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绘》 01 南疆,千水洞天,南竹小镇 千水洞天是苍生界泛大陆上最靠南的一个地域,那里多水多山,虽说炎热却又不失清凉。而其中说到神异,又数南竹小镇。 南竹小镇,别称日光城。整个小镇都坐落在骊沧河的边上,骊沧河河水全年充沛,而南竹地势低洼,河水常常倒灌入城中给居民带来诸多的不便,过惯了闲散日子的居民们,便干干脆脆的引了河水入城,南竹从此成了水镇。 南竹神异,在于它的水,居民们如若饮水,向来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靠墙挖一个不大不小的泥坑来,待到第二天清晨起床,你一定会在那个坑里发现一汪清澈的水。那水是可以直接喝的,而且甘冽沁凉。那是一种骊沧河的河水完全无法比拟的清甜,他们说,这是仙尊的馈赠。 在古老相传的传说中,南竹曾被仙尊光顾过。 南竹又有美景,名曰翠海流萤,没有去南竹的人,是绝对没有资格评价翠海流萤之美的。那是天赐的恢弘美丽,像是群星的一瞬间降落,可以尊贵到让人虔诚的跪拜。于是流萤在南竹又别称绿光,翠海流萤与曾经的美人子央并齐,是为南竹的两大美景。 南竹有古歌司光,唱曰: 南竹绿光,伊人子央; 翠海流萤,美服羽裳。 我有琴瑟,摇弦高唱; 盼子回眸,执子之觞。 娉娉婷婷,绮罗雪色; 素指采何?林间绿光。 霙之飘荡,柳之徜徉; 佳人顾笑,凌虚陌上。 越陌从之,不见子央; 但见流萤,空留绿光。 顾我千载,思我年长; 望子踏光,归我故乡。 时间在这个世界最为残酷,它可以漠然的直视生老病已,悲喜爱恨,然后笑着刻下最痛的伤痕,没有犹豫,没有怜悯。它说,这是命。 ——————分割—————— 团云丝丝缕缕的在河上汇聚,在河上风的吹动下,略过小镇朝着天边飞去了,夕阳西下中的南竹被温暖橘色的光芒笼罩着,像是倦怠的睡美人儿正准备安息,懒懒的,温柔中满含着俏媚。天边有镶着金边的团云,趁着蓝紫色的天空,飞向了夕阳。 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敲碎了小镇的寂静,青石板上厚厚的青苔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踩过了,银白色的马儿不得不挑着地方走,它怕自己的马蹄子踩在青苔上会滑倒,那么厚的青苔,下面的水分那么充足,根本就是在挑衅它的平衡能力。 牵着白马的北国女子雪霓,却慢悠悠的踩在厚厚的青苔上,甚至还有心情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留在青苔上的一串脚印,绵绵延延,远处一些的都已沁出水来,在微暖的暮光中闪着细碎橘黄的光芒,像是一只只琥珀色的明亮眸子,天真无邪。 雪霓笑了起来,她的笑是层层叠叠的,犹如昙花在层层叠叠的绽放。甚至有光在她身边汇聚,是浅淡的白色,盈盈的在她的雪色长袍上流转,那淡白的光芒中甚至隐隐有宏大的乐在浮动,只是想要倾听时已经消失了。 “我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回来,海凝”雪霓轻抚着白马的长毛,眸中带出一丝悲伤来。六百年了,十个轮回,没有想到,南竹居然还是老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 “南竹绿光,伊人子央;翠海流萤,美服羽裳”隐隐有歌声从远处深巷中传来。 “呀,居然还有人记得子央!”雪霓惊讶,她摆动长袍,牵着海凝又向前走动。 “霙之飘荡,柳之徜徉;佳人顾笑,凌虚陌上”渺渺茫茫的歌声突然近了许多。雪霓停下脚步,十分不解,霙乃是对雪的古称,一般来说只有北疆的人才会这样的称呼,南竹在南疆的最南方,从没有下过霙雪,为何在这歌声中会有霙的存在? “顾我千载,思我年长——”小巷转角,年轻的渔人唱着歌儿骤然出现在眼前。雪霓倒退一步,缩到了白马的身后。 “哎呀!”渔人不知所措了,南竹小镇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外人经过了,这个镇子的居民们基本上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牵着白马的女子真的没有见过。“那个”渔人张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雪霓轻轻浅浅的笑了起来,才探出头来,敛衽行礼说:“小女子雪霓,想留宿这里,若是打搅还请见谅。” “哎呀呀,不用行礼不用行礼,我们这里地儿小是没有旅店的,天色已晚,若是不嫌弃,就去我家里住吧。我叫千岛翼。”渔人抱着他的渔网傻傻的笑了起来,接着连忙让路,引着雪霓朝他的来路走去。 “那就多谢了。”雪霓淡淡的笑着回答。 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在晨晨的暮霭中,摇曳着,旖旎着。夕阳吝啬的收起了最后一抹余晖,夜神张开了黑色的双翅,从极东的地方呼啸而过,一路向西。雪霓抬起头来,看着蓝紫的天空一点一点被侵染成纯正的黑色,她甚至听到了一向喜爱在夜里游荡的时令之神苏醒时的呼吸声,悠长而又绵延,有一种另类的平静。 ——————分割—————— 虚夜之空 滞重的黑暗笼罩了一切,只有星星点点的白光浮动着,光耀垂着眸子盘坐着,捻着手中的玉珠默默不语。半透明的光镜中,年轻的渔人笑容满面,不时回头说着什么,然而他的身后只有一团浅浅的白光跟随,摇曳如花。 “耀!”时令立在他的身后,目光沉暗的盯着光镜。良久才开口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仙尊,趁早,剔除仙籍吧。” 光耀好似如梦初醒一般,看着光镜中的白光,他苦笑起来,说:“她司光” “那就剥夺分离,暗疆天城因她的错位已经摇摇欲坠的,你不知道?不清楚?她牵连了所有在位的仙尊。”时令强硬的说,“恰好北氓那里银狼中有一只变种,可以弥补空缺。” 光耀喟叹一声,说:“你去吧,让那只银狼先行归位,雪霓的事还要再等等。” 时令沉默的望着光耀的背,良久才低声说:“耀,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和我了,千千万万年过去,也只会有你我永存,我已经失去了苍穹,我不想再失去你。” 