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劫失败之后》 第1章 雷雨 如同铁幕一般厚重的黑云悬在天上,闷雷如同潮水一般从天边滚滚而来,偶尔几道闪电划过,刹那闪现的白光照亮堆成一团的黑云,转眼间又消失在阴影中,像是滑进黑色大海里的一尾白鳞。 这样的雷雨天气在市已经持续一个月了。一大批专家学者针对市长达一个月的雷雨天气展开调研,结果却不了了之,微博上一大堆吃瓜群众在刷“哪位道友在此渡劫”。然而这种反常的天气现象对于越南风来说,除了牢记出门带伞之外没有丝毫影响,真正让她感到头痛的是,她的男朋友已经失踪一个月了。 手机关机,发出去的短信如同石沉大海,越南风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这一个月以来除了他家里人打电话来报了个平安,越南风没有她男朋友的一丁点儿消息。 这一个月的杳无音讯让越南风头一次感觉到无奈。 与“男朋友失联疑似被甩”的越南风截然相反,她的舍友冯倩新交了一个小男友,富二代,长得好玩得开,这让一直憋在越南风后面的冯倩很长脸,刚确定关系就带上小男友请舍友吃饭。 如果搁在平时请客吃饭,冯倩压根儿不会拉上越南风,但这次为了在她面前好好炫耀一番,特地戴上了小男友送她的珠宝打扮得光鲜亮丽,结果小男友开着保时捷人一到,眼睛都快贴到越南风身上去了,一个劲儿的往人家身上凑。 看着自己小男友那副死皮赖脸的样儿冯倩就犯恶心,一顿饭下来就没给过好脸色,吃完饭就压着小男友开车走了,阴阳怪气地说了些风凉话就把越南风丢在商场门口,让她自己打车回宿舍。 被舍友丢在商场门口的越南风十分淡定,习以为常。她没有带伞,细细的雨丝像渔网一样织住她的身体,弥漫的雨雾打湿了她身上的黑色长裙,伴着雷雨而来的冷风勾起她的裙角,露出白皙紧绷的小腿,往上是窄窄的腰身,起伏过后是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脖颈。 好几个同样在商场门口等雨停的人都在偷偷看她,有两个小女孩还在窃窃私语,以为她是哪个不出名的小明星。 越南风天生就有一种别样的画风,就算边吃饭边抠脚也仿佛自带滤镜,如同圣光护体的小仙女或者头顶光环的玛丽苏,但是小仙女不会吃饭只喝露水,玛丽苏也不会抠脚。 在路人偷偷默默地注视下,越南风一脸淡定地掀开长裙,露出穿在里面的牛仔短裤,然后蹲在商场门口,翻出背包里的p,一边打游戏一边等雨停。 不可思议的是她就算是这幅德行也没有人觉得辣眼睛刚刚在讨论她是不是十八线小明星的两个小女孩开始猜测她是不是网红。 等到越南风一心一意地通关游戏,打通“与精分长相厮守”“与病娇共度一生”“与杀人魔幸福快乐地生活”的e之后,雨还是没停,先前还在商场门口等待的人早已经打车走了,只剩下越南风一个人和游戏里传出的“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福,爸爸”的声音爸爸是越南风起的昵称。 越南风不可抑止地第七十八次想起了她那个已经失踪了一个月的男朋友那张炒鸡帅的脸。 她男朋友叫闻人,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性格却冷淡固执得像是毅然决然撞向冰山的破旧巨轮,英俊得不可逼视的脸上总是面无表情,明明很年轻却穿着考究的西装,像背着黑色棺材一样背着一个大提琴盒,沉默颜好内敛颜好正直颜好!看起来就像是烂大街的男主角,除了脸好看之外毫无萌点,这种“普通帅哥”的设定深深吸引着越南风。 因为她身边的人都太神经病了。 越南风的人生从她妈凭借着美貌傍上大款之后像是打开了奇怪的开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继兄知道有个狐狸精要带着小拖油瓶进他家门后就想尽办法恶心母女俩,然后又宛若智障般勾引小拖油瓶从而让狐狸精痛不欲生,结果在越南风十六岁那年一边哭一边拿刀对着她说如果以后不跟他结婚就干脆一刀捅死她再自杀。 越南风都快吓尿了好么! 从此之后她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有毒,她的前男友就是其中翘楚。 越南风的前任是小她一届的学弟,刚开始同他清秀的外表一样纯情又害羞,看着他湿润又热烈的眼睛越南风总是心软得一塌糊涂,然而渐渐地,纯情可爱的小男友显露出了他可怕、偏执的一面。 他总是用敌视和恶毒的目光看着和越南风搭话的人,每天反反复复地问“你爱我么?”“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如果越南风对他的态度稍微冷淡一点,就会变得阴沉得可怕,让越南风崩溃的是,他一有机会就拉黑她手机里除他以外所有的联系人。 越南风跟他提了好几次分手,最后一次他一边哭一边拿刀对着她说如果真要分手就干脆一刀杀了她再自杀。 面对这诡异的故事走向,越南风身心俱疲,早知道活着这么累她当初就不应该下凡! 跟这些教科书式的神经病比起来,性格寡淡除了脸帅平平无奇还听话的闻人简直就像是言情界的一股清流。 但是他已经失踪一个月了。 越南风觉得自己被甩了。 怀疑自己被甩而垂头丧气的她想着想着,忽然感觉到有人在静静地注视着她,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非常凉,就像一座冰川守望着擦身而过的游轮。她却像是被灼烧一样回头望去,看见一个穿着考究西装的人影站在不远处,身后还背着一个大提琴盒,面目英俊,身材高大修长,在他身边往来穿梭的人群逐渐变成忙忙碌碌的鱼群,又化作不停歇的潮水,最后变成了消失在阳光下的白沫,寂静无声的消失。 “闻人?”越南风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对方似乎被她的眼神所惊扰,转身走向商场更里面,就像消失在一片潮水之中的小美人鱼。 这小美人鱼不就是她失踪了一个月的男朋友吗?! 虽然不知道闻人为什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但越南风的直觉告诉她不能这么让对方逃走,她急急忙忙地朝闻人的方向跑去,就在她转身跑进商场的一瞬间,外面雨势更大,雷声轰鸣,冷风呼啸,雨幕中似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藏在黑云后的最后一点白光也仿佛化作雨水倾泻而下。 越南风根本追不上他,闻人的身影就像烛火一样引诱着她这只飞蛾,每当越南风怀疑自己看错了的时候,那个身影总是在下一刻出现,引诱越南风继续追逐。 越南风追着他跑了好几层电梯,终于发现了有哪里不对。 她环顾四周,发现空无一人,刚才来来往往的人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而且她所在的还是一楼化妆品专柜区,按理说她爬了那么多层电梯不应该停在原地。 越南风拧着眉头走向商场门口,发现原本应该是大门的地方变成了一堵墙,她又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出口。 她翻出手机,上面还有信号,越南风尝试打了几个电话都不通,结果却接到了闻人的来电,上一次通话记录还是在一个月前睡前通话,闻人给她念了英文版的纯粹理性批判,念着念着他自己就先睡着了。 “你在哪?”闻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冷淡,现在听起来有些疲惫。 越南风简单陈述了一下自己的境地,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躲起来,藏好,”闻人发出轻微的喘息声,“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越南风沉默了片刻,她没有追问为什么闻人消失了这么久都没联系她,只是说:“我想见你。” 手机另一边传来了细微的婴儿啼哭声,随后是闻人的声音:“给我五分钟。” 紧接着手机传来一阵忙音,屏幕上显示不在服务区,越南风正打算找个地方躲起来的时候,商场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突然爆碎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越南风弯着腰双手护着头,视线骤然变得漆黑一片。 与此同时,在她身边响起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尖锐的声音。 就像坚硬的鳞片摩擦地面,不断缓慢爬行,并且离她越来越近。 第2章 化蛇 越南风把手机调至静音,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放缓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有出口的商场,失踪男友的来电,还有这诡异的声音这一切惊悚得让人心里发毛,但越南风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并且随机应变。她的确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一种遇见未知的兴奋,就好像在通关一款新颖的逃脱游戏,只是不能存档而已。 越南风的夜视能力很好,很快就熟悉了黑暗,刚刚她沿着墙壁走一圈的时候就已经把商场的格局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这家商场在商业区的位置比较偏僻,很多店铺都在装修,占地面积看似很大,但实际上可活动范围很小。 她很快确定下来在这个密闭的商场里面除她之外还有一只生物,应该说是“一条”,凭着一片漆黑中传来的声响,越南风大致推测出这应该类似于蛇的爬行生物,并且很巨大。 在黑暗之中,行动不便的她明显处于劣势。思索一番之后,越南风决定先跑去二楼,现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堵墙将她围了起来并且步步逼近。越南风取下背包,用力将它扔出去。 作为猎手一方的怪物很快被重物落地的声响所惊扰,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决定先去一探究竟,于是鳞片擦刮地面的声音快速退远,越南风凭着记忆,趁机跑向安全通道。 她用力捂着嘴,以防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提着不便活动的长裙身手敏捷地奔跑,如果不是片场有点不对的确像一个临近十二点的灰姑娘,但现在追赶她的并不是什么王子而是一只怪物。 然而怪物很快察觉到了她耍的小花招,用快了越南风一倍的速度追上来,除了那阵越来越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南风还听见了尖锐的婴儿的哭声,混乱之中还夹杂着类似于女人咒骂的声音。 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像提上嗓子眼的一瞬间又被她狠狠地咽了回去,安全通道里全是积水,她在爬楼梯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二楼是女士服装区,一片亮堂,越南风就近抓起金属制服装架,粗暴地扫掉上面的衣服,弄断了两边支架之后将它变成了一个便于防身的钢管。 等到那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南风守在出口外,瞥见一个黑影出现便眼疾手快地用手中的钢管朝对方狠狠刺去,刺穿了它的脖子并用力地把它钉在墙上,与她细胳膊细腿儿的模样完全相反,越南风的力气出乎寻常的大,大概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三到四倍。 这时候越南风才看清楚在她面前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它有着长长的头发,混着泥和水凝结成一缕一缕,脖子被越南风钉在了墙上,下面是类似于花豹的身躯,肌肉像小山丘一样微微起伏,没有前肢,再往下就是蛇的躯干,黑色的坚硬的鳞片像盔甲一样覆盖在身上,在地面蠕动的时候还会爆出火花。 它的体型很大,除开像蛇一样的下半|身也如成年人一般高大,脖子上被钢管刺穿的地方不仅冒着深红色的血液,还不停地散发着黑气,衬着那颗长发披散的头颅更加阴气十足。它转头看向越南风,脖子上的伤口更深,越南风都能听见骨肉撕裂的声音。 越南风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对方的头颅上正松松垮垮地挂着闻人那张脸,那张英俊的脸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两只眼睛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 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 它发出一声尖叫,就像婴儿的啼哭又像女人的呵斥,长长的蛇尾如同黑色的石柱一般朝越南风劈过去,越南风狼狈地逃窜,小腿还是不小心被坚硬的黑色鳞片扫过,刮下一片皮肉,刹那间鲜血淋漓。 怪物暂时被越南风钉在了墙上无法行动,她拖着受了伤的腿一瘸一拐地使劲往前跑,希望在闻人来之前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觉得自己在那只怪物的眼皮子底下能活多久。 小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越南风只能撕掉长裙简单捆绑一下,至少别让血流得到处都是,暴露了她的行踪,途中她又如法炮制为自己定制了一个防身钢管。 最后越南风跑进安全出口,反锁了门,体力的流失让她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楼梯间全都是积水,还散发着臭味,但她已经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她已经开始头晕,如果那只怪物再追上来,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逃走。 越南风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录遗言,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吧除了闻人跟整天缠着她要死不活的继兄,没人关心她死哪儿去了,在美貌的亲妈眼里她就是个拖油瓶。 就在她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幽暗的楼梯间内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有人踩着积水而来,脚步很轻。越南风握紧手里的钢管,神经紧绷,心想还有完没完啊!就不能让老娘喘口气打坐回血回蓝?! 楼梯间灯光昏暗,等到一个人影在她视线中出现,越南风便狠狠地刺向对方,只要挨上这么一下绝对血肉横飞。 结果来人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越南风的偷袭,并反手捉住了钢管的另一端,用不逊于她的力气跟越南风对峙起来。 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犹如深水的眼睛望向越南风,昏暗的灯光流水一般滑过他的前额、鼻梁、嘴唇、下巴,最后埋进他颈窝处的阴影里,他看着越南风,就像一块岩石注视着流过它的潮水,一座冰川凝望着远去的巨轮。 哎哟喂这不是我的小心肝儿么! 越南风在心里欢呼,她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随后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她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说,结果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滚到嘴边的话就被她吧唧吧唧嚼碎了又吞回去,变成五颜六色的气泡,或者翻飞相撞的蝴蝶。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酸涩,明明碰上那个怪物的时候她都英勇得像个恐怖片的硬汉主角,结果一看见失踪了一个月又突然出现的闻人就像硬汉主角痛失所爱,胡子拉碴的导演逼着他oo,最好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嘤嘤嘤小宝贝人家好怕!”越南风扑过去就想抱他,嘴上说着害怕其实一点也不,她只是非常想念闻人那张帅脸以及手感超棒的腹肌。 结果闻人按着她的额头把她推回去坐下,正直的表现就像个受魔教妖女勾引的正派大侠般不为所动。 “我身上湿透了,而且很脏。”闻人声音冷淡得像是每天九点钟上床睡觉并且从来没有性生活。 他身上穿着的并不是一如既往的衬衫西装,而是相当休闲的卫衣,那是越南风买来送他的,越南风发现他除了穿反了衣服之外,身上还有一股相当浓郁的血腥味,脖子上有一处抓伤。他看上去更瘦了,脸色苍白,眼睛下有明显的青黑。 “小心肝儿你是怎么进来的?你知道么我刚刚在商场看见你了,然后就一直跑一直跑,结果发现这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商场出口也消失了!还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怪物,小可爱你知道么,那个怪物啊长得简直像是走错片场,有豹子的上半身就算了下半身还是蛇,它是来搞笑的么!” “它是化蛇。”闻人单膝跪地,拖着越南风的脚踝查看她小腿上的伤口。 越南风有点懵:“啥?” “化蛇,水兽。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音如叱呼。招大水。”闻人说。 越南风一脸懵逼:“?” “这里是它设下的结界。”闻人脱下了他背在身后的大提琴盒。 越南风二次方懵逼:“??” “这位中二的少年,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越南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闻人打开了大提琴盒,里面赫然是一把贴着纸符的剑。 第3章 降妖 一把花纹质朴的古剑静静地躺在大提琴盒里,剑身上还贴着三张黄纸符,剑柄已经有些磨损,隐约看得出“灵均”二字,刀刃锐利发亮,一看就是真货。 大提琴盒里面除了这把古剑之外,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充电宝、用了一半的牙膏、水杯、毛巾、花露水、有些褪色的魔方越南风还眼尖地瞥见一张淡蓝色手帕,像是作案工具一样被装在塑料袋里,那是她送给闻人的小礼物,上面还有她精心绣上去的“精忠报国”四个字。 越南风一直觉得闻人背着大提琴盒就像背着一个肃穆的黑色棺材,想不到打开一看竟然这么富有生活气息,仿佛时时刻刻准备着去露营。 闻人用塞在大提琴盒里的酒精绷带简单料理了一下越南风的伤口,然后取出琴盒里的灵均剑,并起两指拂去剑身上的三道黄纸符。 刹那间剑身微微震动,发出一阵嗡鸣,剑刃寒光更盛,那只怪物仿佛被吸引一般,婴儿的啼哭与女人的咒骂狂啸而来,坚硬的鳞片擦刮地面如同刀刃相击,安全出口处被反锁上的大门被撞得扭曲变形,墙面猛然震动,抖落下来一层细细的墙灰,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 “来了。”闻人低声说。 他面无表情,没有害怕也没有担忧,仿佛来的不是一只豹身蛇形的怪物而是时刻准备着给他上烟的小弟,闻人提着灵均,长腿一抬,一脚蹬飞了面前那扇被撞得变形的铁门,化蛇行动敏捷,粗大的蛇尾拍飞了直击向它的铁门,未料到闻人手中剑光一扫,如裁纸般切开了它的腹部,没有鳞片包裹的皮肉瞬间绽开,鲜血四溅,黑气大作。 刚才还在担心他的越南风:“” 几滴鲜血飞溅到闻人白皙的脸上,和从头发上滴落的雨水混在一起,闻人拿着灵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身上残留的血液瞬间化作血珠四处溅落。 化蛇如临大敌,它被魔气入体沦为妖邪,但也知道现在这个拿着剑的男人不是刚才那个好欺负的小姑娘。它的身体匍匐在地上,粗大坚硬的蛇尾警惕地扭动,背上挂着的两只破破烂烂的翅膀大张,上半身的肌肉起伏鼓动,它张开嘴,脸上松松垮垮的那张人皮被彻底撕破,大团大团的黑气从它嘴里冒出来,一时之间妖气更重。 越南风抱着闻人的大提琴盒躲在墙后,冒出来一颗脑袋。 闻人默不作声地挡在她前面,嘴里催动口诀,灵均受口诀驱使,腾升至半空,片刻之后又化出数十道剑影,光影交织成巨大的网,每一把剑都牢牢对准了黑气缭绕的化蛇。 闻人双手合十,数十道剑影齐齐朝化蛇飞去,如附生灵般避开了化蛇那不断挥舞的蛇尾巴,剑身与蛇尾鳞片相撞爆出一连串细细的火花,最终切开了黑色的鳞片刺入骨肉,化蛇被数道剑影所袭如同困兽,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它的叫声越来越尖锐凄惨,黑气愈盛。 闻人的口诀戛然而止,数十道剑影立即合成为一,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化蛇的头颅,爆出飞溅的血花,最后稳稳地落在了闻人的手里。 化蛇发出一声啼哭,巨大的身躯泯灭为黑气,四处逃窜。 “啪啪啪啪啪。”越南风开始鼓掌。 闻人面无表情,冷漠淡然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过是砍了几个杂碎不足挂齿”,他望向越南风,对方立刻抱着大提琴盒跑过来,就像一个准备给他点上事后烟的尽职尽责的小弟。 “大哥,这就完了?”越南风完美地将自己带入了小弟的角色。以前她为了调戏闻人,老是叫他小宝贝小心肝小甜心小猫咪之类的,现在想想这不是在找砍么?! 闻人“嗯”了一声。 越南风看着真驱魔少年闻人,就像看着里自带外挂纯阳体质飞升成神的主角一样充满敬意,她开口道:“老大,你说化蛇招大水,那么说来这一个月的雷雨天气也是因为它?” “雨是,雷不是。”闻人言简意赅。 越南风一愣:“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闻人把灵均放回琴盒,又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越南风。见越南风疑惑地望着他,闻人将盒子打开,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指环上刻有繁复精致的花纹。 越南风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闻人,漂亮的脸上表情越来越呆滞噫,等等,这个发展是?! “想要么?”闻人说。 在这一瞬间,越南风感觉自己有些轻飘飘的,她腿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后背上全是冷汗,她想自己肯定是因为刚刚消耗的体力太大才会陷入短暂的眩晕因为她的耳边已经自动响起了圣洁的教堂音乐,眼前的也并不是英俊的闻人而是一群没穿衣服长着翅膀的小胖子,他们嘻嘻哈哈地把手里的鲜花往她脸上砸,以此祝贺她终于找到了爱情。 “想想想!!要要要!!”越南风忙不迭地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闻人。 闻人的嘴角软了下来,他终于笑了。 他笑的次数并不多,有时候是被越南风逗得忍不住,有时候是默默地盯着越南风,看着看着他自己就会笑起来,他总觉得待在越南风身边心情就会变得很好,就像剑归鞘,鸟还巢。 他忍俊不禁地说:“那你帮我戴上吧。” 越南风:“” 什么鬼! 跟她的脑洞完全对不上!还以为是求婚呢好吧! 越南风顿时兴致缺缺,她满脸写着“不高兴”地拿着戒指,却没想到闻人突然半跪下来,朝她递出左手,就像一只乖巧的大型犬。 刚刚还觉得没劲的越南风瞬间兴奋了起来。 “感觉像主仆p诶。”越南风把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上,有点变态的小激动。 闻人握住她的手。 他的体温一向偏低,越南风把他冰凉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里。闻人感受到从她身体里传来的温热,低声说:“这个东西叫锁明戒,一旦戴上它就会和灵体相连。如果我死了,魂魄会寄宿在它身上,到时候你还想要的话就带着,或许还能避邪驱祸不想要的话就随便扔了吧。” “它跟我都是你的了。”他轻轻地说。 闻人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温和。 仿佛刚才越南风给他戴上的不是戒指,而是锁链,他自己把脖子伸了过去,心甘情愿地套在她身边。 越南风已经察觉到一丝异样,她还没来得及出口询问,就被对方打断。 “我身上湿透了,而且很脏,”闻人轻轻地说,“你能抱我一下么?” 越南风双手一张,抱住了他的脖子,把闻人勾进自己怀里。闻人的体温低得可怕,抱着他的时候越南风以为自己正挨着一个冰块,闻人把下巴搁在越南风肩上,他的确消瘦了很多,越南风抱着他的腰,感觉手里全是骨头。 过了一会儿,越南风察觉到自己肩上湿漉漉的,还有些温热。 她摸了摸闻人精瘦的背,摊开手一看,手上沾满了血。 闻人身上全是血。 他彻底支撑不住了,跌在越南风怀里,越南风抱着他坐在地上,感觉像是被喂了大把沙子一样喘不过来气。闻人双目紧闭,眼睛下有两道血痕,脸色显得愈加苍白,犹如一张被打湿了的白纸,越南风撩起他的衣服一看,他的身体上布满了类似抓痕之类的伤口,皮肉有些发白。 她脑子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闻人紧紧地抱在怀里,清楚地感觉到他正在枯萎。 到底是怎么回事? 逐渐的,越南风能听见一些纷纷扰扰的脚步声还有一阵阵窃窃私语,她眨了一下眼睛,发觉四周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之前商场一楼人来人往的模样,周围的人都围成一圈盯着凭空出现的两人,不少人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助,连商场的保安都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越南风抱着闻人,希望能把自己的体温分给他,她抖着手翻找手机,想叫救护车,可手指一直在抖根本不听她使唤。 这时候,一直围着她的人群被几个人分开,来者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表情严肃,驱散了旁观的群众,为首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穿着吊带裤,背上却佩戴着一把跟他身高不相符的拂尘,脸庞稚嫩,表情却相当老成。 小男孩朝越南风行了个礼,声音清亮:“少夫人好。” “”越南风抿了抿嘴唇,面带警惕。 “少主渡劫失败,已经活不长了。”小男孩开门见山,皱着眉头说。 少主指的应该就是闻人吧? 越南风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闻人,愣愣地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一脸诚恳地盯着她,大眼睛里满是请求:“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第4章 懵逼 越南风昏昏沉沉了许久,刚恢复了点意识,就觉得冷。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面前燃得哔剥作响的火堆,第二眼是旁边面容清秀的少年。 少年见她醒转过来,脸上担忧的神色淡了些,紧张地凑过来柔声问:“南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大兄弟你谁? 这哪儿? 越南风强撑着半坐起来,看了几眼堆满枯草屋顶落瓦的破庙,她的魂魄刚附到前世肉身上,脑子一阵阵发晕,火堆刚添了些枯柴烧得正旺,她却感觉越来越冷,通体发寒。少年看她表情痛苦,赶紧拿了水囊轻手轻脚的喂给她,却不料水刚一进她喉咙就像吞进去一块烧炭一样,越南风偏过头边咳边吐,最后咳出几口夹着血块的黑血。 噫!这是什么鬼! 我才刚过来不会就要死了吧! 越南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觉得分外痛苦,头昏脑涨间便听见那个少年咬牙切齿地道:“殷祝那个败类!竟然对你下此毒手!魔教养出来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疯子!你先前还袒护于他,你真是不过你放心,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不会让殷祝那畜生再加害于你!” 越南风边听边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捕捉到了“败类”“毒手”“魔教”“袒护”这几个关键性的字眼,梳理了一下逻辑,开了几个脑洞,随后用温和且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就像看着一个备胎。 “南风,你好点了吗?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少年对她的目光浑然不觉,他这几日疲于奔命身形狼狈,却仔细找了一块袖子上干净的地方,给越南风擦额角上渗出的冷汗。 越南风虚弱地说:“我感觉好难受我到底怎么了?” 少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你中了殷祝的百毒掌,又被我爹废了武功,打断了一条腿赶出了浩乾阁纵然是我爹气急败坏,也怪你脾气又冷又硬,这都到什么时候还向着殷祝那个魔头!这一回也算是让你认清楚了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要知道,这世上真真正正对你好的人只有我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再伤你一分一毫,我带你去治病,治好之后我俩就去浪迹天涯。” 等等哦大兄弟,越南风木着脸想,百毒掌跟废武功就不说了,打断了腿是怎么回事?! 越南风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那条关节明显错位的左腿,心如死灰,凭着少年的三言两语越南风就已经脑补出了一本五十万字的,讲得就是浩气盟的女主角爱上了恶人谷的大佬,被虐得体无完肤之后还不死心,最后被上司废了武功打断狗腿,结局当然是女主角被虐死了be啊!不然哪来的身体腾给她啊! 混得这么惨真的是前世的我么?!能不能申请删号重来从零开始的穿越生活 越南风叹了口气,她单手撑地虚弱地半坐在地上,昏黄的火光朦胧地映着她的侧脸,越南风的前世不仅与她姓名相同,脸也长得一模一样,眉眼精致顾盼生情,如今身负重伤神色苍白,在旖旎的火光下却多了份楚楚可怜的多情。 少年本爱慕她已久,如今不禁心潮涌动,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摸她的手,柔声道:“南风你不要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越南风被他类似于“大爷来玩嘛”的声音吓了一跳,忍不住避开,警惕地说:“你干什么?” “我、我”少年不依不饶地逼近越南风,面带红晕,吞吞吐吐地道,“我其实对你” 不好意思大兄弟你谁啊!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越南风琢磨着少年的话,猜测这一世估计脾气不怎么样,便学着闻人的模样,冷淡得仿佛每天晚上九点睡觉并且从来没有性生活。 哪知道少年瞬间就炸了。 他一把掐住越南风的肩膀,清秀的眉眼顿时变得狰狞起来,黑色的眼睛又深又沉,手背上爆起数根青筋,朝她低吼:“你现在不想说这些?也是,你越南风从来都没拿正眼瞧过我,又怎么可能稀罕我的心意?早知道你是个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应该把你手脚砍了关起来!” 越南风:“” “关起来对,关起来”完全陷入自己情绪的少年一遍一遍地重复,看着越南风的眼神更加疯狂,“把你关起来!谁也找不到我们,谁也打扰不了我们南风我会对你好的,只要你乖乖的,不要让我生气” 越南风看他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己的煞笔继兄,或者说看着一个辣鸡:“你有病吧?” 少年:“对我是病了!!为了你才病的!!” 越南风:“煞笔你冷静点。” 少年:“我不!!” 越南风受不了了,直接“啪叽”一声给了他一耳光。 “越南风你敢打我?!”少年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 “你冷静点啊,”越南风表现得十分淡定——前男友还拿着刀想跟她同归于尽好么——平静地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不行么。” “你居然还打我。”少年捂着脸发出长长的一声抽噎,眼中泛出水光。 越南风:“” “我是真的喜欢你嘛,”少年一边抽泣一边说,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伤心,“别去想殷祝了,多看看我不行么?我那么喜欢你嘤,我那么喜欢你”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啊。 “行了你别哭了,其实我”话音未落,越南风就看见一道黑影如阴魂般飘近,她脱口而出,“快闪开!” 然而为时已晚,少年正准备抬袖子擦眼泪,脸上的表情却不动了,眼泪从他清秀干净的脸上滚到衣襟,他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睛因为剔透的泪花多了些微光,看着她的眼神又依恋又多情,他只来得及动了动嘴唇,就如同熄灭的死灰般失去了生机。 越南风看着他睁着的眼睛,目光往下一移,盯着刺穿了他喉咙的那截沾血的剑尖。 随后,那截剑尖被缓慢的拔了出来,少年的尸体往前一倾,正好倒在越南风怀里。越南风抱着温热的尸体,抬着头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闻人拿着剑站在不远处,剑尖沾了血,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滴。他面容沉稳英俊,扎着马尾,打扮清爽,和越南风印象中的闻人一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寡淡,看着越南风就像看着水消失在了水里,周身漂浮的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提醒她,他刚才杀了一个人。 越南风很快清醒过来,默默地盯着他看。她现在身受重伤虚弱至极,更何况对现在的处境一头雾水,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就在越南风盘算着怎么跟他搭上话,闻人却收了剑,朝越南风跪了下来,沉声道:“夫人,你没事吧?” 越南风:“” 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我是你夫人??!!” 闻人很快地表示拒绝:“不,你是教主夫人。” 闻言,越南风撇了撇嘴,噫,好没意思啊越南风的脑子立马转了一个弯儿:“教主是不是叫殷祝?” 闻人立刻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回道:“在下名叫殷祝。” 越南风:“你是教主?” “我不是。” 随后,越南风以“脑子受了点伤现在有点智障”为由在闻人不对殷祝那里打听到了另一个版本,她本来是离火教也就是魔教的教主夫人,却鬼迷心窍被捉来的浩乾阁阁主儿子引诱,两人一起逃出魔教,在私奔途中她不幸受了重伤,殷祝作为魔教弟子就是来带她回去的。 天啦噜她怎么一个版本比一个版本没用。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这两个版本的剧情对不上啊。 越南风抱着头痛苦地想,一脸懵逼:“我难道不是浩乾阁的弟子么?!” “夫人糊涂了,夫人是圣教的风长老之女,家世清白,跟教主门当户对,怎么可能跟那群江湖败类有染。” 越南风:“” 江湖败类到底是谁啊喂 “现如今夫人还是快跟我回教吧,再拖下去,教主只会越来越生气。”殷祝乖乖听了越南风的话,一边埋阁主儿子的尸体,一边劝导。 “那我回去会被怎样啊?”越南风痛苦地说,第二个版本显然比第一个还要惊悚。 “大概是杀了喂狗吧。” “卧槽那我不要回去!!” 很明显你们才是江湖败类好么!! 第5章 圣教 越南风不是修真之人,灵体不稳,魂魄和前世肉身的契合度不高。闻琉璃将她的魂魄送到前世时就再三嘱咐过她一定要尽快找到闻人,否则她在前世待的时间太长,连闻琉璃都没有把握能把她平安送回来。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就算是同一个人的前世也不一定在一个位面,然而越南风跟闻人仿佛命中纠缠一般,每一世都有点儿联系,所以闻琉璃才求越南风救闻人一命。 