出了一个平行时空。当朝铸用的钱币标号鉴阳通宝。如今年号鉴阳。 虽说这是个平行时空,但各方面情形类于宋,只国号不同,皇帝人不同罢了。大方向的东西都可照宋推测。 “哇,那得多厉害的人才能考上。”大龙惊呼。 本来一脸倔强不服气的朱雀也露出望而却步的神色。 意伊也不去树立他们的自信,一派轻松地说道:“专于学,会有意想不到的成果。你们要好好学习啊!” 三人都点头。基本现在意伊说什么是什么。 意伊道:“下午把水管搭建好后,晚上继续上课。以后每天早晚学习,白天干活。” “搭建水管?”朱雀发出疑问。 意伊:“那些从门口栽到溪边的木桩,你们说是干什么用的?” 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摇头。朱雀道:“师父,我早就好奇了,那是干什么的?”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意伊卖了个关子。 第16章 竹筒导水 意伊拿着一根竹竿对着木桩顶上位置一射,竹竿子就像剪一样穿透树干,飞射出去,一直飞射出去,穿透了下一处木桩。竹竿稳稳镶嵌在了第二根木桩上。 意伊从大龙手中拿起一根竹竿子,飞身而起,将竹竿插入第一个木桩被洞穿的位置。之后他身影一动,飘到两木桩中间,托住竹竿。手一伸,二虎挑在箩筐里的圆柱体木块飞起一个落到了他手上。将圆木往竹端一插,竹竿穿透圆木。圆木中间部分被切割掉,滚落于地上。意伊伸手把卡在另一木桩上的竹竿拉了过来,又是一个圆木块插过去,被竹筒割裂中间部分,实木柱变空心圆筒。意伊将接连着竹竿的木筒往中间一拉,早就雕刻好的衔合槽一接,就将两根竹子通过这个木筒连接在了一起。两根竹竿左右相衔,稳稳地连成一线。 三李兄弟屏息看完,默然许久后才呼出一口气,看向伊意的目光越发崇拜。 意伊依次搭好下一个木桩到下下一个木桩的竹竿。大龙、二虎、朱雀三人扛着竹竿筒,挑着圆木块跟着意伊走。一路见证了意伊神乎其技之能。 一直将竹竿筒子搭到了最后一根木桩上。最后又从最后一个木桩上搭了一支竹竿筒到水沟的出水洞里。至此,水源贯通。 三李兄弟这会也完全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了。只觉惊叹。 意伊站在出水沟的石头上,将放进水里的竹筒抬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薄薄的木质漏网塞,塞进了竹筒口。这样就可以避免泥石淤塞竹筒。最后再用一块石头压住竹竿,至此大公告成。 意伊飞身落在三李兄弟面前,拿出一块绢帕擦了擦手,扔到二虎挑着的箩筐里。然后淡淡说了两字:“回吧。” 意伊从地里往下面的道路上走,来的时候是顺着木桩所在的位置穿行过来的。其间无数杂草,稀疏但高高低低毫无规矩蔓延的树枝都是行路的阻碍,因此并不好走。返回的时候自然要走大道。 “师父,这些树桩周围怎么有挖土的痕迹?”朱雀忽然发问。他早就想问这个了。当时意伊栽桩的时候可是直接插土而入,完全没有挖凿过。但今天他猛然发现所有的木桩周围都有挖翻的痕迹。回想起来,屋前的木桩上昨日就这样了,只他没怎么在意。今天见了,左思右想觉得奇怪。他们三个没有动过,也没见意伊挖过。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怕民多疑问,为师当晚即做了掩盖。就当这木桩是挖坑栽下去的。”意伊回道。 “师父,原来是你做的。”朱雀一副放了心的样子,但又疑惑道,“只是你都让人看见你用刀切石头了,为何要掩盖栽桩的事情?” “少一个疑问是一个。”意伊解释道。 三人也不知懂没懂,只点头。但过了一会儿,朱雀又说:“师父,别人一看你搭建的竹筒,只怕还是疑问无数。”那么精巧地连接,村民见了,还不得惊讶万分。 意伊随口道:“到时,就说为师会鲁班之技。” “鲁班是谁?” 意伊看向朱雀,一笑,道:“是个很厉害的发明家。” “发明家?” “知道今天用的铲子、锯子是谁第一个做出来的吗?” “难道就是师父口中的鲁班?” “没错。” “鲁班乃春秋之人”意伊给三个弟子科普了一番鲁班其人。三人听得很是来劲。但最后,大龙说:“原来鲁班是个很厉害的木匠啊!” 二虎和朱雀也跟着点头。意伊也不去纠正三人对鲁班的轻率认知。他们能明白鲁班的了不起的时候,那就说明他们自己也很了不起了。 要临近家门的时候,意伊忽然停步,对三人道:“我们去山上逮点野味加餐。” 左兰父母在世的时候,左家是有腊肉储备的,但是他们去世后。左兰把家禽牲畜都卖了。家里没有任何荤物的储备。三个十几岁的少年,全都是能吃的。最近家里米都快光了。也该舂一舂了。左家还有去年收成的稻谷,用石碓窝舂一舂,弄出米来即可。明天的任务加一项。 走进羊头山紧邻的山林里,意伊随便弹了几粒石子,就猎下了几只山鸡。这山林里野山鸡奇多。一走近,就能看到扑腾在林子里的各种花花绿绿的鸡。 意伊把野山鸡用草叶裹了,扔进二虎担着的箩筐里。最初觉得应该把框担回家再来的二虎顿时觉得担框来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打了几只鸡,意伊又在林子中采了几种菌菇,并指点三人哪些菌菇是可食用的,哪些是不能食的。 最后意伊还砍了一颗树。空闲的大龙和朱雀抬着树干,二虎挑着野山鸡和菌菇,意伊空着手。师徒四人慢慢地往家里走。 路过羊头山附近,意伊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的地形。羊头山另一边相连的是两座前后排列的山峦,中间有一大片平地。但由于两山的崎岖,没人能通到那片地上去。意伊瞧着就眼热了。 那完全就是一个理想之所,据险而守,开山立派之绝佳之地。虽说他并不打算高调地开宗立派。但他怎么说也是道门正统,只要人在,就是一脉。以后说不得还得收一二弟子传承衣钵。那个地方得占了。 于是这一趟山林之行,意伊选好他未来的住址。左家那小院,只是暂时住住。新建一处他看得上眼的住所是势在必行的。只是得好好规划,要建成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起码得花一年半载的时间。所以左家小院也得好好规整,毕竟至少要住半年。 回家后,意伊心情极好,亲自下厨做了烤鸡、炖鸡、红烧鸡。一顿山鸡大餐吃得几个弟子险些吞了舌头。 吃过晚饭,天还没黑。意伊懒洋洋地坐在刻字的石板前面,用戒尺指着石板上的字:“你们读一读。” 大龙、二虎、朱雀坐在饭桌边,盯着石板。意伊起了个头,三人开始读。 读了没两句,二虎就卡壳了。读到中后段,大龙卡壳了,跟朱雀混了两句,停下了。朱雀一口气读完了。 意伊看着他们,说:“朱雀,你教大龙和二虎读,直到他们能单独读完全部。” 三个弟子在外面读,意伊自己则去了卧房,拿出绢布,继续缝衣服。 缝衣服这件事情,其实真的挺费神。因为必须一针一针地缝,速度再快也没有手起刀落切割石砖来得快。 大龙、二虎、朱雀三人在院子里读书,声音特洪亮。院外十步开外都能听见。王长福带着儿子王秋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那读书的声音。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儿子。 王秋就说:“爹,我都说了,左兰大哥读过书。” 王长福点点头,也不说话,背着手,走到左家的院子前,院门大开着。王长福在门口往里看。院子里读书的三人看见他们。停下了读书声。他们不认识王长福,不过王秋他们今天才见过。大龙就问:“你们找师父?” 几个看起来比左兰还大的少年称呼左兰为师父,这倒是让王长福越发好奇了。他背着手走进院子,说:“我是王秋他爹,听说左”他忽然顿住了话头,院子里那一剁方矩平整的石砖,正如儿子所说的那样。平滑整齐得不像话。将信将疑的事完全得到证实。目光转动间看见院墙前刻字的石板。 大龙眉毛一挑,有些骄傲得昂着头。 王秋走到他爹身边,拉拉他的衣服,说:“爹,我没骗你吧。” 王长福点着头,看向桌子边坐着的几个少年,就问:“你们师父呢?” “我在这里。”意伊早就听到动静,放下手头事情,走了出来。他走到王长福面前,指着桌子,说:“叔,这边坐。” 朱雀自觉让出了他的座位。 王长福坐下了。 意伊看一眼二虎,示意他让位。二虎迟钝,被朱雀给拉了开去。意伊就势坐下。 王长福打量着意伊,暗道:这孩子和前些日子似乎不太一样了。 在王长福的印象总,一直觉得左兰跟他大哥家的周娃儿一样,是个闷嘴葫芦。爹娘去了,更是少言寡语了。王长福眼瞧着,以为他一个半大少年说不得要越过越差去。毕竟随着他父母去了,家里的牲口都卖了。 这可不是好趋势。但谁知就今天他儿子却忽然说这左兰能用刀削石头,识字,会建房子。削石头和识字似乎是毫无疑问了。建房子这个,他还没能见证。意伊的新厨房建在西边。要从前院坝子上拐了个弯转到西边去才能看见。 “左兰啊,我听我家秋娃儿说你要教他学那什么用刀子砍石砖的本事?”王长福心中对用刀子就能把石头砍成那般规整的石砖是一万个不解。这怎么就能做到这样呢。就是那些个会功夫的江湖侠客,那也只是能把石头拍碎了。但用刀切割成规整的矩形是没听说过的。不知这是个什么绝技。但他且不急着问这个,若是左兰真有这本事,他家儿子跟着学会了,那可了不得。所以他先要落实儿子跟着学这个的事情。 意伊却摇头。王长福皱眉不解之际,意伊开口道:“让他来,是要先学认字的。我之所以能用刀切割石头,并无深奥的诀窍,只因内家功力深厚,而这内功,却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十年方可有小成。且也看资质。而这要学内功,就要懂人体穴位经脉,能读懂内功心法。要懂这些,就要先认字,读书。有了初步的文学基础,方好习武。” 王长福听得意伊所言,虽然不懂那些个内功,什么经脉的,但是却明白了。这意思是说要先学认字了,才能学武,学了那什么叫内功的才能以刀切石,切出院子里垒放着的那般巧致的石样。 第17章 新生计划 王秋他爹王长福和意伊一番谈话后,最后决定让王秋跟他学。还说要交束侑。意伊完全没有收费的打算,只说这是顺带的,不收任何钱财。 第二日寅时二刻未到,王秋果然来了,还是他爹王长福亲自送他来的。这个时候,意伊也带着三李兄弟准备上课了。 “来了,去坐吧。”意伊指指桌子。又对王长福道:“叔,您也坐。” 意伊把自己的凳子搬了去。王长福有些拘谨地摆手,说:“你自己坐,我马上就走了。” 昨天,他还镇定着呢,但今天见着左兰,王长福就觉得莫名紧张起来。刚才他在门口打眼瞧见人的时候,就是一个恍惚。左兰换了身衣裳。绢衣长袍,看着比乡绅家的公子还气派。和以前那个印象中的孤僻的少年完全不一样。站在那里,就像仙人似的。王长福彻底相信这左兰定不是一般人。 意伊看出他有几分紧张,依然把凳子下了。亲切一笑,说:“叔,您坐。”然后他就走回石板前,拿着教仗开始站着教学。 他指着石板上的内容开始读。是昨天教过的。三李兄弟自是已经读熟了。王秋才来。意伊就一小句一小句地教,每句教三遍,又连着教了五遍。完了之后,他让王秋将整面石板的文字读一遍。王秋磕磕绊绊地读了一半。 王长福却不过,也坐在凳子上,一边瞧着意伊教学。见他抑扬顿挫地读着字,王长福心里感慨。果然是个读书人。而且他听着,觉得比他曾经修过房子的赵员外家的教书先生读得还好。 那赵员外家在住在县城附近,家里良天千亩。住着一炷香都走不完的青砖大瓦房。家里仆从无数。下人都比村子里的人穿得好。主人家更是穿金戴银。赵员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小儿子七八岁。听说很是聪明,于读书上很有天赋。赵员外就专门请了一个秀才给当先生。专门教小儿子读书。 王长福在赵员外家做工的时候,无意中听见那崔秀才给赵员外的小儿上课。拿着一本书读得摇头晃脑的。他那时候觉得很是厉害。对那一幕记得很清楚。现在回忆起来,和左兰教书对比。立马就觉得左兰比那个秀才厉害。 王长福没读过书,只在后来自己略淘了几个字。不算懂文化。但他因为四处奔走,又和各种人打交道,比一些足不出村的人要有见识。 这左兰是真有学问的,他已认定。只是见儿子学得似乎不太好。心里就忐忑忧虑起来。没有读书的天赋吗?唉!索性也不指望他去考童生秀才。 就在王长福和王秋父子两都十分不自信的时候,意伊却语气定定地夸奖道:“不错,学这几遍就会读一半了。” 这个夸奖给了王秋莫大的激励。王长福看意伊神色,竟不像是说客套话,他心里便高兴起来。又瞧了一会儿。他悄悄起身走了。 春夜寒凉,王长福却心里火热。他儿子能学字读书了。这可比什么都强。考童生秀才他不奢望,但能认字,就是给人写写对联,写封信那都是又体面又能得钱的好事。这可比会砍石头好多了。所以意伊一提教认字的事情,王长福就什么也不考虑。认字,必须认。这是天大的好事。就是要收些钱他也没二话。难得的是左兰那孩子竟然说不收就不收。心善。 意伊又教了几遍昨日的旧课,然后把新刻的字板拿出来,搁在院墙前面。准备教新的内容。正准备好,就见院门被敲响。外面一片火红的光。意伊就道:“进来。” 院门并没有闩。门被推开,露出的罗小山和罗小苗的脸来。 意伊见着,眉目一挑,问:“家里人知道吗?” 罗小山和罗小苗一起点头,罗小山语气兴奋道:“我爹同意了,说让我们跟你好好学认字。” 罗小苗:“没错。我们一说,爹他就同意了。还十分高兴呢。说能认字,这是好事。求之不得。说等白天的时候还要来感谢你。” 意伊看着那两张兴奋的脸,又回头看一眼挤在桌子边的四个孩子。那一张张的脸,可真单纯。再回头看石板上的三字经内容。这么死板板地教,能教出什么来。方法不可取。得制定出更科学的教学方法。 意伊沉思,这些孩子都不是特别有天赋型的。只能考勤奋刻苦,方能大成。但勤奋刻苦的时间他们似乎都不太有。还得要是有天赋才成。 上天既然没有先天开发他们的天赋,那他便后天给开发开发。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注意。 意伊有了更远的想法,他暂停教学,让朱雀领着其他几个人读,自己则坐在一旁思索起教学大计来。 时间在几个孩子朗朗的读书声中过去了。天亮了。 意伊看向他们。每一个人眼里都散发着渴学的光。这一股光多么难得。不尽心尽力教一教都说不过去。 意伊想了这一通,看着几个孩子的目光,露出不同以往的奇异笑容来。几个少年被他笑得都紧张起来。 “左左兰,你,你笑啥呢?”罗小山有点结巴地问。最近由于意伊的种种厉害,罗家两兄弟已经在心里对他生出了敬畏。都不太敢直呼其名了,但一时也不知如何称呼才好,只还叫名字。 意伊收敛了笑容,说:“明天先别来了。我会重新通知正式开课的时间。” 孩子们面露疑惑,意伊道:“先准备一些书。” 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几个孩子都没多问。罗家兄弟和王秋三人向意伊道别离去。 意伊看向大龙、二虎、朱雀三人,说:“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去砍树,就在昨天那片树。要标直的,木料结实的。那树林的附近就有一片竹林,也砍些竹子。” 三兄弟对视一眼,大龙:“师父,外面没用完的木料还多着呢。竹子也还有。” 当时意伊一共砍了近百棵树,栽木桩用去了六十余,还剩下不少。若不是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些木料也是完全够了。竹子还有两小捆。但意伊现在打算在屋边那片连接到水沟的地上搭建一个竹棚以用作教学之所。 “有用,多砍些无妨。把枝桠修掉。今天不用往家里搬,先在山上晾晒几天。” 三人疑惑归疑惑,却都听意伊的话。吃了早饭,按照意伊的吩咐去了山上。意伊则站在屋西边砌灶房的地方,看一眼只砌了四分之一的墙壁。心道,还是早早砌好算了,好做其他事情。 意伊缓缓张开了双手。堆叠的石砖纷纷往墙上飞,墙壁一层一层地往上升。不过是盏茶的功夫,四面之墙已高耸而起。比正屋的墙壁还高。那错落排列的石砖和下面人工动手封的墙壁十分不一样。人工封砌的和大家普遍砌墙是一样的。而意伊发功堆叠的砖头,互相错落钳制,排布极为精密,现在就是有人想从最上面一排抽一块砖石出来,都极为困难。这上面的墙壁,没有用泥浆黏合,但是却比泥浆黏合的还要劳实。 意伊一甩袖子,收了手。转身去移来木料。所有的木料都没有去树皮。但做房梁木,须得去披去水分。意伊双手抬起,手掌朝下,内力缓缓输出,树皮随之纷纷爆裂开来。等道树皮全都裂掉后,他双手挽了个花,顿时一波一波的金红光圈往木材上传。新湿的树干很快就变成了仿佛已经曝晒了数月的干木。 意伊又根据房屋的长宽,将木料作了截取。还在木材的两端凿了卡槽,以便更加稳固地将木料卡在砖石上。弄好梁木。意伊控制着木材,一根一根地搭在了房顶。 搭好横木。意伊继续以常人不可想象之能,将其余木料劈开,切割成大小相同的木板。弄好木板后,他只手一挥,那些木板便纷纷排布在了屋顶横木上。南北三角面先后铺成完毕。木板子上也做了卡槽,直接就和横木镶嵌在了一起,极为稳固,不需要钉子钉合。 意伊飞上屋顶中央,站在脊梁木上检看了一番,面露满意之色。再盖上青瓦就可以了。只是这瓦却需要去镇上买。 意伊从屋顶飘下地,拍拍袖子。他今天穿的是绢衣长袍,蓝色的,整个人飘逸好看得很。他站在屋边,看了一眼头顶。太阳还未到正中,还早地很,约莫还是巳时初。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都在地里干活。 意伊回屋取了银两,然后就往镇上行去。 该在什么地方买瓦,这个事情左兰也是不大清楚的。只依稀知道要来镇上。而梧桐镇整个街上都没有专门卖瓦的门店。意伊迅速走了一圈后,走进了福满铁匠铺。铺子里传来打铁的声音。 意伊进去,唤了一声张师傅。正在打铁的老张回了一句:“谁呀?”人从打铁房里走了出来。见到意伊,先就是一愣。最初似乎都没认出人来,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上次买石匠工具和木匠工具的那位,那位公子。” 这穿着,蓝衣长袍,跟仙人似的,老张觉得称一声公子才恰当。 意伊对称呼没什么感觉,点了个头,说:“张师傅,我这次来想找你打几口铁锅。” “你要打铁锅?行啊,要多大的?”老张很是热情地道。 “这是尺寸和样式。”意伊把画在绢布上的锅样和标注的尺寸递过去。 老张接过去,一瞧上面的图,眼睛发亮,说:“公子这画得可真像。”跟真的似的,感觉要从画里出来了。