请你好好地照顾自己。 02 虚夜之空中,静默的让人窒息,光耀茫然四顾,他值得吗? “我值得吗?妹妹” 隐隐中,和光耀惊人相似的面容浮动着,朝他灿烂的笑着。红唇微张,如同呢喃般道:“不值得” ——————分割—————— 幽深的古巷中没有人影,但是总能听到有隐隐的欢笑声传来,夹杂着诱人的饭香。雪霓抬头看向天空,夜真的来了,然后,一抹小小的绿忽地一闪而过。 转过古巷,前面就是一条水巷,有一条小木船安静的浮在水边。千岛翼跳到船上,放好渔网后,回头对雪霓道:“我家就在前方不远处,但是必须要乘船才能过去,上船吧。” 雪霓点头,牵着牡马上了小船,夜色已经降临了,没有了丝毫的余晖。她抬头看着夜空,渔人摇着木橹唱着古歌儿。又是那首司光,歌调悠扬绵长,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绝望与不甘。 “这歌是从什么时候流传的,南方地区可没有霙雪的,为何这首歌中却有对霙雪这样古老的称呼?”雪霓不解的问。 “六百年前的事情了,有一个北方旅人,抱着一幅子央的画卷来找他的妻子子央,可惜那个时候子央已经离开这里了。后来那个旅人就一直徘徊在这里,唱着这首歌,直到十年后那个旅人突然的失踪不见了,那之后这首歌就流传了下来。”千岛翼呵呵笑着,回答道。 他抬头看了看天,静寂的虚空中有星星点点的绿光悠悠闲闲的晃动,有一点轻巧的落了下来,雪霓伸出手指,那个小小的光点就落在了她的手上。那是极其漂亮的翠绿色,充满了生命的气机,勃勃的生机能让人想到最纯真的少年时光。 雪霓笑了起来,她的笑是一层一层绽放的,先是唇角微微翘起,然后面容放松,晕染出笑意,最后眉眼沁出亮泽,像是盛开的倾世之花。千岛翼讶然的发现有光在这个来自北国的女子身上流转,浅浅的白色光芒,看到光就仿佛能听到恢弘的乐。 他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了什么?那手中的小小绿光,突然被晕染了一层浅淡的白色,那白色和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光芒是一样的,这个小小的白绿色光点突然就兴奋起来,轻巧的浮动着,围绕着女子跳起舞来。千岛翼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轻灵俊雅,不断有新的绿色光点加入这样的舞蹈中,那白绿色一瞬间晕染了所有的绿色流萤。 一瞬间的律动,他抬起头来,看见千千万万的流萤呼啸而过,这是翠海流萤!每到夜晚来临后短短的半小时内都会上演的宏大美景。可是这个来自北国的女子却为这亘古不变的翠绿镀上了一层白色,传说中,当翠海镀上了一层白色,就是子央回归的时候到了。她,是那个传说中的女子吗?千岛翼迷糊了。 “你是子央吗?”千岛翼瞪大眼睛问。 “子央?”如同被碰触了禁忌一般,女子一瞬间苍白了脸色。继而瞳孔猛然收缩,似乎看见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东西,她不自觉得低声呼了一声,“洛!” ——————分割—————— 六百年前,北氓 北国的冬季,是很冷了,这里是霙神的绝对领域,太阳落下,并收敛了所有的余晖后,霙神会在整个北疆洒下寒彻透骨的冰冷夜气,这些可以冻结大地的夜气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夜桐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夜气会叫这么一个虽然听起来很美却很奇怪的名字,但是这不妨碍北国的人们对这夜桐花的又喜又恨。可是霙神也并不是每天都会洒下这些夜桐花,而那些选择在冬季嫁娶的男男女女们只有在霙神洒下了夜桐花的夜晚里,才能够大婚圆房,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够得到霙神的祝福。 北国的汉子,最不会缺少的就是热情与大胆。巨大的篝火旁,人们欢唱着歌谣,跳着粗狂的舞蹈。空气中有霙酒的醇美香气在游荡,子央微眯着眸子看着篝火旁的汉子们狂舞嚎叫,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活着,释放出最淳朴的本性。在南国是绝对看不到这样狂放不羁的人的,他们都如同南国的水一样,温柔缱绻细腻。在这里,她看到的是奔放,是自由,是不妥协的狂傲,是一往无前的追求。 “你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低沉沙哑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子央挑起眼睑,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北国男人,他很年轻,但是却不显幼稚,相反的更有一种迫人的气质,这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尊贵男人。子央最后得出结论,可是只有有什么用着?就是这个男人把她劫掠了回来,是的,劫掠!这个男人是偌大的北疆中的两大匪王中的一个,就连北疆疆主都要退避三让的强悍人物——洛。 低哑的笑声轻轻的响起,子央皱起了眉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劫掠她的队伍。不及她开口问,这个男人却抬起手轻轻地碰触着女子的脸颊,细滑柔嫩,如同上好的白玉凝脂。子央猛然看到他眸中骤然升起的焰火,她面色一冷,道:“你若放肆,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放在脸上不停摩挲的修长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放了下来。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你是我的战利品,战利品没有资格讲条件。” 子央恨极,呵!这个蛮横无理的男人就打算把她一直绑在这里吗?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并没有仇恨吧。”