越南风直到这时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来头鹿隐派剑宗的少主,百年一见的天才,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筑基。越南风吐槽说这个人设很像之前看过的修真里被男主角打脸的炮灰,让一向把闻人视作门派骄傲的闻琉璃恨不得比十个中指给她。 在修真这方面来说,闻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根骨好,有悟性,心思澄净,然而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命不好。 前世的心魔郁结难解,到他这一世就累积成了大凶大恶之兆,到了结丹渡劫的时候,前世的种种心魔便扰乱他的神智,闻人虽然修为高,但心智尚浅,被心魔所扰渡劫失败,性命也危在旦夕,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就是去他的前世帮他化解心魔。 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越南风头上。 而此时此刻的越南风正面无表情地趴在殷祝——这一世的闻人——的背上,现在她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开始一条一条地整理逻辑。 首先她对比了一下从殷祝和被炮灰掉的阁主儿子的信息,假设两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浩气盟出身的女主角被恶人谷大佬巧取豪夺当了魔教夫人日久生情相爱相杀,爱慕女主角的备胎把她从魔教中解救出来却没想到被浩气盟大佬打断狗腿,现在又被恶人谷大佬抓住准备杀了喂狗”噫,好惨,这真的是女主角么。 这么想的话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有一个无法解释的矛盾,那就是她的身份。 方才的少年说她是浩乾阁的弟子,殷祝说她是魔教长老的女儿,现在的教主夫人。 越南风觉得这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在说谎,而且后者的几率更大讲道理如果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闻人的话,越南风不会有任何怀疑,闻人从来不会骗她,就算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她知道也只会选择闷在肚子里,越南风从来不会花心思猜闻人在想什么,因为这个人在她面前就像自动加了心理旁白一样好懂。 但是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是闻人。 尽管是闻人的前世,说到底也只是脸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还有另一点,就是殷祝的身份。 越南风隐隐约约觉得,他根本不是“殷祝”。 “噫!”越南风想得头都快炸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尖尖的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以前闻人背她的时候她就经常这么做,然后大喊着“驾驾驾”。 殷祝的背僵了一瞬,很快就放松了下来,这细微的动作却被越南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以为越南风还在发脾气,便说道:“夫人请放心,夫人与教主感情深厚,看在往日情谊上,教主应该会” 越南风瘫着一张脸地看他。 殷祝:“留个全尸?” 越南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他到底是谁,说的是不是真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跟在他身边不然哪来什么机会化解心魔。 “我觉得吧,”越南风忽然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要不然你带我浪迹天涯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越南风的嘴唇离殷祝的耳畔很近,说的话也轻飘飘的,殷祝忽然觉得心里一痒,又对这种反应感到疑惑。他仔细想了想越南风说的话,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夫人与我都是圣教中人,圣教就是唯一的去处。” “”越南风觉得他脑回路可能有点问题,“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逢月湖。” “名字挺好听的,在哪儿啊?” 殷祝耐心地说:“是圣教后山的一处湖水。” 越南风:“” “那里风景很好,”殷祝说得分外真诚,“若得教主首肯,定将夫人葬在此处。” 这个人根本没法儿撩。 越南风沉默了一会儿,阴森森地开口说:“等我回教之后就跟教主说我想跟你私奔,咱俩葬一块儿怎么样啊?” 殷祝:“” 越南风受了伤,虽然殷祝替她正了骨,但还是行走不便,只能背着她在荒郊野外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后再作打算。殷祝背着她,在山脚下找到了一户偏僻的人家,一圈篱笆围着茅草盖顶的土房,院子里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幼崽正在啄米,他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破落的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刚想开口说话,身体便软了下去。 越南风正想着怎么跟她开口借宿,就看着她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脖子上被切开了一条伤口,温热的鲜血在地面积成了一滩水渍。越南风盯着躺在地面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看不久前那个倒在她怀里的少年,然后她把复杂又微妙的目光移到了殷祝身上,仿佛在看着一只披着斑斓人皮的野兽,对方却浑然不觉。 这个妇人大概是寡居在此,屋里就只有一张床,几件简单的家具,木门正对着的小桌上供着两个牌位,刚上好了香。殷祝把她放在床上,就着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碗茶水,恭顺地递上去,道:“夫人请用。” 越南风接了过来,却没有喝,她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冷不丁地说:“你为什么要杀她?” “”殷祝愣了一下,像是被这个问题难倒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疑惑,“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越南风:“” 越南风并没有跟他纠缠不休不依不饶,自己捧着茶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夫人难道很生气么?”反而是殷祝却在一边自言自语,“先前我杀那人的时候夫人并没有埋怨我,现在却有不满,是因为杀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么?两者都是杀,有什么区别么?我的职责是将夫人带回圣教,一路上自然要多加提防小心为上,更何况死在圣教手上应当是一种荣幸才是” “为圣教而死是应该的,难道不对么?” 越南风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面说神经病。 过了一会儿,殷祝的自言自语停了下来。 越南风心中正感到奇怪,紧接着她手中的茶碗就被打翻在地,啪的一声被摔成碎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被人掐住脖子往上提。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殷祝仿佛换了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眉宇间却多了一股暴戾之气,看起来又阴沉又狠毒,他掐着越南风的脖子,就像饥肠辘辘的毒蛇叼住了濒死的猎物。 “你行啊,把腿打断了都能爬到这种地方来,”殷祝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以为爬上了风长老的床,我就不敢杀你了是么?” 越南风:“”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 风长老不是我爹么???!!! 第6章 教主 越南风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她被殷祝捏住脖子,就像一条被一点一点拽上岸的鱼,身体太虚弱,除了用指甲掐着对方的手腕做几下无用的挣扎,她甚至说不出话,全身上下只有脑子正在飞快地运转着越南风觉得现在这种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无法预料的局面。 性格大变的殷祝并没有选择动动手指,扭断她的脖子,而是冷笑着松了手,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捂着脖子咳嗽。 他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皱着眉看了屋里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具妇人的尸体上。他转过脸,眉梢往上一挑,看起来又轻浮又刻薄,一张脸上写满了嘲讽,张开嘴就讽刺道:“我还以为浩乾阁出身的人能有多清高,如今投了我圣教门下,心思却一个比一个歹毒。” “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也杀,人渣。”殷祝冷着脸,咬牙切齿地说。 越南风:“” 人渣到底是谁啊喂 越南风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刚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殷祝眉头皱着更深,表情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看来是了。 先前越南风就隐约有些猜测,现在听殷祝这么说,看来应该不仅是性格大变这么简单——这人八成是有病,越南风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精分?不过看他这幅样子,精分还能精分出另外一个从性格到记忆都截然不同的人么? 越南风不免觉得有些荒唐,脸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说:“也没什么事。” 殷祝盯着她的眼神瞬间更冷了,阴阳怪气地道:“看来你存心找死是吧?” “”越南风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人生中第二次感觉到心累——第一次是她跟着年轻貌美的妈妈和超有钱的继父聚餐的时候,长得漂亮说话恶毒的继兄把她从头到脚从穿着打扮到进餐礼仪统统羞辱了一遍,还故意把果汁倒在她身上,然而之后越南风就把他关进了女厕所的隔间揍了一顿。 不过她现在是揍不了殷祝的,殷祝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根绳子,一边将她五花大绑,一边冷嘲热讽:“既然入了我圣教,生是圣教的人,就算是死了化成了灰也得给我爬回去。这次你偷偷跟老情人见面,看在风长老对你宠爱有加的份上,我打断你一条腿算是轻罚,若让我发现你还有下一次” “不会有下一次的。”越南风连忙说,以表忠心。 殷祝却突然伸手,用一种极其霸道总裁的方式捏住了她的下巴,手指略微发紧,阴测测地一笑:“我让你插嘴了么?” 越南风:“” 想不到闻人的脸邪魅狷狂起来还是很带感的,越南风的脑回路忽然一歪。 在闻人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看见这种阴沉狠厉的表情,越南风头一次感到新奇,主要是闻人平时的表情实在是太少了,连笑都很少笑,在她面前几乎从不生气——就算他生气脸上也不会表露出来,只会用眼神含蓄地表达他压抑着的不满,如果越南风发现了他的小脾气,他会因为越南风对他的关注而很快变得开心起来,如果没有发现噫,那也不会怎么样,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就会消气。 越南风想了想,决定就算这个殷祝对她再怎么不好,她也得忍下来。 不过就凭她现在这个鬼样子忍不下来也不能怎么样啊 殷祝将她绑起来,用一种极其屈辱地姿势将她拎着带回了圣教。 他口中的圣教地处西南苗疆,坐落于一处深山密林中,殷祝脚程快,即便是拎着越南风这个包袱,没过多久就进了圣教的地界。越往深山老林里走,扎根盘踞在此的树丛便越显得粗壮高大,茂密的枝叶将天阴阴翳翳地遮蔽起来,一时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丛林间随处可见粗若小臂的蛇缠在树枝上,仿佛是在忌惮殷祝一般,趴在后面虎视眈眈。 殷祝踩着地面厚厚的一层枯叶,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每走一步,藏在枯叶底下的虫蚁就密密麻麻地钻出来四处逃散,发出一阵细微的低鸣。 越南风倒不怕蛇啊虫啊这些东西,但看见这种堪称密集的数量,也忍不住头皮发麻。越南风忍耐住心里的恶心,等到了圣教总坛,才发觉周围已经没有了半点声响,只有一座巨大的石宫静静地潜伏在幽静而诡秘的密林里。 石宫门口只有两个人动作僵硬地扫地,手里拿着扫帚,地上却没有落叶,也不知道他们在扫什么,连殷祝走过去的时候,这两人也视若无人。 越南风好奇地看过去,发现他们俩人目光呆滞,脸色发青,脖子上有好几条发黑的细线,一直延伸到耳边。 有几只虫子从他们微张的嘴里缓慢地爬出来。 越南风:“”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殷祝前脚刚踏进门口,就有一个人殷切地凑了上来,想必是等了他很久。来人身形枯瘦,套着一个黑色斗篷,微弓着背,显得更加伶仃,相貌年轻,脸上有对深深的黑眼圈,看上去没精打采的,他先是盯着殷祝幽幽地看了一阵子,随后才开口说:“殷祝?” 没想到殷祝却忽然抬手,轻飘飘地拍了一掌印在他的胸口,看样子没使多大的力气,那人却突然飞了出去,摔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了几圈,最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大滩黑血。 “谁准你直呼本护法姓名的?”殷祝冷笑。 越南风:“” 挨了殷祝一掌之后,那人竟然还能站起来,慢悠悠地晃到他跟前,恭顺道:“见过左护法。” 殷祝“嗯”了一声,像扔垃圾一样把越南风丢到他身上,那人才刚站起来,又被这一下给砸趴在地。殷祝却没有任何怜惜:“赵堂主,这人就交给你了,好好教她圣教的规矩。” 赵堂主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慢吞吞地说:“属下领命。” 殷祝转身就走。 等到他走远了,赵堂主才一边叹气一边替越南风松绑,嘀咕道:“这样你都没死好厉害啊” “赵堂主,你说什么呢?”他的声音又轻又虚,越南风只听了个模糊,问道。 赵堂主用一种十分哀怨的眼神望着她,幽幽地说:“教主疯了就疯了,你也傻了么?赵堂主八百年前就死在教主手上了” “”越南风决定把这个锅甩给殷祝,“刚才路上被打伤了脑子。” “哦,难怪,”知道是殷祝暴起伤人,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我姓沐,是圣教的长老。” “你是长老?!”越南风有些吃惊,倒不是惊讶殷祝竟然把一个长老认成了过世的堂主,而是这个人看上去太年轻了,长老都不是一些老头子么? “是啊,”沐长老继续强调,“我地位很高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越南风想起来刚才他被殷祝打成那个鸟样,脸上露出浓浓的不信任。 沐长老却是一脸镇定,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忽然想到了什么,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他就是教主???” 沐长老:“不然呢” “他是教主那我是谁??”越南风终于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沐长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个玩弄教主感情的人渣” 越南风:“???? 从沐长老口中,越南风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殷祝,也就是离火教教主,他原来真的有病,而且病得特别清奇,他会精分成以前杀过的人,但是因为杀过的人太多(越南风:)导致记忆有些混乱,有些人的身份会因为他自己的身份而发生转变,比如当他是普通魔教弟子的时候,在他眼里越南风就是教主夫人,当他是左护法的时候,他潜意识里把越南风当成了风长老的那啥啥啥。 这件事情原本只有离火教的人知道,外面的人一直以为是殷祝练功练岔了,喜怒无常。然而殷祝有一次正好杀了一个浩乾阁弟子,并且遇上了这一世的越南风 精分成浩乾阁弟子的殷祝就沦陷了。 这一世的越南风知道这个秘密,一边和殷祝郎情妾意,一边却和浩乾阁密谋如何除掉他,本来事情都已经全盘计划好了,谁知道最后竟然出了岔子。 “从那之后,教主伤心欲绝,选择了自尽。”沐长老不胜唏嘘地说。 越南风:“啥?” “我的意思是,从那之后以为自己是浩乾阁弟子的教主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沐长老补充道,“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惜,那个教主除了心地善良老爱往浩乾阁跑之外,也没什么缺点,就是不喜欢杀人。” “”越南风觉得自己简直到了一个魔窟。 第7章 长老 越南风沉着冷静地思考着她是不是一不小心开启了地狱模式,没想到正直可靠每天收看新闻联播的闻人前世竟然是个杀人跟玩儿似的大魔头,怪不得有心魔,杀了这么多人不死你死谁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信抬头看苍爹饶过谁不对,苍天饶过谁。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杀了人,结下心魔还好说,但是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会有什么心魔?难道是走童年凄惨苦逼报社路线的么?越南风脑补了一下,忍不住吐槽如果是这种洗白套路的话,就算是顶着闻人的帅脸她也要给负分。 就在越南风脑补到殷祝小时候被关小黑屋被吊起来打的时候,刚走远的殷祝又折了回来。 这一次他身上那股狠戾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从容跟沉稳。殷祝的相貌跟闻人一样,五官清俊,脸上不带表情的时候会冷淡得让人敬而远之,是属于一看就知道和普通人下辈子都没有关系的长相,不知道是不是殷祝魔教教主的身份给越南风的印象太深,他周身气质再怎么变,越南风总能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丝阴郁,而他现在表现出来的沉稳跟他那张年轻的脸实在不搭,看起来充满了违和感。 殷祝一走过来,就拉着越南风的手摸了摸。 “我的乖乖,你怎么能跟下人待在一块儿呢,成何体统。”殷祝蹙着眉头,声音不悦。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越南风:“” 从堂主又降到下人的沐长老:“” “见过风长老。”沐长老听见殷祝说话的语气跟态度,很快反应了过来。 从一个懵逼走向另一个懵逼的越南风只能跟着说:“见过风长老。” “我的乖乖,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私下里只有我两人的时候唤我爹爹便可,”殷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佯装责怪地看了她一眼,“如此称呼,未免显得太过生分。” 谢谢啊大兄弟我跟你一点都不熟!!!你谁啊你!!!话说先是当我老公然后当我现在又当我爸爸!!怎么什么便宜都占啊!!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越南风在心里疯狂地吐槽,忍下把手甩开的冲动,很快入了戏,脸上浮现出些许为难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爹爹,这里有人” 殷祝抬起手一挥衣袖,轻轻一扫,侧身立在一边的沐长老登时便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墙上,又在地上滚了几圈。 殷祝收回手,表情和蔼地微笑:“乖乖,跟爹爹说说,现在哪里还有人?” 越南风:“” 行了,你是爸爸,你是我爸爸还不行么。越南风面无表情地想。 这处位于深山密林的石宫看起来像是宫殿,越往里面走越像是个洞窟,等到了最深处,开阔的走廊就便成了弯弯曲曲狭窄的通道,越南风这一路上见到的人都跟石宫外的两人一模一样,看上去不像是活的,整个石宫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把自己当成风长老的殷祝领着越南风走下一段长长的阶梯,进了一处石室。 石室里面只有一副石棺,四盏快烧尽油的灯,有些阴冷。 殷祝挑了挑灯芯,将昏黄的灯光拨亮了一点。朦胧的灯火映在他半张俊美的脸上,殷祝弯起眼睛,眼尾上挑,对越南风说:“乖乖,上次爹爹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越南风当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能露出犹犹豫豫的神色。 殷祝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奇怪,反而宽慰她说:“这不怪你,教主毕竟武功大成,体内还有我教代代相传的转阳蛊,想杀他并非易事。” 越南风:“” 煞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爹爹既然知道并非易事,”越南风觉得自己演得好累,“那为什么” “如果可以,爹爹也不想这么做,可是教主一向疯疯癫癫杀人如麻,致使我圣教树敌无数,只怕再这么下去将无立足之地。”殷祝侧身而立,沉声说:“更何况老教主无子,按辈分这教主的职位理应是我的,谁知道他临死之前又多了个个儿子,黄口小儿又能成什么事?再这么下去,离火教迟早要亡在他手上!” 越南风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呢喃道:“可以的可以的会玩。” 竟然还能这么给自己加戏。 “乖乖,你意下如何?”殷祝说。 越南风思忖片刻,道:“爹爹打算让我怎么做?” “转阳蛊是我教代代相传的圣物,虽然能使人功力倍增,但也会极大地激发宿主的七情六欲,这也是教主喜怒无常的原因,”殷祝脸上浮起一丝丝冷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冷,“每逢月圆,他便会心绪不定,性|欲大增” “等等,”越南风面无表情地说,“刚刚说什么来着?” “性|欲大增,”殷祝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到时候你便自荐枕席,趁机让教主服下化骨散,到时候他功力散尽,杀他易如反掌。” 越南风:“” 辣鸡,下流,邪教!越南风忍不住在心里骂。 “以你的姿色,教主那个毛头小子不可能把持得住,”殷祝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自得表情,“圣教内已经遍布了我的眼线,只要教主一死,他们都会拥护我为新任教主。到时候,乖乖,你可就是教主夫人了。” 越南风:“” 越南风:“你他妈的再给老子说一遍??!!” 殷祝懵了一下:“什么?” 越南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装出一副柔柔弱弱举棋不定的模样,细声细气地说:“爹爹说什么呢女儿不懂” “爹爹若当了教主,教主夫人除了你还能有谁?”殷祝笑了几声,仿佛被她的模样逗乐了,“乖乖当了教主夫人之后,便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越南风觉得自己不能再跟这个智障演下去了,“那容我再思量几番。” 闻言,殷祝又凑上来拉住越南风的手,无比暧昧地摸了摸,深情款款地说:“好,乖乖可不要让我失望。” 越南风点了点颇为沉重的头颅,快步走出了石室。 结果一出石室,就看见沐长老正在趴墙角偷听,一见她出来了,表情骤然紧张了起来,飞快地说:“我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越南风翻了个白眼,冷笑着说:“都听见了吧?” “听见了。”沐长老点点头,说。过了一会儿,他把越南风拉到一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怎么样,风长老是不是很变态?” “那是你们教主谢谢。”越南风面无表情。 “我们教主洁身自好,”沐长老一脸不高兴,“也就只有风长老那个变态喜欢到处认人当女儿,还意图谋害教主,这种败类死有余辜。” “还真有这回事?”越南风有点惊讶,她还以为是殷祝给自己加的戏。 沐长老道:“当然,这事儿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教主体内蛊虫狂躁,风长老认的女儿想勾引教主,结果教主把持不住” “噫。”越南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就杀她了,死得可惨了。”沐长老莫名地兴奋。 越南风:“等会儿,把持不住是这个意思么??忍不住杀了她??” “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沐长老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下流!我们教主可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干这种事情。” 越南风:“???” “那风长老呢?”越南风问。 沐长老:“当然是杀了喂狗。” 越南风沉默了一下,说:“我怎么感觉你们教里一半人都是教主杀的?!” 闻言,沐长老愣了一下,竟然真的开始扳手指算起来,最后抬起头认真地说:“好像是这样。” “厉害了,都这样了你们竟然还没亡教。”越南风忍不住说。 “浩乾阁阁主你知道吧,”沐长老说,“就是你师父。” 越南风点点头,就是那个还没见面就已经打断了她腿还废了她武功的人。 “他这样的,我们教主起码能打十个。” 越南风:“” 这届浩气盟不行啊,越南风面无表情地想,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8章 蛊虫 离火教原本不是魔教。 它原本只是安居在西南苗疆的一个小教,教主大多是当地的祭祀,信奉万物生灵,却因为善用巫蛊之术,走的是歪门邪道,所以为江湖上走正统路子的名门大派所不齿,其实地位也就跟千毒门阴山派铜钱会这些差不多——光听名字就知道有多么炮灰。然而离火教近几年名声越来越臭,沦为人人喊打又打不过的魔教,正是因为出了殷祝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行事偏激的教主。 三年前浩乾阁阁主打着匡扶正道的名义,集合武林正派攻打离火教,结果被殷祝一个一个反操回去,最后还被端了浩乾阁老巢,不知道去世多少年的老阁主的坟都让他给刨了 “简直丧心病狂。” “简直不自量力。” 越南风跟沐长老同时开口说,然后两人对视一眼。沐长老本来还回味那时候殷祝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手撕正道的英姿,结果听见越南风插|进来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感到有点不高兴,幽幽地说:“入了我圣教的地界,就是我圣教的人了你怎么能吃里扒外呢” “我本来就不是。”越南风嘴角向下一撇,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说魔教教主丧心病狂到杀自己人就算了,怎么连手下都看起来一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不过这样都没能剿灭他们,所谓的武林正道到底有多辣鸡。 沐长老先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设定一样,露出醒悟的表情。他摊开手掌,越南风这才发现这人虽然模样年轻,但是手上却堆满了褶子,就像枯死的树皮,沐长老“呸呸”两声,从嘴里吐出一只青色的小虫子,拿手接住,然后“啪”的一声拍在越南风手背上。 “你干嘛!”越南风被他活吐虫子这一招恶心得不得了,看他居然还把虫子拍在自己身上,瞬间就炸了。 紧接着她的手背上就传来一阵刺痛,越南风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青色的小虫子屁股一扭,钻进了她的手背里,白皙的皮肤微微往外凸起,像是被叮出一个小包。 越南风:“” “人渣,去死吧。”沐长老目光幽幽地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神经病啊!!!疯了么!!!恶不恶心啊!!!!”越南风一挥手就把沐长老劈翻在地,她简直要被这个神经病气到吐血,直接暴起伤人,对地上的沐长老一顿拳打脚踢,“你去死吧!!!去死吧!!!!” 越南风虽然之前受了伤,但殷祝在回教的路上给她喂了药,加上这具身体好歹习过武,素质过硬,尽管还是有些虚弱,除了腿脚不便之外也恢复得七七八八,更何况一想到自己身体里进了一只虫子的越南风战斗力更是飙升到顶点,直接把沐长老揍得在地上爬不起来。 被揍得满地滚的沐长老嘴里还强撑着说:“这就是跟我圣教作对的下场哈哈!!咳咳咳” 越南风还在像打儿子一样打沐长老,身后的石墙便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在沐长老的鬼哭狼嚎中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掉,但越南风五感敏锐,稍稍发现异响就朝旁边躲开,同时还不忘踹沐长老一脚。果然,那道石墙被震得四分五裂,碎石块劈头盖脸地朝来不及躲闪的沐长老身上一顿砸。 “吵什么吵,活腻了是吧。”殷祝的声音在石墙后传了出来,他的声音跟以往都不同,有种显而易见的冷淡和不耐烦。 沐长老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低着头恭顺地说:“属下参见教主。” 噫,这是病好了么? 越南风也只能跟着低头,不说话,只是察觉到一道微冷的目光稳稳当当地压在她身上,越南风被他盯得呼吸陡然一沉。 “沐长老,这就是你给我寻的继承人么?本教主让你去找个根骨好的孩子,你找来个小姑娘做什么?”殷祝边说边往越南风这边走,他走路根本没有声响,等他捏住越南风的下巴,越南风才发现这人已经到自己身前了。 殷祝掐着越南风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声音冷淡地说:“你找的是少主,还是小妾啊” 他盯着越南风的脸看了一会儿,后半句话几乎是飘着说完的。 过了半天他才“啊”了一声,俊俏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越南风:“” 沐长老见状,又用一副“你这个人渣”的表情仇视着越南风:“” 越南风被殷祝明目张胆的视奸看得有些难受,片刻之后,她发觉这种难受并不是殷祝引起的,她呼吸困难,头昏脑涨,眼前开始发黑,气血一阵翻涌。殷祝看她漂亮的脸上泛起淡淡的青色,瞬间明了她是中了蛊毒,便伸出手指按在越南风手腕,不一会儿,一只小虫子就从她手腕上钻出来,探头探脑地爬到殷祝手指上。 越南风这才感觉到好多了。 殷祝满意地收回手,顺势把收回来的蛊虫吞进嘴里,有些自得地看了一眼越南风。 越南风:“” 越南风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只好眼不见为净地偏过头。 察觉到越南风略带嫌弃的态度,殷祝顿时就有点儿不太开心,他“呸”的一声吐出刚吞进嘴的蛊虫,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这下感到异常痛苦的就换成沐长老了,他表情哀怨地说:“教主这是我刚炼出来噬心蛊全教上下总共就只有三只呢” “沐长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殷祝开始教训他,“圣教中人不得自相残杀,下次你要是再用蛊虫对付教众的话,我就只能杀了你了。”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哦但是杀了左护法风长老以及若干弟子的不就是你么教主。 沐长老:“教主说得对。但她是浩乾阁的人,你看她还穿着浩乾阁的弟子服呢。” 闻言,殷祝转头看了一眼越南风身上的衣服,白底蓝边,衣袖跟领口都有浩乾阁标志性的云纹。越南风身材修长高挑,扎着高马尾,从殷祝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窥见她微微上挑的眼尾和线条流畅的下巴,知道殷祝正在看她,越南风顺着对方的目光回望过去,正好看见他有点呆的表情。 越南风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她美貌的妈妈从小就教育她要善于利用好看的脸,等越南风稍稍长大了,已经靠美色勾搭上有钱继父的妈妈把越南风的那张脸看得比命还重要。越南风想了想,对殷祝笑了一下。 “”殷祝默默地转过头,继续教训沐长老,“那给她换一身不就行了么。” “教主,这有点儿随便了吧,她一个浩乾阁的人,在我们圣教有点不妥吧,”沐长老先是愤恨地看着越南风,接着不屈不挠道,“还是杀了算了吧。” “别整天喊打喊杀的,”殷祝紧张地偷偷瞄了眼越南风,“这样多不好。” 沐长老:“你认真的么教主???!!!” 殷祝用行动证明他的确是认真的。 他不仅指了间屋子让越南风住下,还嘱咐沐长老多关照她,不能因为她出身不好(越南风:)就对她指指点点,务必要让越南风感受到圣教的温暖和热情,以便她弃明投暗。越南风在心里吐槽这个教主疯起来是个神经病,不疯的时候怎么看起来这么傻不过想想看还是傻点好。 总之现在是能待在殷祝身边了,越南风推测,殷祝的心魔或许跟他的精分有点关系,不管怎么说,跟殷祝走近一点还是没错的。 虽然算盘是打好了,但沐长老却仿佛认定了越南风是来圣教作妖的,只要她一出门,沐长老必定会暗搓搓地跟在她身边,千方百计地阻挠她接近殷祝,再加上殷祝的精分时好时坏,这几天根本没见过他几面,因此越南风的计划到现在毫无进展人都找不到怎么拉近关系? 把沐长老一脚踹出门之后,越南风愁眉苦脸地爬上了床,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很快就睡着了。 深夜,越南风正梦见自己玩游戏抽出了ssr,就感觉身上一重,呼吸急促,在梦里挣扎了片刻后才痛苦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人影正双腿大开,骑在她身上,不仅如此,两只手还放在她脖子边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掐下去。 越南风冷静了两秒,想起了梦里的ssr,决定暴起伤人。 她一把掀开被子,对方身形一歪,还没来得及稳住,就被越南风踢中小腿,吃痛地半跪在床上,紧接着越南风就把他的双手反剪到身后,膝盖压住对方的小腿,用一只手把他的头死死地摁在床板上。越南风除了长得好看就只有打架还在行,她已经揍那个企图夜袭的变态继兄揍出经验来了,再加上这具身体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力气竟然比她原来的身体还要大,对方被她反攻得根本无法反抗! 越南风拿起床边的灯盏,凑近那人的脸旁,仔细一看。 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教主??!!” 第9章 犯病 不对。 越南风又细细地看了几眼,虽然还是殷祝那张脸,但眼中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愤恨和不甘,脸上的表情生动许多,看起来稚嫩又青涩,估计是又换了个人了吧。 通过跟殷祝几次短暂的相处,越南风基本上已经能区分出哪个是身为教主的殷祝,哪些是他精分出来的其他人。一般来说,表情有点呆,说话比较冷淡的,还时不时有点脱线的就是真正的殷祝。 