端详许久,老张终于想起一事,对意伊道,“公子,那铁匠工具,我正在打。再过个十天半月相信就能成了。” 意伊点头,那铁匠工具他现在其实不那么急需了。之前买石匠和木匠工具,本也是打算略教教那几个小子,让他们帮着干活。但是他等不了慢工。只好自己亲自动手。那厨房本是计划五个工作日完成的。因为等不了,他也就今天给完成了。现在,他已经放弃在短期内用传统工具走传统路线的法子。 “张师傅,那铁匠工具先不急。这几口锅,您先给打出来。急着用。” 老张点头,爽快道:“行,你啥时候要。” “越快越好,就看师傅您的速度了。” “那七天,你看如何?”老张略一犹豫,报了个时间。 四口锅,三口深底饭锅,一口缓底炒锅。七天时间,也就老张这种老手才能说出这个速度来。 意伊自是没有异议。点头,直接就付了一两银子。老张连忙说:“公子,这几口锅可要不了这么多。” 意伊摇头,不说钱的事,问起一个当务之急的事情:“张师傅,你看这买瓦要去何处?” “你要买瓦片,那得去找老朱。他家有个瓦窑。就在离镇上不远的地方。顺着这条路走。看见最大的青瓦房就是他家了。” 意伊拱手一礼,道了谢,转身便按老张指的方向走去。 老张拿着一两银子追到门口。意伊人已经转过了弯角。 第18章 买瓦盖房 意伊走过一段宽敞的的路面,前面再进就是小路了。弯弯曲曲的泥土小路,左右是田地。有的长着嫩绿小苗,有的片地上,正有农夫在春忙,翻地播种。 意伊站在路头,极目眺望。在一片茅屋夹杂着少数的瓦房中,看见了一处青砖青瓦的房子。面积颇大。意伊观察了一下路向,从一块地中间的小路走了过去。又转了道弯,走到了那处瓦房的前院。清清冷冷地,看起来似乎没人。意伊瞧了瞧,走到大门前,敲响了门。 几声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谁呀?” 意伊放下手,道:“望林村民,来买青瓦。”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浅青麻布裙,头上戴着一朵绢花,脸蛋圆圆的姑娘站在门内。咋然见到意伊,人就呆了。 意伊道:“姑娘,你家大人可在?” 圆脸姑娘呆了半晌,才回神,说:“我爹爹就在附近翻地,我这就去叫他回来。”说完话,一溜烟就跑出去了。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意伊看着敞开的大门,伸手把门合上了。他自己则站在一边等着。没多久,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出现在屋边田垄上,少女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走近了。中年男子,就是老朱,他将锄头从肩上放下来,看着面前衣冠讲究的少年,露出惊讶之色,问:“你是?” 意伊答:“我是望林村的左兰,想要买些青瓦。” 老朱点头,把锄头递给藏在他背后的少女,说:“花儿,拿进去。” 少女双手抱起锄头,推开们,飞快地进去了。 老朱看一眼意伊,道:“我们进去说话。” 意伊随他进屋,到堂屋里坐下了。老朱响亮的声音喊:“花儿,烧两碗茶来。” 姑娘脆亮的声音应了。老朱看向意伊,神情还是有点惊意。将意伊上下打量,说:“你是望林村的?我和望林村的人大多熟悉。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刚才自称左兰,姓左?我想起来了,望林村只有一户姓左的人家。三年前来我这里买过瓦。你是左常忆家的?” “正是。”意伊点头。左兰的父亲大名左常忆。 老朱这下看着意伊的目光有点怜惜,伸出布满茧子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说:“你这也算老顾客了,你要买青瓦,算你便宜些。45文一百匹。平常都是50文。对了,这青瓦呀,至少100匹起卖。如果少于100匹,按一文钱一匹算。你想要多少?” 意伊点头,道:“我需要五万。” “五万?”老朱一惊,说,“要这么多?” “没错。” “那可没这么多的现货。我得开一次窑。” “行。不知现货有多少?我今日先买些回去。后面的做好了。我再来。” “现货大约不到两万匹。得具体数一数。” 意伊点头,拿出三两银子来,说:“这是两万匹的钱。不知您能不能找到人负责搬运。” “可是可以,只是得出个工钱。我找大伙给你挑到家里去。” “这没问题。” 意伊和老朱三两下就订下了。朱小花端来茶的时候,意伊已经谈好了,起身准备走了,对老朱招呼他喝茶的事情,他摇头拒绝了。那茶里又是姜又是油又是不知名物料的。意伊对这种茶是不喜欢的。他潇洒地告辞离去。剩下的事宜就交给老朱安排了。今日他就能把灶房搭建完成。以后煮饭就方便了。民以食为天。在吃上面,意伊觉得是不能委屈的。要吃得好,那相应的做吃食的工具就要配套上。 “爹,他是谁呀?”意伊走后,朱小花好奇地问老朱。 老朱收好银两,喝了几口茶,咂咂嘴,说:“望林村的一个娃。” “看着可真是”朱小花一时说不出形容的词来。她抓抓脑袋,皱眉苦思。 老朱没等闺女想出适合的词来,说道:“花儿,去喊你娘回来,让她去西村的人家多找些人手来。准备搬瓦去新林村。有工钱。” 朱小花一边应声去了,一边还在想适合形容那个好看少年的词汇。 意伊往家里走,路过镇上。几个小青年挡在路口。他停步,看着他们。这几个小年轻是熟人,前几天刚见过,找大龙他们勒索钱财。为首那青年应该就是王三霸了。 “你要过去是吧。一两银子,兄弟们就放行。”青年双手抱胸,有点傲视有点不屑地看着意伊。身后几个少年迅速把路堵实了。 意伊不急着过去,眉头一动,平声静气地道:“你叫王三霸。” “没错,既然知道我,该知道怎么做了吧。”王三霸头颅昂得更高了。 意伊和气地笑了,向对面走了过去。越走近,他脸上的笑越发深了几分。在王三霸就要开口催钱的时候,意伊袖手一挥,一股风把面前的人墙吹开一条缝。意伊走了过去。被吹得东倒西歪的王三霸一行人骇了一跳。站稳后,互相惊视一眼,然后齐齐回头去看意伊,就见他站在不远处,正回头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温和无比的笑,但是叫几人心里发怵发毛。刚才那一股风邪门得紧,可不像是自然吹起的。再一看那人脸上的笑容。王三霸有点怵地吞了下口水。去看其他伙伴,发现大家也都一脸惶然。 “今日既然碰上,有件事,就顺道告诉你们。”意伊双手负于身后,站在弯道转角处,清风徐来,长袍清扬,衣带当风似高洁雅士,语气也很是漫不经心地道:“李大龙、李二虎和李朱雀三人,从此金盆洗手。你们从前的约定这就作废了,以后不可再向此三人索取钱财。” “你谁,他们三人和你什么关系?我和李大、李二、李三的事情,你凭什么管?”王三霸迅速整顿了情绪,恢复到最初的恶霸模样。 意伊轻轻笑出了声,然后抬起手,就见一个钱袋子勾在他手里。王三霸见了,脸色一变,怒道:“你这个小偷。”说话间,人已经急匆匆地奔向了意伊,伸手就要去抓意伊手上的钱袋,意伊手指一番,钱袋从他手中消失不见。同时,意伊脚伸出去,一踢,王三霸顿时哀嚎一声趴在了地上。后面的同伴一阵惊呼,两人跑在前面,把王三霸扶住。 王三霸被搀扶着站了起来。但没等他站稳,意伊又一脚踢在他腿弯,王三霸“嗷”地一声就又跪了下去,连带着扶着他的两个人也一起被绊倒。后面还没过来的三个少年,纷纷止步,有点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但被王三霸一句:“你们死了,没看见这个家伙对本爷干了什么,给我上”。那三人被一喝,立刻舞着拳头奔了过来。 意伊挑眉一扫,顿时霸气侧漏,三个少年不自觉被吓住,人跑到近前,虽然惯性原因,拳头已经挥了出去,但是已经没有锐气。意伊略展内劲,三人被掀飞出去,倒在路上哀嚎。躲到路边的王三霸及其两个同伴也受到波及,再次躺倒。 这一下,没人再胆敢叫嚣了,全都惊恐地看着意伊。王三霸身边的一个小弟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使了什么邪术?” 意伊就笑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个小子,说:“邪术?怎会,没听说过武功。” 被吓着的小子们在听了意伊的解说后,总算没那么恐惧了。武功也是让人害怕的,但是比起一些神秘的邪术来,心理上的畏惧感没有那么强烈。 意伊看着从地上爬起,就打算跑路的几人,说:“别跑。轻功知道吗。你们总归是跑不赢我的。” “你想怎样?”王三霸色厉内荏地道。 意伊提着他的钱袋甩了甩,说:“不想要了?” “你,你会还?” “想要拿回去,就自荐去老朱家搬运青瓦。我家在何处,你们也去过了。青瓦都送到我家里去。” “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意伊身影一动,瞬间就飘到了几人面前。六人被吓得一个屁股又坐回了地上。 意伊瞅着几人:“胆子这么小,还学人当恶霸。”意伊一个挥手,几人抱着脑袋吓成一团。意伊的手向旁边挥去。道旁的一块凸起的土堆顿时尘土飞扬。土星子溅落在几人身上,吓得几个少年鬼哭狼嚎。 意伊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去搬运青瓦。” 嚎叫的几人反倒松了口气,睁开眼睛,眼珠子咕噜一转,瞧见本来是土包的地方成了一个大坑,不由心惊肉跳。几人再看向意伊,就格外噤若寒蝉了。 王三霸身边一个小弟连忙道:“我们这就去,这就去。”说着拉着王三霸就退。一行六人像被鬼怪在追赶一样,飞快地奔逃而去。 意伊转身,步履如飞地行走在弯弯曲曲地官道上。从镇上到乡上的大路还算有些宽度,可供马车牛车等通过,但路面也不甚平坦,泥土和石头混合,坑洼处不少。非互市日,路上人不多。意伊放心大胆地奔行。 意伊赶在午时回到了望林村。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向村长刘河山家走去。 村长一家住在刘家寨,刘家寨西边紧邻观溪乡,东边邻近罗家沟。刘家寨是望林村人口最多的一处聚集区。以刘姓为主,还有几户别姓的人家,整个寨子地处一处环山的平坝上。有水沟从东面流经,自北面山上流下来,形成一个三四丈的小瀑布,下面有一深潭。过潭后,水流转到东面,绕着位于刘家寨东南面的罗家沟背后流过,再又向南奔流而下,一直通到河谷里。 意伊顺着石阶走到了刘家寨。在众多房屋间,他倒是不知道那一座房子是村长家的。但从大多数都是土墙屋来看,那仅有的三两座青石瓦房应该有村长家的。意伊向砖瓦房所在的地方走去。 第19章 读书之事 时值午时,每家每户都炊烟袅袅,意伊走过烟囱边的巷道,来到青砖瓦房前。一块坝子上,几个小童正在玩闹,在泥土地上摸爬打滚,全身灰不溜丢的,像几只面黄肌瘦的野猴儿。真的是瘦,没见一个胖墩。这村里的生活水平在意伊看来自然是十分之低。只不知道以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来说算什么级别。或许已经算是丰衣足食了。大家有吃有穿,精神面貌也还好。 意伊一个大活人出现,小孩儿们很快发现了他,叽叽喳喳的纷纷静了声,在地上打滚的也爬了起来,全都看向了他。意伊向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约莫六七岁的小童招手,面带微笑。 穿着青布衣,头上顶着一个包包头的小童,左右看了看伙伴们,大家都不由自主后退,小童一抿嘴,大着胆子向意伊靠近。意伊蹲下,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童:“我叫刘石林。” “你爹是谁?” “我爹是村长。”小童大声回答,语气很是骄傲。 意伊就笑了,说:“我叫左意伊,正是来找你爹的。” “你找我爹呀?”意伊点头。 小童眨眨眼睛:“我去叫我爹。”说着一溜烟跑向了其中一处青砖瓦房。 其他小孩儿慢了半拍后,也跟着一窝蜂跑了。意伊站在一棵泡桐树下,笑眯眯地瞅那群萝卜头离开的方向。若是聪明人见了他这个样子,定以为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意伊的师父曾经说过,他可以笑得风光霁月,超尘脱俗,也有可能笑得像个奸诈的斯文变态。 没等太久,意伊就看见了那个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打开们见到的中年男子。 刘河山一身短打走过来,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还有下水的痕迹,身上的衣服有泥腥点子。显然是下田干活才回来不久。意伊待人走近,就双手一拱,道:“村长。” 刘河山盯着他瞧,初时还没认出来,辨认片刻,才道:“你是左兰?” 意伊道:“是。” “刚才我儿石林说你自称左意伊?” “不瞒村长,小子姓左名兰,字意伊。” “原来是这样。”刘河山瞧着左意伊,心下很是吃惊,不过几天的时间,感觉整个人都大变样了,精气神完全不同了,连穿着打扮都变了。一身绸面长衫,完全不同于农家小子,俨然一副富裕人家的公子哥模样。 前些日子,他还犹豫着这孩子配不配得上他女儿,后来听妻子说了小河村田家找赵九来说合一事后,他也就打消了许配女儿的念头。 今儿再见着左兰其人,刘河山对他的评价就完全变了。左兰不一般。这是刘河山今日一见后的结论。他暗道自己以前没能慧眼识珠,只当这孩子只长得好看些,识几个字,干农活还算行。总之,只当个一般孩子看。今天,他可改变了既定的印象。觉着这孩子将来是个有出息的。 刘河山心思电转地想了这一通,面上倒沉着,没露出什么来。只以长辈的态度,慈祥地看着意伊,问:“你亲自来找我,是有啥事?去屋说。” 意伊目光掠过村长家的房子,院口,刘家的姑娘探头往这边看,意伊立刻摇头,说:“村长,一点小事,我说完就走。” “什么事?你说。”刘河山有些好奇地道。 意伊便道:“村长,我正教几个学生读书。我想着这教几个是教,教几十个也是教。不如问问看,村上可有其他孩子愿意来我这里认字读书。也不要成日里学,只早上来学一个上午即可。” 意伊这话说出,刘河山顿时就愣住了。意伊见他表情惊诧,便道:“村长,不知这可不可行。” 刘河山回神,看着意伊,问:“这的意思是你打算教村上所有的孩子读书?” “没错。只要来学,我都一起教了。年纪也没什么限制。大的小的都可以来。” 刘河山眼神渐渐地发亮,有些激动地道:“这是好事,好事。”激动一阵后,刘河山却面色愁苦起来,说,“读书是好事。只是,乡亲们手头不宽裕。这束侑若是多了。怕是难以负担。所以左兰啊,不知你打算收多少束侑呢?” “村长,这你放心,我分文不取。米粮谷物等也都不需要。左兰但读了几本圣贤书,打算传播圣人之言。只盼有人来学,便满足了心愿。”意伊说得大义凛然,且强调道,“村长,我这不是客套话,你们也不要勉强我收取任务财物。但有送者,我只不受。另外我正筹划建一宽敞的竹楼,以充作学堂。到时候就是上百人来学都容得下。” 刘河山这次又一惊,这不收钱不说,还专门建学堂。有这好事?“你,你还要建学堂?”刘河山有点不敢置信。 “搭几间竹楼的事。费不了什么功夫。村长,那就请您召集村里乡亲们说一说这事。满了四岁的都可以送来,希望十岁以下的孩子们都能来。再不济,8岁以下的孩子都来。其他的少年们都可以来学。”意伊说道。按照他的意思,十几岁的孩子都该来学。但村子里,十几岁的孩子已经当大人干活了。让都来读书,估计不太现实。 刘河山长叹一声,说:“我一定让大伙都去学。只是,四岁会不会太小了?” “不小,大户人家大多蒙学了。孩子蒙学是越小越好。启智越早越聪慧。” 刘河山连连点头,以前教他的老童生也说过孩子蒙学早更好。 “这事,我会召集村民来说。一定动员大家把孩子送去你那里读书。”刘河山话说的十分铿锵。意伊点头,知道这事成了。 伊便回到家,走进院子,朱雀听到动静,从厨房奔了出来,看见意伊,眼睛一亮,问:“你去哪里了?” 意伊眼睛略一扫,道:“大龙,二虎呢?” “他们还在山上砍树,我做好饭去叫他们。”朱雀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几条黑线印在了脸上。立刻一半脸成了花猫。 意伊眉一挑,说:“衣服穿几天了?” 朱雀愣了下,看一眼身上的衣服,灰溜溜的,他再看一眼意伊身上,清爽得一尘不染,顿时也觉自惭形秽起来。 意伊仿佛没见朱雀尴尬的样子,只道:“洗澡房现可使用了。以后每日沐浴。衣服每日一换洗。下午去乡上买几身衣服回来。”意伊进屋,抓了几把铜钱包在一块绢袋里,出来,扔给朱雀:“拿去买衣服。” 朱雀抱着钱袋,看一眼意伊,又看一眼钱袋,垂头,很是认真地说了句:“谢谢您,师父。” 意伊笑:“还感动了。这是应该的。快去看着柴火。” 朱雀捏着钱袋奔进了灶房。 意伊一甩袖子,这古代的长炮,他以前是没穿过的。曾经他还想过,他作为道门之人,有一天他师父带着他回山门的时候,是不是要穿身道袍,拜祭祖宗。但是这都是他想多了。他师父跟个叫花子似的四处溜达,是真的没有门派重地。若不是真有本事,也就他自个儿号称道人,不然谁信他。意伊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他是被他给骗了。 长袍长袖,无论手动还是脚动,都是衣襟飘飘,这完全是摆弄仙姿的利器。意伊对此还是颇为满意的。身形一纵就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屋顶上。现代的时候,他很少展示轻功。基本也没多少机会。出门有车,出远门有飞机。轻功在赶路上没有用武之地的。也只有在深山老林去了,他才没事飞一飞,免得许久不用给荒废了。好在他的身体记忆力似乎不怎么退化,一年半载不使,也一点影响都没有。准确来说,他的一切能耐已经脱离范畴,只要是自己的灵魂,换什么都一样。这不,他换了左兰的,一具完全没有练过功夫的。他不照样使用任何功法都自如得很。 意伊站在屋顶上,四下一扫,瓦片上有尘,若是坐下去,衣服都得弄脏。想摆个站姿以外的姿势是没法了。他站了几秒,就下去了。烟囱里的青烟飘出来,他可不想迎着满是灰尘的浓烟摆造型。 刘家寨里,刘河山午饭都没吃,迅速召集了全寨子每一户的人。村民们围在寨子里的坝子上。都好奇不已。