子央冷冷的问。 洛嗤嗤地笑着,这个强装着冷傲的女子太讨喜了,让他忍不住想永远的圈禁在自己的手心里。想着这个,洛便行动了,他一向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拖沓什么的最讨厌了,会让他失去一些本就抓在手中的东西,只有彻底的占有才能够打下独属于自己的标记不是? 锋利的匕首划断了绑着子央的绳子,洛反手将子央整个的扛在了肩上,缓缓的向窑洞走去。本来在篝火边欢声笑语的北国汉子们一瞬间全部失了声音,呆呆的看着洛。洛挑着长眉,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环视一圈,大笑道:“这个女人老子要了。” 03 短暂的寂静过后,是更加疯狂的欢呼声,那些北国的汉子们再次唱起了歌,是只有婚配的男女们圆房的时候才会唱的红帕。火热的喜庆的歌曲,却没有让子央有丝毫的高兴。她在挣扎,拼命的挣扎,甚至一口咬在了洛裸漏在外的肌肤,腥咸的味道丝丝缕缕的传到鼻孔里,子央还是拼命的咬着。 窑洞里温暖干燥,没有一丝冷气,洛感受着脖子上的疼痛,眸光顿时变得冰冷起来。踏入窑洞,他随手将子央扔在了地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根本就不会怕她摔坏了身子。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南国的女子,青黛色的长眉,一双水色波荡的凤眸,清雅中带着纯洁。这不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倾国倾城的女子,却自有一种吸引人的风流神韵。可是这种倔强不听话的野猫却不是他欢喜的。 子央只是蜷着身子,冷冷的盯着他,她的嘴唇上侵染了一层鲜血,是方才咬伤的地方流出的血所侵染的,让清雅淡然的她意外的增添了一丝妖媚。洛眸光中的火突然燃烧的更加炽热了,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这样的打动他的心。既然已入他手,就彻底的占有吧。 子央从没有这样的恨过一个人,痛彻心扉的恨。子央近乎绝望的看着这个在她身上驰骋的北国男人,是的,就是这个男人!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再次与他相遇。绝对!绝对不会再相遇! 子央沉沉的睡着,那个精力极其充沛的男人让她耗尽了所有的气力。 像是突然有了光,灯火已熄的窑洞中,有浅淡的金色悠悠然的荡过。子央紧闭的眸子猛地睁开,冷喝一声:“谁?” 寂静的黑暗突然变得粘稠起来,空气中如同倒入了某种未知的物质。那淡金色的微光缓慢的游走着,然后一点一点晕染扩大。 “出来!”她眸光紧缩,更紧的裹紧身上的棉被,看着空中那道神异的光芒。 温醇的笑声突然在这粘稠的空间中飘了出来,于是淡雅的女子看见了笑声的主人。那个有着一头淡金色微卷长发的白袍少年悬浮在粘稠的黑暗空间中,他的身后,是密密的荆棘藤蔓,曼妙的舞动着,雍容的游走。 “你是谁?” “我?”少年温柔的笑着,缱绻柔情的笑,他回答,“我是光耀。” 神?子央晦暗的心里猛然点起了一盏明灯,不疑有他,她急切的乞求,“请带我走吧。” 光耀看着这个淡雅的女子,淡淡道:“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我答应你,只要能够离开”离开这个男人的势力范围,什么都可以答应。 “好!”光耀伸出手指,轻轻的在子央的眉心一触,淡淡的白光点在那里,然后以眉心为中心整个包裹了她,将她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空气中开始有乐流淌,宏大的,神异的,带着迷醉灵魂的暖意,这是光的乐章。 ——————分割—————— 六百年后,南竹,骊沧河东岸密林 风轻柔的吹过,却混杂着河水的冷气。洛立在密林枝桠的最顶端,看着脚下的流萤汇成洪流飞到南竹小镇里去,那种翠绿色真的很美,就像是漫天繁星同时的坠落入大地一样,反而把南竹小镇映衬的如同是建立在了高空之中一般。可是,那翠绿的颜色为何会变成了白绿色?洛酷冷的面容倏地变得扭曲起来,他知道原因了,这晕染了流萤的白色再过六百年他也不会忘记的。 是子央!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重重的喘息一声,洛死死地盯着河对岸的南竹小镇。铺天盖地的翠绿色在一瞬间晕染出了极其瑰丽绚烂的白,让带了些许冷意的绿有了温暖,就像他们初次见面时,她看着他时的那微暖的目光。他要见到她,否则誓不罢休! 玄黑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洛抬脚冲着小镇飞了过去。一直在身后静坐的二百瞳隐师惊声问:“殿主,您要去哪里?我们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洛回过头来,酷冷的眸光一扫而过,沉声道:“没有我,你们就什么都做不成吗?” “可是殿主,那千岛翼” 洛才不管这些,他已经飞掠到了河上,那些瞳隐师还是急急的追了过来,洛平生最讨厌手下的人不停自己的命令。长袖一摆,修长的十指在飞快的扣动回环往复,夜色骤然一亮,那跟过来的二百瞳隐师痛苦的闷哼一声已然狼狈不堪的落到了河里。这里虽然是南方,可也挡不住骊沧河水的冰寒刺骨。这个男人的幻术又提高了!瞳隐师恐惧的发现,身体里那种流动的古怪的力在飞快的吞噬着自己的力量。洛垂着头,低悬在河上,冷冷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手下,若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落水了。” 爬上了岸,那些瞳隐师们乖乖的回答明白,他们是再也不敢轻易的小瞧这个脾性暴躁,惯于生杀予夺的男人了。他们可是明明白白的知晓,这个男人就是以杀戮为锋,硬生生逼得前任殿主把位子让给了他,为了彻底掌权他甚至干干脆脆的屠戮了神殿里的长老团。那是整个大神通者世界中最顶尖的力量,却被这个男人轻易的屠戮一空,他更是剥夺了整个长老团中众人修习的所有力量,从那一天起,就在没有谁能看穿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厉害。