而眼前的这个 “快点放开我!”殷祝压低声音说,他估计觉得现在这个“求后入”的姿势有点羞耻,耳根都红透了。 哎哟喂现在这个有点可爱嘛!越南风莫名地感到兴奋,拿着灯盏又往他脸上凑近了几分,想再仔细看清楚,嘴上说道:“那可不行,你半夜跑到这里来,不就是想让我这么做么?” “你!”殷祝刚想挣扎,又不小心碰到越南风紧挨着他的身体,便不敢再动,又听见越南风口无遮拦竟然说出这种话,不禁气血上涌,骂道:“你恶心!” “你骂啊,你越骂我越高兴。”越南风声音轻浮,就像个专门欺负良家妇女的小流氓。 殷祝这个良家妇女根本说不过她,只能咬牙忍耐,昏黄的灯光将越南风修长单薄的身影映在地面上,跟他的影子正好叠在一起,殷祝无意中看见地上交叠的影子,脸上又是一热,偏偏一片朦胧间,越南风身上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地缠在他身上,引得他一阵心烦。 这时,灯盏里的灯油溶得溢出来,贴着殷祝的脸,滑进衣领滴在脖子上。殷祝没有防备被这么一烫,忍不住吃痛地低呼:“啊!” 越南风连忙稳住灯盏,又默默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幽幽地说:“噫,干嘛叫得这么色情,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殷祝气得想捶床:“你闭嘴!给我下去!” “那不行,谁知道你要做什么,孤男寡女的影响多不好。”越南风嘴上还在占便宜。 闻言,殷祝那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突然出手把她掀下床。越南风倒在地上滚了两圈,爬起来瘫坐在地上,就看见殷祝正蹲在她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丝端详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怎么感觉你长得有点眼熟” 诶,现在这个殷祝没把她当成其他人么?越南风心里颇感惊讶。 殷祝的语气有些深思:“像是以前杀过。” 越南风:“” “你是谁?”殷祝的眼中带上了警惕,眉宇间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戾气,只要越南风说错了话,就会立刻拧断她的脖子,“也是殷逢那个死老头派来杀我的?” “”越南风顿感无语,心里吐槽怎么每次见到殷祝都会解锁新剧情,只好说,“我叫越南风,今天刚来的。话说殷逢是谁,他想杀你么?” “想杀我的人多了,不止他一个。”殷祝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诡秘。他眯着眼睛注视着越南风,继续说:“你入了圣教,连教主殷逢是谁都不知道么?” 越南风:“” 等等教主不是你么??!! “殷逢是教主那你是谁?”越南风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人物设定现在又陷入了懵逼,忍不住问。 殷祝简直受不了她,看她的眼神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我是殷祝,论起教中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少主!” “等会儿,”越南风冷静地打断他说话,“你今年多少岁?” “十二。”殷祝不耐烦地回答。 越南风沉默了一下,忽然唏嘘道:“小学生啊” 不对,这个年纪应该是小升初了吧?不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再说了哪有这么可啪的小学生越南风想了一下,猜测大概是殷祝的记忆又混乱了,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精分成其他人,而是精分成了年幼的自己,记忆也退回了那个时候。 这人戏怎么这么多,干脆一人领衔主演算了,越南风吐槽。 “你说教主想杀你?”越南风突然想起来他刚才说的话,“为什么?你不是圣教的继承人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殷祝的嘴角向下一撇,“圣教的继承人必须杀了现任教主才能继位,殷逢那个死老头想保全自己的一条狗命,当然要杀我。” 噫,果然是辣鸡魔教。越南风正暗自腹诽,又看见他脸上的戾气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茫然,他偏过头,皱起眉,目光微微涣散,仿佛陷入了混乱的记忆中,越南风趁着机会继续问:“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想逃走我不想死,就躲进来了。” “还有呢?” “还有”殷祝露出纠结挣扎的表情,“还有好多、好多人都想杀我。” “比如?” “比如风长老、左护法,还有还有沐长老,好多人都想杀我。” 越南风愣了一下,听到风长老跟左护法她倒还觉得不出所料,但万万没想到连沐长老都被殷祝算进去了。越南风追问:“为什么他们要杀你?” “为了圣教,”殷祝的眉头皱得更深,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一切都是为了圣教要为圣教死” 说到后面,殷祝的声音已经低得听不清了,越南风只能凑过去仔细听,想再得到点儿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殷祝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越南风先前还猜他是不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才疯了,现在看起来分明是被洗脑了。越南风贴过去静静地听着,却发现对方突然不声不响,一抬头就看见殷祝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睁大两只眼睛,脸上微红地看着她,表情有点呆,这一点倒是跟他几天前一模一样。 殷祝瞬间反应了过来,红着脸训斥她:“离我这么近干嘛!快滚开!” 越南风:“” “教少主你这样可就不太好了,”越南风开始语重心长地调戏他,“怎么能上过我的床就不认人了呢?有你这样的么?” “你闭嘴,恶心!”殷祝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越南风发现殷祝的记忆退回十二岁之后,连词汇也贫瘠了许多,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这么几个字,仔细想想还有点萌。越南风托着下巴笑嘻嘻地望向殷祝,开口说:“你是不是想逃出去?我可以帮你啊。” 殷祝冷笑一声:“就凭你?” “我还是很有用的,信我。”越南风目光真诚。 殷祝想了一下,突然从嘴里吐出来一只小虫子递给越南风,冷声道:“那你先把它吃下去。” 越南风:“” 越南风一脸不可置信:“啥?!” “我说让你把它吃了,”殷祝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要不然你骗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殷逢那死老头派来的。” “我真的不是。”越南风说。 “你说不是就不是?真当我傻么?”殷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阴森森地说,“你先把它给我吃了,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我就立刻催动蛊虫啃咬你的五脏六腑。” 越南风终于忍不了了:“你神经病啊!” 殷祝:“!!!!” “那上面还有你的口水呢!!恶心不恶心!!!”越南风的表情异常嫌弃,她早就想吐槽从嘴里吐虫子这个梗了。 闻言,殷祝的脸红了一下,估计也意识到把刚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喂给别人这件事情不太好,却仍然强撑着说:“那你过来点儿,我把它放进你身体里,不从嘴里进。” 越南风捂着嘴往后躲,满脸抗拒地看着他。 见状,殷祝看她的目光越来越阴沉,就在越南风以为他快要暴起伤人的时候,没想到殷祝竟然抽了抽鼻子,落下眼泪来。 越南风:“”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殷祝边擦眼泪边说,“你们都在骗我” 越南风:“” 你是得不到高达的小学生么喂?! 殷祝擦着眼泪小声地哭了一会儿,越南风正纠结该用什么话安慰他的时候,又发现他忽然停了下来。殷祝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眼泪,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随后环顾四周,等目光落在越南风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不好意思,”殷祝紧张地看了越南风一眼,他俊俏的脸上还挂着泪水,配上这幅表情实在有些诡异,“我刚刚好像又犯病了。” 第10章 洞窟 噫,又换成那个似乎很软萌好欺负的教主了。 “没事,反正我已经习惯了,”越南风从吃虫子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松了一口气,吐槽说,“以后能不能别老是吃虫子什么的,好恶心,你们圣教的人都这样么。” 殷祝刚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拿着一只金蚕蛊,正想吞进去的时候就听见越南风说了这么一句话,只好把金蚕蛊放在石桌上,用手指戳了戳它胖乎乎的躯体催促它快点走。他抬起眼睛望向越南风,对她放的地图炮感到有点儿委屈:“这是蛊虫,是我们圣教安身立命之法不恶心啊,你讨厌虫子么?” 越南风目光幽幽地回望过去,说:“我不讨厌虫子,只是讨厌教主方才喂我吃虫子。” 殷祝:“!!!” “还有半夜跑到我房里,还把我踹下床。”越南风见殷祝不自觉睁大眼睛一脸惊讶,实在觉得好玩,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那不是我!”殷祝辩解道。 越南风挑了挑眉:“什么?” “我从十二岁那年就得了怪病,”殷祝干巴巴地解释道,“有时候会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事情总之那个人不是我,我肯定不会喂你吃虫子,把你踹下床的。” 殷祝满脸真挚的模样反倒让越南风不好意思再逗他了,只好说:“既然教主这么说了,那我便信。” “南风”殷祝眨了眨眼睛,非常感动地看着她。 见多了殷祝那张俊朗的脸要不面无表情要不阴沉狠厉的样子,突然再看见他露出这么软萌的表情,越南风心里除了感到一阵违和感之外,还忍不住感叹这么帅的一张脸配上这种表情简直浪费,看上去还真是有点傻越南风抬着头跟殷祝两两相望,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她开口委婉地道:“教主还有什么事么?” “啊?”殷祝呆呆地应了一声,仿佛梦中惊醒般连忙道,“没事没事没事。” 越南风:“现在已经很晚了。” “哦,对已经很晚了,”殷祝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又充满关切地对越南风说,“那你早些休息吧。” 越南风应了一声,却发现殷祝站在屋子里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只能耐着性子说:“时候不早了,教主也赶快”越南风硬生生地把“滚”字憋了回去,“回去休息吧。” “啊”殷祝失落地耷下眼角,“那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你休息吧,我、我走了我走。” 越南风:“” 你倒是走啊啊啊!!你敢不敢走一步!!! 好不容易把殷祝赶出房间,越南风终于能爬上床继续做梦了——在梦里,她有ssr。结果没等越南风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再睡一会儿,被赶出去的殷祝又折了回来,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小声说:“那个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越南风:“” 等等,你真的是传说中那个杀人不眨眼指哪杀哪手撕各大门派的魔教教主么?!不会是正道派来的卧底吧?!我的教主不可能这么没用!! 已入深夜,离火教的石宫比起白天更加静谧无声,只有那些被蛊虫寄身行动僵硬的教众在宛若洞窟般的石宫里走动,就像苍白的幽魂四处游荡。越南风初来乍到,对圣教总坛并不是很熟,但总比记忆混乱还路痴的殷祝强上许多,自知给别人添了麻烦的殷祝乖巧地跟在越南风身后,一言不发。 殷祝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走路的时候根本不会发出声响,就像一只在迷宫里落单的魂魄一样跟着越南风。 如果殷祝只是这样像背后灵似的吓人就算了,更可怕的是这个人有特殊的路痴技巧,连跟在越南风后面都能莫名其妙地走丢!这已经不是路痴是智障了吧?!越南风在心里想。 就在越南风第四次折回去找到满脸茫然的殷祝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朝对方伸出了手。殷祝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向她,越南风原本还在心里吐槽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用,现在看殷祝这副模样,却忍不住笑起来,说:“来,拉着我的手,我带着你走,这样就不会迷路。” “”殷祝略带羞涩地拉住越南风。 “你说你十二岁那年得了病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殷祝的体温很低,越南风一边习惯性地给他捂手掌,一边搭话。 “应该是的,”殷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我不记得了。” “教主忘了很多事情吗?” 殷祝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说:“嗯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沐长老说那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 又是沐长老?越南风皱了皱眉,一直在找机会偷瞄她的殷祝见状,开口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越南风摇摇头。 循着记忆走下一段长长的石阶,越南风走到了一处石室面前,推开门之后却发现这里并不是殷祝住的那间石室,比起石室更像是一处地方开阔的洞穴。洞穴上方裂开一道狭窄的缝隙,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投进这处几乎密闭的洞穴,里面只有几盏快燃尽油的灯,昏暗的灯光寂静地笼罩着地面上大小不一的洞坑,犹如筑成的蜂巢。 与此同时,一阵阵连绵起伏的虫蚁嘶鸣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逼近,一瞬间填满了幽闭的洞穴。 越南风被这数量庞大的虫群刺激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去拉身边的殷祝,低声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想不到殷祝却先一步抓住了越南风的手腕。 她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果然,殷祝此时此刻脸上又浮现出了与之前一样的迷茫,眉头皱起,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渐渐地变得狰狞,在此起彼伏的虫蚁嘶鸣中犹如从黑暗中爬来的恶煞。越南风暗叫糟糕,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再看向殷祝时,对方正好偏过头,露出阴沉狠厉的眉眼,对她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微笑。 “左护法?”越南风低声说。 殷祝冷笑一声,直接拧断了她的手腕。越南风忍住逼到嘴边的痛呼,再用牙齿一点一点碾碎,最后吞回肚子里,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啧,还算有点样子,”殷祝环顾四周,皱了下眉,“你到这万蛊窟来做什么?” 越南风咬着牙小口小口地喘着气,说:“迷路了。” 已经切换到左护法的殷祝眼神嘲讽地看着她,忽然唇角一弯,开口道:“既然都到这里来了,何不下去看看?” 还没等越南风开口说话,殷祝就拽着她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将越南风拖向洞穴,走到一处坑洞边,越南风才看见里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正躁动不安地钻来钻去。见到这幅场景,越南风顿感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却被殷祝一把拽了回来。 “既然做了我圣教弟子,以身饲蛊这种小事想必你也乐意至极吧?”殷祝慢悠悠地说,充满恶意地盯着她。 越南风却出乎意料地冷静,看着他说:“你肯定会后悔的。” 闻言,殷祝发出一声嗤笑,毫不留情地将越南风扔了下去。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的越南风一脚踢中他的膝盖,接力朝他的侧身压过去,最后两人齐齐掉进蛊虫密布的坑洞。而原本躁动不安的蛊虫看见殷祝掉了进来,避之唯恐不及般钻进狭缝中,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想到越南风会来这么一招的殷祝沉着脸,阴森森地看着不远处一脸淡定的越南风。 “别这么看着我,”越南风摸着肿起的手腕,语气轻浮地说,“我好怕哦。” 殷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说:“你讨厌吃虫子是吧?” “诶?”越南风一愣。 殷祝直勾勾地看着她,忽然张开嘴,一条长长的虫子顺着他的舌头爬出来,跳进他的掌中,边笑边朝她走过来。 越南风:“” 越南风:“殷祝卧槽你大爷!!!滚开!!!死变态!!!神经病!!!别过来!!!” 殷祝轻轻松松地制住她的反抗,伸手钳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开嘴,正要将那条长长的虫子放进越南风嘴里的时候,突然看见她漂亮的眼睛里冒出来泪花。 他愣住了。 第11章 换人 趁殷祝发愣之际,越南风一把挣开他的手缩到一边,蜷起双腿将自己抱住。殷祝只能看着她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以及微微颤抖的肩膀,片刻之后,刻意压抑着的哭声悄悄地传了出来,殷祝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忽然侧过脸皱起眉头,像是脖子被人挠了一下似的,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不舒服,连手上的蛊虫都看起来丑陋了几分。 为什么非要拿这么丑的虫子喂给她呢?她一点也不愿意,殷祝忽然想。 很快,殷祝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的眼中渐渐浮现出疑惑,又拼命压抑住这种古怪的感觉。他随手将蛊虫扔到一边,佯装冷淡地说:“蛊虫是我圣教安身立命之法,有什么恶心的,你这么讨厌又何必入我圣教?” “我不是恶心虫子,”越南风呵呵两声,“我只是恶心你而已。” 殷祝:“” “你!”殷祝咬牙切齿,他本来想撂下一两句狠话,又或者直接拿她献祭给坑洞里饲养的蛊虫,但目光稍稍触及越南风的背影,那些不可遏制的怒火却突然悄无声息地消失,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而越南风依旧背对着殷祝,拼命挤眼泪。 是的,因为智障继兄多年的恶作剧,对床上生了一窝蟑螂这种事情都从容淡定的越南风怎么可能会被吓哭!如果真要拿吃虫子这种事情来恶心她,越南风这种伪装型选手只会面不改色地自己把虫子吃下去并且完美地表现出轻蔑,总之就算自己恶心到吐也不能让对方痛快! 越南风本来还想要不要攻略教主精分出来的每个人格,并用爱和温暖化解对方的心魔,结果到了左护法这一关她就低头了这个精分出来的左护法实在太神经病了好么,就算对方顶着闻人那张帅脸越南风也只觉得辣眼睛,不要说什么攻略了她连说话都感觉到窒息。 决定对自己好一点的越南风决定换个方法。 “你”殷祝忍了忍,“你别哭了,烦死了。” 越南风故意发出一声抽泣,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关你屁事。” “越南风!”殷祝沉下脸,“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话音刚落,越南风便转过头遥遥地望着他,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浅浅的水光,眼眶泛红,眼尾稍稍往上挑,她一动不动地看了殷祝一会儿,忽然,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沾湿了柔软的脸颊。与此同时,越南风轻声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殷祝看着她的脸看得微微出神,又被她突然落下的一滴眼泪吸引了目光,那滴泪水贴着她柔软的脸颊显现出一道微亮的弧度,殷祝的呼吸一滞,这时又听见越南风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漂浮,如同一根游荡在湖面上的浮木,永远不会有靠岸的一天,只能顺着越南风的声音飘得越来越远。 “越南风”殷祝低声说。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越南风拼命地挤眼泪,又是一滴眼泪从她眼眶里掉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殷祝眼睁睁地看着她落泪,动了动嘴唇:“我我不知道” 紧接着,殷祝眉目间的阴沉渐渐消失,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看向越南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知所措。将他的表情变化一一看在眼里的越南风知道机会来了,便朝他平平递出手掌,露出柔软白皙的掌心,说道:“过来,到我这里来。” 殷祝牵住她的手,却被越南风一把拉过去。 越南风掐住他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我不喜欢现在这个你,换一个。” “”殷祝微微眯起眼睛,蹙起眉,像是在疑惑,看上去有点呆。 “我不要左护法,”越南风抓住机会,继续说,“我要教主。让教主出来。” 殷祝怔怔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几番挣扎,最后终于换上了一副温软无害的模样。他先是呆呆地看着越南风,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紧接着落在越南风脸上的目光更加迷茫了,最后殷祝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的泪痕上,一副想替她擦干净又不敢的模样,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又犯病了?” 确定那个软萌好欺负的教主换回来之后,越南风感觉轻松多了,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还故意侧着脸把脸颊递过去,让殷祝给她擦干净,说:“是啊是啊,病得没救了。” “没对你做什么吧?”殷祝拿干净的袖子给她擦眼泪,轻声问道。 越南风斜了他一眼:“噫,你把我扔到了这个破地方。” “”殷祝脸上神色一暗。 “还逼我吃虫子,好恶心。”越南风龇牙咧嘴地吐槽说。 殷祝沉着脸,俊朗的脸上无端地多了几分阴森,他的眉眼温和无害,再加上这幅阴沉得能滴出水的神色,更让人觉得可怖:“我替你杀了他。” 越南风:“” 等等,那是左护法啊你已经杀过了不对那是你自己啊你要怎么杀??!! “不用了,”看着他这种让人心里发毛的表情,越南风下意识地蹙眉,“以后不要再让他出来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嗯,好。”殷祝又甚是乖巧地点点头,湿漉漉的眼睛就像越南风十一岁那年在路边看见的被雨淋湿的小狗。越南风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很快偏过头,闻人就从来不会这么湿漉漉的看着她,闻人看向她的目光永远都是平静、稳重,甚至蕴含着“陛下这是本宫为您打下的江山”般的端庄面对这样的目光,越南风很容易想起巨型忠犬,她让闻人咬谁他就咬谁。 殷祝背着越南风,纵身跃出坑洞,离开了这间诡异的洞穴。越南风趴在他的背上给他指路,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殷祝的石室。 越南风扫了一眼这间空荡荡的石室,里面除了一张石棺什么也没有,疑惑地问:“这里连张床都没有,你睡哪儿啊?” 闻言,殷祝推开棺材盖,躺了进去,对越南风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 越南风:“” 殷祝半坐在石棺里,两只手扒在棺材边儿上,尖尖的下巴搁在上面,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越南风,看得她心里有点儿发虚。果然,片刻之后殷祝就用期待的语气吞吞吐吐地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要不然你” “要不然我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越南风面无表情地接过话,“教主再见。” 殷祝:“” 对方的目光明显地黯淡了下来。 越南风都快被他笑死了,这货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不要太好懂,她看着殷祝的脸都能看到上面加大加粗的心理旁白,就这一点来说,殷祝跟闻人简直一模一样,所以说不愧是前世么?越南风心里打好了算盘,往门外欲情故纵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不过现在的确太晚了,教主啊,你能给我腾个地方么?” 话音刚落,殷祝就朝旁边挪了挪,一脸期待地看着越南风。 越南风跳了进去,跟殷祝挤在了一个棺材里。石棺里面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绸缎跟轻纱,石壁上刻着许多繁杂诡异的花纹,两人并排着躺在一起,倒也不觉得挤,越南风还在看旁边的花纹,而另一边的殷祝看上去又紧张又害羞,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后,才轻声问道:“你冷不冷啊?” 石棺里面又冷又硬,还没有被子,越南风当然是点头。 见状,殷祝一挥袖子,被推到一边的棺材盖又滑了回来,“咔哒”一声严严实实地盖在上面。一片漆黑之中,殷祝略带欣喜地说:“这样呢,是不是好多了?” 越南风:“” “教主喜欢就好。”越南风感觉有点心累。 “哦那你以后不要叫我教主了,”殷祝慢吞吞地道,“听起来太生疏。” 觉得自己没有跟他很熟的越南风沉默了两秒,道:“不叫教主,那叫什么?” 殷祝略带羞耻地“嘤”了一声。 越南风:“” 她侧过身,在黑暗中把脸凑了过去,在鼻尖快要碰到殷祝侧脸的时候停了下来,浅浅的呼吸扫过对方冰冷的脸颊,殷祝感觉有种莫名其妙的痒,他微微侧脸,温热的气息立刻纠缠着叠在一起。越南风等了一会儿,里面太暗,她看不见殷祝的眼睛和他脸上的表情,但凭着空气和对方呼吸在一瞬间的停滞,她甚至能感受到殷祝身体的僵硬。 “殷祝,”越南风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就像推着浮木飘到远方的水波,“你是不是喜欢我?” 殷祝紧张地抿了抿嘴唇,感觉有点小小的害羞,说:“嗯。” “为什么?” “你特别好看。”殷祝羞涩地说。 越南风:“” 越南风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又想到每一次她不小心伤到脸的时候,美貌的亲妈都会心疼得大呼小叫,像是越南风快丢了小命一样。一想到这个,越南风的心情就有点不太好,她挑起一根眉毛,说:“就因为这个?” “”殷祝想了想,“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说到这里,殷祝沉默了片刻,等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多了几分低沉又幽怨,在一片黑暗的石棺里简直让人头皮发麻:“他们是不是早就跟你认识了?” 第12章 双杀 越南风想了想,这个“他们”大概指的是殷祝精分出来的其他人。 “是的,”越南风斟酌了一下,“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们。” 殷祝的语气莫名地变得轻快起来:“他们对你一点也不好,你不要喜欢他们。” 他这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明显逗乐了越南风,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殷祝躺了回去。不一会儿,越南风察觉到对方侧着身,即使隔着一片黑暗,她也能感受得到殷祝用怎样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她,就仿佛清晨时触碰薄雾的第一缕阳光,傍晚时眺望夕阳的远山。 “我觉得我最好,”殷祝说,“你喜欢我么?” 越南风静静地听着,却没有说话。 她又想到了闻人。 每次看到殷祝那张跟闻人一模一样的脸,越南风很难不去想那个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宛若病弱睡美人般等待着她这个王子拯救的男朋友。闻人跟殷祝一点儿都不像,尽管殷祝精分得宛若神经病,但越南风时不时会觉得这个人害羞撒娇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可爱,受亲生父亲酗酒家暴的影响,越南风更喜欢这种软萌听话的男孩子。 然而闻人却一点儿也不,他很少害羞,连越南风笑嘻嘻地跟他说情话,他就只会想到待会儿吃什么,他也不会撒娇,不软萌,浑身上下唯一的符合越南风标准的大概就只剩下脸和听话了。 殷祝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说话,以为越南风睡着了,只好略带失落地躺了回去。 等到第二天起来,越南风一睁开眼睛,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看见殷祝站在棺材外面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见她醒转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关切地问:“南风,你没事吧?” “”越南风刚睡醒,一脸懵逼地盯着殷祝,看着看着又想闭着眼睛睡过去。 “南风你放心,就算被魔教那群败类捉住了,我还是会保护你的!”殷祝信誓旦旦地说。 越南风正在打哈欠,突然就被吓醒了,她睁大眼睛盯着殷祝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忍下翻白眼的冲动,心里说好好的人怎么说犯病就犯病了呢。 “你是谁?”越南风皱起眉,现在还是先搞清楚殷祝精分出的是哪个人比较好。 “你不认得我了?”殷祝一脸无法呼吸的模样,“我是你师弟啊!”语毕,他便伸出手想摸摸越南风的侧脸,继续道:“你是不是被魔教败类给下了药?怎么连我都认不得了” 越南风下意识地往后一躲,闪开了殷祝伸来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露出了心痛纠结,几欲垂泪的表情。越南风总感觉这个表情在哪见过仔细想想不就是刚来的时候死在殷祝手里的那个炮灰少年吗?! 这还能不能好了!? 每天起来都看见教主在犯病! 就在越南风跟殷祝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悲痛交加彼此对视的时候,沐长老走了进来,原本就对越南风心怀不满,以为她这个骗身骗心的人渣又来玩弄教主感情的沐长老看见越南风出现在教主的房间里,还在跟教主互相深情(?)凝视,便瞬间露出了心痛到无法呼吸的表情,大喊道:“你们!!!” 闻言,越南风跟殷祝齐刷刷地偏过头朝他看去。 沐长老急不可耐地冲过来,坚定并强势地越南风跟殷祝中间,隔开他俩,并目光幽幽地看着越南风,说:“你” 还没等他开口说完话,殷祝就反手掐住他的脖子,欣喜地对越南风说:“南风!趁此机会我们快逃出这个魔窟吧!” 沐长老:“!!!!” 越南风淡定冷静地朝一脸懵逼的沐长老投过去一个“是的没错这个人他又犯病了”的眼神。 “南风?”见越南风毫无动作,完美带入到浩乾阁阁主儿子角色的殷祝露出了急切并疑惑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越南风露出一副拔叼无情的冷淡模样,瞬间感觉自己影帝附身,“我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殷祝不可置信,连手上掐住沐长老的力道都重了几分,“难道又是因为魔教教主?!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 越南风点点头,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坚定地望着他,说:“对,是又如何?我心甘情愿。” 殷祝一愣。 沐长老瞬间又露出了“我就知道你这个骗身骗心骗色的人渣又来玩弄教主纯洁的感情”的悲愤表情:“!!!” “南风,你”殷祝看上去有几分失魂落魄。 “快把他放开,”越南风终于注意到了被掐着脖子的沐长老,“我会跟教主求情让他放你离开的,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 殷祝眼圈一红,眼睛里浮出了泪花:“” 沐长老用一种看人渣的眼神看着越南风:“” 把沐长老从殷祝手里救下的越南风走出石室,留下惨遭她抛弃的殷祝一个人伤心失落地呆在里面。两人前脚刚出石室,沐长老后脚便幽幽地开口对她说:“人渣” “行了你,闭嘴吧。”越南风横了他一眼。 沐长老却丝毫没有畏惧,目光深幽,微眯着眼睛质问道:“你怎么会在教主的房间里你是不是自荐枕席企图勾引教主?” 越南风:“” “呵,我就跟你直说吧,”沐长老就像个挑剔女婿的丈母娘,“就凭你的出身是万万配不上我们教主的,我们教主可是好人家出身,家世清白得很。” 敢问这位大哥你是从哪个频道穿越过来的宅斗大佬??!! 越南风根本就不想理他,然而沐长老那副嘴脸实在招人烦,最后她冷笑着说道:“你们教主昨天晚上可是脱了裤子让我上,我都嫌烦好么。” 沐长老捂着胸口,一脸窒息,对越南风的直白跟不要脸感受到深深地恐惧,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能这样污蔑教主!!” “他非逼着我跟他睡一块儿我有什么办法,你们教主也太磨人了吧,”越南风决定不要脸了,“真不愧是魔教教主啊,连淫乱也是教主级别的。” 沐长老:“” 越南风冷笑一声:“怎么,看你这幅样子,恨不得以身代之?行了吧,就凭你的身份地位,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沐长老:“!!!” 就在沐长老痛不欲生的时候,殷祝不知道何时从角落里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不知道在旁边呆了多久了,目光幽幽地盯着越南风跟沐长老两个人看,再加上他略显苍白的脸,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孤魂野鬼般的气息。越南风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试探性地说:“教主?” “嗯。”殷祝应了一声,看了越南风一眼,难得第一次没有带上羞涩腼腆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他幽幽地说:“你们背着我在干什么?” 越南风不好意思地挠脸:“噫就说点事情。” “”殷祝看了看满脸尴尬的越南风,又看了看沐长老,“现在说完了么?” 沐长老忙不迭地点头,对于越南风的污言秽语他简直不能忍受:“嗯嗯嗯,已经说完了。” 