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刘河山:“各位乡亲,今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这事关全村的大事,麻烦各位去通知一下其他人家。罗家沟,张家院子,还有麻雀石那边都去说一声,每家都叫上族长和当家人来一趟。” 刘河山这么一说,大家越发好奇。不过不管大伙怎么问,他就是摇头,只说等人到齐了再说。 于是,刘家寨的人纷纷去通知村上其他人家。下午的时候,基本村上每家每户都来了人。有的还全家都来了。也亏刘家寨的坝子够大,百来人挤在一起,也绰绰有余。 “每家每户都来人了?”刘河山问。 “差不多了。”有人说。 “左家兰娃没来呢?”人群中有人道。 刘河山就道:“他没来倒无妨。现在,我要告诉大家一个重大的消息。你们都听好了。” 扫视一眼村民,刘河山大声道:“村上所有人家,凡是有男娃儿,年满四岁了的,都送去左兰那里读书。八岁以下的最好都去。八岁以上的也可以去。愿去的都可以。”意伊说的十岁,但刘河山考量,十岁的孩子已经需要下田下地去干活了。因此他定了意伊说的八岁。 刘河山说得十分激动。他说完看着大家,等着大家的激动欢呼。然而除了少数的人一脸疑惑和期翼之外,更多的人是一脸茫然。 刘河山扫视一眼众人,问:“你们都有啥疑惑?” “村长,我们那里有钱送娃儿读书。再说也不是读书的苗子。” “是啊,村长,照说读书是个好事,但是我家境况不好,没存几个铜子,勉强糊口。可拿不出供娃读书的钱。” 有人说没钱送孩子读书,也有人高声问:“村长,我家娃儿怪聪明的,我愿送他去跟兰娃儿学。原本,我打算再存两年的钱,送他去镇上读书。但是听说那伍先生束侑又涨了,至少三十贯起价。实在负担不起啊。还以为我家娃儿没机会读书了。现在兰娃儿能教,那真是太好了。村长,不知怎么个收费法?” 愿意送孩子去读书的也是有几家的,都是村上还算富裕的人家。 刘河山听了大家各自的意思,笑着道:“束侑的事,大伙不用担心。左兰说了,他分文不取,也不收任何其他财物。大家只要愿意把孩子送去他哪里,他都会教。” “这是真的?” “真的,不能更真。人左兰是读书人,说了。只为传圣人言,不为收取钱财。大家只管放心。我自己也要把石林送去读呢。你们只管送人去。不过,具体哪一天去,我会再通知大家。 第20章 竹管妙用 意伊和三个徒弟吃过午饭,打算歇息一会儿就去山上搬木材和竹子。不过,忽然村民们一窝蜂地跑来了他家。 在村长宣布了他要教孩子们免费读书后,村里的人自然是欢喜了。谁都知道读书那是好事。一般人还没机会呢。原本是没钱让孩子学,现在能有免费的学上,谁不乐意。谁都知道,识几个字就能多赚钱。给人写封信都有得赚。这多好啊。村民们最淳朴的愿望就是孩子能识字就好。至于学得更大的学问,甚至考功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望林村还从来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整个关溪乡都没几个,之前有个老童生,可惜死了。所以观溪乡再也没有算得上正经读书人的了。能识文断字就是最有学问的了。所以村里的人一点没奢望孩子考童生,考秀才,至于举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而进士,好些人都不知道举人上面还有个进士。 意伊看着盈满院子来感谢他的人,微笑道:“各位乡亲不必如此,这也是成全了我的愿望。大家互相得偿所愿,乃是双美之事。” 好一番说道后,意伊微笑着把村民们送走了。 那一张张年岁不算大就已经印刻下深深皱纹的脸,那佝偻的身体,焦黄的面容,粗糙的手脚。作为一个现代人,意伊真的不忍目睹。这一下子看见这么多穷困人群。意伊就叹一口气,转身回屋。坐在椅子上,意伊皱起眉,思索,是不是要帮着大伙致致富才行? “师父。”大龙在意伊的窗子外大声唤他。 意伊回神,问:“什么事?” “师父,王三霸来了。但他说是来送瓦片的。说是你买的。”大龙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疑惑。怎么王三霸会带着一群人挑瓦片来? 意伊语气平常道:“嗯,去安排一下,让放在新灶房边。” “好呢,师父。”大龙的脚步欢快地奔出了院子。 意伊坐了会儿,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往西屋边走去。就见在搬瓦片出来的是王三霸那一群跟班。而王三霸本人则和大龙、二虎、朱雀三人对峙着。意伊出现的时候,王三霸正问:“你们真的拜他为师了?” 二虎得意道:“那还有假。你见识过我师父的本事了吧,以后我会跟我师父一样厉害。” 王三霸的脸色阴晴不定,发现意伊出现后,立刻收敛了神情,整个人都僵了一僵。他那几个伙伴也不例外,看见意伊出现,都腿肚子打颤。手也好不到哪里去,差点没把手里的青瓦给扔地上。好在搬得不高,滑几片在地上也没摔碎。 意伊看他们一眼,问:“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我们先出发。”王三霸回。 意伊点头,看一眼天色,说:“时间尚早,你们再去搬一回。” “什么?”王三霸傻眼,道,“我们回镇上差不多就黑了。怎么可能再来一趟?”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是可以再来一趟的?” “这一来一回至少三个时辰总不能让我们大晚上干活吧。” “笨,不知道租几辆牛车吗。明天用牛车送。” 王三霸许久没吭声,但咬了咬牙,道:“牛车可是要花钱的。” 意伊摸袖子,拿出一大串铜子:“拿去。” 王三霸拿着铜钱,哑了咬牙,这钱还不知道是谁的呢。说不定就是从他的钱袋子里出来的,但是没办法,他只能忍了。这事也让家中人知道。否则,他的钱特定被他那恶婆娘没收了,一个铜子都甭想留。一挥手,王三霸招呼已经卸完货的伙伴们呼啦啦地担着竹框走了。 “师父,你干嘛让他们用牛车拉,这不是便宜他们吗。”大龙气呼呼地道。 意伊摇头:“那几个孩子,年纪小,骨头还没长全呢,这重活影响发育。你们师父我慈悲心肠,就不为难他们了。” 三人看着意伊离开的背影,互相看几眼,大龙狠狠道:“那些耀武扬威的家伙,就该为难为难他们。不过师父心善,算了。我们走。” 三人回到院子。稍作休息后,和意伊说了声,就又跑去山上砍树了。 意伊没去,他等着老朱带人送青瓦来。按照王三霸的说法,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果然,一会儿,老朱带着一群壮年男子挑着青瓦来了。意伊在听到一串脚步声后,就出去了。他站在屋后面的路上等着。当老朱的身影在弯道出现的时候,他迎上去,道:“朱师傅,各位乡亲,辛苦了。” 老朱目光落在路边新建起来,还没有盖瓦的屋上,几乎是立刻,那砖石的契合纹路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诧异出声问:“这是咋砌的?” 意伊:“是一种不规则砌法。没什稀奇的。” 老朱却不信,只呼神奇。但见意伊不多说,也不便多问。只问意伊要把青瓦放到什么地点。 意伊道:“随我来。”他领着人从屋东面转到院前再走到屋西边的新建灶房位置。指着已经堆了瓦片地方:“就堆这里。” 后面挑着青瓦的六七个男子放下挑子,开始将挑子里的瓦往外搬。 “你这是啥?”老朱盯着树桩子和桩子上横搭着的竹筒问。 意伊解说道:“这是竹水管,导水用的。”意伊走到最后一根木桩旁,将斜着接下来的竹管下面的木塞拔掉,里面就有水流出来。由于竹管太大,为了减小出口的水流,意伊在出口出拼接了一支小竹管。在管口赛了一个木塞。扒开,大汩水流出。老朱见了,很是惊叹,盯着衔接得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漏水的竹管,连连道:“这可太方便了。” 意伊塞上管口,道:“是比较方便。省了天天挑水的麻烦。” “真是巧妙,太巧妙了。”老朱盯着架得高高的竹管,连声赞叹。又问:“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 “不过是小子偷懒的想法。一试,竟是成了。”意伊谦虚地道。 老朱目光从竹管上移开,看向了意伊,笑道:“原是你想出来的。公子聪明。” “朱师傅,叫我左兰即可。当不起公子之称。” 老朱黝黑的脸上露出微笑,望了望横搭高木的竹管子,又看了看面前的石砖屋。左看右看,只觉得说不出的精致,那屋顶搭着的木片,竟然没用钉子钉,全都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肯定得是能工巧匠才能做到。 “左兰啊,你这是请了哪位木匠师傅?” 意伊:“我对木匠工艺有所涉猎,自己随便瞎琢磨的。” 老朱张大嘴,看着意伊的目光,十分震惊。也有不可置信。 想想也是,一个少年说他会木匠工艺,还达到了这种水平。这是一件多么不具说服力的事情。 两人说话的功夫,挑瓦的人已经把瓦片堆叠好。 老朱带着不能平复的心情,领着七个搬瓦的村民有点浑噩地走了。 意伊瞅一眼竹管,还有屋墙,暗道,之前来感谢他的望林村村民怎么没人对这两点好奇吗?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是很有现实映照性的。这不,意伊才这一想。他这里就迎来了前任村长,刘家族长和现任村长,还有另外两个和刘族长差不多大的老者。四个人一起来,就是为这竹水管的事情。 第21章 刻字六面 意伊看着几位在望林村德高望重的人,拱手道:“左兰见过各位前辈。”他现在既然自我标榜是读书人,自然就要有读书人的礼节。 几位长老级人物对他的表现显然很满意,点头之间,还互相默契一笑。 意伊领着几人到堂屋坐下,亲自去沏了姜料等混合一起的茶。虽然他自己不喜欢这种茶,但既然这里大家都这么喝,他也要按照别人的口味来。 刘家寨的老村长边喝着茶,边点头,然后几个老者互相看了一眼,这才由刘老村长开口:“左兰呀,前些天,老头子我也看见你从屋边栽种了许多木桩,但不知道你这是用来干啥。原来你竟是作了这大的用处。”说着竟叹一声,说,“聪明,真是聪明哟。” 意伊谦然一笑,说:“这不算什么。不过是小子懒惰,才想出了这懒人法子。我看村里可以家家户户都通上这水管。刘爷爷,这法子其实挺简单的,栽几根数桩子,接几根竹管子。连接竹管的木接头可以找我做。或者找人来和我学上几天,自己也就会做了。” 几个老者,还有村长刘河山都眼睛一亮。另外一个圆脸,慈眉善目的老者连连点头,道:“这法子可行。水渠就在屋边,虽然挑水也方便,但是搭两根木桩,弄几根竹子,可以直接把水导到房子里,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罗爷爷,这竹管可以直接搭进灶房,把水管按在水缸边,这样就完全省去了挑水的功夫。”意伊道。 被意伊亲切称呼为罗爷爷的老者笑得更慈祥了,说:“这真是好极,好极!我这就回去,就让大家砍树,砍竹去。到时候还麻烦左兰给做几个那啥。” “木接头。” “对对对,木接头。兰娃儿,你看我们罗家沟一共十三户人家,需要多少个木接头?”这位罗家沟罗姓家族的族长看得清楚,那竹管导水的法子,关键就是那木接头,连着这竹子,不让水漏出来。 意伊略伊思索,道:“到时候,我只管多做一些,你们来拿就是了,尽够。” “唉!”就在罗家族长和刘老族长都眉开眼笑的时候,另外一位老者却叹起气来。 意伊自然就问:“张爷爷,您有什么心思?” 张家院子的族长,唉声叹气道:“娃娃,你这法子是好,可惜我们张家院子的水渠在下面,这从上往下导水可行,但从下往上就没法子了不是。” “确实是不行。”意伊道。 张家族长又是一阵长叹,道:“这方便,我们张家院子是弄不成了。” “张爷爷,这从低处导水不行,何不从高处导水。即使是远些,也就是多废几根树桩和竹子的事情。” 张老族长听了意伊这话,顿时一愣,又一喜,哈哈大笑道:“对对对,我这是老糊涂了。脑子没你们这些年轻娃娃灵光。刘老头,你看,我们院子就从你们哪里导水可好?你们那里水量大,那瀑布哗啦啦下来,也不愁多了我们院子,你们那里水不够。” 刘老村长想都没想,直接道:“行。”老村长当过村长,他从来考量的都是全村的利益,别说水够,就是不够,他也不会立刻拒绝。 刘家寨、罗家沟,张家院子都要搭建水管。这基本是全村都要直通水了。 意伊又仔细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给竹子标上序号,到时候他好根据相邻竹子的竹管大小制作接头。木桩子要先在顶端打上可容竹管通过的洞口。之前,意伊自己搭建的时候,仗着艺高,直接在搭管的时候插洞,按接头。这个方式自然不适用全村。在全体村民面前展现他的绝技,太高调了,意伊一直是个追求低调的人。到时候村民们自己准备竹管,他去记录下竹管的粗细就可以躲在家里搞定所有木接头。剩下搭建的事情也不用他操心。全体村民一起,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能搞定。 翌日,望林村家家户户都开始轰轰烈烈地伐木砍竹。男人们还在继续插秧种地,女人们和一些半大的男孩子们负责伐木砍树的事情。等到下午,男人们去抬树回家。 意伊在昨日晚上就把三个弟子砍的树木竹子给用非常规之法移到了需要搭建竹屋的地里了。三李兄弟对他们师父非凡的能力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他们师父就是这么厉害。他们坚信着有朝一日,他们自己也会这么厉害。 这一天,意伊并没有再让大龙、二虎、朱雀再去山上砍树伐竹。而是在家里,教三个弟子读百家姓。朱雀学得快,教会了朱雀之后,意伊就让朱雀带着两外另个学。他自己则拿着木匠工具出来,将用武力割成板的木板推磨光滑。并在边缘凿出拼接口和扣合槽。然后意伊就用这些光滑的木板拼成了一丈长,一丈宽的一大块方形板。意伊按照这种规格,继续做下一块木板,整整做了六面。意伊端详着每一面。觉得颇为满意。然后将木板排在院墙边。拿起一把刀子就在木板上开始刻字。 古代说文解字上的一万余言,意伊打算全部刻在上面。他教学的第一步,就是要让孩子们将所有的字全部印刻在脑海里。除了认字以外,还要形成记忆编码。一个好的记忆是必须的。就算是朽木,他也给他雕琢出几分天姿来。 一面木板刻字到一半,意伊听见有人来了。他顿都没顿一下,手上继续刻字。一笔一划下去,铿锵有力,但并没有什么个人风格,而只是现代那种普遍的正楷字,像机打出来的。 意伊极少会书写带有个人风格色彩的字。他有着极好的书法,但是他习惯了缜密行事,书法只有特意写的时候他才下笔露彩,而在其他任何时候,他都只写规范化的楷书或隶书。他的师父就曾说他的书法一字千金。这非是赞美他的书法多么出神入化,而是意指他留下来的书法极少。物以稀为贵。 他的书法流传出去,确实被几个商界巨擘炒得极高。意伊瞧不顺眼,后来自己出手把东西给盗回来了。因为这个,年纪一把的师父老人家还用了个新鲜的词挪揄了他一顿。 矫情! 当时,意伊心中一群草泥马奔腾而过。他想对他师父说,矫情不是这么用的。但是他默默地忍了。不提,说不定他师父很快就忘了这个词,要是提了,他一定至少念叨一百遍,而且还不分场合。 一块木板,刻字完毕。意伊满意地收了手。转身,就见王三霸合着他几个小伙伴站在院门内。一个个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准确地说是他的手以及手上的刀。 “好了,你们还不快去搬瓦。”朱雀在一旁提醒,将王三霸几人拉回神。 王三霸有点呆木地看了意伊一眼,然后对着伙伴们一招手,飞快地奔出去了。 意伊走到西屋边,对正忙着卸瓦的几个孩子说:“这里的瓦够了,其他的搬去东屋边那块新翻的平地上。”意伊回头,对朱雀和大龙说:“你们给指引一下。二虎呢?”意伊左右看看,不见二虎人影。 “他睡着了。”大龙有点心虚地道。 意伊点头,没说啥。今早依然是寅时就起了。太早了点。虽然按理说睡眠时间该够了,但少年人说精神好也好,说睡也能睡个天昏地暗。意伊多了解。 他踱步回到院子里,拿起刀具,继续他的刻字大业。 一个个字在光滑的木板上出现。太阳照出金色的光芒。仿佛给镀上了什么特别的意蕴。 意伊轻轻笑出了声。据说昔日仓颉作书而天雨粟,夜鬼哭。天生异象,他这刻几个字自是没生什么异象的,但那金灿灿的阳光让人想入非非。 又一面木板刻完后,意伊放下刀具,转身看向静悄悄站在后面看着的大龙和朱雀,两人都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朱雀问:“师父,这是要教我们的新课内容吗?” 意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说:“这木板的字,每一个字,你们都要牢牢地记在脑海里。这整块木板,你们要当作一个整体来记。直到这木板上的一笔一划都记在你们的脑子里。” 意伊这个人,做一件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教几个学生本来只是他随便起的意,但现在他就想着要教全村的孩子,并且还要教好。不然他宁愿不教。再一个,学生们学习进度太慢,他也不耐烦。所以他想着先提高孩子们的记忆力,以此提高学习进度。总之先训练一下,看看大家潜力如何。然后再制定教学方针。 意伊没有当老师的经验,但他曾经是个学生,从幼儿园到中学,一直被老师教。虽然因为他自己脑子太好使,总是嫌老师啰嗦,一个问题总是讲无数遍。但事实是班上就是有人在老师讲了无数遍也学不会。一篇文章,十天半月过去了也背不顺溜,脑子已经钝到不行了。意伊估摸着村上的娃娃跟他小时候的同学们平均智商差不多。这让意伊觉得按照他的老师那种教法,他一定很暴躁,所以必须让娃儿们显得聪明一些。 第22章 建成一屋 王三霸几乎借来了镇上能借的所有牛车,五驾。赶着牛车搬运青瓦既轻松,装载量也大。几趟下来,就装载完了大半。老朱领着十几个同乡,走了两趟。两万匹青瓦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全部搬运完毕。 意伊满意地点点头,给老朱带来挑瓦的村民每人三十文钱。头天就来过的七人还多加了十五文,每人45文。大家拿着铜子欢天喜地的走了。一般人家帮工,是得不了这么多铜钱的。最多意思意思给个几文钱。最多十文,不能更多了。当然,这不能怪村民们小气,大家都没多少钱。互相之间,也就是帮忙。