但是无可否认的是,没有谁再敢忤逆他的任何心意了。 ——————分割—————— 南竹,水巷 千岛翼把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雪霓,他已经确定这个女子就是六百年前的子央了,因为六百年前的那个北国旅人曾经说过,子央已经登上仙尊坛位了,已经可以凌驾于时间之上,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她回来那一天,翠海流萤会镀上一层白色,温暖的,如同子央那明媚柔情潋滟的眸光,而白绿色的萤海将是子央回归的见证。 天啊!他居然亲眼见证了子央的回归!千岛翼快要幸福死了,憨笑着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飞舞流动的萤海之上,一身玄黑长袍的男人身上愈发浓厚的黑暗气息。 04 雪霓抬头看着流动飞舞的萤海,静静的凝视着,几乎让人以为是化为了雕像。她看到他了!六百年未见,他竟然丝毫未变!只是周身的狂暴血腥更加浓厚,并且浓厚到让人窒息。 幸福的渔人兀自唱着古歌,可是那悠扬的长调却让雪霓警惕到了极点。她知道这首古歌出自于虚空中的那个满身黑暗气息的男人。本以为能够逃脱,却没有想到和他再次相遇她竟然还有一种被强烈压制的感觉。 她是仙尊!凌驾于世人和大神通者之上的仙! “你终于出来了,子央。”洛咧着嘴,露出一抹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来。他轻巧的落在了船尾,然后死死地盯着雪霓。千岛翼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大神通者吓了一跳,南竹地儿小,从没有什么大神通者经过,对于他来说大神通者离他太过于遥远,遥远到和他唱的古歌一样虚无缥缈。可是,这个人明显对他的客人有很深的恶意,他就不得不为了客人的安全着想了。憨厚的渔人抢前一步把雪霓护到身后,紧张的握着木橹强撑着瞪着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 “你,你想干什么?” 洛嗤笑一声,低低地笑意悠悠的荡着。真是奇妙啊,他的小野猫居然和他要找的人呆在一起,是上苍都不眷顾这个已经贵为仙尊的女子吗? “我来,找我的夫人。”低哑的声音如同狠狠的在铁片上刮过,刺耳泛酸。 雪霓瞬间苍白了脸色,她冷冷的回答:“你的夫人不在这里。” 洛痴痴地注视着她,这个令他着迷的女子啊,仅仅相处不到十天,就让他心心念念了六百年的时间,所以为了得到她他可是下了血本呢,这一回就要死死地抓在手里才是。 “喂喂!你别乱认人啊。”千岛翼嚷了起来。这个傻傻的渔人还没有意识到以他的实力根本就插不进这两个人的斗争中去。 洛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人真是讨厌啊。手指轻叩,浓重的夜色中有白色的流星成群的划过,低低地划过幽深的水巷,然后略过木船卷走了千岛翼。 雪霓冷峻的面容更加了三分寒气,“你就是以掳人作为重逢的见面礼吗?” “对于你,又何须客气呢?”洛似笑非笑着,他的长袍在不知来处的风中猎猎作响。那白色的流星群在他的身后走远了,化为了暗夜里隐隐绰绰的远光。逆着光立在船尾的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迫人的强势直接重重的压在她的心里。 雪霓真心的不甘,六百年的时间,就不能解开他们之间的纠缠不清吗?但是无论如何,她也要先救下那个渔人才是,淡白色的光芒回环缠绕,渐渐地在她的周身结成一个巨大的花朵来,然后冲天的光柱中,那淡白色花朵迅疾的朝那白色流星群飞去。洛眉头轻挑,那淡白的花朵居然把人有带了回来。看着狼狈不堪的返回来的二百瞳隐师,洛又回过头来,看着雪霓。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纠缠下去的理由了,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雪霓抬着头,执拗的问他。 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纠缠的?笑话!洛漆黑无光的眸子里骤然燃起了猩红色的怒火,这个女子真是没心没肺啊。“你盗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想一走了之?可笑!” “你还想干什么?我从没有盗走你什么东西。”雪霓否认。 呵!呵呵!洛靠前一步,雪霓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洛那充满了恶意的笑容对她来说实在是危险性十足,可是她若是再退一步就没有后路了。既然这样 雪霓微微摆动袖子,快速翻身骑到白马身上,一边拽住昏迷不醒的千岛翼,打马一步跳出了木船,那白马长长的嘶叫一声,背两边伸展出一对翅膀出来长身一抖,飞向半空。 洛却不慌不忙的一步一步的走,就跟在那匹白马的身后。还悠悠然的说着:“为了对付你,防止你再次逃脱,我可是费尽心机的找到了缚仙锁。你,想尝试吗?” 雪霓回过头去,夜风中一身玄黑长袍的男人完全隐入在夜色里,根本看不清身在何处。她甩手一抖,淡白的光晕乍亮,方圆百里内纤毫毕露。她居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 “你在找什么?”沉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甚至她都能感觉到呼在耳边的热气。猛然回头,洛就在她身边,紧紧地贴着她,然后,有墨绿色的光一没而过。 雪霓骇然的发现,自己居然不能调动力量了。甚至连那与神明沟通的隐秘联系也断的彻彻底底。他做了什么?难道就不怕神明震怒吗?那个看似温醇没有脾气的暗疆之神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的。可是不及雪霓再多想什么她已经全身瘫软,神识模糊不清了。