殷祝“哦”了一声,一挥衣袖,抬起手拍出一掌,轻飘飘地印在沐长老心口,沐长老这次倒没有飞出去,只是印堂顷刻发黑,七窍流血,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越南风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沐长老的尸体已经倒在了她的脚下,面前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殷祝。殷祝每次切换到左护法状态的时候,眉宇间总是会多几分狠厉和毒辣,然而他现在面无表情,目光幽幽,眼睛直勾勾盯着越南风的样子反而显得更加可怕。 殷祝凝视着越南风,看着看着,忽然落下泪来:“刚才还说心甘情愿现在就背着我跟别人勾勾搭搭” 越南风:“” 大哥你是不是有病啊???!!! 殷祝哭着哭着,眼眶里竟然流出了两道血泪,不一会儿就晕了过去,留下越南风一个人满脸懵逼。 现在这个情况难道是??双杀??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第13章 蛊尸 越南风愣了一会儿,赶紧半跪在昏过去的殷祝身边,伸出两指朝他的鼻尖探去——温的,还有呼吸。越南风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把殷祝抱起来送回石室的时候,便看见方才挨了一掌的沐长老边往外咳黑血边慢吞吞地站起来,大口大口地吐着便当,见越南风眼睛发直地盯着自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张依旧泛黑的脸,幽幽道:“看着我做什么” “你不是死了么?”越南风忍不住说。 沐长老立刻回嘴:“你才去死吧,人渣。” 越南风:“” 见沐长老挨了殷祝的一掌之后还是那副欠揍的嘴脸,越南风简直不想理他,但还是像招小狗似的把沐长老招到身边来,急切道:“你快过来看看,殷祝怎么了?” “放肆,教主芳名还是你能叫的么。”沐长老瞪着一双死鱼眼,一天到晚给越南风挑刺,就像从宅斗频道穿越过来的老太太级别的大佬。 越南风:“芳名是这么用的么??行了你闭嘴吧辣鸡,快看看他怎么了。” 沐长老被她气得要死,却只能老老实实地替殷祝把脉,不一会儿就深深地皱起眉,他的目光转移到了殷祝的脸上,两道血泪打湿了他的脸,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仿佛居无定所的幽魂。沐长老抿了抿嘴唇,忽然伸手拉下殷祝的衣领,里面有几条黑色的细线,如同蛛网一般在他白皙的脖子上交缠,隐隐约约地往他耳边爬。越南风愣了一下,这个东西她见过,每一个被蛊虫寄生的人身上都有这么一条黑线。 “他怎么了?”越南风问。 沐长老给殷祝整好了衣领,眼神颇为凝重地摇了摇头,说:“不行,快死了。” 越南风:“” 不对这个剧情怎么这么熟悉啊啊啊??!! “这怎么回事啊?”越南风擦去殷祝脸上的血泪,皱着眉问。 “教主跟你说他体内有我圣教代代相传的转阳蛊吧?”沐长老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就是那个东西教主已经控制不了它了。” 从沐长老嘴里,越南风终于知道了殷祝性情多变的真正原因。 所谓的转阳蛊是离火教代代相传的圣物,寄宿在每一任教主的体内,不仅担负着将每任教主功力传承的重任,也可使宿主百毒不侵,然而这种蛊虫能极大地激发宿主的七情六欲,并且是靠吞食宿主的精血为生,因此每一任教主虽然武功高强百毒不侵,但也无一例外是短命鬼。 转阳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才传到了殷祝身上,并让他得到了每一任离火教教主积累的功力,这也是殷祝强到能刨浩乾阁阁主祖坟的原因。但是经过这么多年,转阳蛊已经渐渐强大到让人难以控制,为了能让殷祝完美地驾驭它,前任教主殷逢跟沐长老从他一生下来就把殷祝扔到了万蛊窟,用炼蛊的法子来炼人。 “这么狠毒的方法也亏你们想得出来。”把殷祝放进那具铺满绸缎和软纱的石棺之后,越南风忍不住吐槽说。 “也没办法啊,”沐长老也是一脸委屈,“如果不这么做,按照转阳蛊的毒性,普通人根本撑不过三天。教主跟体内的转阳蛊共存了这么多年,如今早已经是强弩之末。” 越南风脸上浮现出迷惑:“不对,既然你们早就知道转阳蛊如此阴损,为什么还要弄在他身上?” 闻言,沐长老抬起脸,看向越南风的眼神比她自己还要疑惑,开口说:“你这话说得好奇怪转阳蛊乃是圣教传承的根本,教主更是肩负着守护圣教的重责,若非如此,我圣教在这西南一隅怎么延续百年为圣教献身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沐长老满脸正直,就差写上“为教捐躯光荣”。 这到底什么邪教。越南风在心里比了一个中指,忽然想起殷祝第一次在她面前发病的模样,那时候殷祝也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应该为圣教而死,对离火教忠心耿耿,但越南风觉得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大概并非如此否则发病时出现的十二岁殷祝怎么会老是想逃出这个地方? 越南风的目光落在了昏迷中的殷祝脸上,他看上去有点虚弱,面色微微泛青,埋在衣领下的几条发黑的细线仿佛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无声无息地躺在又冷又硬的石棺里,就像一具陷入长眠的尸体,不知道会不会有醒来的一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希望他醒来,那些铺在他身边的绸缎和软纱像是在为他举行一场无人相约的葬礼。 他还在浅浅地呼吸。 越南风朝他那张跟闻人一模一样的脸伸出手,殷祝似乎有所感应一般,脸颊向她的掌心微微一偏。越南风心中一动,对沐长老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 “没有。”沐长老不假思索地说。 “那怎么办?” “教主病了这么多年,没有娶妻,膝下无子,我原本想照教主的意思寻个继承人来,但能承受转阳蛊毒性的人少之又少,现在想培养一个合格的宿主已经太晚了,”沐长老幽幽地说,“况且转阳蛊十分喜爱教主的精血,大概不会轻易地寻找其他宿主只能把教主献祭给它了。” “这什么意思?”越南风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沐长老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嘴脸,现在看起来却分外冷淡,他说:“让教主成为属于转阳蛊的蛊尸。” 殷祝已经睡了三天了。 离火教的另外三个长老还在偏远的西南村寨主持祭祀,据沐长老说,教里能管事的长老就他一个,其他三个老不死的除了跳大神根本没用,鬼知道他们怎么混上圣教高层的,而另一个管事的左护法早就被殷祝杀了,右护法远在中原和名门正派周旋,各个堂主深深忌惮着殷祝,就怕哪天教主发疯赏他们一记百毒掌,因此也不常在圣教总坛,除非哪天浩乾阁阁主来端老巢了,否则他们巴不得在各自分舵当地头蛇。 殷祝这教主当到这份上还真是够惨的,越南风默默地想。 到第四天,越南风照例跑来照看殷祝,刚一挨近石棺,就被躺在里面装死躺尸的殷祝一把抓住肩膀拖了进去,殷祝的双腿紧紧地压住她的膝盖,两只手掐住她的脖子,看上去有点虚弱,但力气绝对不小,他一看清楚越南风的脸,便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粗声粗气地说道:“怎么又是你?” “小少主?”看见他外露的表情,越南风出声试探道。 殷祝一脸不高兴:“少主就少主,小什么小。” 越南风眼睛一弯,笑嘻嘻地盯着他看。 “哼,少来讨好我,”殷祝龇牙咧嘴地吓唬她,“还说不是殷逢那个死老头派来的,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你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啊?”越南风忽然说。 殷祝的嘴角向下一撇,脸上写满了“你这不是废话么”,却仍然嘴硬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越南风也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在这个被蛊虫寄生的蛊尸四处游荡的总坛,只有阴沉狠毒的左护法,一天到晚想着杀了殷祝取而代之的赵堂主,以及看上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实则一肚子坏水毫不在意他死活的伪忠犬受沐长老,别说是殷祝想逃了,连越南风都想吐槽这什么鬼地方。 “跟我关系可大了,”越南风眨了眨眼睛,“我带你走啊。” 殷祝眯了眯眼睛,满脸的不信任,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好久,忽然露出一个坏笑,挑衅似的瞥了她一眼:“那也行,不过你必须吃下我的虫子。” 闻言,一直很抵触吃虫子的越南风竟然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连殷祝都有几分惊讶。越南风张开嘴,朝正上方的殷祝吐出一小截柔软的舌头,说:“来,喂我吧,用嘴。” 殷祝:“” 殷祝脸上一热:“你!!太不要脸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快点,我等着呢。”越南风甚至抬着头朝殷祝那边凑过去。 “呸!!别想占我便宜!!”殷祝立刻按下她的脑门,把她推回去。 越南风的眼睛弯起来,像小小的月牙儿,她看着面红耳赤的殷祝笑了一会儿,继续说:“你想去哪儿啊?” “”殷祝佯装镇定地和她对视,竭力保持自己盛气凌人的模样,然而红透了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的紧张,他想了想,皱起眉,“我也不知道我想去一个不会有人杀我的地方。” 越南风忽然想起来以前殷祝对她说的话。 “去逢月湖么?只有我们两个,我不会杀你,”她盯着殷祝,想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真诚和温柔,“把手给我,我带你走。” 第14章 别死 逢月湖在离火教总坛的后山,在殷祝昏迷的这几天里沐长老看她哪儿都不顺眼,想尽办法找茬,越南风干脆溜出来把总坛逛了个遍。殷祝倒像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样跟在越南风身后,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越南风没有忘记这货点满了迷路技能,只好拉着他的手在幽暗静谧的密林里行走,殷祝大概觉得这样太羞耻或者太丢脸了,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到了后山的密林,茂密繁盛的枝叶层层叠叠地遮蔽视线,越南风拨开挡在眼前的枝干,朝殷祝偏了偏头,示意他往前面看。 “到了,快看快看快看。” 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是一面清澈的湖水,遮天蔽日的枝叶导致光线昏暗的缘故,这片静静躺在密林里的湖水看起来格外深幽,只有水面上微微泛着一点儿亮光,湖面的中心却长着一棵枯树,粗壮而光秃秃的枝干像垂死前伸出的手指,干瘦、堆满了皱纹,仿佛是对着湖面垂泪的老人。 殷祝环顾四周,然后盯着扎根在湖水中心的枯树看了一阵子,像是在发呆,脸上的表情渐渐地起了变化,最后看向越南风的时候甚至有些小小的紧张。 “我怎么会在这里?”殷祝眨了眨眼睛,显然又是换了一个人,他将目光移到两人相握的手上,原本还羞涩了一下,抬起头看向越南风的时候眼神却无比的幽怨,“你是不是跟他们来这个地方幽会啊” 越南风:“” 越南风:“不,教主,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殷祝幽幽地说,一脸委屈,“如果不是我出来,你是不是想跟他们私奔。” “不不不不,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越南风被殷祝这一副弃妇的表情看得人都不好了,“我只是带你来这个地方看看而已,你别多想。” 闻言,殷祝皱了皱鼻子,眼眶立马红了:“上次我就看见你跟沐长老那个死老头拉拉扯扯,现在这种地方,你让我怎能不多想” 越南风:“” “沐长老虽然智障,但也还年轻不是什么死老头好么。”越南风忍不住说。 殷祝一脸“你还说你们俩没什么”的哀怨表情:“他都快七十岁了。” 窝巢这个有点厉害啊啊啊啊啊啊!越南风十分震惊,怪不得看他的手全是褶子呢!脸竟然保养得这么好!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越南风很快回过神来,看着殷祝十分无奈,“对了你知道沐长老打算把你,”越南风顿了一下,本想换一个委婉点的说法,结果越想越烦躁,只好老老实实地说,“炼成蛊尸么?” “知道啊,”殷祝点点头,“我从小就知道了。”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上下翻飞的蝴蝶,飞进了一直盯着她看的殷祝心里,她看着对方,表情古怪,“蛊尸诶,你就不怕么?” 殷祝想了一下,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不怕南风你怎么又怕虫子又怕蛊尸啊?” 还没等越南风呵呵一声开始吐槽,就看见殷祝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变成蛊尸之后肯定没有现在好看,到时候如果你害怕的话”他停了停,皱起眉头,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挣扎的神色,紧接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对越南风说,“如果你害怕的话就离我远的,就不会吓到你了。” “如果我这么做,你不会伤心么?”越南风沉默了一会儿,说。 殷祝抿了抿嘴唇,明明委屈难过得要死却仍然佯装出被人欺凌的小白花女主角的坚强,有些艰难地说:“死了大概就不会难过了吧嗯。” 越南风一愣,忽然想起来闻人之前对她说的话。 ——这个东西叫锁明戒,一旦戴上它就会和灵体相连。如果我死了,魂魄会寄宿在它身上,到时候你还想要的话就带着,或许还能避邪驱祸不想要就随便扔了吧。 ——我是你的了。 那个时候他也是觉得自己没救了才会说出这种话的吧?否则像他那种天塌下来自己也要去当最高的那一个去抗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么温和眷恋的话,他明明念情诗都像是在宣读入党申请,对她说的最后几句话却温柔得仿佛是融化在春水里的刀剑,枪膛里开出花蕾的冷枪,可越南风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感动。当时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越南风根本无法理清头绪,而现在看着拥有和闻人一模一样的脸的殷祝,越南风才反应过来当时她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反正绝对不是给闻人一个仿佛道别的拥抱。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一定会跑到一个偏僻又陌生的地方,随便找个垃圾桶把这个戒指丢掉——越南风一定会这么说。 闻人是她的,就算以前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越南风也一直这么觉得。而她想要的,想拥有的,只是闻人这个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待在戒指里面的魂魄。 她只想闻人能好好活下去,就算不用陪在她身边也可以。 “殷祝,”越南风忽然叫了他的名字,拉着他的手在逢月湖边走了一圈,笑着说,“这里好看么?” 头一次在越南风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殷祝半天回不过神,呆呆傻傻地盯着她的脸,过了半天才点点头,对着她说:“好看好看。” 噫,都没救了。越南风撇了撇嘴角,开口道:“算了回去吧。” 从后山回到总坛之后,殷祝又昏过去了。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起来,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越南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陷入无人陪伴的长眠却毫无办法。而沐长老已经做好了献祭的准备,甚至当天还特地让越南风去万蛊窟看看。 “呵呵,从现在开始教主就要在这里呆上七天等教主成为转阳蛊的蛊尸之后只会比现在更加心狠手辣!六亲不认!”沐长老说着说着开始莫名地兴奋。 越南风根本就不想理他,万蛊窟这破地方还是跟她第一次见的时候一样阴森诡异,只不过现在在蛊虫坑洞里的从她换成了殷祝。越南风半蹲在坑洞旁边,看着殷祝半死不活地躺在里面,之前那些避他唯恐不及的蛊虫仿佛通人性似的,知道他现在身体虚弱,纷纷从阴冷狭窄的缝隙里钻出来往他身上爬,连没有密集恐惧症的越南风都觉得恶心,不由得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辣鸡魔教。 “转阳蛊不愧是圣物,蛊中之王。”沐长老发出一声赞叹。 越南风嘴角往下一撇,她看了看坑洞里面那些钻来钻去的虫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狠下心肠跳了下去。 沐长老:“!!!!” 那些蛊虫知道有生人闯了进来,但殷祝的精血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它们,反而像是嫌弃越南风的一样对她置之不理。越南风来到殷祝身边,帮他拍掉几只爬在上半身的蛊虫,殷祝软软地倒在她的怀里,就像一条被拖上岸濒死的鱼又重新回到了水里。越南风看了一眼他的侧脸,想着闻人躺在病床上也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越南风凑到殷祝的耳边,低着声音却真切地说:“殷祝,你不要死。” 闻人,你不要死。 “就算所有人都想杀你,所有人都不在乎你的死活,即便你自己也不在意,”越南风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她希望殷祝能听见,“我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不要就这么死了,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想这么一死了之了么?变成蛊尸之后,还想伤害更多的人么?” “殷祝,你不要死。” 他想听见的无非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越南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通体漆黑的蛊虫慢慢地爬上了他纤细的脖子,越来越多的虫子爬上了他的身体,殷祝紧闭着眼睛,忽然,他长长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在青黑的眼眶下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还没等到他睁开眼睛,越南风反而先失去了意识。 越南风昏昏沉沉了许久,等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 她沉默着冷静了一下,想起来闻琉璃曾经说过让她跟闻人躺在一块儿,这样才好方便他把越南风的魂魄送回闻人所在的前世,为此她还专门换上了最喜欢的睡衣,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闻人摆出了一个最霸道总裁邪魅狷狂的姿势,方便自己躺进他的怀里——因为闻人脑子清醒并具有独立人格的时候绝对不会让她这么做,他唯一能接受的尺度就是让越南风靠在他肩膀上打盹,或者越南风躺在床上睡觉,他自己像只大型犬一样窝在地上。 越南风一侧过身,就看见了闻人的侧脸,脸部线条流畅干净,闭着形状漂亮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总是有让人生畏的寒光,即使本人没有任何恶意,但就连迷路的老奶奶都不敢轻易地向他搭话,而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身上的威压就会减少许多,至少会有小孩子来问他要不要给小姐姐买朵花他的眼眶下有一层浅浅的青黑,平缓的呼吸和她的交织在一起,躺在她身边的闻人就像一位等待着被吻醒的睡美人。 或许是等待着被舔醒,越南风蠢蠢欲动。 “你想对少主做什么。”床边忽然冒出来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闻琉璃瞪着一双和稚嫩的脸庞完全不搭的死鱼眼,盯着醒来的越南风看。 越南风像赶苍蝇一样朝闻琉璃挥了挥手,说:“闪开,让我用高深的吻技把我的小心肝吻到窒息!” 闻琉璃:“” 第15章 冯倩 闻人的房间很大,也很空旷,里面就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被子跟床单都是白色的,像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酒店房间。越南风看着白得发亮的天花板,决定等闻人醒了之后,一定要让他把窗帘和床单都换成小碎花。 “少夫人现在感觉怎么样?”闻琉璃趴在床边,一头柔软的头发四处乱翘,他瞳孔的颜色很淡,清澈的杏眼里倒映出越南风窝在闻人怀里的身影。 “还行吧,”越南风宛若咸鱼一般翻了个身,跟闻琉璃面对面,要死不活地说,“就是感觉好饿啊” 闻琉璃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应该的,少夫人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老朽已经吩咐下去了,少夫人用完餐再回学校吧。” 等等哦小朋友你说话的腔调怎么这么奇怪啊,感觉像走错片场了诶,还有这个“老朽”的自称是怎么回事,有种淡淡的中二感哦不对我还要回学校啊啊啊啊!!!我还要上课啊啊啊啊啊!!!越南风瞬间反应了过来,火急火燎地从床上跳下去,手脚麻利地开始脱衣服。 闻琉璃默默地转过头,捂住眼睛。 “小琉璃,话说我怎么没看见小宝贝儿的爸爸妈妈啊?”越南风边换衣服边问,她从闻人出事之后就没有看见他的父母,一直都是闻琉璃在忙上忙下,忍不住感到有些奇怪,而且闻人以前也从来没有跟她提到过他的父母。 “请不要这么称呼老朽,按照辈分,少夫人应当尊我一声闻长老才是。”闻琉璃皱起秀气的眉头,一脸不高兴,努力强调自己在鹿隐派剑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这一点跟某个从头到脚都写满欠揍的长老简直一模一样然而闻琉璃已经凭借着软萌可爱的正太脸和吊带裤下雪白细腻的大腿赢得了越南风的好感度。 “宗主夫人很早就去世了,而宗主十五年前就外出云游,至今未归。”闻琉璃虽然不太开心,但还是耐心地给越南风解释。 越南风满脸唏嘘:“噫,多么惹人怜爱的人儿啊。” 闻琉璃:“” 越南风换好了衣服,凑到躺在床上的闻人身边,刚想亲下去的时候就忽然偏过头,对旁边的闻琉璃说:“小孩子别看,转过去转过去。” “老朽年纪已经不小了,”闻琉璃据理力争,虽然他也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看年轻人亲热不太好,但是听越南风这么说他总是感觉郁闷,下意识捏了一把脸上的婴儿肥,闻琉璃强撑着说,“老朽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 “算了算了,你要看就看吧,看!你家少主在我的身下是何等柔弱!”越南风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嘴欠一句,她嘻嘻哈哈地逗了闻琉璃几句,俯下身亲了亲闻人苍白柔软的嘴唇。她以前亲闻人的次数不算多,因为每次亲完之后这货都要躲她几天,宅在家里不敢见人,纯情得就像坚信着亲个嘴就能怀孕的大家闺秀闻人的嘴唇很柔软,越南风亲上去的时候,就像是清晨第一缕阳光亲吻着玫瑰花上最鲜艳的一片花瓣。 “他现在没事了吧?”越南风转过头,问。 闻琉璃用双手捂着眼睛,手指之间悄悄地露出一条缝,说:“现在已经暂时没事了,少夫人还是先好好休养吧,”说到这里,闻琉璃顿了一下,随后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少夫人,老朽之前就说过,你并非修道之人,此番冒然去前世连老朽也拿不准会不会出什么事,现在能平安把你接回来已经是万幸,然而为了根除少主的心魔,少夫人不得不数次以身涉险” 越南风面无表情:“说重点好么。” “如果少夫人回去之后觉得身体不适,”闻琉璃小心斟酌用词,清澈的杏眼里充满担忧,“请务必联系老朽。” 越南风呆了一下,她只是觉得肚子很饿有点累,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只好说:“嗯,好,我知道了。” 结果第二天越南风就知道闻琉璃是什么意思了。 她把自己紧紧地裹在厚重的被子里,宿舍的单人床很小,她将自己埋起来缩成一团,像是拢起来一个小土堆。越南风觉得很冷,但是汗水却涔涔地流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被单,她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自己有多难看,就像从浑浊的水潭里捞出来的水鬼一样,越南风的脑子昏昏沉沉,一不注意就会睡过去,然而一旦睡过去就仿佛鬼压床一样,意识跟逐渐分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手脚渐渐冰冷麻痹,就像慢慢死亡的尸体。今天一早舍友都出去上课了,她们以为越南风这两天又跑外面野结果感冒发烧,只是让她多喝热水注意休息。 越南风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决定联系闻琉璃。 这个时候,宿舍门吱嘎一声被打开,课上到一半溜回来的冯倩拎着包进了宿舍,她扫了一眼蜷在床上挺尸的越南风,然后径自走向自己的书桌,冷淡地说:“还躺着呢,要不要喝热水啊?” 越南风挣扎地朝外面挪了挪,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披散,她声音嘶哑,幽幽地说:“那个” 冯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的时候又差点吓得拎起凳子扔过去。冯倩冷静了两秒,盯着越南风苍白的脸看了一会儿,目光忽然微妙了起来,说:“你怎么了?” “不好意思”越南风虚弱得连说句话都要喘口气,“能把手机给我一下吗就在桌上” 她的声音微弱得仿佛对方根本就没有听见。冯倩蹙了蹙眉,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然后拿了张凳子拖到越南风床下面,紧接着一脚踩上去凑到越南风身边,二话不说伸手就去摸她的脸,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全是越南风的汗水的时候,冯倩忍不住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她摸了摸越南风的脸又摸了摸她的脖子,最后捉住越南风的手腕,给她把脉。 越南风忍不住影帝上身:“太医朕是不是不行了?” “连脑子都有病是吧?”冯倩从来都见不得越南风这副嘻嘻哈哈的德行,翻了个白眼。 越南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只听见冯倩在她耳边十分冷淡地说:“你换个衣服下来,我送你去送你去看医生。” “不用,”越南风挣扎地抬起头,“帮我联系个人就好,他叫闻”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冯倩戳着额头给按了回去,一瞬间又失去了力气,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一副午时已到死期将近的模样。冯倩一边拿着手机通知新交的小男友过来接人,一边对越南风说:“唉你烦死了,赶快给我起来穿衣服,哪这么多话。” “不是”越南风动了动嘴唇,“我起不来” 冯倩:“” 最后还是冯倩把她从床上挖起来,给越南风穿好了衣服擦了擦脸,扶着她下了宿舍楼。冯倩的男朋友江卓正把他那保时捷停在宿舍楼下,一看见冯倩下来就迎了过去,紧接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黏在了越南风身上,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心都要碎了”这几个字。越南风脸色苍白,汗湿的长发被松松垮垮地扎起来,饱满的额头上冒着细汗,看上去的确让人心都化了。 江卓看着看着就想上去搀一把,说:“怎么了这是,怎么病成这样了?” “不关你事吧,自己好好开车。”冯倩“啪”地一声拍开他想要搭上越南风的手,翻了个教科书式的白眼,把她扶上了车。 江卓自讨没趣,只能听冯倩的话,听她报出一个无比偏僻的地名之后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上医院吧?这个地方我都不知道,也太偏了吧,能有什么好医生?我们还是赶紧上市里医院去吧,离这儿又不远。”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这么多,烦不烦?”冯倩对着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脸色。 江卓只好沉着脸开车去冯倩说的那个地方。 过了四十分钟之后,江卓把车停在一条小巷外面,打开车门后正想把躺在后座的越南风抱出来的时候又被冯倩毫不留情地拍开。冯倩朝他瞥了一眼,冷笑了一声,竟然把越南风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朝巷子里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过头一脸冷漠地开口道:“行了你不用跟来了,自己回去吧。” 被用完就扔的江卓:“” 在她怀里安静如鸡的越南风:“” 冯倩比越南风高一些,身材纤细匀称,没想到力气竟然能大到面不红气不喘地抱着越南风走路,更何况她还穿着六厘米的高跟鞋。冯倩跟越南风凑在一起完全是两个画风,越南风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见谁都要嘴欠撩两下,而冯倩无论什么时候都端着个架子,见谁都是用眼白看人,左脸写着“你烦不烦”右脸写着“能不能快点滚”额头上顶着“智障看你爸爸干什么”但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竟然还不少,她甩过的男人加起来都能来场足球赛了,越南风觉得果然人都是看脸的。 想不到这人竟然是个金刚芭比,越南风默默地吐槽,然后越想越不对噫,她自己好像也力气特别大来着。 冯倩抱着她走到巷子深处,最后停在了一家门面十分破落的店门口,越南风偏过头看了一眼,“成人用品”这四个字闯进了她的眼睛,就像没穿衣服的变态狂一样哈哈大笑着朝她狂奔而来。 越南风一脸痛苦地转过头,看了看额头上顶着“智障看你爸爸干什么”的冯倩,沉默了一下,说:“就是这里?” 冯倩点了点下巴,往怀里一瞥,正看见越南风拢着衣领,十分警惕地看着她。 冯倩:“” 第16章 顾三 冯倩简直想把越南风往地上一摔,越南风那个眼神简直看得她浑身发毛,她撇了撇嘴,露出了很不耐烦的表情,用“看你爸爸干什么”的语气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给我闭上。”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啊。”越南风目光幽怨,因为身体虚弱,她说话也细声细气了不少,脸上的神色也寡淡得像是快要消失的水汽。 冯倩跟她一向不对盘,大约是性格不合,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矛盾过节,但冯倩一看见越南风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堵,再加上越南风平时说话老是嘴欠,走哪儿都撩猫逗狗的不正经更让冯倩觉得心烦意乱,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越南风这么老实。冯倩双手抱着越南风掂了掂,被对方那快要具象化的目光盯得全身上下不自在,皱着眉说:“看医生,又不会吃了你,话这么多干什么。” 第一次被人嫌话多的越南风:“” 越南风也觉得自己天生跟冯倩不对付,她自认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人美嘴甜,虽然见谁都喜欢嘴欠一下,但也的确讨人喜欢,连刚开始恨不得跟她同归于尽的继兄后来也闹得要死要活地非要倒贴,越南风小时候还很不要脸地以为自己是下凡的小仙女她刚开始见到冯倩的时候也蠢蠢欲动地想去勾搭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但显然对方对她的态度格外高冷和嫌弃,被冯倩用看智障的眼神逼退的越南风头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不喜欢她——没错她觉得自己就是加了“所有人都爱我”光环的玛丽苏。 越南风被冯倩抱着走进了那家成人用品店,这家店的生意一看就很落魄,开在这么偏僻阴暗的小巷子里,大白天的还关着门,专门摆在外面的招牌也脏兮兮的,沾上了不少黑泥,然而里面却很整洁,地方不大,柜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了各种这样那样的东西,显得空间更加狭小。刚进去的时候,越南风还挣扎着捂住了眼睛,还暗搓搓地露出条指缝小心翼翼地瞄来瞄去,冯倩看她这副模样又想摔了她。 冯倩把她放在一张长椅上坐好,手刚一离开,越南风整个人就像团烂泥一样瘫倒在长椅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如同放弃翻身的咸鱼,嘴里面还痛苦地念着:“不行了,我不行了感觉好累啊,朕好痛苦。” 抱着她起码走了百来米的冯倩用看辣鸡一样的目光看着她,最后面无表情地将她一把捞起来扶在长椅上坐好,偏过头对着里面走廊催促道:“顾三你死哪儿去了?给我出来。” 这家店分两层,一般下面做生意上面一层楼住人,冯倩话音刚落,楼上就遥遥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过了半分钟后,里面走廊的楼梯上便下来了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他身上套着一件皱巴巴的文化衫,穿着一条小黄人睡裤,脚上还夹着人字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昨天打麻将又输了五百块的气息,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头发被胡乱地梳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架着一副跟小黄人如出一辙的圆框眼镜,下巴上留着一圈短短的青色胡茬,脸倒是非常清秀年轻。 “冯姐你怎么来了,”顾三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目光移到越南风身上的时候明显直了一下,“这谁啊?” 冯倩啧了一声:“我同学。” 顾三忍不住抱怨:“你带你同学来也不跟我说一下,我刚搓完麻将回来呢,你总得让我把睡裤换一下吧,这样多让人不好意思啊,说不定别人还以为我是从哪里来的小浪货呢。” 冯倩:“” 越南风被这个小浪货的话给逗乐了,有气无力地笑了两下之后,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又滑了下去,冯倩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又听见她痛苦地念着:“不行了朕好痛苦,朕快不行了。” 冯倩:“” “你给她看看。”冯倩朝顾三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哦”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顶替冯倩的位置,半蹲在地上扶着越南风,而冯倩则是退到一边,气定神闲地双手环胸。 顾三装模做样地一把搭上越南风纤细的手腕给她把脉,越南风很想吐槽怎么他跟冯倩一个德行,片刻之后顾三脸上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小心翼翼地瞥了她几眼,欲言又止。越南风被他的几番犹豫弄得有些紧张,动了动苍白柔软的嘴唇,说:“我怎么样了?” 顾三也很紧张,沉重地说:“等会儿,我再给你算一下。” 刚说完话,他就掐起指头开始算命。 