一般留饭吃不给钱的时候多。 老朱一行人走光了。剩下王三霸一群人。王三霸盯着意伊。面上好像在说,快把钱还我。意伊笑了下,说:“银子拿回去吧。”手中的钱袋子落在王三霸捧起的手中。 王三霸抓着钱袋,打开看。二十个银锭全在,至于那些铜钱是不是全,也不在乎了。只要银锭在就好。铜钱只有百十来个。全拿走也不心疼。再说,看起来应该是没少一文。拿回了这笔钱,王三霸终于放心了。迅速地把钱袋揣进怀里,瞟一眼意伊,没再说啥,对着几个小伙伴一使眼色:“我们走。” 一群半大不小的娃子,撇着八字步,大摇大摆地走了。 欠教训,意伊心道。不过这会儿他也懒得逗那几个小子。他要先把屋顶给盖上瓦才是正经。 大龙和朱雀围在身边,意伊挥挥手:“去读你们的书。百家姓务必在三天之内背熟。把二虎叫起来。别浪费大好光阴。” 大龙犹豫道:“师父,你一个忙得过来吗,我们一起帮你,岂不是快得多。” 意伊:“你们会?” 大龙就卡壳了,他从来没盖过瓦,还真不会。虽然看着简单,但不是熟手,肯定干不好。 意伊:“回去读书。” 赶走大龙和朱雀后,意伊抬起手,释放出内力,控制着瓦片流水一样往屋顶上盖。他也不管速度是不是合理正常。最初,意伊自是打算入乡随俗。但随俗的话,他何年何月才能盖好一间厨房。所以,让入乡随俗见鬼去吧。 意伊站在屋顶上,双手对着瓦堆,瓦片纷纷飞往屋顶,一片片地往木条上铺。很快,一边的屋面就铺好了,瓦片排布整齐又密实。 意伊开始铺另外一面。只才铺了小片,猛然停了下来。 没多久,石板路上走出来一群小姑娘,刘婉莲、罗秋娘为首,还有三个小姑娘尾随。五个小丫头,全背着小巧的背篓。里面装着野菜,野果,鸟蛋等物。 意伊看了几个小丫头一眼,蹲在屋顶上,装出在盖瓦的样子。之前他弄了一层瓦片堆在屋脊上,现在就从屋脊上一片一片地手工盖。 小姑娘们并没有谁叫他,而是假装很自然地走向西边走了去。几个小姑娘不见踪影后,意伊再次用内功操控着瓦片往屋面上盖。 若是其他人,用内力这么干,瓦片早成灰灰了。因为谁也没有他这般精准的收放自如的控制力。一个有武学天资的人,可以把武功学得非常厉害。开山裂石不是问题,但是要像意伊这样把武力用得跟法术似的那可就寥寥了。至少意伊是没见过的。他师父都没他这本事。 说起来,这是意伊的一大内力运用的创新。启示来源于道家法门。意伊道法小成的时候,常常用法术服务生活,端水煮饭洗衣除尘他都用,这样用的结果当然是空耗法力。平常倒也没什么,但是偶尔要去干点道家弟子要干的正经事的时候,这么喝口水都使用法术,那就是把自己往死亡的境地推进了一步。法力少一丝就多一分危险。 还是吃了一次大后,意伊才改正了这个坏毛病,但他懒筋已经养成。生活琐事实在不想耗费过多的时间和心神。于是灵机一动,将武学内功的运用给练习到了极致。如此一来,不动法术,耗费少许内力就能方便日常,真是再好不过了。 盖完房顶,意伊跳下去,站在门口往里看。现在就只差弄一道门一扇窗了。 意伊回到院子里。大龙、二虎,朱雀全坐在堂屋的桌子边读书。百家姓,意伊是刻在用竹片做了竹简上的。三人正对着竹简读。 意伊回院子自然引起了三人的注意,纷纷看了过来。意伊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读。他自己则开始劈木做门。 木料在他的手中几刀下去就被劈成了木板子,再用推刨推了推。意伊打量着用推刨推的木板。发现竟然比不上他刀工削切的平整。想了想,只好弃了推刨。再说用推刨效率也底。意伊还是用他的手中的刀子给木板进行了休整。意伊手中的刀只是一把质量低劣的砍刀。不过意伊稍微打磨了一下,比一般的刀子锋利多了。加上他的内力,这刀子不锋也会显得锋。 由于没有黏合木板的胶,意伊在每一块板子边缘切上拼合口,以便和另外的木板拼合在一起。四片木板一拼,一扇门就成了。 做门对意伊来说完全不算个什么事,一会儿工夫,这就做好了。立马就能拿去灶房安上。不过,还有窗扇没做。将门靠在院墙边后,意伊开始做窗子。在木板上雕上菱花格子,一扇颇雅致的木窗就成了。 意伊看着手上的砍刀,再看一眼花窗,暗道这刀毫无艺术感。雕花这种该用更精美的刀具来做才好。意伊很想用道法熔铸一把合适的刀子和一把剑。像刻字这种事情,若是有一把剑,才更合适,也会更快速。 但,意伊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道法这种东西,轻易他是不动用的。而且由于磁场关系,他怕他频繁使用道法,吸引一些奇奇怪怪地东西出现。如今这望林村到观溪乡再到梧桐镇都是一片净土,没有任何鬼怪妖邪。他若使用道法引了奇怪的东西来反倒不好。无论是好东西还是坏东西,最好都勿来。所谓福祸相依。福来一般祸也随至。 意伊将门窗在灶房安好。看着大功告成的新灶房,意伊说不上满意,但目前这样也过得去了。 由于扩建了灶房,意伊把西边的院墙撤了,重新砌了院墙将灶房和主体房屋圈在了一起。而靠西墙竖立的三字经石板则被搬到了南边院墙。 “过两天就可以在新灶房做饭了。”意伊对朱雀说。 朱雀目不转睛地盯着灶房,神情特别纠结的样子,听到意伊说话,他转头看着他,张嘴,欲言又止,意伊问:“要说什么就说。” 朱雀:“这灶房比正屋还,还还气派。” 意伊把灶房修得很高,比正屋的建筑高了不少。从风水上来说,这不是个好的设计。但灶房修矮了积烟,因此不得不修高些。意伊瞧一眼整个院子,整个布局都不好。左家父母死得早,和屋子风水多少有些关系。这房子孤建于狭道边,院墙高耸。完全是虎落平阳困守难出的写照。这房子让村子里任何一个人住都没什么问题。但左家住就是个问题了。全家都死了。 这种房子,意伊也是不打算长住的。不过是现在暂且将就。另修一处房子是必须的。意伊最想的自然是在后山那块宝地修座豪宅。但豪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修好的。所以先建一处住房再说。只选址何处,意伊还尚未看定地方。在没看到好选址之前,意伊都得屈就在这个小院里。 “民以食为天,厨房很重要。”意伊回。 朱雀趁着机会,说道:“米快用完了。” 意伊顿了顿,说:“我一会儿做个舂米的石臼出来。” 第23章 神兽木雕 古代没有脱米机,只能人工舂,一个石臼,一个石锤,就可以了。意伊将石头打了个锥形的洞,又做了一个石锤,嵌上木柄。古代的舂米工具就算做好了。 以往,左家的稻谷都要背去罗家沟舂。罗家沟有一个大石臼,还做了杠杆,舂米可以坐在一头用脚踩,省力许多。意伊也可以做个那种减省人力的,但他瞧一眼大龙、二虎和朱雀三人。年轻人,就该让他们多锻炼锻炼。若不是为了快速提高目前的生活质量,砌石封墙建屋的事情都该让他们来。遥想从前,他的师父对他的操练,简直非人哉! 意伊坐在卧房的桌子前,拿着一支炭条在卷布上勾勾画画。他要建竹楼,但也不能太粗糙,总得有点设计感,符合他的审美才好。 由于没有纸,意伊只好在布上画。没有纸,实在不方便。不说书写,光是厕纸这一点就很麻烦,粗糙的草纸,这还算好的了。左家好歹有草纸用。村子里其他人家上厕所都不用纸,而是用竹片。草纸虽然不贵,但毕竟是要花钱的。村里人的想法是凡是能不花钱就不花钱。只有必须得用钱买的东西才会舍得花几个铜子。 意伊去镇上的时候,也到店铺看了看纸。整个镇子上就只有一处卖纸的地方,兼带着卖香烛、寿衣寿鞋。这种地方除非必要,平常谁愿意常去。意伊作为一个神棍传人,当然不会忌讳这个。只是那里的纸张质量实在不怎么样,不管是草纸还是书写的纸都太不入眼了。 造纸这件事情也是该提上日程了,但锅还没到位,无法蒸煮。还得等几天才能实施。 意伊画好竹楼的设计图,放下绢布和炭枝。走到院子里。二虎正在院子边舂米,时不时地擦汗。大龙和朱雀都在院子里,两人对着他立在南墙的木板瞧。意伊出来,三人都看了过来。意伊就对着大龙和朱雀说:“去外面抬根木料进来。” 两人立刻就转身去院子外抬来了一根笔直粗大的木头,意伊让两人把木棒搁在石头上。他拿起刀子,又开始了他出神入化的剖木工作。 刀子从他的手中出去,像一道银色闪电一样从树干中间划过。当刀子再回到意伊手中的时候,树还好好地仿佛不曾破裂。意伊又一刀抛出,挨着上一道痕迹两寸的位置划拉了下去。如此连续数刀下去。一根木头被切割了五刀。意伊最后用刀背在木棒上敲动了一下,木头才裂开了。六块一样厚度的木板子,断面整齐,可以不用推刨打磨。 意伊打算做一张办公桌子和一把椅子。卧房里那张小桌,桌面陈旧,都快蛀虫了,也该换一换了。顺便也做张长桌案和一个碗柜放到新厨房里去。 意伊专心忙活起来。大龙、朱雀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二虎也时不时看来,舂米的动作都缓了下来,时不时才舂两下。 意伊见几人样子,道:“搬到外面去舂。” 石臼重,三人合力才给抬到了院外。意伊边打磨木板,边看向很快又回到院中的大龙和二虎,目光停留在大龙脸上,忽然道:“家中长辈身体可好?” 大龙有点懵圈,怎么忽然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爷爷身体不是很好。”说完后,他的神情就凝重起来。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已经半月未回家了。从前他都至少十天回去一次。想到这里,回家的心思就急切起来。想要跟意伊告假。 “家有长辈,怎离家如此之久。”没等大龙说什么,意伊就道,“午饭后,就回去吧。” 今日午膳,意伊亲自下厨,做了红烧豆腐,干煸豆角,还有香菇炖鸡。三人几乎横扫餐桌。意伊慢条斯里地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吃饭的动作堪称优雅。几天前,意伊规定了每人分餐而食。因此,面前的菜都一人一份。一张不大宽敞的桌子勉强摆放下四人的碗碟。 看来做一张大的餐桌也是必须的。也许每人做一个现代化餐盘更方面。这个念头在意伊的脑海里闪过。 “师父,我先回去了。后天我就回来。”用完午饭,大龙就告辞准备回家。 意伊却不慌不忙地道:“先等会儿。” 他转身去了卧房,拿出钱袋子。一看,只剩下一包铜子了。估摸着1000个铜子都不到。意伊扔下袋子,犯起愁来。观大龙面相,家中长辈病得不轻。重病都不好医。 意伊思忖片刻,走到外面,挥刀砌了一截木头,然后拿回寝房细细雕琢。大龙干着急,和二虎、朱雀三人坐在堂屋里发愁。 几人也没坐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人语声。三人走到院子外看,就见王三霸带着他的一群小弟上了门,看见三人出来,王三霸道:“李大龙,正好,给你传个重要消息。你爷爷快死了。” “你说什么?”李大龙一急,一下子就奔前几步,抓住了王三霸的衣襟,王三霸身边的小弟们一哄而上将李大龙往后面拉。但是李大龙被这个消息给气懵了,抓住王三霸死不放手,咬牙切齿道:“什么意思?” 王三霸气死,伸手掰李大龙的手:“你干什么,快放开老子。” “我爷爷怎么了?” “快死了,再晚些时候回去就死透了。”王三霸在“死字上加重语气。” 李大龙一把推开王三霸,扯开抓着他胳膊衣服的人,回头对二虎,朱雀说:“你们告诉师父,我先回去了。”说完拔腿就往镇上去路跑。二虎和朱雀没来得及阻拦。两人看向王三霸。王三霸扯了扯衣襟,一口痰吐在地上,凶眉一横,道:“你们几个以为有了靠山,就跟霸爷爷我反天了。呸,我告诉你们。侠以武犯禁。会点武功又怎么样?难道还敢和官府作对。知道我姨爷爷后面的人是谁吗?” 王三霸口中的姨爷爷,那是真正有亲戚关系的姨爷爷。而王三霸的姨爷爷乃是梧桐镇的镇长,吴仁原。吴镇长的妻子是王三霸亲娘的父亲的亲姐姐。王三霸一直以来就是仗着这层关系横行镇乡。 吴仁原能当上镇长,根本原因就是县里有人撑腰。至于到底是谁,这也不算太秘密的事情。左不过是县太爷或者是县里的主簿。而县太爷是从京城安排来的。和一个镇上的人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所以只能是县主簿。 “那可是县里的主簿大人。县里最有实权的就是主簿大人,县太爷都要看他脸色。你们这些刁民,只要主簿大人一声令下,都要好好惩戒。”王三霸恶狠狠地说。 二虎和朱雀气怒,但是却还真不敢顶牛。民不与官斗。之前一直被王三霸压榨,也是怕他借着镇长的势整治他们。毕竟他们干的事儿确实见不得光。 “二虎。”这时,意伊的声音像春风一样传来。 朱雀和二虎回头,看着意伊齐齐喊了一声师父,语气里不自觉带着受到欺负的委屈。 意伊不紧不慢走到院门口,看了王三霸一行人一眼。王三霸有点怵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但随即又跨进一步,以示他不惧他。但到底是露了怯。二虎和朱雀顿时昂起了头。 意伊把手中提着的麻布袋子递给二虎,对两人说:“这个拿去给大龙。你们俩一起去。” 二虎抱着圆圆的麻布袋,好奇地看看布袋,又疑惑地看向意伊,意伊道:“快去吧。” 两人看看王三霸等人又看了看意伊,最后还是按照意伊的话,跑去追大龙去了。刚才两人也很想追大龙去的,但是意伊说了让大龙回家,却没准许他们也回。这会儿意伊开口,两人稍微犹豫后,就飞快地跑走了。至于王三霸等人,相信他们师父可以很好地处理。 意伊看着王三霸几人,根本不提刚才他和三李兄弟的口角,而是平声静气地道:“你们来给大龙传信,我带他给你们说声谢。” 王三霸哼一声,粗声粗气道:“谁给他传信,我就是来看他笑话的。他那个药罐子爷爷就快死了。” “是吗,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 “没错,就来赌一赌大龙的爷爷是死还是活。若是死,我给你二十两银子,若是活,你给我二十两银子。你看可否?” 王三霸奇怪地看着意伊,见他不是开玩笑,嗤笑一声,道:“赌这个,你恐怕输定了。” “何以见得?” “大夫都说,那李老头这次是真的活不了了。也就着两三日的事情了。” “是吗,那两三日后,我们看结果。” “好,你就准备好银子,等我来取。”王三霸高昂着头,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只是没有花团锦簇的打扮。他一甩手,招呼小弟们,“我们走。等赢了二十两银子,一人赏一两。” 几个小弟高高兴兴地跟上,威风八面地走在乡村小路上。 意伊满脸意趣,对着空气说:“出来。” 顿了片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意伊对着西面看了一眼,转身准备关院门。这时,罗小山和罗小苗两兄弟哧溜一下出来了。意伊回身,看着他们,微笑:“不忙农活?” “上午砍树了,下午大家都在剃竹子,爹怕我们剃不仔细,就不让我们干了。”罗小苗说道。 罗小山看他弟弟一眼,说:“他是故意剃不好的。” “你不也还是照我说的做了。”罗小苗瞪罗小山。 罗小山皱眉,显出几分纠结。他是不想这样干的。但是罗小苗说来意伊,他一想也就同意了。 意伊看着两人,笑说:“还挺聪明。会筛米吗?” “会,就是没我家妹子筛得好。” “是吗,我这里有一筐才舂的谷物,你们拿去让你家妹子帮忙筛一筛。大米、碎米和粗糠三分出来。” 意伊回屋将二虎舂的一满框米糠混合的谷物倒了一半进另外一个框子里,然后挑出来,交给罗氏兄弟:“粗糠就不要了。” “咋不要呢,可以灌枕心。”罗小山道。 意伊笑:“挺会持家嘛。那给你。” “真给我?” “难道还有假。”意伊正色道,“你家帮忙了。留点糠算感谢。对了,最近村上有人去县城吗?” “县城?没听说谁要去。”两人都摇头。 意伊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木雕的小玄龟,说:“你们运气好,这两个玩意儿拿去玩吧。” 两人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两只缠着蛇的乌龟,顿时惊呼:“哇,这是啥?” “知道四大神兽不?” “四大神兽?”两人语气中都是疑惑。 意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就是咱们华夏的四大神兽。你们手中这个就是四大神兽之意的玄龟。有长寿之意。摆在家里,可保全家健康长寿。”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两人捧着巴掌大的两只缠蛇小龟,喜爱之意溢于言表。不说意伊刚才说了这是神兽。就算只是普通木雕玩具,只凭巧夺天工的工艺也让人爱不释手。 两人拿着神兽木雕,挑着意伊的谷物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第24章 快速造纸 有很多事情要做,意伊左思右想下,决定先造纸。新灶房旁边那一块巨大的岩石可以派上用场了,可以打制石磨,石缸和石槽,用于造纸。 这块石头已被意伊新砌的围墙圈在了院子里,他拿着刀子走向那一块巨石。刀子飞射出去,将圆润的大青石削去凸出的部分,截成了一个平面,然后再在削平的石头上设计石槽等的排布和大小。在北向向西的位置做一个石磨,从磨槽延伸向南的位置打一条石槽,连接南边一口石缸,再又在中间位置制一口深于南面的石缸。 画上线图后,意伊拿着刀子,顺着刻画的线条下刀。先是切割掉磨槽部分的石料,形成一个圆槽后,将中间的圆部分在平面上刻上放射状的条纹,以增加摩擦。意伊将之前从大青石顶端削掉的石块切割成了带柄的磨盘,在磨盘边和石柄上各自打上了一个洞。再将整个磨盘刻上增强摩擦力的条痕。然后是石槽,意伊从磨槽开一个口,顺着这个口从北东方向往南切割石槽,然后在南边制了一个圆槽,在中南和中西的位置打了两口缸。在缸底各自打了一个出水口。意伊将竹管延接了一根竹子,一直接到了大青石上中央,就着竹管里的水冲洗了石磨、石槽、石缸等。意伊削了两个木塞子,裹上麻布后塞在石缸底的洞口。 意伊审视了一番他的成果,还算满意。他拿着刀子,转身去了卧房。意伊摸出碳枝在绢布上写古代的造纸之法。 天工开物是本好书,意伊庆幸他曾拜读过。许多古科技可从里面取得。只是知道技术,还从来没实施过,要动手还需要仔细推敲一番。 意伊仔细研究了一番古方,不由蹙眉。古法造纸工序十分繁杂。大工序十几道,细分小工序百多道。若以竹为原料,必须破竹、沤竹、蒸竹,舂捣、抄纸压榨、烘干等。光是沤竹、蒸竹,舂竹制出纸浆来就要经过五六十到工序。而要最终成纸起码需三个月。 意伊瞧着绢布皱眉,他要立马用上纸是不能按照一般工序来的。不如略施手段,将原料一步到位变成纸浆,之后抄纸压榨分纸晒干就简单多了。