在最后的最后,她只看见了洛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里骤然升起的火焰,和六百年前一模一样的火焰,灼热的能够烫慰一切。 她究竟盗走了他的什么?以至于六百年都不肯放过她。 ——————分割—————— 虚夜之空 到处都是游离飘荡的墨黑色荆棘藤,急乱的游走,没有丝毫的章法。光耀就在这纠结在一起的荆棘藤的中心,奄奄一息。他紧紧地皱着眉头,良久才吃力的睁开,开口问:“你还要怎样?” 寂静的空间里没有任何回音,只有荆棘藤无声的流动,有混乱的浅紫色光流在荆棘藤中间四处窜动。光耀惨然一笑,伸出双手来。马上有荆棘藤围上来,尖锐的倒刺不轻不重的划过,他的手腕处马上有淡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但是那血液却漂浮着,突然就消失了,仿佛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飞快的吞噬了着流淌出的血液。渐渐地血液流失的越来越快,光耀面色更加苍白透明,眼看着就要变得完全透明了,手腕处的伤口才飞快的愈合。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今日之后,你我就再无瓜葛。”光耀神色漠然,低低地呢喃。然而静默了良久,他的眸光散乱了一下,突然敛去一切光华,正中的漆黑瞳仁瞬间扩散直到晕染了所有的眼白,抹去一切的温文尔雅,他的身上悄然而出的是一种说不出的飘渺不定,带着轻灵华贵,带着漠视一切的傲然。 “放肆!”少年的口中是截然不同的女声,那是高高在上的命轮转动时发出的沉重却意外蕴含着蛊惑人心力量的声音。 05 寂静的虚夜之空好似有什么改变了,有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荆棘藤深处的光耀收敛了扩散的瞳仁,安然的躺在那里。 呵!我还会回来的。 没有任何声音的虚夜之空骤然有一种充满了恶意的意念轻轻地回荡着,但不及更进一步的扩散开来,就被抹去了。 ——————分割—————— 北疆,北氓城 赤红银狼低低地伏在地上,悲哀的看着面前的人们。真的都是它的错误吗?那么的对待它,真的公平吗?就因为是异类,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杀戮,可以心安理得的占有。可是,都是生命,都是众生主宰的子民,为何它们却得不到尊重。 这天下是人族的天下!除非你抛却兽族的身份,转而为人。狐族祖地的那位尊者曾对它说过,那时尊者满脸的苦涩,周身的悲哀几乎让它窒息。 “它杀了城主!” “它就是一个畜生,还妄图拥有人的尊严,真是笑话。” “没有谁可以救得了它,就算城主再怎么欺辱我们,那也是我们人族的家务事,一个畜生” “它银狼一族怎么说也是北疆兽族的大族,却因它而灭,哈!罪无可恕喽。” “杀了它!杀了它!” 鄙夷的嘴脸,狰狞的笑意,漠然的注视,麻木的观望。赤红银狼痛苦的垂着脑袋,所有人都围着它,到处都是刻薄的,尖锐的,充满恶意的话语。是它的错,都怪它多管闲事,才害的全族的灭亡,都是它的错。 可是,真的错了吗?不!不是!赤红银狼低低地吼叫起来,不是它的错!它没有错,是人族错了,本就是众生平等,为何我们兽族是下等的? “嗷呜”凄厉的嚎叫冲天而起,震天的冲击将所有的围观者都震了开来。 “它疯了!它疯了!快!杀了它!” “杀!!” 惊恐的人中有不少的大神通者,手忙脚乱的跳将出来,使出神通手段就往赤红银狼的身上砸去。赤红银狼瞪着一双大大的妖瞳,幽绿的眸光闪过一抹狠厉。正要张口想一口火喷出去烧死这群嘴脸恶劣的人族,却突然惊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本就明媚的天空上乌云翻滚,沉沉的向着地面压来。空气中没有丝毫的水汽,有的只是一种巨大的压迫力,这是来自于天地的巨大压迫力。 那是—— 那个一身玄黑色王袍的男人就从沉暗翻滚的乌云中降落下来,看见他就看见了时间与空间的交替,看见了苍生诸界初诞生时的虚妄与欲灭亡时的荒芜。你看得见生命的运行轨迹,看得见自己一生的悲欢离合喜怒哀惧,可以迷失却又清醒的铭记。 他是不可存在的存在。 他是时令之神。 巨大的命轮在他的身后缓慢的转动,有苍生的呼喊透过命轮隐隐的传出,却透不过前面的男人的身体,只能在他的身后隐隐绰绰的发出低微的声音。他面容冷峻却又有着不易察觉的悲悯,看着伏在地上的赤红银狼,良久才抬头缓缓道:“都退了吧。银狼留下。” 众生伏地应是,在神明的面前,谁也没有资格站立和仰望,只有银狼定定的看着这个终日游荡在苍生诸界的时令之神。 “我渡你为仙,可好?只要你凌驾于人族之上,就可以让兽族与人族地位平等,你,可愿意?” 银狼沉默,只是眸光复杂的看着这个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神明,有着这样那样的地位也不能让银狼一族死而复活不是吗? 时令顿了一下,又道:“已经灭亡的物种却是不能复活,但若是有你干预的话,还是可以让新物种成为你银狼一族的延续。” 这已经是时令最大的让步了,再过分一点就会引起命轮的混乱了。改变新物种的面貌本就是对命轮的巨大挑衅,时令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命轮不会。他也只可以稍加干预而不能彻底的改变,而且这种干预还只能缓慢长久的持续着干预,否则,一旦命轮察觉就会惊醒长眠的那位。那时,就是大劫降临了。 银狼终于垂下头,恭敬地回答:“我愿为仙。” 话音刚落,破空而来的力量就灌注在了它的身上,暖洋洋的力量流淌着,摇曳着,充满了喜悦。这是银狼愕然抬头看向时令。 时令微微一笑,食指点在它的眉心,说:“你既然司喜,赐你仙名:晔禧,可好?” “谢尊神。”银狼晔禧恭敬的俯身。 时令收回手指,抬头看向头顶的低垂的乌云,它不停的翻滚着,继而慢慢的上浮,直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碧如洗的长空,湛蓝的,从没有过的深邃。他甚至在最后看见乌云的最上方,那正在攻击暗疆天城的灵宫主宰悠长的叹息声。因为司光歌仙错位而留下的空缺终于在晔禧的归位下弥补上了。 光耀能好受一些吧,其实时令一直都知道,光耀在强撑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雪霓不能留存下去。