越南风:“” 这哪儿来的庸医!!越南风痛苦地闭上眼睛。 “行了行了你别吓她了,”冯倩在旁边忍不住开口,轻轻地踢了下顾三的膝盖,“有什么事跟我说。” “哦,那也行,你跟我过来吧。”顾三挠着头想了一会儿,拉着冯倩去了走廊里面,两个人低着声音窃窃私语,越南风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越南风整个人疲惫地靠在长椅上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连呼吸也越来越冷,她就像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伴随着冰冷的雨水不断往下沉,另一个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手脚逐渐僵硬失去温度,也能感觉得到呼吸在变得沉重而缓慢,而脑子里却仿佛被另一个人占据,那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地看着她痛苦,等待着她失去呼吸。 她终于睡了过去,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是从远方一路飘摇而来,翻过无数的山与水。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给了你剑,你也只会对着它哭。 越南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正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头靠着冯倩的肩膀,出租车平稳地行驶着,车窗外霓虹的残影像水波一样滑过冯倩的侧脸,将她的清秀冷淡的面容变得有些妩媚,从越南风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根根纤长挺翘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从她黑色的眼睛里扇动着彩色的鳞粉。冯倩低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略有所思,最后开口说:“没事了吧?” “好多了,”越南风说,她现在已经舒服多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力气,但至少并不觉得难受,“顾三医生治好的?” 冯倩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像是有意掩盖过去,她看了越南风一会儿,低声说:“你前两天到底去干什么了?” “”越南风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没什么,就出去跟朋友玩了两天。” 闻言,冯倩看着她挑起一根眉毛,表情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她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微妙的嘲弄和轻蔑,因此人缘一直不太好。越南风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只能捂着脖子扭头看向车窗外,她大概是在冯倩的肩膀上靠得太久了,脖子有点疼。市的夜生活一直很丰富,一入夜人就趁着凉快出来走动走动,越南风盯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色彩斑斓的灯光,微微出神。 “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再出去了。”冯倩忽然出声道,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 越南风看着车窗上冯倩的倒影,发现对方正在看着她,冯倩精致的眉眼在窗玻璃上显得有些模糊。 “这个啊”越南风正犹豫着该怎么回答她,就看见车窗外的景色停了下来,越南风双手扒在座椅上,探出头,对司机说,“师傅,现在堵车了么?” 司机朝反光镜看了一眼越南风,忍下心中的焦躁:“是啊,堵上了,我还等着交班呢。” 越南风朝前面看过去,果然密密麻麻的汽车像不停蠕动的鳞片一样堵在马路上,她回过头,朝冯倩摊开手,耸了耸肩。 “对了,你那个男朋友不是跟你一个月没见了么,”冯倩显然并没有被她岔开话题,反而又问了一个问题,“现在你跟他怎么样了?” “等等,你是看上了他还是看上了我?”越南风佯装一脸警惕。 冯倩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见不能从越南风这里套出什么话,冯倩干脆闭嘴,眼不见心不烦地偏过脸。越南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心里隐隐约约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个时候,车顶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骤然砸落,紧接着这声巨响踏在水泄不通的汽车车顶上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冯倩反射性地拉过越南风,手臂圈过她的肩膀把她的头往下按,确定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之后才任由越南风像松软的土壤里发芽的土豆一样探出头,然后一脸懵逼地看着车顶上深深凹陷下来的坑。 “这什么呀!谁干的啊!”司机也被吓得不轻,他看见车顶上的凹陷后直接叫了出来。 然后,越南风就看见被砸出来的凹陷上,渐渐地有火开始燃烧。 越南风:“” 第17章 修真 “这他妈的又是什么?!”看见车顶上有火焰在燃烧,司机大叔再一次崩溃地大喊。 冯倩最先反应了过来,她动作粗鲁地推开车门,不由分说地拉着越南风下了车。越南风下了车才发现,并不只有她们坐的出租车开始燃烧,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部分汽车上也有火势在缓慢地蔓延,在夜色中如同燃烧的霓虹,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吵嚷,从车上逃下来的人在狭窄的道路上争先恐后地挤来挤去,如果不是冯倩一直拽着她的胳膊,越南风想自己肯定会被落下。 冯倩一直拉着她冲出人群,好不容易到了一个能够松口气的地方,她拍了拍越南风的肩膀,示意对方回过神来,皱着眉头急切地说:“你先自己回学校,不用管我。”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她的适应能力一向很强,不过周围实在是太吵了,她必须努力朝冯倩旁边凑才能听见对方在说什么。听完她的话之后,越南风立刻一脸不赞同地回答:“那不行。” “我等会儿就回去,用不了多久。”冯倩似乎呆了一下,然后疑似耐着性子说道。 越南风试着提醒她:“不不不,我是说刚刚打车还没给钱呢。” 冯倩:“” 闻言,冯倩沉默了片刻,就连白眼也不想翻给她。越南风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出租车上听见的巨响和随后燃起的火焰,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联想到了之前她在商场里发现了闻人的身影,结果被告知那其实是翼身蛇行招大水的化蛇她心里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拉了拉冯倩的袖子,两只漂亮的眼睛看着对方,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冯倩抿了抿嘴唇,仿佛在犹豫着该怎么跟她说,最后想得有些烦了,语气不善地说,“这又不关你的事,别想了。你自己快回学校吧。” 越南风问:“那你呢?” “跟你有关系么?”冯倩冷不丁地反问了一句。 噫,又来了。越南风嘴角向下一撇,脸上的表情寡淡了许多,虽然并没有跟冯倩有过多的来往,但凭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也看得出冯倩这个人嘴巴坏不是没有原因的倒不是因为她怎么傲慢恶毒,而是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撒谎或者敷衍别人,就连拒绝也拒绝得特别干脆利落,不是说这种性格不好啦 “朕觉得心中一痛。”越南风捂着胸口,目光哀怨地盯着冯倩看。 冯倩一开始还冷笑一声,双手环胸从容不迫地接受她的注视,到最后她偏过头,错开了越南风的目光,再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的倨傲竟然淡了不少。冯倩张开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快点回去吧。” “”越南风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调戏她说,“那你说句老公听听?” 冯倩简直想把她揉成一团塞进路边的垃圾桶:“滚!” “嘿嘿嘿嘿,算了我先回去了,”越南风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快炸毛的模样,朝冯倩挥了挥手,说,“那你要早点回来啊,宿舍十点门禁。” 冯倩犹豫着点了点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再见”“我会早点回来的”之类的话,而是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步履匆匆,仿佛并不想跟越南风有任何瓜葛,微微发烫的热浪掀开了她米白色风衣的衣角。越南风望着冯倩在拥挤的人潮中渐渐消失的身影,她就像是一艘行驶在厚厚冰面上的破冰船,粗暴坚定地隔开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周围的人只要稍微挨她近了一点儿,就会马上避开,仿佛一靠近就会被她身上近乎具象化的拒绝和冷淡所刺伤。 她觉得这样的冯倩其实跟闻人有一点相似,不过后者却并不像她这么锋利,闻人在这样的人潮中就像是大海里最优美的一条鱼,海水与鱼都在游动,可鱼始终是不一样的,闻人不用拒绝任何人,除了越南风以外所有人都只愿意站在远处看着他,就像隔着一层牢不可破的玻璃。 因为发生了同一时间段内马路上大部分汽车自燃的怪事,越南风走出了好几条街道才打到了车绕远路回到了学校,宿舍里另外两个舍友看她这么晚回来不由得好心多问了几句,越南风只能老老实实说是冯倩带她出去看了医生,闻言,她俩一副见鬼的样子——可见冯倩平时在她们俩心里的形象有多恶劣。 “其实她人也挺好的。”越南风趴在书桌上,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替她辩解几句。 不出意料地收到两道“你今天吃错药了吧”的目光,越南风只能撇撇嘴,转过头给闻琉璃发短信说今天她的身体状况,她敢肯定今天会这么难受跟魂魄穿回前世脱不了干系,怪不得闻琉璃会叮嘱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主动联系他不过如果是为了闻人的话,越南风觉得这点事情还是能忍受下来的。 闻琉璃立刻就回复了她,先是很抱歉让她遭遇了这些事情,然后感谢她能为闻人付出这么多不愧是鹿隐派剑宗未来的少宗主夫人,最后还给她传了一份叫做善神诀的文档让她没事儿的时候看一下,修身养性用的,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加起来能有五百字小作文,最后还加了一个土到不行的“:)”颜文字当结尾。 越南风闲着没事就把那份善神诀看了一下,撇开“气行周天”这类有的没的,看着还挺好玩的,越南风自己也觉得奇怪,里面写的其实并不是白话,多些看起来生涩难懂的东西,按照越南风烂到不行的文言文水平肯定一脸懵逼,可她好像通读过无数遍般,看得无比顺畅,遇到一些比较难懂的地方,她只需要自己稍微想想就茅塞顿开。 等她把这份文档看完之后已经十二点半,舍友都上床睡觉了,越南风却并不觉得困,反而精神奕奕,连脑子也清明了许多。越南风收拾好东西,准备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觉,她们学校的女生宿舍没有独立卫浴,宿舍的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公共的洗漱间,洗漱间里装着一面镜子,正对着窗户。 越南风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就看见镜子里一个人影跳过窗户翻了进来,把她吓了一跳,等她转过头满脸警惕地看过去,发现冯倩扶着窗口摇摇晃晃地站着,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脸上有些许擦伤,嘴角撕开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发尾微微卷曲,似乎被烧焦了,更重要的是她一只手捂着腹部,温热的血液打湿了她穿着的白色衬衣,顺着她的指缝一点一滴地渗出来。 越南风整个人都呆了,她嘴里满是清凉的薄荷味泡沫,正含着一只可笑的粉蓝色牙刷,不知道该先吐槽这里是四楼啊大哥你怎么跳上来的,还是该吐槽你是刚刚打完江山回来了么。 “要帮忙吗?”越南风呸呸两口吐掉泡沫,说。 冯倩不由得惊讶地望着她,像是在奇怪越南风为什么看见她这幅样子还能淡定地坚持先刷完牙,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差一点靠着窗户滑在地上,轻声说:“我柜子里有绷带和透明胶,都拿来。” 越南风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地跑回宿舍在冯倩的柜子里乱翻一通,终于在一个箱子里面发现了绷带和透明胶,等她又跑回洗漱间的时候,发现冯倩已经躲进了厕所里一个小小的隔间,越南风刚走过去就被她一把抓进了隔间里面,短时间内塞进了两个人的空间顿时显得拥挤狭窄了许多,同时越南风也不可抑止地闻见了她身上那股浓浓的血腥味以及烧焦的味道。 冯倩撕开被染红的皱巴巴的衬衣,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狰狞的伤口,她的腹部像是被凶残的野兽挠了一爪,皮肉往外翻,然而伤口的边缘却有着被烧焦似的黑色,温热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她一边喘气一边往腹部缠上绷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逐渐加重的喘息透露出她的痛苦,手上的动作因为体力不支而显得相当笨拙,越南风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绷带,呲牙咧嘴地说:“还是我来吧,你这样看得我都疼。” 冯倩抿着嘴没说话,也没力气拒绝她。 越南风脱掉了她身上的衣服,用衬衣擦干净伤口旁边的血迹,然后手法娴熟地给冯倩腹部缠上一圈一圈的绷带。冯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从她的双手移到她的头顶,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发旋,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好像很擅长这个。” “当然,小时候经常做。”越南风随口答了一句。 冯倩愣了一下,“啊”了一声,呆滞的表情挂在苍白精致的脸上看起来有点傻。 “因为我爸以前老是抽烟酗酒,回到家里老是打我妈,家又穷去不了医院,只能我来了。”越南风继续说,语气随意,像是闲暇时聊了一句刚看见的新闻。 冯倩沉默了一下,露出别扭的表情,说:“对不起。” “没事啦,”越南风笑了两声,反过来安慰她,“反正那个人渣早死了,我妈已经改嫁了,嫁了一个有钱的好男人!”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会比较好。”知道冯倩肯定不会去,越南风依旧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越南风用牙齿撕开透明胶带,含糊不清地说。 冯倩张了张嘴,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声音非常轻,就像缓缓淌过的暗流:“不用,明天就好了。” “那还不如在外面休息一晚上,”越南风小声说,“被发现了怎么办?” “”冯倩抿了抿嘴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不好意思,“没有带钱。” 越南风:“” 越南风在伤口处紧紧地缠上几圈胶带防止伤口一直渗血,把伤口收拾妥当,冯倩才彻底放松下来般长长呼出一口气。越南风:“你能跟我说去干什么了吗?” “跟你有关系吗?”冯倩皱着眉说,即使受了伤她还是一点没变,要拒绝就拒绝得不给人一点儿面子。 越南风立刻露出了一副“天啦噜你竟然拔叼无情你这个负心人”的嘴脸,然后撇了撇嘴,说:“就算你不肯说,我也知道啊。” 还没等冯倩开口说话,越南风就凑了过去,小声说:“你也是修真的吧?” 第18章 剑宗 越南风并不是疑神疑鬼喜欢猜来猜去的性格,自己一个人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把话讲明白,更何况知道闻人是鹿隐派剑宗少宗主之后,越南风对修真这回事已经见怪不怪了,索性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就算猜错了也只不过被人笑中二而已。越南风把话说完之后,隔间外面就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应该是有人进来上厕所,越南风赶紧闭上嘴,直勾勾地盯着冯倩看。 冯倩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细汗,嘴唇苍白而干燥,脸上已经有些脱妆了,这在一向重视穿着打扮的冯倩身上并不多见,她甚至有点轻微的强迫症,在每个细节上都追求完美,越南风曾经有一次亲眼看见她把一条项链换了二十次才搭配好衣服出门。而此时的冯倩却甚为狼狈地靠在门板上,因为怕被人发现而不得不刻意放缓呼吸,听见越南风的话之后,一向藏不住表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挣扎和纠结。 越南风立马就懂了,等到旁边隔间的人走出去的时候,冯倩才挣扎地说道:“你看多了吧?有病。” 越南风只需要看一看冯倩的眼睛就知道这个人在说谎,因为她实在是太不会藏住情绪了,就差把心里活动加大加粗贴在清秀的脸上。越南风还是不死心,一针见血:“那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打架斗殴去了?我跟你讲这样是会被处分的!还有之前那车上的火又是怎么回事?别跟我科普走近科学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冯倩:“” 冯倩不会撒谎敷衍人就算了,嘴还比较笨,除了平时说话直白伤人了一点基本上也没什么太大作用,碰上越南风这样嘴皮子上下一碰马上吧啦吧啦地说出一篇小作文的选手,只能张着嘴巴自己歇火了。她本来还想垂死挣扎着反驳几句吐槽越南风中二病,结果对方一句话就让她愣住了:“鹿隐派剑宗你知道么?” “你,”冯倩抬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像疲惫的蝴蝶微微翕动着翅膀,她看向越南风的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惊讶,“你怎么知道?” 然后立刻看见越南风露出了“我就说你是嘛”的欠揍嘴脸。 冯倩:“” “你刚刚说‘也是’,”冯倩知道自己瞒不过去,索性在把话说开的同时又反问了一句,“你还碰见过其他修真的人么?是剑宗的?” 越南风点点头,并没有掩饰,紧接着又听她说:“是不是姓闻?” “噫,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无比惊讶地看着她。 冯倩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体力流失得太多,她连教科书式的白眼也翻不起来,她现在可以确定越南风其实就是个接触过剑宗的门外汉,不知道是不是在狭小的隔间里两人的距离过于亲密,冯倩对她的耐心也多了不少,对她解释道:“鹿隐派剑宗的嫡系弟子都是闻姓。” “这样啊,”越南风倒是觉得特别好玩,“我男朋友就叫闻人,这名字是不是很奇怪啊?哈哈哈,后来我就觉得好听了。” 闻言,换成了冯倩倒吸一口凉气,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皱着眉无比艰难地说:“等会儿你男朋友,是剑宗的少宗主?” 在此之前冯倩跟越南风的来往并不多,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刚上大学的时候,越南风的继兄三天两头往学校里跑,那时候不少人以为他才是越南风的男朋友,就算后来越南风解释了他们俩只是兄妹关系,也有好事者自行脑补了骨科剧情冯倩也是其中之一,当然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当哥哥的不仅像只忠犬一样跟在妹妹身后跑,而且还对周围的男性抱有显而易见的敌意和嫉妒,再加上每天至少三十条短信和四十通未接来电,这已经不是妹控是变态了吧? “厉害,”越南风开始啪啪啪地鼓掌,“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冯倩叹了口气,没脾气地说:“修真界谁会不知道鹿隐派剑宗啊,你是不是傻。” 她已经忘记了越南风根本就不混这一行。 “说起来,我听说他被心魔所困渡劫失败,现在就剩下半条命了,”冯倩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眼前的越南风,仿佛忽然领悟了什么,“难道你前几天出去是跟这个有关?” 越南风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男朋友半死不活也没有露出伤心丧气的神色,反而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说:“我现在就是他剩下的半条命了,放心吧,有我在他肯定会没事的,是不是很苏!” “你”冯倩欲言又止。她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她眼睛里浮现的情绪,这次她并没有马上接越南风的话,甚至没有吐槽她,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一时之间拿不准主意,等她终于抬起头望向越南风时,已经敛去了脸上所有的冷淡和倨傲,取而代之的是并不多见的强硬和严肃。她忽然抓住越南风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受伤的缘故,她的掌心微微发烫,还冒着汗,她开口道:“他已经没救了,你别去了。”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说,“你是跟他有仇么?” 看着脑子仿佛有坑的越南风,冯倩气得又想把她揉成一团冲进下水道里,刚想语气不善地刺她两句,伤口便隐隐发痛,又想到她刚才替自己包扎伤口,沉默了一下,只能继续忍耐着道:“你知道为什么鹿隐派剑宗会被称为剑宗么?” “不知道,”越南风摇头,脸上却并没有迷茫和疑惑,“我要是知道还用你说么?再说了,剑宗为什么会是剑宗,这不就跟辣鸡为什么会是辣鸡一样啊,人家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呗” 冯倩又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实在忍不住伸手去掐她的脸,决定无视她说的话:“鹿隐派分三玄、剑、人三宗,而剑宗不仅以剑入道,更重要的是他们世世代代镇压着鹿隐派的烛阴剑,烛阴剑是什么你懂么?” 越南风老老实实地摇头。 “是一把邪剑,”冯倩压低声音说,“而剑宗少宗主就是烛阴剑的宿主。烛阴剑当年是由鹿隐派铸剑长老以至纯至烈之人的血肉为祭,才铸成的一把诛邪剑,但因为杀戮过多沦为邪肆,而剑宗世世代代的使命就是镇压着这把剑,再加上他们修剑精妙,境界卓越,因此剑宗才在鹿隐派三宗里一家独大,懂了么?” 越南风略带茫然地点点头,忍不住打断她:“那闻人” “原本修道之人受困于心魔,渡劫失败并不是什么大事,最多灵体受损,修养几年也就没事了,”冯倩继续给她科普,“可问题在于他是烛阴剑的宿主,一旦自身的力量削弱,烛阴剑就会吞噬他的神识,到时候你能怎么救?” “那我也要试试,”越南风被冯倩掐着脸,偷瞄了一眼她严肃得有些凶巴巴的脸,小声说,“反正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如果我不去救他,他就真的没救了。” 冯倩“啧”了一声,沉着脸说:“这些关你什么事?寡妇都还知道改嫁呢,我看你给他陪葬算了。” 越南风表示不服:“当然关我的事!我毕竟是鹿隐派剑宗的少宗主夫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冯倩立刻拉扯她的脸,冷笑着说:“你的脸有这——么大知道么?!” 越南风一把拍开她的手,飞快而坚定地说:“反正你别管,我肯定是要去救他的,能不能救下来是一回事,我肯不肯又是另外一回事。” 话音刚落,她就推开隔间自己溜回了宿舍,躲进了自己的被窝里,等了半天才听见冯倩慢吞吞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在一片黑暗中,越南风能听见她的轻喘和略显笨重的脚步声,等听到她上了床躺下之后,越南风才松了一口气,把自己裹得像只蚕蛹似的缩进被子里,脑子里回响的全是冯倩刚才说的话。闻琉璃并没有跟她提过烛阴剑的事情,但冯倩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人如果事情如她所说的一样,那光靠她去前世解决闻人的心魔肯定是不够的。 越南风越想越烦躁,最后干脆在窄窄的床上缓慢地滚来滚去,最后在心里小声又坚定地对自己说。 不管怎么样,她想,我一定会把你带回来的。 第二天越南风起床的时候,发现冯倩已经出门了,接下来好几天都没看见她来学校上课,她家里还特地请了假说她身体不适,要回家调养几天。越南风想估计她的伤应该挺严重的,然而真正让她感到奇怪的是,电视跟报纸上都没有出现关于那天路上车辆发生火灾的报道,惹人注意的全是一些娱乐圈的花边新闻。 而越南风由于冯倩说的那些话一直在担心闻人的身体,按照闻琉璃教的方法将他发来的文档又看了几遍,把身体修养好之后,越南风自己就去了闻琉璃那里,在对方担心的目光下请求他再一次把自己的魂魄送回前世。 第19章 公主 越南风这一次醒过来并没有像上一次那么难受,尽管还是有些头昏脑涨,但还算清醒,她刚一睁开眼睛,就被人拿胳膊肘轻轻地推了几下。 越南风下意识地朝旁边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正蹲在她旁边,他们俩肩膀挨着肩膀窝在一块儿,越南风一侧过脸就差点蹭到对方的鼻梁。男人往后躲了躲,脸上有些微羞,对着她低声说:“醒了么?当差的时候都敢睡,你不要命了?” 当差?越南风抓住了关键字眼,她往周围望了一圈,发现自己跟这个人正一块儿窝在房梁上,底下的房间装饰华丽得宛若宫殿,雕刻精美的宫灯里燃着不停跳动的明黄火烛,层层的红纱帷幕中飘来一阵幽幽的熏香,连越南风脚下踩着的房梁都镶着金玉。这一次魂魄倒没有附身到已经死去的前世身体里,不过越南风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这一世的记忆,她在房梁上蹲得太久脚有点麻,换了一个姿势后表情一本正经地对旁边的男人说:“这话说来你肯定不信,但是我真的失忆了。” 男人:“” “唉,这事你说着玩也就算了,公主还小,你别真的跟她生气。”男人似乎有点无奈,但提到公主的时候眼中明显浮起了亮色。 越南风:“啥?” “上次你给公主递药的时候偷看了她一眼,被公主拿碗砸伤了头,”男人用目光点了点她的额角,“你忘了么?也不长长记性,公主那绝美的容颜是你能轻易看的么?”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绝美的容颜”这种形容的越南风:“” 越南风顺着他的目光摸过去,正好在额角上碰到了一个结痂的伤口,摸上去的时候还有点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什么小公举啊脾气这么大,嘴上说道:“不是跟你说过我失忆了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记得住,我觉得八成就是公主把我脑子砸坏的。” “怎么可能?”男人皱着眉表示质疑,“这事发生在四天前,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好端端的么,怎么脑子说坏就坏?” “估计是后遗症吧,”越南风也懒得找什么借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脑子这个东西很复杂的,你管它什么时候坏,心情好的时候就上天,心情不好就爆炸,作得很,别管它了。话说回来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啊大哥?” “”男人沉默了一下,“玄十七。” 越南风“噫”了一声,小声说:“这是你的名字么?怎么感觉像是代号啊。” 闻言,玄十七立刻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越南风,似乎开始相信这个人脑子真的出了点问题,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做我们影卫这一行的,方便称呼就行,有名字反而是个累赘,我叫玄十七是因为我是第十七个在公主身边当差的。” 越南风听了他的话自己细细想了一遍,很快发现了不对,忍不住插嘴道:“等会儿,那前十六个呢?” “全都死了啊。”玄十七一脸正经地说。 越南风:“” “那我叫什么?”越南风声音虚弱地说。 “玄三十一。” “怎么差这么多?”越南风不由得咂舌,“干这一行还敢不敢死得更快了?” 玄十七觉得她对于影卫这个行业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偏见,及时开口补充道:“其实你之前的那些人倒也不是全死了,有些是因为身体不适合再当影卫,比如在你前头的那一个,就是因为眼睛瞎了才回了老家娶夫生子。” 越南风隐隐约约觉得这话里哪个地方有点不对,不过问了她最在意的地方:“眼睛瞎了?” 玄十七用眼角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飞快地说了一句:“对,她就是因为不小心看了公主一眼,就被公主挖了眼睛。” 越南风:“”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封建主义害死人啊!!越南风在心里痛骂。 就在玄十七跟越南风两人窝在房梁上低声交谈的时候,底下突然炸起一声女子的惨叫,声音又尖锐又凄厉,听起来十分稚嫩清脆,充满了恐惧,回荡在装潢华丽又显得极为空荡的寝宫里让人更加头皮发麻。越南风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看见玄十七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去,单膝跪地,抬头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脸紧张。越南风目测了一下房梁到地面的高度,默默地缩了回去,装作没听到这个小公主的惨叫。 “公主?公主,属下在此!”玄十七紧张地叫道。 从越南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跪在汉白玉地板上的玄十七,再往前一点就是小公主的床边垂下的一层层红纱帷幕,小公主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依旧在尖叫,片刻之后寝宫门被推开,一群穿着整齐宫装的人鱼贯而入般涌了进来,齐刷刷地俯身趴跪在地上。 见状,越南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不过等她仔仔细细地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跪在公主寝宫地上的那群人并不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宫女,而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宫男,穿着整齐的白底红边绣有精美花纹的宫装,但是这种衣服非常、特别、十分的奇怪和不要脸,上半身捂得规规矩矩,下半身侧边直接开口到大腿根部,里面没穿裤子,跪在地上的时候能看见白花花的大腿跟若隐若现的臀线。 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眼睛要瞎。 但是仔细想想这不对啊?!这里不是公主的寝宫么?!这一大群男人穿着这种有伤风化的衣服冲进来真的不要紧么!!怪不得小公主会做噩梦叫得这么惨了,要是我我也觉得很害怕好么!!越南风在心里激烈地吐槽,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谁让你们进来的?”小公主显然是被噩梦惊醒了,清脆干净的声音里充满着暴戾,听起来十分违和,越南风其实也能理解她,起床气嘛,她被人吵起来的时候也暴躁得想上天窜成核弹大家一起炸成烟花。 然后越南风就看见一个玉枕被扔了出来,带着主人的气势汹汹,“啪”的一声正好砸在离她最近的玄十七的头上,刹那间鲜血淋漓,沾了血的玉枕在地上骨碌骨碌地滚了几圈。被砸个正着的玄十七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任凭头上的鲜血淌满脸颊,一点一滴地落在地上。 越南风:“” “滚!滚!都给我滚!” 小公主还在狂暴,噼里啪啦砸了一大堆东西,一群男人被小公主扔的东西砸得头破血流,却依旧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已经发出低低的抽泣声,跪在最前面的玄十七受伤最多,越南风看着就疼。等到小公主暴躁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睛不敢看过去只能盯着地面,显得十分卑微,轻声问:“公主?” “都是想死么?”小公主的声音冷静了许多,“给我滚。” 玄十七打了一个手势,小宫男们避之唯恐不及般连滚带爬地朝外面退去,他行了一礼,道:“属下告退。” 越南风眼睁睁地看着玄十七退了出去并细心体贴地关好寝宫大门,心里十分慌张。 等等啊大兄弟带我一起走啊喂!!! 被队友遗忘并抛弃的越南风窝在房梁上第二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等了一会儿,看见小公主穿着白色的中衣孤魂野鬼般慢吞吞地从红纱帷帐中走了出来,她的身量尚小,年纪果然不大,越南风看着她窄窄的肩膀和细细的腰身,想这个小妹妹最多十五岁,噫,正好是中二的年纪。 越南风翘着腿坐在房梁上,双手捧着脸望着那个小公主,她赤着脚走在地面上,踩到方才被她砸坏的碎片也不知道避开,乌发如瀑般被她拢在背后,越南风刚好能看见她修长细致的脖子和线条精致流畅的下巴,小公主仿佛被越南风的目光所惊扰,蹙着眉头略有警惕地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见坐在房梁上晃荡着双腿,吊儿郎当的越南风。 小公主:“” 越南风:“” 这个时候,越南风才看清楚玄十七口中所说的“绝美的容颜”,在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越南风仿佛看见了顺着春水向她涌来的落花,她对上小公主带着警惕的微冷的视线,目光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凝望着一只不经意间停在她指尖的蝴蝶,小公主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就像蝴蝶翕动着斑斓的翅膀。她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漫漫长夜中雪原上的一抹微光,当她注视着越南风的时候,微光越来越亮。 对于越南风来说,这是一张稚嫩、美丽、熟悉的脸。 哦呼。她在心里小声惊叹道。 第20章 影卫 越南风看着小公主那张美丽而稚嫩的脸,感觉十分的玄幻因为无论怎么看,这张脸都像是性转闻人,还是软妹的那种。 