且书用纸先不急,首要的是解决卫生纸的问题。而卫生纸宜用原木浆,家里正好有木料,可以马上开始实施。 意伊思索后,行动起来,他到院外提了两根木料和一捆竹子进院,然后把院门闩上。将木头截断后搁在其中起左边的石缸里。意伊转身拿了几块石砖在大青石周围布了道幻阵。然后站到石磨上,双手结花,搁地上的竹子纷纷飘了起来,散开,一根根得排列开来,然后竹子发出爆破的响声,一根根竹子破开,成了竹片,竹片重新排布,很快整齐的散成了一个圆,竖插入地。围上竹栏后,意伊跳下青石,站在石缸边,双手平举,对着石缸里的木头。缸里的木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了粉末。意伊思索片刻,拿着刀子,背着一个背篓出了门。 意伊来到山破上,割草。除了木料,最好再加些软和的草料。山坡漫山遍野的绒草,意伊几镰刀下去就收割了满背篓,又添了几捧在上面,用绳子捆住。意伊背起背篓,往回走。 远远地,村上忙着搬运木头和竹子的村民喊着号子,轰轰烈烈地行动着。五六十岁的老年人也一起忙活。意伊站在山坡上看着,漫山的绿树翠竹青草,还有数条缓急有序的河沟。这是一片自然环境极好的土地。清澈丰富的流水和茂林修竹,非常适合造纸这项业务。在古代,造纸业务应该是一个极好的营生。 “兰娃儿,你割草?” 意伊走到半山腰的岔路口,横道上,扛着一捆竹子过来的罗大豆看见他,停下了脚步,用另一边肩上的汗巾子抹了把汗,又说:“这么嫩的草,你割去干啥?又不喂牛。当引火柴的话,去双雀石那边割,晒几天就干了,好烧得很。” 意伊微笑回:“我下次去那边。” 罗大豆点头,问:“我看小山和小苗从你家拿了舂好的稻米回来筛,你哪里去舂的?没见你来我们罗家沟。” “叔,我自己做了个碓窝。”意伊说道。村里人都称舂米的石臼为碓窝。 “你自己做了个碓窝啊,兰娃儿好本事。”罗大豆一脸的欣赏,说,“我家小山和小苗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小山和苗都很聪明。”意伊夸赞道。 罗大都摇头,说:“也就几分小聪明,比不得兰娃儿你。会读书又会干农活。还想出了搭竹水管的好法子。这等水都能流进水缸里了。就不用天天挑水了。替大伙省力。” 意伊谦虚道:“不算什么。我不过因懒散冒出的想法。” “我说你聪明,就是聪明,脑子好使。”罗大豆一脸较真。 意伊微笑,不说啥了。 “我看我家小山和小苗就要给你送米过去了。你快回去吧。” 意伊点头,和罗大豆分开,背着青草往家里走。院门口,果然瞧见罗小山和罗小苗,箩筐就搁在门前,一边是饱满的米粒,一边是碎米。 “左兰,你回来了。”罗小苗喜道。 “你的米,我家妹子都筛好了。”罗小山说。 “你割草干什么?”罗小山问。 意伊倒没说割草干什么,只笑着说:“挺快。”然后走到门前,开了锁头,推开门。 罗小山挑起箩筐走了进去,罗小苗也跟进。意伊放下背篓,看向两人,问:“你们家今天可有豆腐卖?” “有,今天做的卖了大半,还剩半盘,我家也吃不了那么多。我回去给你端来。” 意伊摸一把铜子递给罗小山:“行,给。” “不用,不用,你甭付钱。剩下的吃不完,也是要给邻居吃的。正好给了你,哪里需要你给钱。何况你这一把钱得是多少个铜子了,够买几大盆豆腐了。总之,我今天是分文不收的。” 意伊看罗小山一脸坚决,也不硬塞,把铜子放回袖袋里,道:“我晚上做一道豆腐,酉时前,你们来端一碗回去。” 两个孩子这次抿了抿嘴,没有拒绝这个的提议。似乎恨不得立马就吃到意伊做的豆腐。美味的诱惑对常年吃不了几顿好食的少年来说是极大的。他们只简单和意伊寒暄了几句,自己就迫不及待转身回去拿豆腐去了。 意伊则把院门一关,提着背篓上面系着的绳子就去了石池边。他将草倒进缸里。双手结印,施了一个除水的小法术,将草全部烘干成干草,然后再以内力摧毁成了碎末。意伊将石缸里注上了水,使水淹没草木粉末。 意伊回到卧房,拿出黄草纸,找出一支左兰以前使用的毛笔,还有一小块墨锭,磨出墨汁后,用毛笔蘸了蘸墨,就在草纸上四角花了些奇怪的图案,图案画完即消失。意伊拿起笔在中间又画了几笔。最后,意伊拿着这张纸回到石缸边。他将纸片一燃,投进了木草混合的缸里。静静的缸里,顿时如滚水沸腾,蒸汽袅袅而出。咕噜噜蒸腾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意伊又画了几道符,冷却符、漂白符、除菌符。意伊将几道符一一消融在木浆里。沉淀数刻后,意伊将木浆往石槽上送,在石槽连接石椎,又流进石缸的口子处有过滤网,木浆流经滤网过滤掉渣滓和粗纤等,最后流进另外一口缸里。现在,木浆筛制完成。 意伊露出满意之色,转身走出竹栅栏,到院外又提了一捆竹子进院。意伊用一把砍刀,将竹子开片、启层、弄成细薄的小竹丝。然后用竹丝编抄纸帘。这是个精细的活,意伊经过了几次试验后,才编出了上好的抄纸帘。意伊将抄纸帘放回屋里。现在他该去做晚饭了。 梧桐镇的南村头,有一户最落魄的人家。只有两间摇摇欲垮的土墙茅草屋,下雨的时候,屋子里漏雨严重。灶房已经垮塌了一面墙,用竹篱笆围着,放了几把茅草遮挡。 这户穷困的人家,目前家里有两口人。一个六十几岁的老父亲,一个四十岁的儿子。老父亲躺在破烂的被褥里,头发花白,脸色青黑,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四十的儿子,头发也半白,脸上布满深深的沟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十岁不止。佝偻的背脊,弯曲得像是压着层层的重压。 门口,围着一群邻居。纷纷说:“李常三,你家老汉眼看是不行了,快准备后事吧。” “是啊,现在去镇上寿衣铺子买东西还来得及。” “先还是把你家老汉找个板子抬出来放起。不然他死在屋里了,你晚上咋睡。” 李家一共只有一间卧房,一间灶房,再没有多余的房子。本来有两间卧房,但垮塌了一间,所以就只有一间了。 死过人的屋子里睡觉是不吉利的。大多人家,人死之前,就会在咽气前,把人抬到堂屋里放,而不是让在卧房里。 村民们各种说道,李常三却兀自不动,双目盯着床上的老父亲,目光呆滞得很。 有人唏嘘不已地道:“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十几年前,不是在县里置了田产,怎就落魄地回来了?” “城里哪是那么好混的。李家在那里又没个根基,能立得稳吗。”有人瘪瘪嘴说。 “可不是,所以说啊,就算一时发达了,可以去县城里置业,也要看看能不能在那里落地生根。再不济,也要在老家留个退路不是。李家就是走得太干净了。连亩水田都没留。” “所以,还是我们这样好。祖祖辈辈的根在这里。” 乡亲们议论纷纷,而这时,一个老者带着两个中年男子走了来。大伙看见,便道:“李老族长来了。” 老人正是李氏一族的族长,李家在梧桐镇也算一脉有历史,子息昌盛的人家。李家老族长在村里很是有些威望,他带着两个儿子来后,村民们纷纷说:“李家老族长,你快劝劝你侄儿吧,他老汉都快咽气了。” 李老族长点着头,从分开的人群中走到门口,看了看里面情形,严厉一喝道:“李常三。” 一直对乡民的话语无动于衷的李常三猛地动了一下,只是动了动眼后,又没动静了。 老族长就叹了口气,说:“常三啊,你爹是不行了。去年春天大夫就说只是挨日子了。你花尽钱财让大夫给吊着性命,已尽为人子的孝道。如今你爹眼看是真的不行了。你也节哀顺变。以后好好过日子,大龙快二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还要你看顾。你可要打起精神呢。” “对了,大龙人在哪里?得把人叫回来。”李老族长左右寻看。 第25章 去看师父 “爷爷、爷爷,爹、爹,爷爷。我回来了。”一个声音石破天惊似地响起。大家纷纷循声看去,就见屋东头,李大龙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年轻男娃。李大龙飞一般地掠过李家老族长,奔进了屋子,跪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爷爷。” 一直木滞的李常三终于目光闪动,看了看儿子,又看向床上的老汉。 大龙抓着爷爷瘦成竹棍的胳膊,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爹,爷爷爷爷他,他没事吧?大夫呢?怎么不请——大夫?”李大龙哽咽难成言。 李常三见儿子哭了,他也眼睛一涩,顿时也老泪纵横,哑声道:“儿啊,大夫不愿来了呀。” “什么,他为什么不来。我们给钱,给钱。儿子有钱。”李大龙把意伊给的铜子,一股脑地从怀里扒拉出来,往李常山手里塞。 李常三一个四十的人了,顿时嚎哭起来,道:“林大夫昨天来看了,让准备后事啊啊,我的爹也,你真是命苦啊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呢?爹呀——” 李常三悲从中来,像哭丧一样嚎哭起来。 “爹,你别哭,爷爷还活着呢,活着就希望,我去请大夫,一定要让大夫来看,林大夫不来,我去找唐大夫。”李大龙说着,抓起铜钱,往怀里一塞,就要去请大夫。 这时,门边的李老族长开口道:“大龙,你哪里去请大夫,林大夫都不来了,唐大夫更不会来。你去了也白跑一趟,说不得回来,你爷爷就咽气了。听话,现在陪在你爷爷身边,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是正经。” 围观的村民纷纷赞同此言,都劝李大龙陪爷爷最后一程。李大龙整个人顿时无力地跪在地上。 二虎和朱雀站在门口看着,见大龙悲伤过度,立马上前去,将大龙扶了起来。 朱雀道:“大哥,我们去你爷爷身边守着。” 大龙一抹眼睛,转身跪回爷爷床边。二虎和朱雀也跟着跪在大龙旁边。 二虎抹着眼泪,手上的麻布包裹几乎抓不住。他抱起来,搁在床边。 李常三哀哭,李大龙默默流泪。二虎和朱雀都泪光闪闪。他们和大龙耍得好,后来还拜了把子。李爷爷他们是见过的,很慈善的老人家,对他们俩都很好。 邻居们见着一家大小哭成一片,也都纷纷叹气。或真或假地抹了两滴眼泪儿。 一片哀哭声中,只剩下微弱气息的李家爷爷很突然地睁开了眼睛。 大龙第一个发现,狂喜大喊道:“爷爷!” 李常三一惊,哀嚎声顿住,看向老父亲,见睁开了眼,顿时也大喜过望,喊道:“爹!” 二虎和朱雀两人看着大龙爷爷,全都面露惊喜。 门外李老族长见了,摇头暗叹:这是回光返照呢。 村民也作此想,全都摇头叹息。只有床边四人,全都惊喜状。 “爹,你感觉咋样?”李常三拉住老父亲的胳膊,紧张地问。 大龙抓住他爷爷的手,问:“爷爷,你醒了,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病,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二虎和朱雀在旁边点头。 床上的老人,沧桑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认出床边的人,断断续续开口说:“大龙——大龙回来了。常三,是大龙不?” “是,是大龙,爹。” “爷爷,是我。” “好,回来就好,好久逗没回来了。那是虎子和雀娃儿?外面咋这多人?”李东叟虚眯着眼看了看门外。没等人回答,就转了话题,道:“大龙,在家好好种地,别到处跑了。” 李家在梧桐镇早没什么好田地了。哪里能好好种地。大龙也只胡乱点头。现在都顺着他老爷爷。 李家老爷子陆陆续续说了好一会儿,不见咽气,却是越说越顺溜了,精神也越来越好,脸上的死气也渐渐没了。屋外看着的村民估摸着一般人回光返照的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但是一看,李家老汉还坐起来了。对着他孙子,大龙一番叨念。看上去一点不像要去黄泉的人。又一会过去了。李老汉还是好好的。李常山和李大龙父子从开始还忐忑的心渐渐都定下来。一个一心认定父亲暂时不会死,一个一心认定他爷爷活过来了。 村民看得连呼神奇。李氏的老族长也十分惊异,不由走进屋去,对着床上的李老汉说:“五哥?” 李东叟看向床边的人,不冷不热地说:“你在这里干啥呢?” 李氏老族长一噎,垮下脸来,说:“听说你要死了,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既然你死不了了。那我也告辞了。”说着,甩手就出去了。招呼着两个儿子走了。 李东叟哼一声,不领李老族长的情。他们二人早在三十年前就结了怨。这多年后,虽然一切恩怨都冲淡了,但是两人平时见着了,说话也是不能好好说的。 村民们在惊讶一番李东叟真的一时半会死不了后,也一窝蜂地散了。 晚上,大龙一家爷孙三代,加上二虎、朱雀,五个人全挤在一间屋里。老爷子睡在床上。其他四人全睡在地上的草垫子上。老人家翻身,床上一个东西“咚”地滚到草垫上。 “咋回事?”李常山一个惊觉,坐了起来。由于茅屋破旧,李常三时时担心屋子垮了。所以很警觉。见只是一个麻布包裹,遂放了心。这好像是二虎那娃的东西。李常山拿起麻布包裹,左右看了看,将东西放进墙上挂着的笆篓里。 早上起来,大龙睡在靠墙的位置,站起来,就看见了笆篓里的东西,麻布散开着,露出一个和蛇头,大龙一惊,伸手就去捉蛇七寸,结果发现里面哪里是什么蛇,根本就是木头,他诧异地将东西整个打开,就见一个乌龟和一条蛇缠在一起,像真的一样。但是一摸就知道不是真的,而是木头雕的。但这也太惟妙惟肖了。 这是啥? “呀,这是什么?”二虎和朱雀也相继起来,看见大龙手边的东西,纷纷惊讶。虽然这东西就是两人从意伊手里拿来的,但是却一直没机会打开看。路上,先是紧赶慢赶地追大龙,后来追着人了,还是马不停蹄地走路。没时间看包裹里是啥。 “这麻布有点眼熟。”朱雀瞧了瞧,脑子里转了转,说,“这是师父让送来的。大哥,这是师父让我和二虎带来给你的。” 大龙一愣,伸手把里面的龟蛇抱出来,左右端详,好奇道:“这是啥?乌龟和蛇吗?” “傻娃,那是玄龟。”床上的李老爷子不知何时醒了,他盯着大龙手中的东西,说,“快拿来我瞧瞧。” 大龙把龟蛇递给了他爷爷。李东叟拿着玄龟看了看,说:“真是玄龟,你爷爷我以前从一个秀才公那里的画上见过。玄龟就是这样的,是神兽,保佑人长寿的神兽。” “神兽?能保佑人长寿?”大龙瞪大眼睛,随即忽然惊呼道,“是师父,是师父帮了我。” “什么师父?”李爷爷看着孙子,一脸疑惑。 大龙顿时兴奋地道:“爷爷,我拜了一个厉害的师父,他武艺高强,能识文断字。我现在就跟他读书,等书读好了,还要学武。” “啥?”老爷子注意力从玄龟身上分了七分给孙子。 大龙眼睛发亮道:“爷爷,我拜了个文武双全的师父。现在正和他学艺呢。等我学好文武,我带着您和爹重新回到县城里去。” 老爷子顿了半晌,有些怀疑道:“真的?文武双全?有几个人是文武双全的?别让人骗了?” “爷爷,是真的,不信你问二虎和朱雀,他们和我一样,都拜在了师父门下。” 二虎和朱雀纷纷点头。 老爷子昏花的老眼看了他们几眼,不太信服,严肃道:“你们年轻,拜文武双全的师父是那么容易的?不知对方是啥人呢,赶紧断了,别被骗了。” 大龙连声说是真的,但李爷爷哪里信,只当他们遇到了什么骗子。要骗他们,反复叮嘱让他们别去了。大龙急地抓耳挠腮。朱雀在一旁道,不疾不徐地说:“李爷爷,我们现在都识字了。会背三字经和百家姓呢。” “是吗?”李老爷子犹疑道,“你们背来我听听。” 三个人互看一眼,一点头,很默契地开始齐声背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一翻抑扬顿挫的背诵下来,李爷爷且喜且疑。这确实是背的书,虽然这内容他没听过,但是听得出来,是很有学问的东西。李家爷爷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他又看向手中的玄龟,遂问:“这是哪里来的?” “就是我们师父雕刻的。”朱雀飞快地回答说。另两人也跟着点头。 “师父他会的东西可多了。”朱雀又开口道,“切石头,建房子,打灶,还会做比县里酒楼都好吃的菜。师父自己在石板上刻了字教我们。他还教其他人。很多人和他学认字。师父的武功特别厉害,可以一掌劈开石头,一把刀子一划就破开了碗口粗的树干。李爷爷,您见多识广,这么厉害的人,你说是不是武林高手?” 李东叟有点不敢置信,前面什么切石头,建房子,打灶,他都没觉得什么。同时会这几样的,村里也找得出来。但说可以一掌劈裂石头。那是真的有几分本事才做得到的。 郑重思索了许久之后,李家爷爷说:“大龙啊,爷爷我亲自去看看你们的师父。” “爹,你要去看谁?”李常三走了进来,说,“吃饭了。大龙,把草垫收起来,放桌子。” 李家只有两间屋,灶房坍塌了一面墙,平日里除了煮饭用一用,什么也放不了。锅碗等在用过之后,都要收拾到唯一的卧房里。所以,卧房里基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吃饭的时候,只能把草垫叠一边,晚上睡觉的时候再重新放下来。 饭也是野菜混几把碎米。更难的时候,连碎米都没有,只有糙米,或者光野菜煮汤。这种条件,李家爷爷的病怎么可能将养得好。其实李家老爷爷也没得什么绝症,就是几年前在县城失去田地房产,家财尽破后受了打击。加之回到家乡,凄风苦雨,身心都没法恢复。能这么活了一年都是子孙孝顺,一直不放弃求医的结果。 大龙将自己拜了师父的事情也对李常三说了。李常三也是将信将疑,但如果是真有本事的,让孩子错过了,那就可惜了。所以,他也表示要亲自去看看。 第26章 卫生纸成 罗家沟,晚饭过后,左领右舍围在村头两棵黄桷树下聊天,话题都围绕竹水管和左兰,以及孩子们读书的事情。一张张脸上都带着和以往的懒淡不同的热烈。 五六岁的小童在草丛堆里追着蝈蝈跑。十几岁的男孩子们,结了婚的已经和大人一波了,没结婚的聚在一起说一些这个年纪男孩子的话题。想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对未来生活的展望,有安于村子的,有说要出去闯荡,以后搬去镇上,县上的。说去镇上的还好,会得到同伴的鼓励,说要去县里的,就会被嘲笑一番。县里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混得去的。当然去做工或者为奴为婢又另当别论。 女孩们则聚在院子里做绣活,十二三岁的姑娘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准备嫁妆了。