时令长袖一摆,消失了。 ——————分割—————— 迷幻城,双子神殿 她从雪霓,又变回子央了。子央睁开双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纱帐,半透明的夜流光垂坠感十足,隐隐有银白的光辉流转中闪烁。这种纱布是敬奉给身份最尊贵的神享用的,这是双子神殿的专有物品。在大神通者的世界里虽然神明依旧身份尊贵,却不再是他们心中的信仰,只有世人才敬奉神明,就算神明对他们不予理会。而双子神殿就是世人敬奉神明的最神圣的场所。 但是现在,洛鸠占鹊巢,强行霸占了这里,双子神殿已经成为了他的私有物品。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什么狗屁的神明,我占就占了,管他何事?他又不住在在这里,若他来了,我当他是客人就是。”洛从来都是一个极其现实的人,就算他成为了最强大的大神通者的时候,他还在和所谓的命做着斗争,为了争取到子央的回归,不惜挑衅整个命轮轨迹。 06 悠悠的长叹一声,子央苦涩的笑着,兜兜转转了六百年,没有想到居然还是回到了原点,成为了他的女人。洛就在她的身边沉睡着,一向冷峻的面容带出了一丝的她从没有见过的柔和。为什么他就要死死地与她纠缠在一起呢?子央出神的看着这张脸,刻骨铭心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的一张脸。 “为什么?”为什么死死地纠缠? 洛睁开眼,眸光迷离了一会儿,才看清子央出神的神情。他极其满足的将子央整个纳入了自己的怀里,低低地笑着,笑声畅然,喜悦。 “你不知道,六百年前,你羽化仙去,我就在一边亲眼看着,却没有丝毫能留下你的力量。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一定,一定要把你拉下仙尊坛位。”洛拥着她,淡淡道,他的神色平静,看不出恼恨怨怒。 “你知道?我以为你已经出去劫掠了。”子央微皱着眉头,她有些不解,为何那个时候暗疆之神出现的那么的是时候。 洛却讥讽的笑着,说:“后来我去了南竹,在那里留恋徜徉了十余年,才堪堪想通,这就是一场阴谋,只是我实力卑微,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不够。而你却阴差阳错的已经卷入其中。我不愿你在这中间受到波折,便去了大神通者的圣地迷幻城,夺取了双子神殿的殿主之位,到了这个时候我才隐隐猜到这是多么巨大的一个骗局。” 洛定定的看着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挑衅命轮威严的女子,郑重道,“我们都是没有资格参与的人,子央,你抽身离开吧,这苍生诸界最深处隐藏的玄机我们都没有资格去触碰,一旦卷入,就是万劫不复之地。歌仙什么都是放屁,这是枷锁,是束缚,是可以把你拖入无底深渊的魔鬼。” 子央茫然了,她不知道洛告诉她的是否属实,但是她的心却坚定的告诉她这是真的。六百年间,她浑浑噩噩的度过没有朋友,没有伴侣的日子,她也曾疑惑为何神明择她为歌仙,可是这些疑惑却无从解起,她不知道为何洛会知晓。 她就是想要知道,阴谋,骗局,究竟是什么?迟疑片刻,子央道出了她的疑惑。 洛沉默良久,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子央面色瞬间变得煞白,惊得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洛的面色酷冷而阴寒。 “这他们”子央有些慌乱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洛只是微眯着眸子,双手在她身上缓缓地游走着,这个身段儿修长的女子微微颤抖着,满身的不安惊慌,他心中微微一痛,轻声安慰:“这没有什么,不关我们的事儿。” “可如今我是仙尊,受暗疆之神管辖,受职暗疆天城,在那里可有我一席之位的。”子央担忧。 洛傲然一笑,自信笑道:“我早就想好对策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已经找到了你,计划就可以运行了。”他低头看着怀中娇俏的女子,闷声笑着,问她,“我们回去,可好?” “回去?回哪里?”子央疑惑的问。 “你马上就知道了。”洛起身,随手披上长袍,又细心的为她穿上衣服,带她来到前殿。 前殿里没有供奉任何的神像,只有一池碧蓝的净水在正中央,净水里莲叶丛生,青翠欲滴,而池中心处,却生了一朵浅青黛色莲花,比之蜷缩成一团的成人更加的巨大。这是双生莲,水上一朵,水下看不见的还有一朵。 “呀!”子央惊呼一声,因为她看见千岛翼就蜷缩在这双生莲里。面色潮红,痛苦的呻吟着。她开口问,“他怎么了?” “双生莲,双生莲,就是把一个人的身体,灵魂,全部打碎,然后再次融合,形成一个全新的,如同白纸的,可以任人肆意涂抹的人的东西。这就是双生莲,可惜现在就剩下这最后一株了,用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双生莲的存在了。”洛一脸淡然。 子央这才发现,上面的那一朵中,千岛翼的身上插满了细细的半透明的管子,如同游丝一样的鲜红血液被抽离出来通过花房流到水下的莲花中,下面的那朵花紧紧地合拢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吮吸着手指正安然的甜美沉睡。 为何要这样做? “他要替我们所有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洛回过头来,眸光熠熠的对她道:“真正的你和我会脱离这苍生诸界,回到原点,相遇,相逢,然后改变命轮轨迹,创造另一个人人都自由的,人人都掌握自己命运的苍生诸界。” 那个世界里,没有命轮,没有神明,没有歌仙,没有暗疆天城,没有永不停息的攻击苍生诸界的灵宫主宰,只有不停的攀登生命高峰的大神通者,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是真正的自由者。而这个重生的千岛翼会成为两个苍生诸界的连接点,直到阴谋骗局大白天下,苍生诸界海清河晏,他会成为两个世界合二为一的唯一凭证。 “我不是大公无私,我只是为我们自己留一条后路,我不想还没有和你温存够就被迫卷进去,这样,就算留在这个世界的我们没有活下去,但还是有另外一对的我们存在在我们创造的乐土上。” 洛抬手,指尖扣动,碧蓝的净水中,莲叶摇曳着,缓慢的升起两朵莲叶。那两朵莲叶回环缠绕,愈来愈快,渐渐看不见身影,只有一团翠绿的光影浮在空中,然后无穷的翠绿光芒炸开,笼罩了整个双子神殿。短短瞬间后,就飞快的收缩又恢复成原来的一团,慢慢的恢复原来的两朵莲叶。 洛和子央站在原地,他们又看了看双生莲中的千岛翼,他已经完全变得透明了,那是灵魂的色泽,不就之后,水下的婴孩就该诞生了,而真正的千岛翼将要彻底的死亡。 子央迟疑一下问:“新生的孩子和千岛翼一模一样吗?那就太无趣了!” 07 洛沉吟一声,扭头叫了一声:“百里!” “殿主。”殿外快速的走进一个少年来,“可有吩咐?” 洛随意的指点了一下水下的巨大莲花,道:“你滴一滴你的鲜血进去。” 百里惊水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纠结着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可不可以让我哥去滴?” 洛漠然的瞥了他一眼,百里惊水瞅见他的黝黑眸子,吓得一个哆嗦,慌里慌张的就去划自己的手指,没曾想轻重没有把握住,差点儿把整个手指划下来。他哭丧着脸把血滴到池子里,看着血液流到莲花里,又被那个婴孩吸收,他终于丧气的垂下了头。 “这孩子出生后,就起名千岛凌,你做他的领路人,叫他幻术。”洛吩咐百里惊水。 就知道会这样,百里惊水怏怏不乐的领旨后退了出去。 洛回过头来看着子央,终于说:“我们开始吧。” “好!”子央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朝他柔柔的一笑。空气中隐隐有宏大的乐在流淌浮动,淡白色的光晕飘出她的身体,子央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一缕淡金色的光芒渐渐抽了出来,似是受到这淡金色光芒的影响,卡擦的声音开始回荡在大殿中。洛看见子央身前半空中命轮的身影隐隐浮现,是的,神明的力量连接着命轮,有神明力量存在的地方就是命轮存在的地方。子央纤臂一挥,那一缕淡金色光芒就冲着命轮奔去,然后消失在命轮的背后,没有了那一缕神力存在,命轮渐渐的消失了。她通过命轮,抛去了仙尊坛位。 “你看!”洛指着一池净水。他们看见净水下方,莲叶摇曳的虚影里,另一个苍生诸界在汇聚成型。净水中的北疆,有朔朔纷飞的霙雪,还有身着兽袍的北国男人们张扬的呼喊着策马奔腾,而最前面的正是洛。 子央笑着,道:“看,是你啊。” 洛指点着纷飞如雾的霙雪中,隐隐绰绰的暗影,道:“那是你。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何从极南之地到极北之地,” 子央笑着,没有回答,或许冥冥中这样注定的,她只是想在这苍茫的大地上到处走走,却在路上遇到了她。 叮铃铃的脆响声似乎穿越了界限传到耳中,子央看见了那来自南国的马车,熟悉的绿光标志在车窗上安静的沉睡,那是六百年前的他和她。 那是已经去往新世界的他们,真正的他们。 “留在这个世界的我们,只是幻影,没有命轮的束缚,我们可以坐观苍生诸界的变化,看神明如何的解脱这阴谋骗局。”洛抬头看着看向虚空,他要看到某个神明在一切结束后的一无所有。 超脱出这盘棋局,就算没有力量成为下棋者,也要成为无关己身的旁观者,看这个苍生诸界如何的风起云涌。因为已是幻影,所以会和这个世界活的一样长久,才能够没有忌惮的在局里和局外自由的穿梭而不伤己身。 而这,就是变数。 虚夜之空 光耀看着光镜中的淡白色光影倏地消失了,然后子央在一晃之后,也弥散不见了。光耀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身边层层叠叠交织缠绕的红色丝绳。那一条氤氲着淡白色光芒的红丝绳在闪过一抹温润的淡金色光芒后消散了,他感觉到身上的神力竟然又回来了。 “雪霓不见了。”时令刚来,就对他说,他本想杀了她,却找不到她的影子。 光耀点点头说:“我知道。”他的身后墨黑色的荆棘藤混乱的舞动着,如同他的心情。良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又说,“不用理她了,她已经不是歌仙了。” 时令深深地看着他,光耀就盘膝坐在那里,垂眸不语。手中的玉珠链不断的被拨弄着,莹润光泽。时令没有说话,身影淡淡的散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没有了可说的语言。 光耀抬头,静静地凝视着寂静的黑暗,良久,突然无声的开口。 不可能!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活力,空气滞重的沉了下来 01 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是哥哥最爱是他,最恨亦是他。——伽蓝 —— 如果说,苍生诸界的夜色是敛藏一切色泽的黑,那么,天外灵宫的黑就是拒绝一切色泽的黑。这种黑色是比亮白色更加耀眼辉煌的颜色。没有见过灵宫,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说你真的了解了黑色。 而这种拒绝了所有色泽的黑色的主人就是这灵宫的主宰。 灵宫常年幽静冰寒,今天意外的迎来了自它诞生以来的第一个客人。 灵双手交叠,暗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感,他只是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身材姣好,却满身倨傲的女子,她叫晨晞。 真是相像啊,灵挑起一抹微笑,痴痴地盯着这张脸,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来呢? 晨晞紧绷着身体,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天外主宰,他绝意无情,以毁灭为乐趣,以苍生为奴,是苍生诸界最大的敌人。