哎哟喂这一次闻人是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诶,越南风突然觉得一阵诡异的兴奋,闻人原本就长得好看,五官精致又英俊得不可逼视,而眼前这个小公主眉眼比闻人柔和得多,再加上年纪小还未张开,从衣服到肤色都很苍白,然而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连眼角、眉梢和微微翘起的嘴角都带着让人望而却之的艳光,而此时此刻这位小公主正目光警惕直勾勾地盯着越南风看,就像一只在原地暴躁地转来转去的猫,正试图威吓不速之客。 越南风觉得两个人这么看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朝下面的小公主招了招手,打了个招呼:“呃,你好啊” 语气没控制住,有些轻佻,越南风想自己果然就是个智障。 果然,小公主那张漂亮的脸更加阴沉了:“放肆,给本宫滚下来。” 噫,好凶哦。越南风在心里撇撇嘴,她看了一眼从房梁到地面的高度,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选择乖乖听了小公主的话跳了下去,出乎意料的是她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竟然没觉得哪里不适,看来这一世的自己身体素质高得惊人。越南风一边在心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学玄十七之前做的那样半跪在小公主的面前,恭顺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汉白玉的地面上溅了几滴血。 小公主看着她的目光轻飘飘的,却总让越南风感觉有些难受。片刻之后,小公主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越南风抬头望着她,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了个正着。 打心底里觉得这个动作一点都不酷炫甚至还有点土的越南风:“” 小公主尖尖的指甲正掐在越南风的下巴上,她微眯着眼睛看了越南风一会儿,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皱着眉说:“你不是上次的那个么?” “啥?”越南风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 “本宫准你说话了么?”小公主神色不悦,手上又使了一些力气,尖尖的指甲陷进肉里,将越南风的下巴掐出血痕来。 越南风痛得眼睛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泪花,嘴上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在心里吐槽这小姑娘怎么不爱剪指甲啊简直不爱卫生。正在她腹诽的时候,小公主像是被她眼睛里浮起的水光吸引一般凑了过来,就像一只蝴蝶小心翼翼地靠进越南风,她近乎出神地盯着越南风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朝越南风眼睛伸去。 越南风本来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结果看见两根修长的手指离她的眼睛越来越近,就在指甲快要碰上她的睫毛的时候,越南风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将小公主的手抓在掌心里,一脸震惊地说:“你想干嘛?!” “放肆!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放开本宫!”小公主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反抗她,等她回过神时手已经被越南风紧紧地抓在了手里,一时之间挣脱不开。 小公主本来脾气不好,这下更是一点就炸,立刻气急败坏地想甩越南风一巴掌。 “好端端地干嘛打人啊?”越南风赶紧把小公主的另一只手也抓在掌心里,被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吓了一跳。越南风自认为全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这张脸了,如果不小心被人刮到了伤口,她那个把她的脸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妈妈还不得哭死? “混账!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对本宫如此放肆?!”小公主两只手都被越南风紧紧地钳住,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暴戾,她偏过脸朝寝宫外大喊道,“来人啊——” 越南风觉得面对这个小公主比刚开始面对那个性格乖张的恶毒继兄还心累,她不得不将小公主的两只手反剪到身后,用一只手牢牢地捏住她的手腕,紧接着腾出另一只手去捂住小公主的嘴——如果这个时候被她叫来了人,那越南风就死定了,她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平息小公主的怒火,只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让她快点闭嘴。 “你叫啊,继续叫啊,”把小公主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怀里,越南风又忍不住开始嘴欠,“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小公主两只眼睛像淬了毒液似的盯着她:“” “你一个女孩子,年纪小小的怎么就凶成这样了?”越南风被她恶毒阴沉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小声抱怨道。 闻言,小公主立刻张开嘴狠狠地叼住她掌心的软肉咬了下去。 “卧槽!”越南风痛呼一声,掌心很快被小公主咬住了血。 成功让越南风吃痛的小公主抬起下巴,朝越南风的方向偏过脸,她柔软的嘴唇上沾上了殷红而温热的血液,显得她的肤色更加苍白,就像是刚刚饱餐一顿的艳鬼。小公主斜了一眼越南风,眼角微微上挑,漂亮的眼睛里浮起轻蔑和嘲弄,唇角挑衅似的翘了起来,这样的表情要是放在一个成熟的大姐姐脸上会看起来相当妩媚多情,而她只不过是个没张开的小女孩,尽管有些违和感,但却不能否认非常迷人。 越南风沉默了一下,手指在小公主精致的下巴上捏了一把,只听见“咔嚓”一声,她的下巴就被越南风卸了下来。 小公主:“” “小小年纪就凶成这样,”越南风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满脸唏嘘,“这样不好啊小姑娘,打人就算了还咬人,你看,下巴掉了吧?” 小公主愤恨地瞪着她:“” 越南风则是笑嘻嘻地回望着她,顺便在她洁白的中衣上擦了擦被咬出血的掌心。这种事情她干多了,以前那个智障继兄看她不顺眼的时候总是在家里烦她,越南风只能趁爸妈都出去的时候把他绑起来扔到地上,要是他还张着嘴说些特别难听的话,越南风就干脆卸掉他的下巴,一来二去这种缺德事越南风做得就越来越得心应手。 小公主气得都快炸了,抬脚狠狠朝越南风踢过去。 越南风根本不把她的这点小动作放在眼里,甚至趁她抬脚重心不稳的时候,顺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最后把她扔到床上。越南风力气大,又丝毫不怜香惜玉,小公主被她扔得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然后一脸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殿下请放心,我真的没什么恶意,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越南风觉得再这么下去跟她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举起双手,一脸真诚地望着她。 见状,小公主冷笑一声,脸色更加阴沉。 越南风也知道她不会轻易地相信自己,她的视线往下一移,正好落在小公主的裸足上,越南风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殿下,你有什么伤药吗?” “”小公主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转过头根本不理她。 “啊,那就先抱歉了。”越南风丢下这句话,伸手就撕开了小公主的裤子。 小公主:“!!!!” 越南风从小公主的裤子上撕下一根布条,然后捉住她的裸足,小公主被她吓得整个人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抬腿就想踹她,又正好被越南风抓个正着,气得羞愤欲死。越南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笑嘻嘻地开始给她顺毛:“放心,不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看你脚上有伤口,想给你包扎一下。” 闻言,小公主便微微一愣,呆呆地看着越南风替自己包扎起脚上流血的伤口。 “我刚才就看见你脚上流血了,”越南风还给她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不要光着脚到处走,很容易割伤的。” 趁小公主呆愣之际,越南风继续柔声说:“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好,只要你不大吼大叫,我就治好你的下巴,怎么样?” 小公主皱起眉头,稚嫩的脸上露出挣扎纠结的神色,最后还是勉为其难轻轻地点了点头。 越南风刚合上她的下巴,小公主就警惕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殿下的影卫,”越南风说,“叫玄三十一,不过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殿下可以叫我越南风。” 小公主一脸“你是在逗我”的表情,愤恨道:“你是在愚弄本宫么?!” “当然不是,哪敢,”越南风目光真诚,她指了指额头上结痂的伤口,“我觉得应该是之前殿下把我砸得脑子出了点问题,我现在除了知道自己是殿下的影卫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不是说自己叫越南风么?”小公主一针见血地指出。 越南风十分淡定:“对,刚起的,是不是很好听?” 小公主:“” 小公主:“鬼话连篇!本宫才不会信你!” 现在的妹子怎么戒心都这么重?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越南风叹了口气,单手撑脸,歪着头朝小公主看去,目光里带着些许无奈:“殿下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小公主抿了抿嘴唇,抬起眼睛注视着她。越南风的确长得非常漂亮,和稚嫩的小公主不同,很难有人能从越南风安静的目光中躲开,小公主也仿佛像是被对方的视线所吸引了一般,又露出了跟方才别无二致的略微失神的神色,低声说:“眼睛只要你把眼睛挖出来献给本宫,本宫就相信你。” 越南风:“” 你神经病啊啊啊!!!???? “怎么?”见越南风没有立刻答应,小公主又不高兴了,“连这点小事都要迟疑,果然有鬼。” “不,眼睛大概是不能献给殿下了。”越南风觉得自己非常虚弱,她双手捧着脸看着小公主,对方那张宛若软妹版闻人的脸让她移不开眼睛,但很明显闻人是绝对不可能说出把眼睛挖出来给他这种话的,如果是他的话大概只可能说 越南风想了一会儿,忽然继续道:“眼睛不行,殿下看我这个人怎么样?” 第21章 女尊 越南风开始正式在小公主姬采煌身边当差,也不知道玄十七用了什么办法真的让越南风的顶头上司相信她脑子出了点问题,上司本来是想将她从小公主身边撤下来,但实在耐不住小公主指名道姓非让越南风跟在自己身边才对越南风耳提面命了几句。而越南风的工作跟其他影卫不太一样,她除了要在暗处保护小公主的安全之外,还得在小公主发脾气的时候哄她开心没办法,谁让她长得好看还会说话,越南风也觉得自己挺讨人喜欢的。 初来乍到的越南风从同事玄十七那里知道了现在的时代背景,这个国家叫东胤,六十年前先皇兼并了其他国家统一了四海,越南风对这个架空的朝代没什么兴趣,粗略听了一下觉得这个东胤就跟大秦帝国差不多。而小公主姬采煌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从刚一生下来就以东胤继承人的尊荣名动四方,她的父亲则是早逝的皇后 “等会儿,”越南风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忍不住插嘴道,“父亲是皇后??” 玄十七倒没有因为她的突然打断而产生不满,他想了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没觉得哪里出了错才开口道:“对,怎么了?” “父亲怎么可能是皇后?皇后怎么可能是父亲?”越南风眨了眨眼睛,一脸懵逼地望着玄十七,“不应该母亲才是皇后么?!” 如果父亲是皇后的话那现在的皇帝岂不是个基佬?等等,难道这个位面讲究的是男男生子?! 玄十七:“!!!!” 玄十七立刻扑上来捂住她的嘴,满脸惊惧:“你不要命了么!!!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越南风:“???” 此时此刻他们俩遵守着影卫的本职,正窝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上,树下面张灯结彩一派喜乐融融,宫中正是在举办春日宴,小宫男们忙前忙后不可开交,谁也没注意到树上蹲着两个人头接耳,可玄十七还是不太放心,他探头探脑地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回过头时发现他跟越南风挨得又近了点儿,才微红着脸往后退开,嘱咐道:“这种话你可别在其他人面前说。” 越南风还是搞不清楚自己是说错了哪句话才让玄十七如此惊恐,正当她准备揪着对方问明白的时候,就被玄十七轻轻地推了几把,示意她专心致志,宫里的春日宴开始了。 很快,越南风自己就发现了不对劲,撇开小宫男念的一长串“贵君常君御夫贵侍”这些乱七糟八的称谓不提,越南风从来不看宫斗剧也不看宫斗,对于这些后宫妃嫔的称号听了就要疼,而当她看见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坐在宴席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虽然不看宫斗,但好歹也知道后宫里的都是些妹子吧,这一大堆男人是什么鬼?话说回来好像连小宫女都变成了小宫男了,越南风穿到这里来见过的唯一一个妹子就是小公主。 而且放眼望去,所有的男人们穿的衣服都特别奇葩很不要脸,上面穿得规规矩矩的,下面浪到没眼看,那一片白花花的大腿跟若隐若现的后臀连越南风都觉得脸红。 妈的这皇帝果然是个基佬么??!! 越南风实在忍不了了,偏过脸对着玄十七吐槽:“这种衣服穿在身上真的不要紧么?不会觉得冷么?” 玄十七也很脸红,小声说:“这是陛下下令的,宫里的人必须这么穿” 妈的这个死基佬!越南风在心里骂了一句。 正当越南风红着脸在心里吐槽了无数遍基佬的时候,就听见小宫男喊了一嗓子:“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恭顺地俯趴在地上以临圣驾,越南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太过肮脏,她总觉得这个行礼的姿势哪里不对,前半身贴着地面,屁股翘得太高,有点像求后入她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点。玄十七半蹲在树上不便行礼,但也十分恭敬地垂目低头,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越南风就恰好看见她木着脸扇了自己一耳光,刹那间心里无比复杂。 越南风当然没空去管玄十七朝她投来的略带微妙的视线,她正朝圣驾的方向望过去,本来以为会看见一个沉迷于男色无法自拔的基佬皇帝渣攻,却没想到看见的是一个女人,五官英气,容貌艳丽,跟姬采煌小公主有几分相似,本来是属于威严到让人不可逼视的长相,却一脸倦容,眼下两抹青黑,微弓着背,一看就知道沉迷于男色无法自拔并且纵欲过度。 女皇一落到座位上就无比自然地抬手摸上旁边俯趴在地的小宫男的屁股上,揉着人家白嫩柔软的臀肉,边揉边说:“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小宫男被性骚扰之后,还无比顺从地抬高屁股,满脸羞涩。 越南风:“” 越南风无比痛苦地扭过头。 “妈的太淫乱了!!!太肮脏了!!!”越南风完全不能控制自己,只好使劲拉着玄十七的胳膊低声喊道。 “你冷静一点。”玄十七无奈地说。他长得不好看,干的又是影卫这一行,当然不会有女人看上他,玄十七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内心十分的纯情,但是他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对于女皇过于荒诞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现在看越南风一边脸红一边痛斥,不知怎的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越南风冷静了一下,说:“这太不要脸了虽然的确很爽。” 玄十七:“” “你不要这么说,能让陛下宠幸已经是一个男人毕生的殊荣了。”玄十七开始纾解她。 越南风静静地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认知似乎出了什么差错,她看了看春日宴上满面春光盯着女皇陛下看的贵君常君御夫贵侍,忽然小心翼翼地对玄十七说:“呃,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一个女人当皇帝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闻言,玄十七一脸诧异地看着她,“自古以来都是女子称帝的。” 越南风:“” 再次陷入懵逼状态的越南风老老实实地听了玄十七的科普,发现这里是男卑女尊,男辅女主没错,但也不是简单的两性颠倒,男人天生体格健壮依旧不能生子,从事的大多是一些底层的工作,而女人比男人的数量要少得多,但是这里的女人却大多精通占星、卜筮、阴阳术法,通常来说国家的君主也担任着祭司,女人又拥有着生孕的能力,比男人的地位高得多,而男人想要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身份尊贵的女人诞下自己的子嗣。 听完玄十七的科普之后,越南风微微失神,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开始啪啪啪的鼓掌,轻声说:“厉害,厉害” 作为一国君主的女皇陛下在春日宴上摸摸这个贵君的大腿,揉揉那个御夫的大腿,就在大家纷纷春情荡漾的时候,小公主才姗姗来迟,漂亮的脸上依旧写满了不高兴。她厌恶地瞪了一眼光着大腿的贵君,又厌恶地瞥了一眼光着屁股的常侍,接着厌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最后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宛若一股清流。 看见女儿来了,女皇的兴致也减了大半,不冷不热地关心了小公主几句,就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姬采煌悄悄地从宴会上退了下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晃来晃去,其他人畏惧她过于糟糕的脾气和脸上的阴沉暴戾不敢上前,而越南风则坐在树上看了她一会儿,摘了几片鲜嫩的树叶朝她扔过去。小公主起先并没有在意,结果发现总有几片叶子在自己面前飘来荡去,便十分恼怒地抬头一看,正好看见越南风吊儿郎当地坐在树上笑嘻嘻地朝她招手,身边挨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玄十七。 “殿下,你在找什么呢?”越南风笑着说,“要帮忙么?” 姬采煌见了她,不知怎的,气就消了大半,但依旧佯装恼怒地说:“你在上面干什么?给本宫下来。” 越南风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跳下来半跪在姬采煌的面前,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颗糖递给她,说:“给你,要么?” 姬采煌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拍开:“别拿这些东西来糊弄本宫。” “好。”越南风说着,把糖收了回去,并不生气。 姬采煌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大树,忽然说:“本宫也想上去,你抱着本宫上去。” “那不行,”越南风有些无奈,“殿下受伤了怎么办?” “那你就去死。”姬采煌无比冷酷地说。 越南风:“” 这个时候,远处的小宫男倏地喊道:“平阳王到——” 越南风觉得这个名字在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抬头望那边看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不知怎的,忽然愣了一下。而姬采煌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沉着脸说:“你看什么看!” 第22章 受伤 被平白无故地踹了一脚,越南风疼得龇牙咧嘴,但并不生气——就算再怎么生气,看见那张性转软妹闻人脸也就不气了。不过多亏了这一脚,越南风才回过神来,神色颇为无奈:“我就看看而已,连这个也要生气?” 越南风整天吊儿郎当嬉皮笑脸,见谁都喜欢撩一下,刚穿过来没几天就跟同事们打成一片,不少在姬采煌跟前伺候的小宫男都偷偷托玄十七送手帕之类的小玩意儿给她。姬采煌最烦她这种不正经的样子,没好气地说:“你倒是想得美。” 约莫是小公主离席得久了,有个面目青涩的小宫男哆哆嗦嗦地跑来请姬采煌回去。姬采煌总觉得心里烦,正欲对着他发泄一通又忽然想到越南风在旁边看着,只好忍了下来,偏过一张稚嫩而艳丽的脸盯着越南风看。越南风觉得这个小公主其实挺好的,逗起来也很好玩,就算是脾气太差了也不是不可以忍受,脾气更差的人她都见过呢不过姬采煌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怪怪的,不知为何总感觉瘆得慌。 姬采煌抿了抿嘴,又踹了越南风一脚,趁她吃痛的时候突然夺过她手里方才准备给自己的糖,转身欲走。 “殿下稍等!”越南风觉得她这个举动又可爱又好笑,忍不住叫住小公主。 “做什么?”姬采煌不耐烦地转身。 越南风从她头上取下一片鲜嫩的树叶,正是刚才她坐在树上扔树叶的时候不小心落在姬采煌头上的,越南风用莹白的指尖捏着树叶把玩起来,像是手里正拿着一朵花,笑着说:“殿下想把这个也一起拿走么?” 闻言,姬采煌美丽的脸上微微一红,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又想去踹越南风,没想到被对方灵活地躲开了,她一时气不过便伸手去掐越南风的胳膊,这次越南风没有躲开,一边笑一边嘴里叫着“好疼好疼”。 终于把小公主打发走了,越南风跳回树上,看见玄十七缩在旁边无比羡慕地盯着她,语气里带着向往:“你跟公主的关系真好啊要是什么时候,公主能这么对我,让我马上去死我也愿意。”说到这里,他脸上一热,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 “噫,你喜欢她呀?”越南风有点惊讶,玄十七平时不声不响的,脾气也很温和,没想到竟然喜欢姬采煌这种脾气的人果然是个抖m么?越南风在心里感叹。 东胤民风开放,男女之间互白心意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当面被人戳出来,玄十七还会觉得有些羞涩,只好点点头。 越南风笑了他几句,并没有在意玄十七的少男心思,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平阳王的身上。刚刚被姬采煌打断,她并没有仔细看看这个平阳王到底长什么样子,此时平阳王已经入了席,正好坐在姬采煌对面,两个人所在的位置都极为偏僻,从越南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对方清瘦的身影和身上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袍,看不清脸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越南风不知怎的,盯着平阳王的方向一直移不开眼,心里渐渐腾升起一种微妙而古怪的感觉。 “这个平阳王,”越南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身边的玄十七,“是什么人?” 玄十七奇怪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越南风这才知道原来平阳王就是女皇陛下的亲弟弟,名叫姬晨,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有才有貌有德,女皇整天沉迷于男色荒淫度日,好些朝廷政务都是他一手打理的,称得上这个东胤最有权有势的男人,不过姬晨名声不太好,他十六岁就嫁了人,接着一口气死了四任妻子,得了个克妻的名声,如今年纪渐渐大了身体也存了病根,至今孤家寡人。 玄十七总结了一下:“唉,如果平阳王当初努力一把让妻主诞下自己的子嗣,现在也不会这么就算没有女人会娶他,有个孩子也算是念想。” 越南风:“” 等等啊这是哪来的女主角剧本??!!越南风纵横言情界多年一眼看穿了这个套路,接下来这个平阳王妥妥的是要筹划谋朝篡位啊喂!!!搞不好那四任妻子就是他觉得碍事才动手弄死的好么!!女尊文里的男强,性别反转过来就是男尊里的女强啊!!这是哪个作者的脑洞?!又庸俗又带感!! 根本不知道越南风内心激烈吐槽的玄十七只能懵逼地看着她满脸复杂又微妙的表情。 春日宴入了后半段,女皇点了歌舞助兴,这个世界里表演歌舞这种事情当然也不可能是女人来做越南风看着一群眉清目秀的男人穿着根本遮不住身体的薄纱翩翩起舞的时候,整个人又不好了,玄十七微微羞涩地跟她说为了讨女人欢心,他们男人基本上什么都得会,这样才能长久地套住妻主的心,让妻主心甘情愿地为自己诞下子嗣听到这里越南风面无表情地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而舞男们身上的那些不要说胸了连屁股都遮不住的纱衣估计也是女皇陛下的趣味。 这样下流的歌舞也只有女皇看得兴致盎然,和身边贵君御夫闹作一团,而作为在场另一个女性的小公主则是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糖,那是越南风刚送给她的,她看得入神,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因此并没有注意到一群起舞的男人里,有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离姬采煌最近的舞男翩翩起舞时,忽然脚下一崴,随后重重地摔倒在姬采煌面前的案几上,姬采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指一颤,原本捏着指间的糖飞快地滚落到地上,顷刻间没了踪影。姬采煌先是一愣,紧接着燃起不可遏制的怒火,正欲发作的时候,便看见摔在她面前的舞男并没有惊慌失措,他的手朝案几内侧探去,摸出来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带着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弧度,朝她逼近。 姬采煌下意识地往后躲,然而避无可避,那只匕首正直直地朝她脖子刺来,拿着它的人面无表情,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这个时候姬采煌被人往后狠狠一拽,刹那间落进一个微香的怀中,越南风不知什么时候一跃而来,侧着身将姬采煌护在怀里,伸手挡住朝她刺来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划破越南风的手臂,深深地割进皮肉里,涌出的温热的鲜血洒在姬采煌稚嫩而艳丽的脸上。 越南风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然而她却无暇分心。 直到此时才有人从一连串变故中回过神来,大喊道:“护驾!护驾!” 场面登时乱作一团,刺客却丝毫不慌不忙,反手拿住匕首,刀尖向下,毫不迟疑地再次刺向姬采煌。他的动作又快又狠又准,越南风根本无法抽出武器应对,电光火石之际她无意间瞥见了姬采煌那张脸,那是一张十分美丽又青涩的脸,她显然是被吓住了,平日里凌厉而倨傲的眼睛里充满紧张和慌乱,看上去有点呆,越南风心中微微一动,眼前的姬采煌与记忆中的闻人渐渐重叠起来。 她来不及细想,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反应,越南风侧身挡下刺向姬采煌的刀刃,对方被她强硬地摁进怀里,满脸不知所措,越南风眼前一白,后背上随之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刺客已经错过了两次绝佳的机会,再想得手已经难如登天,越南风正欲抽出腰间的短刀,却不料被人抢先一步拔了出来。 姬采煌躲进越南风的怀里,脸上温热的血液也鼻尖浓郁的铁锈味逼迫她镇定下来,她跟越南风贴得很近,每一寸皮肤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越南风身上因疼痛而产生的微微颤抖,而自己的眼前则是刺客那张不断逼近的脸。姬采煌却无比冷静,她抽出了越南风腰间的短刀,握着它恶狠狠地扎进刺客的脖子里,等到另一道温热的鲜血溅射在她苍白的脸上的时候,姬采煌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安全了。 刺客根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公主下手竟然会这么毒辣,他不可置信地抬手去摸自己不断涌出血液的脖子,看着姬采煌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只光鲜亮丽的怪物,随后表情微微僵硬,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越南风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公主恢复冷静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出手杀人,她松开抱着姬采煌的手,听见女皇在不远处怒斥道:“混账!都是一群废物!传太医!” 姬采煌手里握着沾血的短刀不放,见越南风捂着不停流血的胳膊往后退,便伸手去拽她,结果下手没轻没重把越南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姬采煌这才改为拉住对方的袖子,脸上藏不住关切:“你没事吧?” “多谢殿下关心,”越南风心里疯狂地咆哮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嘴上依旧应道,“属下没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端,唯一从容不迫的只有平阳王姬晨,他吩咐几个侍卫将刺客的尸体抬了出去,又恐多生变故,便派人护送女皇和在座的贵君们回宫,控制好场面之后才朝姬采煌走过去,等看清姬采煌手里还握着凶器的时候才停了下来,眉头皱起,开口道:“公主殿下没事吧?” 姬采煌见他这副模样,便抬手拿着短刀故意晃了晃,随后手指一松,任凭沾血的短刀哐当一声滚落在地上。看姬晨眉头更紧,她不由得翘起殷红的嘴角,带着几分轻蔑和嘲弄,说:“当然没事,让舅舅担心了。” 姬晨脾气好,并不生气,只是将目光移到旁边的越南风身上,正想开口说的话时候就被姬采煌急匆匆地打断:“她也没事,不用舅舅担心。” “你这孩子”姬晨一愣,好笑地摇摇头。 越南风知道姬采煌性格恶劣,但也从未见过她这么针对一个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自己的舅舅,不由得对两人的关系多了几分好奇。越南风微微侧过脸,忍不住偷偷地朝姬晨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的目光也稳稳当当地落在她身上,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姬晨的长相十分漂亮,虽然是女皇的亲弟弟,但两人气质迥然不同,跟姬采煌长得也不太一样,眼角和眉梢微微往下弯,唇色稍淡,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温柔。 嗯,的确很好看,越南风在心里想,就是跟她的继兄长得有点像。 越南风又仔细地看了姬晨几眼,随后非常痛苦地偏过脸。 姬晨:“” 一直在偷偷注意越南风的姬采煌顿时慌张起来:“太医!!太医!!!” 这次越南风护主有功,上司表扬了她一通不仅给她发了奖金还特地批给了她几天伤假好好休养,上司原本还想调个人过来接替越南风的位置在小公主身边当差,然而小公主脾气坏还粘人,说什么都不让越南风走,直接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好好养伤,提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玄十七又羡慕又幽怨地看着越南风,说:“你是怎么把公主迷得七荤八素的” 越南风:“” 越南风觉得自己顶多也是讨人喜欢,而小公主只是特别粘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在玄十七眼中总是有点姬姬的。 不过这个小公主是闻人的前世诶噫,真的有点姬姬的。 越南风一边在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看小公主喝药,此时已经入了夜,这几天来越南风与姬采煌朝夕相伴,发现每次在小公主入睡之前,从小照顾她的老嬷嬷总会端来一碗药给她,小公主尽管对此非常抗拒,脾气一上来就喜欢乱砸东西,但到最后依旧会老老实实地喝下去。越南风在心里感到奇怪,据她所知姬采煌身体一直很好,并没有得病,就算是补血宁神的药,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也太夸张了吧? 姬采煌皱着脸喝完了药,随手把药碗摔在地上砸成碎片。越南风叹了一口气,觉得小姑娘这个乱扔东西的习惯真的不太好,她在这个年纪要是乱扔东西肯定会被骂死,越南风只能蹲在地上将细小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放在手里,免得小公主待会儿踩到碎片受伤。 姬采煌喝了药本来心情不好,结果看着越南风半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捡碎片,忽然又高兴了起来,双手捧着脸说:“你的伤好了么?” “托殿下的福,已经好多了,”越南风应了一句,想起来某件事,接着开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过这次平阳王殿下领了旨意彻查此案,现在也没有出个结果。” 闻言,姬采煌果然冷哼了一声:“交给他当然不会有结果。” 越南风心下了然,只好说:“殿下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 “无所谓,本宫已经习惯了。”姬采煌正直勾勾地盯着越南风看,对方正好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姬采煌方才喝了药,嘴里面全是挥之不去的苦味,不知怎的,她看见越南风对着自己笑,总觉得有点口渴。 “本宫看看你的伤口好得怎么样了。”姬采煌突然说。 越南风奇怪她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但还是听了她的话,一边在心里感叹着小姑娘长大了终于知道关心人了不容易啊,一边开始脱衣服。 姬采煌:“!!!!” 姬采煌:“我只是说看你手臂上的伤口!!!你脱衣服干什么!!!” 小公主显然被她吓了一跳,连自称“本宫”也忘了说。 “啊?”越南风动作一顿,表情有点呆,她脱的速度太快了,等小公主说话的时候她上半身就只剩下一层裹胸,听完小公主的话,越南风原本还觉得有点尴尬,但转念一想反正两个都是女孩子,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那我再穿回去好了。”越南风说。 姬采煌却开口打断她,俏丽的脸上有点红:“算了都一样,过来让本宫看看。” 第23章 窒息 越南风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是。” 