白天,她们也要帮着家里煮饭干家务等,傍晚,趁着天还没有黑,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罗秋娘、罗秋桃和罗秋芳三姐妹挨在一起,罗秋娘和罗秋芳是亲姐们,罗秋桃和两人是姐妹关系。罗秋娘和罗秋桃都在绣衣裳,罗秋芳年纪还小,七八岁,才开始学绣东西,还在学习阶段,在绣一块小手帕。另有几个院子里的姑娘,十一二岁到十三四岁不等,手挽着手从几人面前经过,为首一个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领着一群女孩子走进了巷子。 “她怎么这样?”罗秋桃皱眉嘀咕。罗秋娘哼一声,说:“别管她,她就是嫉妒我。” “她为啥嫉妒你?我看她都阴阳怪气好久了。”罗秋芳放下绣得一塌糊涂的手帕,跑到罗秋娘面前,“二姐,你这绣得可真漂亮。” 罗秋娘边熟练地穿针引线,边说:“你多练练,以后就能绣好了。” 罗秋芳点头,见罗秋娘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就又回头问:“大堂姐她为啥嫉妒你?” “大堂姐嫉妒你二姐说了门好亲事。”罗秋桃帮着回答道。 罗秋芳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又问:“为什么嫉妒二姐说了门好亲事?” “你还小。再过几年你就知道了。”罗秋娘说着敲了还要开口问的罗秋芳一下,说,“别问那么多。也别和别人说这个。知道吗?” “知道,二姐的事,我谁也不会说。” “知道就好。” “二堂姐,三妹,你们过来我家。” “去你家干什么?就坐在这里。” “你们来,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罗秋桃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东西?”罗秋娘好奇起来。 罗秋桃把衣服卷进竹篮里,招手让两人跟她走。 三人颇有点鬼祟地进了罗秋桃家的厨房。罗秋桃打开碗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扣着盖的碗。 “里面是什么?”罗秋娘见罗秋桃神秘的样子,真好奇起来。 罗秋桃笑着打开碗盖,就见里面几个圆润的大丸子。 罗秋娘和罗秋芳都吞了吞口水,罗秋芳问:“这是什么?” 罗秋桃:“这是糯米豆腐鸡肉丸子。” “看起来很好吃。” “那是当然,可好吃了。” “你娘新做的菜?” “不是我娘做的。” “那是谁做的?” “你们肯定猜不到。你们一人一个。”罗秋桃取了两双筷子来,递给罗秋娘和罗秋芳,两人就着筷子夹起一个吃了。 吃完后,两人眼睛亮亮地盯着碗里。罗秋桃把碗一扣,说:“只能吃一个。不然我娘该说我偷吃了。” 罗秋芳意犹未尽地舔舔嘴,罗秋娘问:“可真好吃。比红烧肉还好吃。” 罗秋桃嘿嘿地笑,然后凑近罗秋娘,悄声说:“你知道这谁做的吗?” “谁做的?” “左兰。” “左兰?” “没错,是我大哥和二哥从左兰家端来的。” “他做的?他为什么要给你家端?” “因为,因为我家送了他豆腐。”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给你家送吃的。” “左家哥哥可真厉害。会做这么好吃的菜,还会建房子,会架竹水管。”罗秋桃一脸崇拜。 罗秋娘拉了拉她,悄声道:“你别是动了什么心思吧?” “二堂姐!你胡说什么呢?”罗秋桃瞪她一眼,牵过罗秋芳,“三妹,我们出去玩。” 夜晚,整个村子都安静下来,不见烛火。只有意伊家的院子里燃着火把,意伊则在竹栏围着的纸浆池边拿着才制的抄纸竹帘在纸浆中抄纸。 意伊每荡一次竹帘,就有一张纸迅速地风干,想成洁白的软质卫生纸,纸张轻飘飘地落在意伊准备好的薄木箱里。一张一张的纸从意伊手中的竹帘里形成飘出。木箱里很快堆叠满了。意伊出去拿了块木板子来,将剩下的纸全部发置放在木板上。一缸纸浆,在意伊的高超技术下,造出了十来令纸。 意伊将纸全部切割成现代使用的手纸大小,然后制了一口深底的木箱和几个小抽纸盒。小纸盒装满后,其余的全部装进了大箱子。 意伊将箱子搬进了卧房,将里面已经蛀虫的书桌给搬到了屋外,将新制的长桌搬进了卧房。箱子就搁在桌子下面。小木纸盒全部搁在桌子上。明灭的桐油灯一闪一闪地,意伊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沉凝。他走到屋外,将竹栏里还在燃烧的火把熄了。 新的一天,一早,村子就传达出一种热烈的气氛。意伊打开院门,就见西边,罗小山和罗小苗走了出来,罗小面发言:“左兰,你总算起了。” 意伊甩甩袖子,他对古代的长袍驾驭地越来越熟练了。他看着罗家两兄弟:“可是有事?” “村长让我们发现你起床就告诉他。” “哦,你转告村长,我巳时的时候去找他。” 意伊给自己煮了早餐,慢条斯理地吃了饭,然后拿起一根他自己标了尺寸的薄竹条,一叠草纸和数支新制的水墨笔往刘家寨走去。 意伊准时巳时来到村长家。村长得罗小山和罗小苗传信,也正等着意伊到来。 “左兰,快请进。”村长热情招呼意伊进屋。回头吩咐女儿去端茶来。 意伊抱着工具,并不落座,而是道:“村长,时间有限,我现在就去测量竹筒子的大小,几下尺寸后,我好回去做木接头。” “不急,先喝口水。”村长刘河山倒是不疾不徐地说道。 意伊也不固执,依然坐下,等村长家女儿端了茶来,他面无表情地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然后说:“村长,我需要几个擅长识数的帮手。” 刘婉莲在一旁偷瞄意伊,见他根本不看她一眼,顿时就心里发酸。以意伊的敏锐,那怕是小女儿隐藏之深的情思,他也一看即知。 刘河山略一思忖,想了几个人,说:“卖豆腐的罗大豆,开布店的赵九,还有会给人盖房的王长福在计数上都很好。” “也不用多会计算,只要能数得清上百数字的就行。” “那我再找些人。你要多少?” “十来个吧。” 村长很快招呼打村中众人,挑出了满足意伊条件的人,刘老族长、罗老族长和张老族长都亲自表示也加入。一共差不多就是十来人。意伊给每人发了几张草纸,一支笔,还有一小段精确到毫米的软竹条。 竹条和草纸都不稀奇,但是笔却让所有人都好奇不已。 意伊拿起笔,把笔盖拔掉,展示道:“看见了吗,这个棉棍上有墨水,能写。你们用这笔在草纸上记下每一根竹子两头的粗细。对应上竹子的编号。” “把所有竹子分成十堆,每一堆编上数字。你们每人负责一堆。从一开始编号。每一个对应的编号后面记录下竹竿的两端大小。数据一定要精确。竹条上的标尺都看见了吗?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在量好尺寸后,将标尺画在草纸上。几格长线,几格细微的短线。用笔画个大概下来即可。” 意伊用的是现代的标尺,也不能现在就交会大家辨认。因此直接上画下竹条上的标尺长短线。这样一来,意伊自己一看就明白了。 且古代没有简略的阿拉伯数字。用数字和文字来标注,还没有画标尺来得快。 意伊的方法是简洁的,他细细解说了两遍后,大家也都明白了。各人迅速将堆在院子的竹子分成了数堆。在每一堆立一块石头标注着一到十的编号。然后所有人,一人一堆就开始工作起来。 意伊在第一堆,他让在这堆记数据的刘老族长自和其他人一样地记。他则在一边用阿拉伯数字记录。 意伊的速度自然是无人能比的。别人才记几根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数十竹管的数据记录。连给他抬竹竿的两个青年速度都几乎跟不上。 刘老族长在一边看得清楚,惊叹之下,他放下手头活计,走到近前去看意伊的记录。极其简单的符号,也是看不明白的符号。刘老族长见着这个,面色都微微变了,他惊讶之色完全难以掩饰,看着意伊。但是意伊还在不停地记录,仿佛没看见刘老族长的惊讶。 此时刘老族长在想什么?他想啊,这独立秘密记号的人,那肯定是有着极其不一般身份的。 第27章 身份很谜 刘老族长活了近一个甲子的岁数,是相当有些经历的。他就听人说过,有传承的名门贵胄之家都有其独有的传承。这左兰,如此了得,老族长心中本就有许多猜测了。现在看见这神秘的符号,立刻就让老人家觉得已经无需再佐证了。左兰定是出生显贵之家。 刘老族长心中各种思绪转过,又见意伊专注于测量,似乎也不介意别人把他那密符看了去。老族长心中就想,此子定是上天给望林村带来的希望。 老族长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村子富裕起来。一年四季都丰衣足食。最好是成为四里八乡最富裕的村。但实际上,望林村、小河村和李家村这几个挨得进的三个村中,望林村隐隐是最差的。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刘老族长毕竟既是大家庭的族长,又当了几十年望林村的村长,他发现小河村和李家村比望林村要出人。 小河村前七年前出过一个童生,虽然后来一直没考上秀才,但总归算个读书人。而且还在镇长手下做事。这样一来,小河村就比望林村有优势了。李家村则在十年前有个老秀才,只是四年前去世了。而望林村前数六十年都没听出过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这一直是刘老族长心中一个气短的事情。现在他望林村有了左兰,他要教孩子们读书。这以后要是出一个半个秀才,哪怕是童生,都是望林村的大福运啊! 转运了,他们望林村转运了啊! 刘老族长心中激动,却也异常沉得住气,什么也不问,他没事人似的转回去和大伙一样,继续测竹竿。 意伊知刘老族长看见他标注的阿拉伯数字后很是惊讶,他以为他会问些什么,结果人家激动一闪后,很宽就一脸淡定,转身继续去忙了。意伊也就免了解释的必要。 意伊不知道,从这一刻开始,老村长不仅自己在意伊做什么事都不怀疑,不多问,还召集村上几个有威望的老头儿一番商量,严肃表示,要全力支持意伊的教学工作。 这些都是后话。当前,意伊标注完了刘家寨的竹管,还没到午时就去了张家院子,在张家院子吃了午饭。意伊忙活了半个时辰,就又转到了罗家沟。 在罗家沟忙完,时间也还不到酉时。罗家沟的罗老族长一再请他留下吃饭。意伊中午在张家院子吃了顿没什么滋味的饭食,已经不想再吃一顿让人毫无胃口的食物了。只是村民盛情难却,他若不吃了饭再回去,仿佛就对不住他们似的。 最后,意伊在罗小山和罗小苗的一再劝说下,只好选择留在罗家沟吃饭。 罗家沟一共有九户人家,四家姓罗,两家姓李,三家姓木。九户,一共百多人。罗姓虽说说起来也才三户,和木姓相当,但是人数上却是多余李木两姓的总和。这望林村,罗姓算是个大姓。和刘姓,张姓三家并立。罗家现在从罗氏族长来说,他有四个儿子,七八个孙子女。儿子们还没分家,所以算是一户的。而罗族长又有两个兄弟。独立出两房人,这两房中,其中罗大豆的父亲去世了,罗大豆和一个兄弟,两人就分家过了。另外一房,长辈还在,所以都没分家,算是一户。 席上,罗家九户人家,每户一个当家人在。九人,加上意伊十人。坐在一个四方桌上,边角挤着坐了两人。一桌人,意伊和罗家族长坐在上首位。且在一众至少三十岁出头的人中间,唯意伊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可谓上等待遇。但意伊坦然自若,人沉稳镇定,和一般十五六岁的少年大是不同。且能和所有人都能聊得起来。村民大多说农事相关的,意伊能说得头头是道,语言既通俗,又带着股子文气。 吃饭,劝酒,意伊和大家吃完了这一顿饭。饭后,罗家老族长叫住意伊说话。 “左兰啊,你之前说要建竹屋供娃儿们读书。之前你砌房,大家没帮上丝毫忙,这再弄娃娃们读书的地方,那可得叫上大伙一起了。我和刘老族长,张老族长都想好了。看你什么时候动工,让村里人都去帮忙。” 虽则不用任何人帮忙,意伊自己还能更快更有质量地建竹楼。但发动村中众人一起,这是个好主意。竹楼也不需要多牢固。反正只用一年半载即可,就让大家随便做也挺好。意伊从善如流地点了头。又听了一会儿罗族长的说道。在天色快黑的时候,终于被放走了。 意伊顺着橘数林下的小路,往家里走。一群大小孩子在后面跟着。意伊也不回头说啥,一直回到了家里。他看着在罗小山和罗小苗带领下的一帮小孩儿,就说:“快黑了,回去。” 好几个孩子看着天色说:“还有一阵呢。” “就算黑了,也有月亮。” 意伊看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心道这是跟定他了。他走进院子,没有关门。孩子们也跟着进去了。意伊看他们一眼,将今天使用的笔每人发了一支,又取了几叠纸出来,一人发了一摞纸。 拿着笔和纸,全都惊奇又兴奋。意伊挥挥手,说:“快回去。” 这次孩子们真走了,虽然他们不舍得走,但是他们更想把意伊给的东西拿回去炫耀一番。 意伊摇摇头,关上了院门。 晚上,意伊造纸的时间,早上,他已经在去刘家寨之前粉碎了竹子和草木,做出了纸浆,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抄纸。 这次的纸不是卫生用纸,而是书写纸张。硬度要高得多。还要不浸墨。质量要求极高。但在意伊这个具有神棍属性的高人的操作下,最优质的纸产生了。 意伊还想了个极好的纸名,叫青纸。意伊并没有将纸漂得极白,而是保留了淡淡的青色。闻上去都带着竹香。这种纸,若是文人墨客见了,定然喜不自禁,趋之若鹜。因为这纸除了质量上等,还风雅。 青纸一箱封存。 大龙、二虎、朱雀在大龙家里待了两天,回来了。回来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大龙的祖父和父亲。 意伊见到他们,一点不意外。然而,李爷爷和李爹见到意伊就惊讶了。先是因见到这么出众的少年人而惊。心道,弟子如此风采,师父定然仙风道骨。大龙这两位长辈都以为意伊也是大龙口中的师父的弟子。谁知,大龙三人见到少年异口同声喊了一声:“师父!”声音之响亮。李爷爷和李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少年就是大龙三人口中那文武双全的师父? 大龙爷爷和大龙爹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大龙亲口说:“爷爷,爹,这就是我们师父。师父,这是我爷爷和爹。师父收我徒,爷爷和爹都十分感激。所以特来看看师父。” 这真的就是大龙他们的师父。两位长辈:“” 意伊微笑着向两位明显惊讶过甚的长辈拱手,礼貌道:“两位前辈好,请进屋里坐。” 两人被唤醒了神,互相对视一眼,大龙爷爷开口:“你,你真是大龙他们的师父?” “也可以说是先生。”意伊道。 “李爷爷,李叔,先进屋,进屋坐下再说。”朱雀招呼两位长辈道。 大龙和二虎也附和,一行人总算进了堂屋。 意伊亲手沏了茶给大龙爷爷和大龙父亲,说:“喝口茶,解解渴。” 意伊温和有礼,容貌不凡,气质出众,李家两位长辈平生都没见过这么仪表不凡的少年人士,在县里见着的那些个公子哥似乎都不及他。 渐渐地,惊讶的情绪平复下来,倒是越看人越内心信服。 意伊也不等两人问,自己缓缓出出身。言说随父母三年前定居于此。父母已去,他曾随父亲学习,略通四书五经,经史子集。 李家爷爷一听四书五经经史子集,顿时微微激动。这少年读过书,认识字。这就好。大龙和他学认字再好不过了。李爷爷对大龙的期望不是科考取得功名,而是能认字就很好。大龙都十岁了。现在所要读书考科举,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但略认几个字是没问题的。等他识了字,怎么样都能谋活路。李家爷爷知道他自己和儿子两人是没法给孙子留下什么家业的,他只能考自己。若是能有一技之长,那就不用担心生计了。 “灶房里饭菜已备好,去端来桌上。”意伊吩咐几个弟子。 三人带着长辈到达已经是午时了,意伊掐指算得有客至,早已煮好了饭食。 三人听意伊一说,哧溜一下就跑去了灶房。他们早饿了呀。这两天在大龙家吃得有点淡。两人嘴已经馋得不行了。回来时就闻到香味了。意伊说准备开饭,谁还坐得住。 粒粒饱满的大白米,摆放得像艺术品一样的菜。光是看着就惊叹惊叹惊叹,只是闻一闻,就饥肠辘辘。 大龙爷爷的大龙爹都惊得张大了嘴,就是在县城最好的酒楼也没见过这么色香的菜。 在这个古代,一些菜式也是大户人家才有的。有些菜式,可能一般人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了。 李家两位长辈连连感谢意伊,只看着摆盘如此好看,却不忍下筷。最后,意伊动手给两人夹了菜,三个嘴馋的少年等意伊开筷后,就开始狼吞。白玉丸子(糯米豆腐猪肉丸子)、山鸡菌姑汤,青玉翡翠(白菜)、红烧排骨、凉拌绿丝、烤全鸡等。每一样都是普通食材,但意伊做得像是玉盘珍馐。 虽是满满一桌,但有大龙、二虎、朱雀在,基本扫荡了满桌。 饭饱之后,意伊特亲切地让大龙陪着他爷爷和他爹休息。洗碗擦桌的事自有二虎和朱雀。意伊自己言称要去编写教学生的书。 这说辞直接就又镇住了李家两家长。两人被大龙领去他们住的卧室坐下后,互相看了一眼。李家爷爷就叹一声,没说话,四下打量了一下,最后摸着被子说:“这是新的。” 大龙特高兴地点头,双眼盯着他家爷爷和父亲,指望着他们表达一下此刻的想法,一定相信他了吧。 李父目光盯着窗外,刚才在院里,他一扫就看见了刻着字的石板和木板,那个东西是很有证明力的。他看向老父亲,语气十分奇异地问:“爹,你说大龙这师父究竟是啥来头?虽说他说他父亲原是个读书人。我看县城里普通人家的读书人可没这通身的气派。员外家的少爷也没他这样的。” 李家爷爷点头,说:“恐怕以前是个大户人家。也许是发生了啥变故。这才没落了。就跟我们家似的。”李爷爷根据自身经历,给意伊寻了个合理的解释。李父深以为然。还叹道:“也是不容易。” 李爷爷点着头,仿佛是附和儿子的话,又仿佛不是。 “大龙,扶我去茅厕。”李爷爷忽然开口道。 大龙赶紧过去扶了他爷爷起来。脸上笑容满面。李爷爷见孙子笑得这样开心,暗道他孙儿总算又有了往日的活泼。李爷爷不知道他孙子此刻想的是茅厕。茅厕,他师父家的茅厕跟别处大是不同。 整齐洁净的地砖,入目惊着人。李爷爷惊讶着,被大龙带到转门砌成小间的真正茅厕所在,李爷爷瞧着光滑得难以令人置信的墙壁和地面,张大了嘴,说出几个字来:“这真是没能说出后话。 