她没有任何的反抗力量,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来了,然后如同高傲的孔雀,空有一身的力量却没有了用武之地。后悔吗?不!不后悔! “你想好了?”灵问。他的声音时远时近,他似乎是在用嘴说,又好像是在了脑海里直接刻下他的想法。 晨晞微扬着下巴,墨黑色的眸子里有无量的玫瑰花瓣激烈的游走飘荡,她干脆清亮的回答他:“是的,我决定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灵笑了,他的笑声渐渐由低沉转向疯狂,他没有想到,他要的东西居然会自己找上门来了。看来,局脱离轨迹了呐! 是吧!灵无声的在心里询问,然而灵魂里没有任何的回音。 “那我们走吧。”灵随意的坐在他的黑色王座上,长袖轻扬间,在虚无中停驻的巨大灵宫,终于缓缓的移动起来,然后愈来愈快的向虚空深处隐去。而原地只有一个小小的淡白色光点,坚定的,固执的亮着。 “就让你们多活上一段时间吧。我,不急”从虚空深处传来的最后的声音带着满腔的恶意与酷冷。 ——————分割—————— 唐夏,帝都华源,檀香楼 伽蓝款款摇摆到檀香楼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吃客放下了金珠儿如惶惶仓鼠般逃出了这里,临走时还无一不古古怪怪的瞟了一眼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手中的香妃小扇儿慢吞吞的合上,伽蓝风流自生的丹凤眸飞出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些人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可以绝对吸引她的东西吧,否则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伽蓝笑意盈盈的晃进了檀香楼,刚进门儿,眼睑轻撩,顿时怔住了。 少年有着极其精致的面容,唇角微扬,透着温醇。他穿着一身纯净的白袍,似乎有微白的光在缓缓地萦绕,以至于那一头淡金色微卷的长发也流转出柔和润泽的光芒。更让伽蓝沉迷欢喜的是那一双漂亮的墨黑色眸子,深邃而缱绻,可以让人无底线的沉醉。这一瞬间,伽蓝都以为自己看见了神明,神明的容貌也不外如是吧。 少年的身边有位一身玄黑的青年,青年抬着右手,不停拨动着五根光弦,然而那不停颤动的光弦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伽蓝知晓这种弹法最是受到大神通者们的欢迎,因为这种无声的乐曲是直接震动心弦的,这种乐曲可以让那些大神通者们在神通大道上走的更加畅然稳定。少年似乎是沉浸在了这无声的乐中,让他丝毫没有察觉某个款摆而来的俊美女子。 檀香楼大门前突然冒出一种粉粉嫩嫩的小狼头来,金粉色的妖瞳里满是古灵精怪,瞧见那一身淡色长裙的女子。小狼眸底略过一抹浅红色的亮光,空气中隐隐跳动的淡雅音符骤然多了一抹烟火气息。青年撩眉瞥了一眼门口的小狼,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不缓不慢的拨弄着指尖的五色光弦。 伽蓝凑到了少年的面前,可可的贴着少年的面颊。过近的距离居然没有让少年回过神来,墨黑色的瞳孔依旧是空虚一片。伽蓝才不在乎这些,她就是笑逐颜开的近距离欣赏着这张让她迷醉的脸,若是长在她的脸上多好啊,那样自己天天照着镜子就可以了,也不用天天晃荡在大街上了不是? 无声的乐曲中悄然而出的是俏皮与恶作剧,吸引与沉迷。伽蓝痴痴地盯着少年,声色柔软深情的问:“官人贵姓啊?” 骤响的声音让少年扩散的瞳仁瞬间聚集了起来,似乎有些吃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靠的他如此之近。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无声的乐竟倏地幻象丛生,刚刚清醒的少年,眸光再次散开,于是茫然的少年脑袋轻点,红润的双唇好巧不巧的印在伽蓝的玲珑小嘴上。 青年终于忍不住了,指尖的五色光弦溃散开来,他笑容满面的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瞧瞧伽蓝,又瞧瞧少年。真是有趣啊,自打那只蠢萌的小狼跟着他们后,比起过去无穷无尽的岁月,日子就变得欢乐多了。 伽蓝瞪大了眼睛,藏青色的眸子里现时闪过错愕,然后吃惊,后悔,最后是无尽的悲痛欲绝。她登登登的倒回去,不知所措的用扇子指着少年,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了。最后只能嚎啕大哭起来:“天杀的,老子的初吻啊!居然献给了一个男人!啊啊啊!一个男人!” 这个风华绝尘,妖娆十足的伽蓝,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一溜儿绿光在脸上回转几圈,褪去那一层脂粉气息,竟然露出一张俊逸略带邪气的男人的脸来。这个伽蓝居然是个男儿身!青年差异的看了他一眼,就朝那只喜气十足的小狼招手了。“晔禧,你过来。” 小狼颠颠儿的晃荡过来,先是很狗腿的蹭了蹭青年的裤脚,然后才是灵巧的跳上桌子,再跳到少年的怀里,闭上眼睛打起来细细密密的呼噜。 少年有些恼怒的弹了一下小狼的脑袋,这个晔禧,就知道用它的司喜仙力来影响周身的一切事物,一不小心连他也会着了道儿。晔禧只是伸出小爪子胡乱的巴拉两三下,翻个跟头又打起了呼噜。 嚎啕的痛哭了几声,也没见掉几滴的眼泪,伽蓝有点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他褪掉外穿的女装,只着了一件月白色中衣,继而摇着极不协调的香妃扇自来熟的自我介绍了起来:“我是伽蓝,帝都本地的,怎么也能算是个灵通人士,我在帝都还从没有见过你们,你们应该从没有到过帝都吧,我做主,可以带你们随意的逛逛。” “哦?”少年温醇的轻笑起来,端起一杯清茶,透过袅袅升腾的青烟,看着他道,“你带我们去看看那棵树吧?” “树?哪一棵树?”伽蓝愣了一下。 “那个世称‘苍穹的遗物’的那一颗,摇桑青木。” 伽蓝全身一抖,突然苍白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