她脱掉上衣凑近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的小公主,随着她的靠近,姬采煌发觉自己的脸颊开始不可抑制地发烫,一度被她平息下去的暴躁又蠢蠢欲动,她觉得有些微妙的难受,姬采煌盯着眼前的越南风,目光刚落在对方白皙的皮肤上便隐隐约约地发痒,她浑身不自在地抖了抖,又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越南风并没有察觉到小公主的异样,她撩开梳起的头发,露出身后基本已经痊愈的伤口。姬采煌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很快被对方遍布在后背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吸引了注意,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 “哪些?”越南风侧过脸,问。 姬采煌望着她微微上挑的眼角和仿佛含笑的眼睛,不由得呆了一下,等到越南风又重复了一遍才回过神来。姬采煌稚嫩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她低下头避开越南风的目光,深处手指戳了戳她背上落下的疤,说:“就是这个。” 越南风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解释道:“这些是以前落下的伤,如今已经不碍事了,多谢殿下关心。” 闻言,姬采煌胡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越南风的话听进去。越南风背上落下的旧伤早就长出了新肉,比周围的皮肤稍白,姬采煌又伸出手戳了几下,感觉指腹所碰到的地方十分柔软,就像她小时候触碰的新长出来的花蕾一般,小公主的脑子忽然一热,忍不住摸了上去。 越南风:“” 感受到小公主在自己背上摸来摸去而开始僵硬的越南风:“殿、殿下?” 姬采煌像一只被踩到尾巴尖的猫似的立刻缩回了手,经过片刻的沉默后,小公主才发出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慌张和不知所措:“我、我好热” “什么?”越南风立刻转过身,盯着眼前埋着头的姬采煌,飞快地说了一句“请恕属下失礼”便抬手摸上了姬采煌的额头。 姬采煌的体温偏低,越南风摸着她的额头并没有觉得发热,又凑近了些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半晌之后才皱着眉说:“并没有发热殿下是哪里不舒服么?” “不、不是”姬采煌被她的突然贴近吓了一跳,动了动柔软的嘴唇,小声地说道。 “嗯?殿下在说什么?”越南风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好问道。 姬采煌被对方专注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烫,小声地重复道:“不是上面热” 越南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哪里?”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抱紧膝盖将微微发红而显得越加艳丽的脸埋了进去,闷着声音说:“是下面” 越南风:“” 越南风:“!!!” 公主你有病么?!你这是职场性骚扰你知道么?!你以后让我怎么面对这一份光荣隐秘而伟大的工作!!越南风在心里激烈地吐槽,并感受到一阵窒息。 早就经历过无数性骚扰(不要问是谁反正就是那谁谁谁)的越南风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开始理智地分析搞不好是她自己内心肮脏想得太污,说不定小公主只是因为下面咳,有点难受,说得有些含糊不清罢了。越南风深吸了两口气,站在女性的角度想了想了,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殿下是来癸水了么?” “”姬采煌抬起绯红而俏丽的脸庞,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那是什么?” 越南风觉得有必要普及一下生理期知识,语重心长地开口说:“就是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 姬采煌的脸上越来越迷惑,就在越南风快说不下去的时候简单粗暴地打断她,说:“不知道,本宫没来过,不是你说的那个。” “啥?”越南风一脸懵逼,不对啊,小公主怎么看都已经年满十五了吧,怎么会没来过?难道这里的人来得都比较晚? 见越南风也一头雾水,姬采煌抿了抿柔软殷红的嘴唇,目光从越南风美丽的脸上滑到线条流畅的肩膀,看见精致漂亮的锁骨时呼吸微微一滞,继续往下移后便不由自主地停在对方半裸而柔软的胸前,那上面也有几道伤疤,其中有一条从左胸一直贯穿至右肩,看上去并没没有多情的旖旎,反而有几分狰狞。 姬采煌却慌乱地错开目光,脸颊越来越烫,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仿佛正在渴求什么一般望向越南风,企图朝她寻求宣泄又无从下手,而后者看起来比她还要不知所措。姬采煌下意识地微微张开嘴唇,像是一条被拖上岸不停翕动的鱼,她越来越暴躁,而这种躁动和以往的满腔怒火又大相径庭,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殿下?”见小公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越南风感觉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古怪。 话音刚落,姬采煌便像是在回应这一声呼唤一般,忍不住凑了上去,靠在越南风的怀里。 越南风:“” 果然还是辞职算了吧,越南风面无表情地想,这太姬了,受不了,再这么下去要弯。 小公主一贴上越南风的皮肤就发出低低的呻吟,她的身体比起越南风来更加娇小,靠在她的怀里就像是一只趴在她身上的猫,姬采煌将尖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上,双手轻轻抚摸着越南风的腰侧,并且将纤细的身体紧紧地贴了上去,然后蹭了几下。 越南风:“!!!” 就在越南风快受不了把怀里的小公主推开的时候,对方却还不满足,忽然抓住越南风手往自己发热的地方摸去。 紧接着姬采煌就张开嘴咬在越南风赤裸的肩上,从喉咙深处里滚出来一声舒服的低吟。 越南风:“” 越南风:“啊!!!!!” 越南风一把将小公主推开,面红耳赤地盯着她,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殿下!!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个东西!!!” “啊?”姬采煌望着越南风舔了舔嘴唇,分明是还想靠过去,“那个啊不是每个人都有么?” “女孩子是不可能有的啊殿下!!”越南风简直想捶地。 “我知道,”姬采煌奇怪她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女孩子长大之后就没有了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闻言,越南风立刻陷入痛苦的沉默。 卧槽这他妈的是什么猎奇的设定!!! 要不要这么会玩!!!都要被玩坏了好么!!! 看着越南风满脸痛苦,姬采煌不由得凑过去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越南风立刻后退,并红着脸穿好衣服如果面前这个是真正的女孩子就算了,但是这个是有着的女孩子啊!等等,这不就是男孩子了么?刚才贴得太紧越南风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根本就没有胸!穿好衣服的越南风努力忽略此时此刻浓浓的事后感,叹了口气,虚弱地说:“我想静静。” 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天。 几天之后恢复影卫工作的越南风终于再次见到了玄十七,一看见玄十七那张熟悉的脸,越南风就忍不住捂着脸小声地嘤嘤嘤。 玄十七一脸懵逼:“怎么了??” 第24章 姬晨 越南风一边嗑玄十七给她带来的瓜子,一边平复自己惨遭职场性骚扰后的沉痛心情。她跟玄十七正窝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姬采煌跟她舅舅平阳王姬晨在不远处的一个凉亭里唠家常,距离比较远,越南风听不见他们在讲些什么,只能看见姬采煌一直沉着张俏丽的小脸,心想姬晨这个舅舅当得真累。 玄十七一开始对在工作的时候嗑瓜子这回事还是比较抗拒的,他作为一个影卫有着高尚的职业操守,但还是耐不住工作时间太长又太无聊,跟越南风一起开心地嗑起瓜子聊八卦。 不过这次八卦讲的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小公主姬采煌。 姬采煌是女皇唯一的女儿,父亲是早逝的秦皇后,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已经年满十五,按理来说应当立为太女,然而女皇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现在在朝堂上真正掌权的则是平阳王姬晨,姬晨除了一口气克死四个妻子就没啥黑点,兢兢业业宅心仁厚把政务治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长得好看,跟那个只知道摸美少年屁股的女皇简直云泥之别。 而他们这一批影卫是秦皇后生前早早替姬采煌部署好的,为的就是防住这个野心勃勃的姬晨。 玄十七兴致盎然地讲起八卦,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后却看见旁边的越南风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就有些不太高兴:“我说,你在听没啊?” “道理我都懂,”越南风其实对这些朝堂斗争宫廷权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她连男主是皇帝宰相王爷将军的都不看,“不过挺没意思的,不如我们来讲一些有趣的事情吧。” 玄十七眼神古怪地看着她:“比如?” 越南风想了想,依旧纠结前几天姬采煌嘴里所说的猎奇设定,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玄十七,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那个啥,这里的女人是不是都有?” 越南风没好意思把那个词说出来,只能睁大眼睛满脸纯洁地望着玄十七,期望对方能懂她的意思,她虽然脸皮是厚了点儿,但光撩不干说的就是她这种怂货啊,面对闻人的时候除外,对于闻人她不仅想撩还想干,各种干,各种p。 “什么?”玄十七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注视着越南风。 越南风实在没办法,只好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玄十七:“” 玄十七红着脸,狠狠地推搡了她一把,干着嗓子说:“别以为仗着我们关系好,你又得了公主青睐就能这样欺辱我!我、我玄十七好歹也是清清白白的男儿家,你要是再这么下流,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不是,你误会了,听我解释,”越南风感觉自己有点虚弱,“我就想知道这里的女人是不是都有那个。” 玄十七脸上的红晕稍退,下意识地皱着眉问:“哪个?” 越南风叹了口气,隔空画了一个丁丁的形状。 玄十七见状又想打她,被早有防备的越南风身手敏捷地躲开。 “讲点道理嘛!”越南风后来没躲开,被玄十七一顿揍也没还手。 “你是有病吧??!!”玄十七又恶狠狠地推了她几把,看样子恨不得掐死她,“女人哪有哪有这个东西?你是不是在故意捉弄我?!”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继续追问道:“真的没有么?小时候也没有么?难道不是小时候有长大之后就会消失么?” 闻言,玄十七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这怎么可能!!那个东西是想有就有这么随便的么??!!你是没吃药吧!!!疯了么!!!” 越南风:“” 好了,果然这么猎奇的设定只会存在于逻辑不通文笔辣鸡的小透明作者突破天际的脑洞中小公主,不对,姬采煌看来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孩子,不过为了继承皇位而扮成小公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青春期生理知识都是错误并且猎奇的噫,性转过来看就是女扮男装继承皇位的公主啊。 等等,这个套路好熟悉并且恶俗啊!!这又是哪来的女主角剧本??!! “你又怎么了?”眼睁睁地看着越南风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玄十七也感觉很无奈。 发现自己被上司性骚扰后还被迫知道了皇室秘辛的越南风:“没什么就是知道的有点多。” 玄十七:“???” 这边越南风发现了姬采煌男扮女装的秘密,另一边正在跟姬晨唠家常的姬采煌不知怎的,似乎又跟自己的舅舅怼起来了,阴沉着脸步履匆匆地走出凉亭,独留姬晨一人在凉亭里捂着胸口咳嗽,看起来十分可怜。见状,玄十七叹了口气,偏过脸看向越南风,声音无奈地说:“公主殿下又发脾气了。” “这个年纪的男女孩子嘛。”越南风算了一下姬采煌的年纪,十五岁,初中生,青春期就是比较熊。 “那你还不赶快去哄哄殿下。”玄十七见她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满怀幽怨地说。 原本哄小公主开心这种事情越南风最拿手了,但这一次她没有马上应下。越南风抬起自己手深深地看了几眼,然后飞快并且坚定地往玄十七身上擦了几下,说:“算了,我想静静。” 玄十七:“” 玄十七对小公主鞍前马后忠心耿耿,跟越南风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人什么地方就好,就是明明得了公主宠爱却根本不以为意这一点让他忍不住心生幽怨,玄十七又数落了越南风几句后便紧紧地寻着姬采煌而去,越南风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能摇摇头,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可悲的直男。 你知道你喜欢的小公主其实是个男孩子么? 话虽这么说,一向跟直男玄十七交好的越南风当然不可能让他在这个时候上赶着受姬采煌的气,正准备跟过去的时候,没想到半道上被一个小宫男给拦了下来。那个小宫男眉清目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就把越南风领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宫殿,里面布满了尘土,角落里结了灰蒙蒙的蜘蛛网,院子里有一口枯井,枯井旁边有一个身形清瘦的人。 正是方才被姬采煌气得咳嗽的姬晨。 将越南风带到此处的小宫男早就自觉地退下,姬晨垂着头看向枯井里面,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望向越南风,弯唇一笑,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过来。 一看见姬晨那张跟自己智障继兄一模一样的脸,越南风就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姬晨:“” “许久未见,你对我倒是生疏不少,”姬晨看似随意地开口道,“在公主那边过得习惯?” 越南风警惕地闻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丝毫没有这一世记忆的越南风不敢轻易回话,只能沉默应对不过看样子这两人关系匪浅啊,搞不好这个姬晨才是越南风这一世真正的顶头上司。 见越南风抿着嘴唇不说话,姬晨垂下眼睛,温和地说:“将你安插在公主身边,让你受累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怨我,可我也没办法啊,你知道的,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话音刚落,姬晨便凑过去,伸手去摸越南风的脸,在心底暗自戒备的越南风眼见着姬晨那张漂亮的脸越来越近,忍不住后退一步,一把拍开对方朝自己伸来的手。 越南风用的力气稍大,姬晨白皙的手背上立刻浮起了红痕,他皱起眉头,侧过身,捂着胸口开始小声的咳嗽起来。 这张脸跟唐缠实在太像了。 唐缠身体也不好,据继父说他就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后来虽然身体调养好了,但跟从小爬树打架占山为王的越南风还是没法比。不过就唐缠那样,也天天跟越南风死磕,成天想法子恶心她,有时候被越南风欺负过头了还会一滴一滴地掉眼泪,唐缠长得漂亮,哭起来的时候也好看,越南风觉得他流眼泪的样子比整天阴着的脸好看多了。 越南风想了想,终于还是朝他伸出了手,没想到竟然被对方一把抓住,指缝间被严严实实地扣紧。 “我就知道,”姬晨抬起一张漂亮的脸,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笑着说,“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越南风:“” 没有,滚。越南风在心里十分冷漠地说。 第25章 直男 唐缠给她的心理阴影太深,越南风一看见姬晨那张脸就觉得心里毛毛的,深怕自己忍不住会揍他。 现下越南风被他抓住了手,指缝间紧紧地贴上了对方微凉的皮肤,越南风身上冒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想挣开姬晨的手却被他死死地扣住,姬晨看起来瘦弱,想不到力气并不小。越南风顾虑两人的身份,并没有用力,过了片刻就听见他说:“怎么,在公主身边待久了就见不得我这张老脸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醋味还很重,越南风抬起眼睛朝姬晨望了一眼,就看见他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看,目光轻飘飘的,却沉沉地压在她身上。 越南风只能老老实实说:“不敢。” 姬晨轻笑一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她的手背,开口道:“你连我的妻主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越南风:“” 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老大跟小弟的关系,想不到竟然是狗男女么!越南风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颇为震惊地看着姬晨。 “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这些,”姬晨对她微微一笑,“那我就不提了。” “上次的事情,你干得不错。”姬晨话锋一转,忽然说。 越南风险些没有跟上对方的思路,她想了一会儿,试探道:“殿下是指春日宴上的事?” 姬晨点点头,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轻声道:“你对我的称呼未免也太过生疏了,我曾对你说过,私下无人的时候像以前那样唤我阿晨就好。” 越南风冷漠地表示拒绝,人在做天在看啊平阳王殿下!你死去的四个妻子正在天上看着你好么!等等,听他说那四个妻子好像就是我杀的噫,搞什么搞,贵圈真乱,越南风在心里飞快地吐槽。 “终究还是不方便,”越南风重重地咬字,“殿下。” 闻言,姬晨仿佛纵容她似的摇了摇头,唇边含笑的模样犹如春日落花般温柔,继续说:“春日宴上你保护公主有功,我听探子说公主对你亲近不少这几日还同进同出,是么?” 能好好说话别这么套路可以么?越南风心中无奈,强打起精神回答:“公主念我护驾有功,又受了伤,特赐恩宠罢了。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孩,后怕也是难免的。” “嗯,”姬晨倒是对越南风口中的“小女孩”颇为嗤之以鼻,“能让你跟公主亲近,那个刺客倒是死得其所。” 越南风有点懵逼,咦咦咦? 姬晨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见这张漂亮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越南风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毕竟唐缠那个蠢货把什么事情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光是看他眨眼睛越南风就知道他是准备往自己床上扔蟑螂还是想把她反锁在厕所里。姬晨抬起脸,朝她微微一笑,紧接着便凑上来抱住她。 越南风本来想往后躲,却被对方掐住了手,姬晨的指甲深深地刺进她手上的皮肤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成功接近了公主后,你就准备下手吧,小心不要被人发现了,”姬晨一边掐住越南风的手,一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蹭了蹭,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越南风:“” 这人物关系有点乱,先理一下。 这一世的她表面上是小公主姬采煌的影卫,实际上是姬晨派来卧底在小公主身边,准备欺骗小公主感情后杀了她的刺客,并且她似乎不仅仅只是姬晨的属下,姬晨之前的几个妻主都是被这一世的越南风杀的。上次春日宴的刺客也是姬晨派来的,就算没有成功刺杀姬采煌,能让越南风救下姬采煌从而拉近两人的关系也是不错。 不过姬晨似乎并不知道姬采煌其实是个男孩子。 理清头绪的越南风一脸复杂,她觉得自己之前胡乱开的脑洞简直不要太对这个平阳王姬晨果然走的是谋朝篡位的套路啊!先干掉姬采煌这个女皇陛下唯一的女儿,在皇位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他不就能更好地把持朝政了么! 这个套路,越南风在心里边摇头边吐槽,不行啊,太俗套了,已经让人猜到了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了。 知道自己其实是卧底身份的越南风再次回到姬采煌宫殿的时候,心情已经有了几分沉重,她刚回到宫殿,就看见外面跪了一堆小宫男,一个个眉清目秀的小宫男都哭得抽抽噎噎,好几个都已经头破血流,鲜血淌了一脸,不用想就知道是姬采煌在姬晨那里受了气,回来发泄了。 越南风挠挠头,只能走过去给这个递张手帕,给那个嘘寒问暖,小宫男们本来哭得梨花带雨,被越南风插科打诨地撩了一下,很快就破涕为笑。 安抚了这一堆小宫男,还有个姬采煌小魔王等着她。越南风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往寝宫里走。 结果刚一进去,就看见玄十七正跪在面无表情的姬采煌面前,红着脸低声下气地说些什么,后来说到激动的地方,竟然大着胆子站起来,拉过姬采煌的手,对着那张青涩又美丽的脸吻了过去。 越南风:“” 可悲的直男 当然姬采煌并没有让他得逞,立刻反应过来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越南风“噫”了一声,只好先退了出来,边退边在心里说,可怜的直男。 越南风在殿外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看见玄十七衣衫不整地从里面出来。他脸上绯红,领口大开,提着裤子,迎面撞见越南风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羞愤得差点触柱,恨不得当场暴毙。 一看他这副模样,越南风大惊失色,比了一个极其下流的手势,一脸不可置信:“卧槽!!!你把公主给???!!” 玄十七立刻反驳:“我没有!!!” “那你怎么”越南风欲言又止。 “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可怜的玄十七直男连说话都结巴了,“公主殿下只是让我把衣服脱了,还问了跟你一样奇怪的问题然后就让我滚。” 越南风歪了歪头,心里忽然腾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越南风走进殿里就发现姬采煌抱着膝盖坐在石阶上,孱弱的肩膀微微颤抖,越南风只好把宫殿的大门关上,朝他走了过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姬采煌抬起头警惕地看过去,发现是越南风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刚才果然在哭,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蕴含着一汪春水,风一吹就有无数的波纹皱起,他的容貌和闻人非常相似,然而精致又艳丽,越南风在他身边蹲下身,沉默着不说话。 “你有刀么?”姬采煌侧过脸,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冷不丁地问。 越南风迟疑了片刻,接着抽出腰间的短刀递给他。 姬采煌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柄,目光犹豫地盯着泛着寒光的刀刃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布满了疑惑和害怕,随后他眼睛里的微光越来越亮,脸上的茫然也逐渐消失。姬采煌微微分开腿,双手握刀,刀尖朝下,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坚定,随后狠狠地朝自己胯间刺去。 越南风睁大眼睛,反应迅速地伸手抓住刀刃,薄薄的掌心被利刃割破,鲜血淌了出来。 “殿下,”越南风忍着痛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走开!滚!”姬采煌的目光不由得带上几分阴郁,他反手推开越南风,又重新握着刀刺向自己的双腿之间。 越南风没办法,只能低着声音喊道:“殿下!” 听见越南风的这一声呼唤,姬采煌才如梦初醒般,脸上一瞬间浮现出呆滞的表情,他仿佛出神般看着抵在自己腿间的刀刃,片刻之后,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眼中滚落出来。 姬采煌松开手,短刀落在地上,发出一道响亮的“哐当”声。他疑似后怕般往后缩了缩,紧接着扑向旁边的越南风,仿佛寻找避风港般躲进她的怀里,从他眼中滚落而出的泪水很快打湿了越南风的衣襟,姬采煌边哭边小声的说:“我不能是男人我是男人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我不能是个男人” “”越南风只能犹豫着圈住他的肩膀。 姬采煌死死地抱住越南风,似乎抓住的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手上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越南风的后背。 “南风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走,”姬采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不能没有你帮我,我害怕,你不要丢下我” 越南风抱着姬采煌,感受到这个娇小的身体在自己怀里的轻微颤抖。 我真是个人渣 越南风忍不住吐槽。 不小心得知公主是男扮女装的影卫跟担惊受怕的伪娘公主其实本来很萌的,特别是这个伪娘公主还是闻人的前世,能把傻甜白闻人小公主抱在怀里一直都是越南风小王子的梦想,然而实际上恨不得分分钟打下一个江山的闻人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不过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但是越南风却一点都不高兴。 前脚还跟人家舅舅不清不楚不三不四,现在又跟这个伪娘小公主抱在一起。 而且身份还是派来的卧底。 噫,这个套路要不要这么虐身虐心啊?越南风简直没眼看。 第26章 暴露 从那之后的几天,姬采煌就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古怪偏执,他就像一只随时随地都会咬人的幼猫一样把越南风紧紧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只要有人稍稍一靠近,就会大发脾气。 越南风曾经细细查看过姬采煌的身体,他已经十五岁了,男性器官几乎没有发育完全,甚至没有喉结,越南风猜想这大概跟他每天喝的药有关系——这样推测下去,让姬采煌男扮女装估计是早逝的秦皇后的主意,他只生下了姬采煌这一个孩子,女皇又荒淫无诞,为了保住他在宫中的地位和孩子皇位的继承权,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并且不惜给姬采煌喝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告诉他完全错误的两性知识。 越南风表示看多了那些女扮男装当皇帝的言情文,这些套路不要太简单。 阴晴不定的姬采煌只有在她的面前才会稍微乖顺一点,如今在他宫中服侍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渐渐有一些不好的流言传了出去。姬采煌原本名声就不算太好,但旁人看他只不过是个性格骄纵的小公主而已,哪会想到现在会凶残至此,在姬晨有意地推波助澜下,寻常百姓已经把这位性情残暴的公主和那位无心朝政一天到晚跟美少年厮混的女皇相提并论了。 稍一不注意就会暴起伤人的姬采煌在越南风面前还会收敛一些,真正让越南风感到头痛的是来自姬晨的压力。 入了深夜,越南风刚把一直黏着她的姬采煌哄入睡梦中,就按照姬晨白天给她下的指示,身手灵活地摸进御花园的一处偏僻的假山。姬晨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清瘦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夜晚露重,他在外头套了件漆黑的罩袍,发觉越南风走近,便抬手掀开罩袍,露出那张漂亮素净的脸,他又瘦了一些,眼眶下的青黑加重了几分,看起来显得些许憔悴。 他身边连个下人都没有,想来应该是特意屏退左右。 “参见殿下。”越南风老老实实地给他行礼。 “都说了,不要这么拘谨。”姬晨边柔声说,边上前朝越南风走近一步。 见他凑过来,越南风立刻往后退,结果后背撞上了被露水沾湿的假山,越南风眼不见心不烦地低着头不去看姬晨那张脸,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黏在她身上,就跟唐缠看着她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感觉让越南风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烦躁。 “好了,我不逗你了,”姬晨轻笑两声,话锋一转,问道,“公主殿下最近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太对?” 宫中流言想瞒也瞒不过去,越南风尽管没有做卧底的觉悟,但也只能点点头。 “你日日与公主亲近,”姬晨斟酌了几番,“可有什么想法?” 越南风觉得面对姬晨的时候比面对唐缠还要让人心累,跟眼前这个平阳王说话总要思前想后,唯恐对方发现什么端倪。越南风自认为她并非绝顶聪明,连涉及谍战的电视剧她看了都感觉自己智商不够用,现在却必须硬着头皮回姬晨的话:“公主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姬晨“嗯”了一声:“什么刺激?” 越南风冷静回想,机智甩锅:“前几日,我恰好看见玄十七想要侮辱公主殿下。” 姬晨:“” 姬晨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愚弄了,皱着眉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公主殿下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越南风反过来满脸唏嘘地开始解释,“这种事情带来的心理阴影非同凡响,殿下是不会懂的。” 闻言,姬晨忽然发出一道极轻的笑声,开口道:“谁说我不懂的?” 越南风:“” 等等,这位殿下你真的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了么就开始怼我?还是说真的信息量巨大越南风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我有故事你有酒么”的平阳王姬晨,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细想。 “把手伸出来。”姬晨朝她点了点精致的下巴,说道。 越南风乖乖地听话伸出手,随后姬晨便将一只小小的瓶子放进越南风摊开的手掌里,白净的指间还缓慢地在她掌心里勾动。姬晨一向注重整洁,指甲不像姬采煌那样特地染得鲜艳,反而修剪得干干净净,平滑的指尖和柔软的指腹与越南风掌心的皮肤相触,姬晨刻意低下声音,像是在说羞涩的情话:“把这个喂给她,一次不要太多,万事小心。” 越南风握紧手中的小瓷瓶,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见状,姬晨微微一笑,抬手抚平她的眉头,见越南风目光讶异地望向她,接着便转而摸向她的侧脸,用指腹轻轻摩挲她脸上柔软的皮肤。姬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如同潮水一般,他呼吸一滞,忍不住朝越南风吻去,却被后者反应敏捷地躲开。 “你还是在怪我,怪我总是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姬晨并不生气,反而更加紧紧地贴上越南风的身体,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我会补偿你的。” 敏锐地发觉这个走向不太对的越南风:“!!!” 姬晨轻车熟路地牵起越南风的手,朝自己大腿摸去,等到手指触摸到一片光滑细腻的时候,越南风才反应过来这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女皇陛下最钟爱的款式,下半身侧边开口到大腿根部,之前夜色太深,越南风只能看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加上外边的罩袍将他捂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他会穿成这样。 姬晨抱住越南风往假山上压去,拿膝盖挤开她的双腿,同时引导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大腿内侧摸去,衣服领口往下滑,露出赤裸的肌肤——他里面什么也没穿。 越南风:“” 太淫乱了!!!!太淫乱了!!!!! 越南风这个只敢开开婴儿车还没有驾驶证的人碰上眼前技术娴熟摆明了想就地来一发的老司机立马就怂了!! “殿下住手!!别这样!!有话好好说!!”越南风十分艰难地推开姬晨,一看见姬晨那张脸越南风整个人又不好了——要是唐缠敢做出这种事情早就被她吊起来挂在女厕所里打了好么。 正在兴头上的姬晨被她如此激烈地拒绝,顿时有些不太高兴:“你就不想要吗?” 越南风硬生生地把嘴里那句“要你大爷”给憋了回去,冷静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呵斥他说:“这样太淫乱了。” 姬晨“啧”了一声,兴致阑珊地说了一句:“无趣的女人。”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碧池??!! 越南风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就在这个时候,越南风忽然听见一道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她很快振作起来,一脸警惕地循声望去,正好看见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仓皇逃去。