其实意伊家最是会让人惊叹的地方就在这茅厕。不过暂时还没其他人进来瞧见过。否则早被当稀罕事物一样传遍各大村了。 意伊这茅房,就是名门贵族之人来见了都要该要惊叹。其他人更不用说。最初整理好茅厕后,大龙三人天天没事都要进去转转,即便是不上厕所。后来意伊言说要三人洗澡,三人也乐意至极,原因不在于他们真的喜欢天天洗澡,而是那浴室特吸引人。意伊改造的时候,洗澡间和茅厕间是分开的。洗澡房只许洗澡。两处小间布在左右角位。中间空余出来。整个空间很宽敞,毕竟曾是猪圈,羊圈,鸡圈,茅厕一体的。面积不小。 “怎么样?爷爷。”大龙得意地道。 李爷爷被孙子的话拉回了神,老人迟钝地拍了拍孙子的肩,几乎有些老泪纵横地说:“好、好” 孙子有了师父,能学到谋生的本事。他放心了。这位小左师父,虽然年龄下了些,但是看着不简单。 第28章 机关术也 意伊编写书倒不是借口,他是真的在写书。有了书写的纸张,他已经计划每天写一些以后要教的东西出来。尤其是算学方面的。这个只能由他自己来编写。文史方面大多可以购买。不过,现在他要写的却三字经、百家姓。合起来,也没多少字。意伊没花多少时间就写好了。将纸页装订好后,他拿给了大龙三人。“这两本册子便是这些天你们所学。拿去。” 大龙接过书,双眼兴奋地盯着手中崭新的书册。二虎和朱雀相继接过来看了又看。仿佛获得了什么至宝。意伊面色如常,又递一个东西,一支巧夺天工的银钗。他递给朱雀,说:“你去镇上找王三霸,问他是否还记得赌约,如果他拿二十两银子给你,你就把这个给他,告诉他此物价值超过二十两,若是他不给银子予你,你就直接拿着这银钗去福满铁匠铺,将此物给老张,说是付给他的银子。然后你把我在那里打制的东西全都拿回来。有一套铁匠工具,还有锅具若干。东西不少,你和二虎一起去吧。” “师父,王三霸多半不会给,要把这价值二十两银子还多的钗子用来付铁具和锅具的钱,这也太不划算了吧。”朱雀在一边说道。 意伊:“跟着师父我,你们要学会的不是勤俭节约,而是花钱如流水。” 三人俱是一怔,随后,二虎眼睛闪闪发亮地道:“师父,你很有钱?” “你师父我,想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好了,快去。” “师父,那我呢?我也和二弟,三弟一起去吧。”没被意伊安排出去的大龙说道。 意伊看着他,说:“陪着长辈,聊聊天,或者四处散散步。” “李叔。”意伊对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李常三一拱手。李常三顿时摆手,说:“这可使不得,你是大龙的师父,怎可叫我叔。” “无妨,各自相论,我年少,称您一声叔,很合适。”意伊说得混不在意。李常三也就没坚持。他看看大龙几人,说:“让大龙去吧,正好,我把他爷爷叫起来,回镇上去。” 意伊顿时就说:“不行,李叔,李爷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奔波了一早上,当好好休息。怎可再上路。” 李常三想说他背着他父亲走,一点事也没有。但最后他还是点头留下了。他也想多看看这位小师父。虽说短短时间已经信服了。但再多了解一些也更踏实。 李常三早年是县里生活的,说起来是有见识的。对于意伊这么年轻的少年有大本事总还存几丝不敢置信。他打眼瞧这少年,总觉得人比那县里的绸缎庄很是能干的少爷不知要强出多少。而这一比,李常三又觉得不妥。那商户人家一少爷怎可和能文能武的大龙师父比。虽没见识过意伊武的一面。但李常三已经先入为主,觉得他肯定会。 安排好徒弟们后,意伊走到院外,直接在外面,拿起刀子将木料唰唰几下就砍成了一段一段的。李常三站在门口,亲眼瞧见。顿时就长大嘴,一脸吃惊。那么粗实的树干,怎么跟砍瓜切菜一样? 大龙在旁边陪着他爹,很是得意地道:“爹,你看我师父多厉害,知道为啥他一刀下去,木头就断了吗?” “为啥?”李常三自然想不通,说是刀子锋利,可从没见过有这么锋利的。 “爹你咋忘了,我跟你说过,师父会武功。这是因为内功,那刀子才一刀能断树。” 李常三信服,意伊会武功这个事情,又得到了证明。 意伊昨天去丈量了村里的竹管口,今天便要开始制作木接头。不过,他做事情讲究一个快速。白日里他就不打算忙着件事情,而是打算晚上动点神异之术来完成。虽然不方便动鬼神之术,但是机关术,普通的画符,一般的幻术还是可以用一用的。而现在他首先要做的是打制一个双层床,以便晚上的时候能睡得下人。 意伊在院子里剖木,削制造床的木板、木条。他手法很快,几刀下去,一根光滑的长方木条就成了。大龙和他爹李常三就在一边看着。大龙已经习以为常,李常三则是惊叹无比。后来,李大龙的爷爷从卧房走了出来。见识到意伊那手起刀落的本事后,也是震惊。不过他却悄悄把大龙拉到一边,问:“你跟你师父要学这木匠手艺?” 大龙摇头:“没有。师傅没说要教我们这个。只让我们读书,说读了书之后再教习武。” “哦。”李家爷爷一副放心的样子,说,“还是读书最重要。这工匠,地位低,还比不上农户。你可别走偏了。读书是最为要紧的。哪怕不能科考,你识得字了,也更好谋生。” 士农工商,地位等级排在那里的,谁都知道读书是件好事。只是一般人人家没机会让孩子读书,或者孩子资质太差,先生不收。 意伊忙活了一个下午,做了两张双层床的零件,还有碗柜、桌子、凳子等物。又吩咐大龙他们将卧室给搬空打理了出来,把新床、新案桌和几张凳子全安装了进去。 整个屋子里简直焕然一新,东西摆放得更多了,但是看上去却更宽敞了。这都得益于意伊合理布置。 意伊也给自己屋里换了个衣柜。衣服放置在飘着木香的新衣柜里,意伊顿时感觉浑身都舒服多了。 安置好家具,意伊就去山里猎了头野猪回来。兔子、山鸡太小只,一两日也吃光了。一头野猪,整理出来,烟熏后可以多吃个一月两月。 左家炊烟袅袅之时,二虎和朱雀终于背着铁锅和铁匠工具回来了。 大龙老远接过二虎背着的铁匠沟工具。全是实铁,可重得很。二虎甩了甩膀子,呼出一大口气,立刻就要跑去新灶房的管口出喝水。意伊知道他意图,立刻叫住了他,说:“堂屋桌上有开水。” 二虎就几个箭步跑到堂屋,抱着茶壶就咕噜,一口气喝了半茶壶。朱雀也去喝了几口。两人喝了水出来汇报今日之事。 王三霸竟然真的给了两人二十两银子,虽然当时也很不情愿,还怒吼了二虎和朱雀,但是却实实在在是拿出了银子给了他们。他们按照意伊吩咐把银钗子给他。王三霸见了,转愤为喜,拿着银钗就收进了袖子里,还对二人一番不伦不类地拱手。直叫两人好奇不已。 两人拿出付了铁匠铺的一两银子后,剩下十九两,递给伊意。意伊接过来,暗道建竹屋的钱有了。 晚饭很美味,意伊和三个徒弟,还有大徒弟的两个长辈,六个人,基本吃光了意伊准备的食物,最后剩下一些油水。大龙的两位家长看着那旺旺的油水,眼里直露出暴殄天物的眼神。因为朱雀收拾碗筷的时候,表示要把剩下的渣宰都倒掉。两老听了,瞪大了眼,连说浪费浪费。大龙三个小子最初也是这个感受,但这些日子天天吃着油水充足的肉菜,他们很快就忘了最初那恨不得舔掉油碟的心情。大龙的两位长辈一直吃糟糠腌菜过来的。初见这种浪费之事,自然是看不过眼的。但是禁不住朱雀手快,碗碟里的油底全倒进馊水桶里了。 新锅都打制好了。意伊将锅在新灶房里安置妥当后,就令大龙和二虎在在新灶台上烧热水。新灶台有两灶眼,其中一个灶眼负责两口大深底铁锅。另外一个一个灶眼上是炒铁锅。在两个灶眼交汇的烟道出还有一个深底锅位。无论哪一口灶眼有火,烟道上的锅都能受热。这个锅位是烧水专用。不过今天,意伊让四口锅都烧上了水。 意伊这个师父先去洗澡房洗了澡,然后是大龙动员两个长辈去洗。大龙在一边指导。之后大龙、二虎一道进去洗了出来,朱雀停了柴火,最后去洗。 夜,安静下来。意伊在卧室里,从框里拿出一个白天砍的木头,先是一刀一刀仔细地雕刻,雕成了一个带着翅膀的小人。然后在小人身上写写画画,一同精心勾勒后。木头小人就活了。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肯定得吓死。意伊笑眯眯地看着小木人,还从他手中的刀子一端融了一小块铁片,铸熔成了一把现在铅笔刀大小的刀子,佩在了小木人手中。 “去吧。” 意伊一句话后,小木人飞了起来,飞到框子里,拿着刀子对着框里的木头就削切起来。 意伊不再管小木人,而是拿出一张青纸来,提笔在纸上作起画来。先是林木山川,后在群山之中,一座恢宏华丽殿宇在墨笔下冉冉显现。古雅的殿堂建筑一直是意伊所好。他曾买下一处荒山的使用权,打算在哪里建立这么一座蟾宫月桂一般的建筑群。可惜还没动工,就穿了。 收好这幅画后,意伊又拿出一张纸来。东边的水沟,一直流到南方的河沟里。水量充沛。沿水渠建一处造纸坊,完全可行。水流完全能带动水碓。 意伊三两笔就把造纸坊设计好了。又在一边作了内部数据。 画好两张画后,意伊回头,就见木框里已有有小半的木头变成了木接头。小木人还在辛勤地劳作。意伊抽了一张草纸画了张符,贴在木人身上,符纸化作金光消失在木人身上,瞬间木人闪闪发光,小翅膀闪动地越发灵活。刀子削在木头上的动作快了不少。意伊皱眉,对这个速度不太满意。但想了想,这是用草纸画的,能有作用就不错了。若非他神棍属性强大,还真没法用这破草纸就画出符箓来。以后自制一些黄纸好了。 任由小木人帮着劳作,意伊上床睡觉。 第29章 意伊进县 大龙的两位长辈没在意伊这里多留,第二天就回去了。意伊自是盛情挽留,不过两位长辈铁了心要走,哪里留得住。大龙亲自去送,都被他爹给拒绝了,还再三叮嘱大龙要好好跟意伊学。 送走两位长辈,意伊便让三人去村上送木接头。昨晚小木人工作了一夜,木头全雕成了木接头,编号也标得清清楚楚。 村里人收到木接头后,就全面展架了搭建竹水管的工作。于是整个望林村在农忙后不仅没有缓下来,还忙得更风风火火了。这股热情传播开去,四里八乡都知道望林村弄了个新事物。竹水管导水进家门。别乡的人来看热闹的不少。看着那高架在树上的竹竿,很是惊叹。 来看的基本是小河村和李家村的。三村实在隔得太近了。基本互相有个什么事情,转眼就传遍了。 望林村的乡民对邻村的惊叹很是受用,干活越发卖力起来。挖坑栽木桩,搭竹管,统共忙活了不到十来天也就全面落实了这项通水工程。当水被直接导进水缸里,大家亲眼看见这个结果后,对前面的忙碌才算是有了实质的得到实惠的感觉。 村上也有那不愿搭水管,也不出工的人。这些人家,一般是离水近又或者院子里有水井的。有水井的自是感觉没必要从老远的沟渠中搭那么长的木桩和竹管过来。离水源近的,或觉没必要,或是不想出力参与搭建工作。这样的人家也不少。整个望林村户数不少,约有五六十户人。除了张家院子、罗家沟、刘家寨几个聚居院落,其他人家都散居,也许两三户,或三四户紧邻。 几个大的聚居之所,有族老说一不二,基本全都一起劳动,每一家都牵了水管。至于其他人家差不多就只得一半的人家参与了。 建完水管,意伊开始和村长,老族长们商量建竹楼的事情。意伊言说要每日付10文钱,再供应两餐饭食,但遭到了村长和老族长们的一致否决。 “你免费教村里孩子们读书,又出钱修竹楼。大伙怎能再收你的钱。工钱的事就别提了。饭食也不用你安排,大伙自回家吃。两天后,我就召集村民开始动工。”村长刘河山很坚决地说。 其他族老爷纷纷说:“就按你河山叔说的办。” 意伊也就不争辩了。和几位长辈定下了动工建竹楼的时间。由擅长工事的王长福带领。 意伊将图纸拿给王长福。意伊的图纸形象又详实,王长福见了,大为惊叹。看着意伊的目光都敬畏起来。 意伊把图纸交给他,也就不多管了。木料和石料都有。其他的就交给王长福负责了。就从面相来说,王长福是个负责任且心细的人。建一栋竹楼,可以放心交给他。 建竹楼不算多么紧急的事情。造纸倒是个紧急事情,这是生财之路。虽说道门有点石成金之术,但能用寻常手段获得钱财,也就不必用点石成金的法子了。 意伊站在院子里,对围着炉灶烤山鸡的三个徒儿说:“你们看着家,我去县里一趟。约莫五六天就回来。” “去县里?师父,我和你一起去。”朱雀反应快,立刻就从山鸡的诱惑中拔出神来,窜到了意伊身边。 大龙和二虎慢半拍站了起来,纷纷表示要一起去。 意伊却摇头说:“你们看家。”不容置疑的表情。 三人耷拉下脑袋。“师父,你去县里干什么?”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意伊走到卧室一番收拾,再出来,关上了门。对三个徒弟说,“这屋任何人不得进。” 三人点头,意伊提着一个包裹往外走。院子里的山鸡糊了,二虎大叫着去抢救。朱雀跟在意伊屁股后面,说:“师父,这都快午时了。这个时候出门?县里步行得四五天,赶车至少一天一夜。师父,您是坐牛车,还是步行?” “别想跟着,回去。你师父我轻功了得,你说是步行还是赶车?” “师父,那你早去早回。” 意伊去县城了,不声不响地,说去就去。留下三个徒弟,对着烤山鸡也没了胃口。 意伊走的时候,什么任务也没给三人安排,只说让看家。三人还真就坐在院子里看家。 意伊先是不紧不慢地走在从村到乡到镇的路上,等过了镇子,慢走许久,到了晚间,意伊就风驰电掣一般疾行起来。夜晚,没什么人。正是意伊赶路的大好时候。 明月相照,树影丛生,暗暗淡淡,明明灭灭,伊意踏步如飞,走过一个又一个村子。在天色方亮之极,站在了南浦县的城门口。 日出东方,正照县城东门,城墙在太阳照耀下,一片灿灿的光辉。逆着日出的光芒,一个蓝衣少年缓步走到城门。上岗的士兵本打着哈欠,睡眼还未彻底睁开。当这个少年走来,一左一右守城的人保持着打哈欠的动作,呆呆地看着走进的人。直到人走进去了。两人才想起,这还没付进城的大钱呢。不过看着那人的背影,两人也顿时歇了收人大钱的想法。 一般,进城都要付一个铜子,只读书人或有身份的人那自然是不用的。 意伊站在这古代的县城里,扫视周围。只见摊贩们已经摆好了摊,小贩也挑着挑子在街上走动。行人还不算多。大约时辰还早。 意伊扫视了一番后,往北城走去。此县富贵集于北城,意伊自当向北而去。 八仙酒楼,这名字取得挺不错。意伊走进去,付了二两银子,包了一间最好的雅间。意伊坐在二楼,打开窗,往下看。可以看尽一条长街。街对面是当铺、书斋、四宝斋,四宝之名源于笔墨纸砚四宝。 意伊就坐在楼上盯着对面瞧,从早上瞧到中午,整整瞧了半日。午时,他下了楼,先是去书斋瞧了瞧,书不算多,也不算少。至少四书五经都不缺。有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来去去。意伊将整个店里的书扫视了一遍。店掌柜热情地询问:“公子,您要买什么书?小老儿也许可以记得书搁在何处。” 意伊看向热情的店掌柜,说:“准备几套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我三日后来取。这是定金。”意伊随手又二两银子出去了。掌柜的拿着银子连声道好。 意伊从书斋出来,就进了隔壁的四宝斋。四宝斋里也有不少人。意伊进来,引起了一些注意。他走到摆放毛笔的柜台前,旁边一位青衫年轻人忽然开口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南浦县人。” 意伊缓缓看向说话之人,对方高眉挺鼻,眼神清亮。很不错的面相。意伊暗道。 “不住此县中,但是此县人。”意伊的回答。 青衫年轻人一副明了的样子,道:“原来如此。在下姓郑,名常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意伊看一眼这位热情的年轻人,这是想要与他交朋友吗,倒也不妨一交。“我叫左意伊。意思的意,人尹伊。” “原来是左兄,左兄要买毛笔?” “随便看看。”意伊道。 “这四宝斋的笔墨纸砚都是县里最好的。左兄若有看得上的,尽可买。” “哦,那这四宝斋除了卖出之外,可收购?” “左兄不是要买,是要卖不成?” “算是吧。” “左兄,这四宝斋据说所收货品都是有来源的。不知左兄的纸产自何处,品质如何?若是品质和价格合理。大约可以和掌柜一谈。” 意伊走到摆放纸的位置,打眼一眼,纸张大小和品种都挺不少。只是质量都没他自己造的纸好。随便瞧了两眼,意伊也就没兴趣了。他很是随意地说:“我的纸自是比这些纸的质量都要好。乃上品中的精品。” “这位公子,我们店里最上乘的乃是这种名“澄心堂”的宣纸。此纸肤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乃纸中佳品。不知公子手中何等样的纸竟比这上等的宣纸还好不成?” 掌柜从他的柜台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意伊面前。神色挺严肃,对意伊刚才之言似乎颇为不赞同。意伊还没说什么,他旁边的郑常遇就对那掌柜道:“冯掌柜,这宣纸澄心堂自然是佳品,左兄大约与其相当的纸。左兄,我来猜一猜,你手中究竟是什么纸。这能和“澄心堂”比肩的纸” “我的纸自是市面上还没有的。”意伊打断新认识的这位仁兄好意打圆场的话,回头看向冯掌柜。面若干柴,略有尖刻相,对意伊的话十分不满,就要批斥的样子。意伊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身形一转,就从掌柜身边绕过,几步就出门去了。郑姓年轻人见此,立刻跟了出去。徒留掌柜站在店里,一席就要慷概激昂说出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被气地脸红脖子粗。 意伊往来路走,走进了前面的当铺。 此刻,当铺没什么人来,意伊踏足冷清的门槛后,掌柜还算热情地询问:“公子是要当还是要赎?” 意伊微笑:“如何当又如何赎?” 掌柜仔细打量了意伊一番,心下了然,这是位新客,看起来挺有身份,是个可发展顾客。掌柜的更热情了些,从柜台后面解说道:“这当分活当和死当,活当自然价格低一些,死当就高一些。若要赎活当之物,只需要比收买价多加一分钱,若要赎死当之物,那就要按市面价了。至于所当之物如何出价,那就要看价值几何,行情如何了。不知公子手中可有好物?” “有。” “请问是何物?公子要如何当?” “谁说我要当?”意伊甩甩衣袖,笑着出了当铺的门。 第30章 意伊卖画 人来人往的街上,意伊闲闲地走着,走了大半条街。他忽而在伊阴凉的树下停了下来。至少几百岁的老树下,一圈石桌石凳,摊贩把东西摆在石桌上卖。基本没什么空余的摊子了。还有人自带桌椅蹲在树下,算命看相先生有,写字卖画为生的书生有,还有卖小吃的,有老翁和垂髫在背靠着树干,时不时摇两下蒲扇。现在已六月,天气渐热。尤其是午时过后。热度有些高。意伊躲到树下,先是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走到卖字画的书生桌前。 书生,年约二十五,清瘦,穿着浆洗得发白的青布衫。人有点颓废。他见意伊站在面前,就问:“公子可要写点什么?”语气不是很确定。一看就是个不怎么自信,性格优柔寡断的人。 意伊摇头,说:“你这桌椅可卖?” “你要买桌椅?这前面店铺里有。”书生显然不解意伊为什么要买他这破桌椅。 “自然是因为你这里有就近的方便。你看二两银子可好?” “二二两银子?”书生一副惊讶的样子。他此刻身上身旁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值二两银子。 意伊也不多说了,把银子拿出来,塞到书生手中,道,“一共三两。你这笔墨纸砚都归我了。”塞完银子,意伊就把书生拉了起来,自己坐在了书生的位置。书生愣然半晌,一咬牙,拿着银子走了。三银子,够买多少他这破桌椅和廉价纸张和笔墨了。 这个书生位换人的事情小小的引起了一番注意后,大家就又各自忙自己的了。意伊则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然后竖立在招牌上。覆盖了之前书生的招牌。 一千两,就这么三个字。也不说什么一千两,总归是一千两。 意伊写好这么个牌子后就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不动了。周围的人也好奇地看了看,识字的人指出那上面的一千两字样。其他人自是猜测纷纷,不过大伙总归要顾看自己的生意,没时间跑来询问或是专门围观。自也有闲人在意伊摊前转悠,发出的声音都表达着好奇。但是意伊就像没看到有人一样,一点不搭话。他不搭腔说话,别人也就不说话。他毕竟是个生面孔。之前的书生,大家还比较熟悉。 时间忽悠一下就过去了,太阳还剩下最后一个身位就要隐没了。这个时候,意伊正了正神,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筒搁在书桌上。又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名画千两,酉时二刻,有缘人可得。 这字样再挂上去,就引起大动静了。周围摆摊的人大多开始收工了。就纷纷看着意伊这里的动静。本来见他没什么动静,大家也觉没什么意思了。但此刻这么几句有噱头的话一写,立刻又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不知是什么画,价值一千两?” “是啊是啊,难不成是什么大家名作,古董字画?” “大家名作,古董字画能在摊子上卖,不过骗人的把戏。走了走了。” “这要是卖得出去,真是见鬼了。” 意伊这个新面孔遭到了众人的怀疑。不过,他一副高冷模样,全然不为周围的质疑所动。终于,在酉时快到二刻的时候,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子走了过来,手摇折扇,对着意伊就说:“本公子看看你的画,若是值当,千两又何妨。” 意伊抬头扫了眼那人,说:“你,无缘。” 周围哗声四起,这人傻了?无缘? 问话的公子先是一愣,后就一怒:“你什么意思?弄什么玄虚?本公子今天还就要你这画。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意伊伸出手一挥,在他桌子面前发狠话的男子顿时被一股风吹得倒退数步,险些没站稳。其他人见了,纷纷看天看四周,没见吹风啊!大家一致看向坐在摊后那少年,顿时有点不确定起来,这是骗子?长得可是真好。看着确实挺不同于一般人呢。 被吹走的男子站稳后也是惊疑不定,再看意伊,就见那人眼望别处。男子顺着意伊的目光看去,除了一些走在街上的寻常人,什么也没看到。男子欲回头再找意伊,一泄刚才狼狈之愤,但是回头看见意伊,却又有些不敢,这人莫非真有什么古怪?踌躇间,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忽然走到摊位前,很是好奇地问:“千两的画?让我一观。” 意伊笑了,说:“这画与你有缘。” 意伊这话,周围人都听见了。前面对那位公子说无缘,现在竟就遇到有缘的了?那到底卖不卖得出去呢?大家都紧紧地盯着意伊和那中年男子。 意伊将他的画展开,中年男子一见之下,脸上漫不经心之色顿收。双眼发出了亮忙,竟是大喝一声:“好!果真值千两!” 中年男子看着画,连连点头,许久后终于从画中抬头,对意伊说:“千两银子成交,不知送往何处交接?” 现在银票还未流行,局部使用的交子也只限于一些商户之间。千两银子是个不好搬运的数额。这么大笔的交易,自然是要约定安全之地交易的。意伊微笑说:“八仙楼,二楼右进第一间房。” 中年男子拿着画,不舍得放下。他再三叮嘱道:“可说好了,等我拿银子来买你的画。中途不得卖给他人。” 意伊笑着说:“你把画拿去吧。我在酒楼等你送银子来。” 中年男子倒有些不可置信,正色看意伊:“当真?” “自然,我早就说这画与你有缘,更准确地说是与你家主人有缘。你自拿去。银两不过是为了添美意。不给也无妨。”意伊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全然不在意千两白银。 中年男子这次面露警惕,看着意伊,问:“你是何人,怎知我家公子?” “略通相面之术,观你面相即知有主家。”换个说法,你这是仆的面相。不过这么说不是得罪人么。意伊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不得罪人。 “公子会相面?”中年男子半信半疑。 意伊:“初通,许多研究过周易的人都挺会看人的。这不足为奇。” 这么一解说,中年男子释去了大半疑。但也没立刻就放下戒疑,而是又探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年岁不大。” “嗯。” “公子所学为何?” “略读几本书。” “公子所读何书?” “大家读的书,四书五经之类的。天色已晚。”意伊看一眼落下去大半的夕阳,回头说,“这位先生,我们八仙楼见。”意伊就站了起来。摊子上的一应东西都未带走。只人飘飘然就走了。步履快入飞,衣襟飘飘,消失在人中。 中年人拿着画,盯着那失去意伊人影的人群,眨了数次眼。这少年,有些古怪! 意伊演了出高深莫测的戏码后,回到酒楼。已经快入夜了。意伊点了晚餐。用膳之际。那买画的中年男子就来了。后面一群护卫,挑着一口箱子。箱子进屋后。打开给意伊看。十两的银锭整整一百个。 “这是一千两。公子点点。” 意伊点头,并不点,他回到桌子边坐下,继续用饭。对中年男子道:“行了。” 言下之意他可以走了,但是中年男子却不走,只让其他人退了出去,他自己走到意伊的桌对面,拱手道:“某姓陈,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们不熟,倒也不必互通姓氏。”意伊很是率性地说。 中年男子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过却表现得却十分礼貌, “左公子。不知左公子可识得九酒道人?” “不识得。”意伊看向对面自称姓陈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说,“像这种一听就是名人名士的人士,我一个都不识得。” 中年男子看着意伊,很是狐疑,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顿了片刻又问:“敢问公子的画从何而得?” 之前太欣喜,竟是忘了问诸多疑问。中年此刻自然想要一一问清疑惑。 画如何得来? 画者何人? 作画之人仙居何处? “这个嘛,不告诉你。”意伊笑眯眯地说。 中年男子一咽,确是不好继续再问什么了。心中也奇,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此从容。背后应当是有奇人异士吧。心中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中年男子迅速告辞。此事还是要具体分说给老爷。 意伊用完晚膳,给银子上了一道保险阵法。然后一觉到天明。 意伊来县里的第一件要事自然是赚钱,现在千两银子到手。第二件事情就是去县里置办地契。村子里,一般要办什么地契,都要先去找里长,也就是镇长。但是意伊掐指一算,可能有些麻烦。不如直接来县里方便。 置办地契的事情,意伊并不打算亲自出面。他先去典当行找了个熟悉土地买卖的代理人,付些银两,让对方代理他去县衙办地契。 意伊自己画了张地图。把要买的地都圈了起来。注明了面积大小,标明了用处。这都便于官方确认,不用再派人去考查录记。意伊要买的地都是无主的,这很好处理。基本是交钱就能盖印给契书的。 意伊选的人办事很有效率,当天就把地契给办下来了。 “左公子,这是您的地契。”自称老贺的典当行人笑微微地把地契递给伊意。意伊接过来,又给了对方三两银子。 老贺揣着银子高高兴兴地走了。这公子实在大方。一下子赚了五两银子。在这小县城,别说五两银子,一两都贵重。当前银贵,一两银子就是三贯钱,可以买多少粮食了。五两简直就是大发。 第31章 千两花法 第二件事解决,意伊回到酒楼,坐在雅间养神。盏茶功夫后,酒楼伙计敲门敲得震天响。 “公子,有人找你。” 意伊懒洋洋地睁大眼,起身慢哒哒地走到门口,开了门。门口除了半弯着腰的酒楼伙计,还有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昨日买意伊画的中年男子。另外一个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中年男子落后青年半个身位站着。这就不难看出青年是其主。 青年男子着锦衣长袍,头戴玉簪,天庭饱满,眉目英挺,身量极高,气质极佳。负手站在门口。门打开后,他的视线就落在了意伊身上。眼神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但瞬间隐匿。常人难以捕捉。 “这是我家老爷。”那买意伊画的中年男子开口介绍道。 意伊:“请进。”心里却想这么年轻就被称老爷了,怪有意思的。 “这位老爷有何事?”意伊觉得有趣,便也这么称呼。 青年在意伊对面坐下,意伊方想起,他都忘了表示礼貌让对方坐下。不过对方既已坐下,倒也无妨了。 中年男子关了门进来,站在青年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木头人的样子。意伊看了,也觉挺有趣。还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青年看着意伊,道:“在这小小南浦县里,竟有公子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想必师门定然不凡。”语带着赞赏。这话最终目的不是赞美,而是探问师门。 意伊倒也点头,说:“我师的确不凡,不过世上除了我当无人知其人。” “哦。公子师父甚是神秘。”青年微笑,如沐春风。 意伊也笑,说:“是啊。” 正常来说,接下来该追问师承,不过对面的男子却不急着追问,而是道:“公子的画,千金难求,陈某能千两求得,实在是幸事!” 意伊微微一笑,没答话。 对面的男子品了口茶,又说:“某姓陈,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意伊:“我啊,我名意伊。” “不知是哪两个字?” “意下如何之意,人尹合伊。” “很特别的名字。” 意伊又微笑,无话。他这名字自出生而得。是母上大人在他尚于她老人家肚子里的时候就翻阅无数典籍想好的名字。不过虽然他母上费心费力取了意伊这么个名字,但是却也说不出什么意义深刻的含义来。因为他母上大人说了,就是觉得这两字合在一起稀有且好听。且他爸也附和说光是这两字听起来就很有涵义,不需要再多解读。亲戚们都以为然。意伊一度也以为然。至于现在,他更以为然了。这名已经和他是一体。此名即他,他即此名。就是他改个名字,和他命运相关的还是意伊,而不是其他。比如左兰,这个名字就算人人都喊,也和他联系不深。 “不知是何人给公子取了如此好名?” 听到这个问题,意伊就笑了,特真诚地说:“母上大人。” 对面青年微愣,然后呵呵一笑说:“公子家人定然诙谐有趣得很。” 意伊:“我已经习惯了。倒觉不出诙谐有趣的味道来。也许别人见了,是会有这个评价。” “哦,那若是有幸,陈某倒想拜访公子高堂。” “怕是没机会,他们不在此世间。” “请恕陈某唐突,不知公子家事。”陈老爷显然是误会了。意伊口中的不再此世间,当然是在他世间。而陈老爷当然就以为是去世了。 “无妨。”意伊面色如常。人都还活着,他当然忧伤不起来。 “意公子,我家中管家昨日从你处购得名画,某幸见如此技艺高超,意境高远之画。只不知是哪位大家所作?公子可否解惑?” 意伊嘻嘻一笑,说:“陈老爷,见画即是天大的幸运了。要见人,他日运隆之时机会可再有。” 对面之人一愣,随即哈哈一笑,道:“公子说得是。不知公子家住何处?陈某好与公子结交一二,好积攒更多见大师的气运。” 意伊也哈哈大笑,说:“好,我喜欢你。你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青年又一愣,很是有点愕然。好,我喜欢你,这是什么表达方式?还以为是个内敛的少年,但短短片刻,人物形象已和初见不符。还真是具备了奇人异士的特征。看来正如陈坊推测,这个少年当是师出奇人门下。这小小南浦县,有奇人异士隐居的话,那就有意思多了。 “公子豪爽。不若我唤人上酒,咱们畅饮几杯。”青年提议。 意伊却摇头,手挡在唇前,说:“不不不,我不饮酒。” “倒是憾事一桩。”青年说道。 意伊又摇头,说:“无神仙佳酿,倒不如不饮。” 青年一顿,问:“哦,公子喝过什么样的神仙佳酿?” “嘿嘿。”意伊笑,对着青年眨了眨眼睛,说,“我们有朋友之缘,以后当有机会同饮。待我酿出神仙佳酿,自当请你品尝。” “我们有朋友之缘?” “嗯。”意伊煞有其事地点头,“你的面相不错。” “你会看相?” “我会很多。看相不值一提。”意伊很是随性地说道。全然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大话。 青年几乎也以为这不是大话,但他还是持保留看法,他想的事少年应该真的有非同寻常的师门。 “公子家住何方?”陈老爷始终记得他要问意伊的住址。 意伊就又笑了,说:“茂竹修林,凤凰可栖,山外青山,一片炊烟。” 后来,陈老爷根据这几句寻找意伊地址,却是数月没有结果。 意伊来县里还有第三桩事情,那就是寻找一个造房的工造组。建豪宅和造纸坊都不是只找几个村民能完成的事情了。必须得有专业人士。 第三天,意伊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已经打听清楚西城就有一个工帮的本部,叫田石造。意伊走进门,里面一个人懒趴趴地趴在一章柜台后面,面黑身壮的一大汉,看见意伊进来,懒洋洋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才说:“这位公子有啥事呢?” “包工程否?” “工程?公子是来出包工程的?稍等稍等。”懒汉立刻活泛起来,从柜台走出来,引着意伊到里间坐下,还吩咐人上了热茶。 “公子,你要出包怎样的工程?” “我要造两座房子,已有图纸,你们只需按照图纸建造即可。” “已有图纸?可否一观?” 意伊点头,从袖中摸了纸出来,递给黑脸汉子。 黑脸汉打开图纸,目光才一触,立时惊呼:“这图当真惟妙惟肖,纤毫毕现。好好好,好图。这房子也忒壮丽了。这工程”大汉一番激动后忽然禁了声,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伊意,“公子,你要造这样的房子?” “没错,有什么问题?” “这,这”大汉吞吞吐吐半天后,说道,“咱们工造还没造过这么宏伟的建筑呢。” 意伊:“那你们是没有信心?” “这” “你们只管接了,到时候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尽可找我。我自能解决。”意伊很是有魄力地说道。 黑脸大汉犹豫许久,说:“公子,这事,我得和上头商量。” “行,你们商量吧。建这栋房子的造价是800两银。另外我这里还有一座简单些的房屋,你看看。造价可出200两。”意伊把造纸坊的图纸又递给大汉看。 黑脸汉子听到意伊的800两报价已经完全魂不守色了,再看到另外200两的宅子。已经是不顾一切了。说道:“公子,这工程我们田石造接定了。不过具体事项,还得找上头的来商量。” “行,如果成的话,我会先付百分之五十的工程费,等到工程中期再付百分之二十,最后完工的时候,再付百分之三十。” “如此甚好,甚好!”大汉连声说。连忙去派人去喊谁谁来。 “公子,请稍等,我已经派人去请少东家了。”黑脸汉子回头对意伊说。 意伊:“不急。” 大约盏茶过去了,被大汉派去叫少东家的人回来了,大汉出去问了话,然后愁眉苦脸地回来,说:“公子,少东家去了别处,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公子看明天再来可好?” 意伊也点头,很好脾气地说:“行,我明早再来。” 意伊走得洒脱,大汉却一副十分不舍的样子。这1000两的大单子,那肯定是越早谈好越好。这南浦县虽说没有和田石造竞争的工造,但是还有邻县呢。这天大的好处可不能飞了。明天,明天必须谈好。黑脸汉子心里暗暗道。 意伊出了田石造,慢慢地走在街上。这1000两算是全投完了。虽然分几次结算。不会一下子就洒完不能周转。但总归再挣点比较好。不如用银子打造几根钗子去卖了。 意伊琢磨生财之道,未注意周边,忽然一股脂粉味飘来,一块粉色的手帕掉落,他没有伸手接,就任手帕掉在了地上,然后就听见头上有个娇翠的女子声音嗔怨道:“公子怎如此无情耶!”半哼半唱的,有点勾人。 意伊上下左右一看,女子穿得花花绿绿地在外面招男客,烟粉气扑面,这分明就是古代的妓院。 意伊若无其事,抬步就走。既没搭腔楼上的姑娘,也没面红耳赤,更没有多好奇。就那么平常地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