还没等越南风看清楚那个背影,姬晨便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听起来非但不慌乱,反而有几分幸灾乐祸:“被人发现了,现在该怎么办?” “所以以后请殿下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越南风非常强硬地推开他,满脸冷漠。 姬晨点点头,笑着说:“我不。” 越南风:“” 关于那个身影是谁,越南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等回到公主寝宫后,看见双眼发红满脸怒容的姬采煌和站在她身边面无表情的玄十七时,越南风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越南风索性干脆利落地跪在姬采煌面前,一言不发。而姬采煌分明等着她的解释,结果看见越南风沉默着跪在自己面前,显然是坐实了玄十七口中的话,他耳边似乎有嗡鸣炸起,一时之间没有细想,抓起身边的灯盏就朝越南风砸去。雕刻精美的灯盏正好砸中了越南风的额头,刹那间鲜血淋漓,温热的血液一点一滴地淌在越南风白皙的脸上。 “你骗我!”姬采煌怒不可遏,她一股脑地把身边所有能拿动的东西全都朝越南风身上扔去。 玄十七在她旁边也没有阻拦,等到他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姬采煌才眨眨眼睛,晶莹的泪水从他漂亮的眼睛里滚落而出。 “你真的是姬晨的人?”姬采煌边哭边说。 越南风抿着嘴,只能点了点头。 姬采煌似乎还不死心:“他将你派到我身边,是想做什么?” 越南风沉默了片刻,拿出了方才姬晨给她的小瓷瓶。 “那你呢?”姬采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沙哑,“你也是真心想这么做的么?” “我”越南风这才抬起脸看向姬采煌,对上他眼中隐隐约约的期盼,越南风欲言又止。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最后只是低着头,将腰间的短刀抽出来,递给了姬采煌。 “殿下,”看见姬采煌脸上有明显的动摇,一直不吭声的玄十七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平阳王的人留不得。” 姬采煌粗暴地打断他:“你给我闭嘴!” 第27章 照片 “殿下。”越南风再一次出声叫住姬采煌,她用下巴点了点手里的短刀,脸上没什么表情——姬采煌见惯了她嬉皮笑脸逗自己开心的样子,现在只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至极。 在姬采煌耳边翻滚的嗡鸣让他来不及冷静思考,他一把夺过越南风呈上来的短刀,无意间又看见她掌心上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是几天前她为了阻止姬采煌自残才留下来的。越南风身上有许多伤口,姬采煌一向骄纵,视旁人生命如无物,却能认认真真地记得越南风身上有三道伤口都是因他而留。 姬采煌盯着越南风摊开的掌心看了一会儿,湿润的眼睛里又凝出了一滴眼泪,正好滚落在她的掌心里。 越南风指尖微颤,像是无意中接到了一颗宝贵的珍珠。 “只要你认错,”姬采煌犹豫了一下,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本宫本宫” 玄十七上前一步插嘴道:“殿下请三思!” “你闭嘴!”姬采煌瞪了他一眼。 “属下知罪,”面对姬采煌的有意退让,越南风却只是摇了摇头,垂下眼睛,佯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平阳王他” “姬晨姬晨姬晨姬晨!”姬采煌勃然大怒,将身旁的宫灯推倒在地,声音尖锐刺耳,“又是姬晨!他为什么总想抢走我的一切?!什么都是他的!他有了那么多还不够么?!先是勾引我的母皇,现在又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越南风只是埋着头一言不发,专心致志地盯着地面,眼中浮现出几分略有所思。 她之前便隐隐约约地发现姬采煌对姬晨有着显而易见的敌意,姬晨把持朝政是一方面,按照姬采煌之前的表述来看,姬晨安排刺客暗杀姬采煌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然而越南风怎么也想不到,更深层次的原因竟然是姬晨和他的姐姐,也就是女皇陛下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知道这对姐弟暧昧关系的姬采煌对待姬晨既轻蔑又仇视,而当他得知自己也是男人的时候,这种心理就渐渐变得更为扭曲。 身为女人的姬采煌尚且活在姬晨的阴影下,倘若姬采煌是个男人,又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知道姬采煌男扮女装后,越南风原本猜测他的心魔是不是跟自己错倒的性别有关,但如今看来,重点显然还是姬晨。 “杀了他!对,杀了他”姬采煌仿佛自言自语般,嘴里反反复复地念道,他忽然看向越南风,眼睛里还泛着水光,而那里面的微光越来越亮。他动作粗暴地将越南风从地上拉拽起来,不由分说地把短刀又塞回越南风手里,声音急切:“南风,南风你帮我杀了他,你帮我杀了他我就原谅你!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你帮我杀了他!” 姬采煌现在这副模样就跟疯了没什么两样,他原本的心理状态就极不稳定,现在仿佛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一般,让人望而生怖。 玄十七皱着眉头,他看着这样的姬采煌也毫无办法,以前姬采煌情绪不稳定的时候都是越南风来安抚他,而现在的越南风巴不得多刺激他几下,又怎么可能让姬采煌温顺下来?玄十七想到这里,不由得对越南风又多生了几分不满,却只能祈求似的低声道:“殿下!” 已经在心里确认姬采煌不会伤害自己的越南风只是将他的手推开,又抗拒般的摇了摇头。 姬采煌整个人倏地一僵,稚嫩又艳丽的脸像是揉皱的白纸一般。 “殿下,此人还是交给属下处理吧。”玄十七趁机开口道。 姬采煌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他又重新将目光移到闪着冷光的锋利短刀上,幅度稍小地歪了歪头,眼中的光亮逐渐暗淡,犹如一堆熄灭的炭火,一直在注意他身上细微变化的越南风心中骤然升起一种异样。 见姬采煌并未出声,玄十七不由得催促道:“殿下。” 姬采煌面无表情地转身,抬起手,长袖上下翻飞间一点寒光在他手里绽开,而当越南风看过去时,那把短刀已经无比精准地了玄十七的胸口。 玄十七神色微微呆滞,他低下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刀柄,似乎还没有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便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替换成了镶嵌金玉的房梁。姬采煌亲手杀了一个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上次在春日宴上杀死那个刺客的时候也是这样,就像随手掸开了一粒落在肩上的灰尘。 越南风:“” 越南风根本没想到姬采煌竟然会动手杀人,她偏过头,目光刚一落到玄十七那具温热的尸体上就仿佛被灼伤一般飞快地移开,心里翻滚起巨大的罪恶感。而这个时候,姬采煌却伸出手拉住越南风的衣袖,眼神痴迷地望着她,轻声说:“南风我不要他,你也不要姬晨好不好?” 越南风愣了一下。 “我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目光热切,一一指过地上那些被他砸坏的东西,其中还包括被他杀死的玄十七,“这些、这些这些我都不要!你也不要姬晨好不好?” 姬采煌捉住越南风的手在自己这具青涩的身体上胡乱摸索,急促地说:“他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他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只要你属于我,南风我不能让他把你抢走,我不能让他把你抢走” 越南风抿紧嘴唇,心里又生出来几分愧疚,见时机差不多了,她才伸手将姬采煌抱住。 姬采煌落进微香的怀抱中,身体一僵,漂亮的眼睛缓慢地睁大,一脸不敢置信。 “好,我不要姬晨。”带着沉重的内疚,越南风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姬采煌抱在怀里。 “你要我么?”过了半天,姬采煌才小声地问道。 越南风像在安抚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一样开口说:“对,我要你,不要姬晨。” 姬采煌不耐烦地重复问了好几遍,得到对方一次又一次肯定的回答后,才伸出手紧紧地搂住越南风的脖子,在她的颈窝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夹杂了一丝丝哭腔:“太好了,太好了南风我好高兴” “这次是我赢了,”姬采煌无比幸福地说,“这次是我赢了。” 越南风心情复杂地抱着他,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熟悉的昏暗。 她这次昏睡的时间不长,睁开眼睛后也很快的清醒过来,越南风望着眼前洁白的天花板,重重地叹了口气,拉过身上的被子盖过头顶,紧接着就把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像一只无心破壳的蛹。越南风躺在床上异常缓慢地蠕动,最后滚到安静沉睡的闻人怀里,她才蹭的一下从臃肿的被子里钻出头,飞快地在闻人白皙的脸上啾了一口。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闻琉璃:“”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道,”越南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有余悸般窝在闻人怀里不肯出来,“只有小宝贝儿的还有些温暖。” 闻琉璃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穿着越南风钟爱的黑色小短裤,大腿上正摆放着一本巨大的相册。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清澈的目光随后落在越南风的身上:“少夫人这次睡了两天还顺利么?身体可有不适?” “还行吧。”越南风并不是很想回忆这一次的经历,她这一次醒过来比上次感觉好多了,听闻琉璃说她睡了两天,但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甚至精力充沛,就是肚子有点饿越南风见闻琉璃还捧着那本相册,不由得说了一句:“小琉璃,这个是什么?小心肝儿的照片么?” 闻琉璃点点头,将那本相册递给越南风。 越南风接了过来,一眼看见了里面年幼的闻人穿着女装,梳着双马尾,一脸冷漠的照片。 越南风:“” “嗯?少夫人你怎么了?”闻琉璃见她满脸痛苦,十分不解,“老朽以为依照你平时变特殊的喜好,应该很兴奋才对。” 越南风反过来一本正经地教训他:“小琉璃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变态么?我只喜欢胸大腰细腿长的大姐姐谢谢。” 闻琉璃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他还老老实实地反省了一下,结果听越南风说出后面半句,闻琉璃根本就不想理她。 这本相册很厚,里面全是闻人从小到大的照片,不过大部分都只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抱着剑,有时候是拿着书,拍照的人显然是偷拍,照片里的闻人很少看镜头,连笑也不笑一下。越南风跟他交往的时候也喜欢给他拍照片,闻人对照相这件事情尽管不是特别抗拒,但上了镜立马就是一副死人脸,无论越南风怎么使劲逗他,闻人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后来越南风才知道这个人面对镜头的时候特别容易紧张。 翻到最后一页,一张边角泛黄的照片忽然掉了出来,越南风拿起来一看,上面是十四岁左右的闻人和另一个年纪相近的少年,这上面的闻人竟然笑得有些腼腆,看起来微微紧张,而另一个长相俊朗的少年则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脸上露出了一个傻得冒泡的笑容。 这张照片显然经常被人拿出来看,虽然保存得很好,但也免不了留下时间的痕迹。 “这个人是谁?”越南风忽然问。 闻琉璃看过去,表情瞬间就变了。 第28章 母上 他的表情变化很快,但越南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闻琉璃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闻琉璃皱起稚嫩的眉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想不到少主还留着他的照片”,接着对越南风解释道:“他是少主以前的一位朋友。” 越南风“哦”了一声,拿着这张合影翻来覆去地看,照片的背后留着一行日期跟“顾双谨”三个字,字迹工整,越南风一看就知道是闻人写上去的,“顾双谨”大概就是那个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少年的姓名。越南风越看越觉得这个叫顾双谨的人有些眼熟,说:“我好像没见过他。” “这是自然的,”闻琉璃语气生硬地开口,仿佛并不乐意提起这个人,“顾二少爷五年前就去世了。” “这样啊”越南风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怪不得她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她以前总觉得闻人不可能会有朋友来着,毕竟这个人一直独来独往,他每次孤孤单单背着大提琴盒,边发呆边等越南风下课的时候,越南风都会拉着同桌小声地说看啊这个人是我男朋友,你看他像不像一个永远不合群的俄罗斯方块? “顾二少爷,”越南风指了指照片上一脸傻相的顾双谨,问道,“他也是你们剑宗的么?” 闻琉璃摇了摇头:“我们鹿隐派分玄、剑、人三宗,剑宗重修行,人宗重血脉,顾二少爷是人宗顾家的长子,排行第二,是少主为数不多的朋友,关系很好,只可惜” 他话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似乎不愿意回想,越南风在心里估摸着大概是闻人跟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闻人也从来没有跟她提到过这个人。越南风也没有刨根问底,但也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这个人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诶,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闻人的事情么? 不过看闻人把这张照片保存得这么好,似乎并没有忘记他俩之间的交情。 越南风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拿着照片看来看去,越看越觉得顾双谨有几分眼熟,闻琉璃见她像是被照片上的人给迷住了一样,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的思绪:“一些陈年往事,都已经过去了,少夫人就不用再想了。” 说完,就想伸出肉乎乎的小短手来拿走那张照片。 越南风反应快,一把将照片举高,开口道:“等等嘛小琉璃,我再看一看。” 闻琉璃跳起来去够越南风手里的照片:“没有什么好看的,少夫人还是让老朽把它好好收起来吧。” 闻琉璃个子矮,跳来跳去都够不到越南风特意举高的照片,最后只能拖来椅子站上去,眼看着就能拿走她手里拿着的照片的时候,却没想到越南风拉开闻人的衣领,飞快地将照片塞进去,完了之后还双手捧脸,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闻琉璃,满脸无辜,闻琉璃是不可能亲自动手把照片从闻人的衣服里掏出来的,只能默默地跳下椅子,无声控诉般跟越南风对视起来。 “我帮你拿出来啊。”越南风开口说,眼睛里写满了诚恳。 闻琉璃:“有劳少夫人了。” 越南风一脸兴奋地把手摸进闻人的衣服里。 闻人正如同睡美人一般躺在床上,任凭越南风对他上下其手,如果他还是醒着的话,肯定会面无表情地用厚厚的被子把越南风裹得动弹不得,然后自己恨不得钻进那个常年不离身的黑色大提琴盒里关上。越南风深深地爱着闻人的,但是对方像披着盔甲的钢铁处男一样,被越南风蠢蠢欲动地摸上手感超棒的腹肌后还会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正是这种棺材脸少女心的反差萌让越南风欲罢不能。 等越南风把闻人的上半身摸了个遍,她才依依不舍地拿着照片退出来,意犹未尽地交给闻琉璃。 看穿了她就是打这个算盘的闻琉璃面无表情:“” “少夫人,”闻琉璃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主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拿去贞操,“以后不要这个样子了。” “啊?”越南风舔了舔嘴唇,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闻琉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少夫人刚刚那样跟迷奸少主有什么区别?” 越南风愣了愣,随后异常兴奋地扯着被子低声尖叫:“哦哦哦哦哦!!我喜欢!!这个!!好棒啊啊啊!!” 闻琉璃:“” 越南风冷静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对闻琉璃说:“我想强暴你们少主,可以么?” 闻琉璃:“不可以!!!!” 闻人家在郊区山上的一处别墅,越南风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感叹有钱真好,随后闻琉璃就告诉她不光是别墅,其实整座山都是他们剑宗的产业从山上往市里走,就算开车也要花上四个小时,越南风一想到自己已经两天没去上课了就觉得有些窒息,原本打算让她在这里住一晚的闻琉璃只能派人开车送越南风回学校。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了,越南风掐准门禁时间,热情洋溢地跟司机大叔打了声招呼后就在宿管阿姨略带责备的目光下进了宿舍楼。 一进到宿舍,越南风就收到了两个舍友热情的问候:“卧槽,两天没来学校了你行啊!去干什么了?” “呃就是跟男朋友一起出去玩啊。”越南风只能露出傻甜白的表情,笑了两声,敷衍了过去。 宿舍里面加上她只有三个人,越南风看了一眼冯倩那里空着的床位,被子规规矩矩地叠在她的床上,桌子上也很干净,好像并没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她指了指冯倩的床,问道:“冯倩还没回来么?” “没有,自从她家里人请了假之后,就一直没来了,”就算平时冯倩不招人喜欢,但住在一起始终是有感情,舍友不免关心地说,“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她家里人也不说清楚。” 越南风不由得想起来那天她给冯倩包扎的场景,以及她身上那道皮肉狰狞还泛着焦黑的伤口。 接下来越南风在学校里又老老实实地上了几天课,她那美貌的母上见她好几天都不往家里打电话,差点来学校抓人。越南风高中的时候就被唐缠烦得不行,本来想用功读书考到外地上大学,结果被妈妈软磨硬泡才留在本地的大学念中文系,再加上唐缠虽然对她是像盯着骨头的忠犬一样听话,但对她妈的态度就不一样了,为了防止这个智障背着她成天在家里作妖,越南风索性留在本地,隔三差五回去一趟。 “你自己,你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她妈妈越雅之在手机另一头巴拉巴拉地数落她,只有面对越南风的时候,她才会像一位端着机关枪不停扫射的女战士一样威风凛凛,“不知道我担心你么?你爸刚才还跟我说起你呢,不是我说你,你长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吧?也不知道跟你爸打个电话什么的亲近亲近。” 越南风从刚下课就接到她电话,一直听她数落自己到现在。越南风都已经习惯她这么话唠了,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敷衍几句。 “还有啊,待会儿给我发张自拍看看,不要p,也不要化妆,我得看看你最近皮肤状态怎么样。我跟你说,最近换季,得注意保养知道么?” 已经很久没有敷过面膜的越南风:“哦。” “哦对了,”越雅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没事的时候也给你哥哥那个傻逼打个电话吧,免得他成天在我面前晃,总抢我手机翻聊天记录。” 越南风:“” “虽然你爸对我们母女俩是挺好的,不过你要清楚,在这个家里我们俩始终是外来户,不管是公司还是这个家到头来全都是你哥的,”越雅之又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尽管这些话她自己说起来都觉得痛苦,“趁他现在还瞎了眼喜欢你,你得把他套牢了知道么?唐缠看起来挺精明的,在你跟前就是个傻逼,随便哄一哄就好了,不要太往心里去。” 越南风:“” 越南风觉得头晕,呵呵两声:“妈,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越雅之赶紧说:“我知道,放心吧,我没告诉你哥,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呢,你自己小心一点就行了。” “不是,我小心什么呀?!”越南风对她的脑回路十分震惊,“你是想让我劈腿么大姐!!” “这怎么可以呢,”越雅之语气有些小小的惊慌,“这是乱伦!!” 越南风:“我知道这是乱伦,麻烦你不要说得这么兴奋谢谢。” “唉,反正也不是亲生的,随便吧。”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亲生的对吧?”越南风吐槽说,“这个事情是能随便的么?我对那个智障真的没意思,你不要老是把我俩凑一堆行么?” 越雅之语重心长地说:“我懂,我都懂,玩玩而已嘛。” “妈啊你这是让我玩火好么?!”对于她妈妈热衷于把她跟唐缠拉郎配这回事,越南风简直快跪了,“要是被他知道我有男朋友,唐缠那个变态肯定会拿刀捅死我的你信么!” “怎么可能?不会的,”越雅之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好女儿,你会e的,信我。” 毕竟越雅之还不知道唐缠曾经拿着刀边哭边对越南风求交往虽然后来他被越南风绑了起来塞到衣柜里,越南风决定先吐槽她妈妈竟然还在看霸道总裁霸道哥哥霸道傻逼爱上我:“哪个?网址发我,我要撕到那个作者怀疑人生。” 孙雅之还在手机另一边滔滔不绝说她那些歪理,越南风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笑出来,边笑边吐槽她。 越南风顺着人潮走下楼梯,刚一出教学楼就听见手机那边忽然没了声音。她放下手机一看,上面显示不在服务区,越南风忍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刚才明明一直都有信号,怎么现在突然没了?等到她抬头一看,才发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吵吵嚷嚷的人潮忽然消失了。 整个教学楼如同沉入深水般安静了下来,教学楼外面是一段长长的阶梯,原本这个时候应该人来人往赶着去上课,现在只剩下几片树叶躺在地上,有一阵微微发冷的凉风吹过,可地上的树叶却动也没动,仿佛静止了一般。 越南风想起来那次她在商场里遇见化蛇,也是像现在这样诡异。 她略微紧张地握住手机,远远地看见有一个人正朝她缓慢地走来。 第29章 打怪 这个人越南风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个人是冯倩的男朋友,江卓。 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越南风只见过江卓两次,印象里对方就是个有钱的富家小少爷,从头发丝到脚跟都精心打扮过,就算有了冯倩这个女朋友,也一天到晚想着出去勾搭小姐姐。然而现在的江卓脸色惨白,以往稍稍丰腴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眼周有明显的青黑,嘴唇干裂而苍白,走路的时候也弯腰驼背,两条胳膊软塌塌地垂在身前,一步一晃地朝越南风走来。 越南风按捺下心里泛起的一阵阵古怪,她握着手机往后退了退,绷紧肌肉,打算见势不对就立马开溜。她镇定下来,试探性地开口说:“呃,你好,是来找冯倩的么?” 话音刚落,江卓才仿佛意识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似的,动作僵硬地抬起头,脖子发出骨节错位般咔嚓咔嚓的声音。 他抬起脸,歪了歪脖子,露出一双瞳孔涣散的眼睛,表情空洞,直勾勾地盯着越南风看,竟然有几分正在观察蚂蚁的幼童般的懵懂。 江卓朝越南风的方向伸长了脖子,鼻翼剧烈地扇动,嘴唇一张一合:“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越南风心里的戒备更重,“是说冯倩么?” 见对方没有回答,越南风只能大着胆子继续说:“她现在不在学校,你想找她的话,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么?” “有那个女人的味道”江卓置若罔闻,机械般地说道,“那个可恨的女人她在哪里!” 越南风立刻反应了过来:“你到底是谁?找她想做什么?” 这个时候,越南风才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莫名的发热,现在的市已经入秋,天气渐渐转凉,而现在周围的温度却正在不可思议地上升,很快越南风的额头上就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江卓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灼热,他身上穿着价格不菲的外套,脸色惨白,隐隐约约泛着青色,张开嘴朝越南风低吼:“那个可恨的女人!把那个可恨的女人交出来!” “我都说了她不在!”越南风已经认定了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江卓,搞不好连人都不是。 果然,“江卓”的脸在灼热的空气中逐渐扭曲变形,病态惨白的皮肤像是融化的蜡烛,从他的脸上一点一滴地滑落下来,滴落在地上,地面的青石板发出一道“兹啦”的声音,被从他脸上滑落下来的溶液烧穿了一个小洞,正往外冒着白汽。 越南风:“” 这到底是何方妖孽!!还能不能好了!! “把那个可恶的女人给我!”“江卓”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人类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嘶吼,伸出指节粗壮变形的手,朝越南风凶狠地扑过去。 早有防备的越南风灵活地躲过他的袭击,正想往教学区外逃的时候,却突然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这跟她那次在商场里面遇见的一样,明明有路,却完全出不去,恐怕是“江卓”特地设下了结界,将越南风困在了这里。 见越南风从掌心里溜走,“江卓”如同凶狠的野兽一般四肢着地,原本属于人类的手掌就像被敲开骨头又重新拼接似的,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越南风看见他的手掌像充了气的皮球一样不断肿胀,指甲也越来越长,最后变成锋利的尖钩深深地刺入地面,身上的衣服也被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不断膨胀的肌肉撑破,露出了里面漆黑的毛发。 他的大腿也变成了强壮有力的后肢,昂贵的布料被无比凶狠的撕扯,然后不可抑制地燃烧,最后变成一堆黑色的灰烬,他身上的黑色毛发伴随着呼吸微微翕动,正往外绽开细碎的火光。 “那个可恨的女人那个可恨的人类!” 越南风:“” 越南风打心底里认为她在这种事情竟然还想着吐槽这过于中二的台词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真是了不起。 最后产生巨变的是他的口腔,锋利而密集的牙齿在他嘴里疯长,嘴唇被毫不留情地撕裂,这让他的脸像一张被撕破的白纸似的松松垮垮地贴在头颅上,他伏趴在地上,发出激烈而沙哑的嘶吼,透明的津液从他张大的口腔里淌出来,在接触空气的一瞬间化成永不熄灭的红色火焰,将地面烧成火海。 已经完全变成另一种生物的“江卓”即使四肢着地也接近两米,覆盖在身体每一寸皮肤上的肌肉起伏鼓动间,不断有细碎的火花相互碰撞炸开,这让它的黑色毛发看起来更加富有光泽,它的身后还有一条粗长有力的尾巴,无比浓密的毛发就像怒放的黑色火焰一样裹住它的尾巴,尾巴尖上有分叉,就像吐着火焰的双头蛇。 而他的背上却好像有一道很深的伤口,正向外流着血说是血也只不过是越南风的猜测而已,其实那更像是从它身体里流出来的岩浆。 “我的妈呀”越南风已经完全傻了,呼吸的空气里充满着火焰的焦灼,旁边的树木也开始燃烧。 它嘶吼一声,再一次如同捕猎般凶猛无匹地扑向越南风。 越南风觉得自己不仅没有腿软还能逃跑,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个怪物设下的结界将它和越南风困在了一起,越南风只能跑向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在生存游戏里往教学楼里跑完全就是个fg!除了让人死得晚一点就根本没啥用!但是这个怪物却存心想跟越南风戏耍一般,用始终慢她一步的速度在越南风身后追赶,越南风只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一阵阵带着腥臭的热浪,拼命抑制心里的害怕逃跑。 他们学校的教学楼设计得相当奇葩,楼道错综复杂,各个教学楼之间彼此相连,据说还得过鲁班奖,越南风大一的时候一直在迷路中度过。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越南风渐渐将怪物甩出一段距离,她手里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唯一能做的就是依赖还不错的体力不断地逃跑,以此来拖延时间上一次是闻人来救了她,现在闻人自己都还是等待着拯救的小公主,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越南风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任凭胸膛剧烈地起伏,希望可以稍微减少一点自己的气息,她握着手机,不断地对闻琉璃发送求救信息,就算现在手机上显示不在服务区,如果万一有信号了,也能确保第一时间通知闻琉璃。 这个怪物显然并不是她自己能够解决的,还是得让专业的来。 这样想着,越南风脱掉身上被汗水打湿的外套和衬衫,只留下一件黑色工字背心,书包里的东西也被她一一翻出来,她只留下手机和一只去掉帽盖的钢笔。越南风细细回想那个怪物所说的话,如果没猜错,能燃烧火焰的怪物大概是根据味道来寻找猎物的,而它正是通过越南风身上残留的味道来寻找冯倩 联系那天她跟冯倩回学校时,车顶上突然冒出来的火焰,以及之后冯倩身上带着焦黑的伤口,越南风很容易推测出来那天冯倩应该是去镇压这只怪物,但是没怼过,两败俱伤,现在这只怪物找上门来了。 所以说为什么最后倒霉却是她!这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战五渣! 越南风满脸苦逼。 不过能推断出这只怪物是根据味道来寻找猎物的,那至少还有拖延时间的办法。越南风背着书包,边往楼上跑,边将外套衬衫课本这些东西一一放在连接教学楼之间的通道里,为了让这些东西沾上她的味道,越南风还特地把自己的汗水蹭了上去。 这大概只能起到暂时迷惑的作用,那只怪物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持续燃烧的火焰,一楼和二楼已经变成了火海,汹涌的火势触发了教学楼的自动灭火系统,室内的气温也越来也高,在警铃巨大的嗡鸣声和不断飘上来的浓烟中,越南风只能掩住口鼻无比狼狈地逃窜,再这么下去,她就算不会被怪物抓住,也会被活活烧死。 “女人可恨的女人给我!” 越南风听见不远处传来怪物含糊不清的低吼,在心里默默地推测出大致方向后,就忙不迭地从反方向逃跑。 她一直跑到顶楼的教师办公室,把门锁死之后才稍微喘上一口气,她背靠着锁死的大门,大腿上传来的灌铅般的沉重让她不得不瘫坐在地上休息。越南风十分不安地捏着手里的钢笔,她已经把长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不停从身上冒出来的汗水依旧打湿了她柔软的额发,越南风盯着唯一称得上武器的钢笔,面无表情地想连个道具都不给我这个boss真的能推么?! 要不然还是留遗言算了,越南风再一次想到。 这个时候,裤兜里传来一阵震动,越南风早就将手机开成了震动模式,免得发生逃跑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结果被发现的傻逼事情。她摸出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手机屏幕上显示依旧不在服务区,也不知道这个电话是怎么打进来的。 越南风思索了几下,接听了电话:“喂?” “越南风?是你么?”手机那边传来冯倩的声音,她的气息有点喘。 越南风:“爸爸!!!!救我!!!!!” 冯倩:“” “你先别慌,”冯倩少有地耐着性子安抚她,“你在哪?” 越南风很快镇定了下来,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很好,”冯倩简短地回复道,“先把窗户打开。” 越南风快速地扫视了一番办公室,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把窗户推开,紧接着就看见一个身影冒了出来,一脚踩上窗框,动作利索地翻进屋子里。越南风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呆,她看了看面前神态自若的冯倩,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终于忍不住说:“爸爸你怎么进来的?!这里是顶楼好么?!” 冯倩还是之前的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穿着米白色的风衣,解开了里面白色衬衫领口,露出了形状精致的锁骨和白皙柔软的皮肤,她像是急着赶过来的,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微醺般的酡红,尽管是从容不迫的表情,但胸膛不停起伏,正微微喘息着。她扭过头,干净的眼睛里少了以往“来,冲老娘的头打”般的轻蔑,反而略带担忧,她将越南风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番,整个人才像终于能喘口气般放松下来。 “你叫谁爸爸呢?”确定越南风平安无事后,冯倩又开始给她挑刺。 越南风一脸狗腿:“你你你!你是爸爸!你要是能带我过这个副本,不要说爸爸了你当我祖宗都行,我每天给你烧香。” 冯倩作势去掐她,越南风立刻往旁边躲。 “行了,”冯倩抬手往她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上的警惕更重,“先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吧。” 越南风巴不得她这么说,忙不迭地开口道:“好好好!” “抓紧我。”冯倩意简言赅,伸出一只手揽住了越南风的腰,越南风瞬间反应过来,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抱住了冯倩的脖子。 “诶,你觉不觉得这样有点姬姬的?”越南风有一小丢丢不好意思。 闻言,冯倩直接丢给她一个白眼,抬起裹在紧身裤下的大长腿,蹬上窗框,一跃而出。 越南风虽然没有恐高症,但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也是会害怕的好么!她抱着冯倩脖子不敢往下看,又注意控制力道免得让她感到难受,就在冯倩抱着她往下坠落的时候,下方忽然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那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怪物竟然冲破了混着钢筋和水泥的墙壁,嘶吼着冲冯倩而来。 越南风只感觉一阵足以令人融化的热浪袭来,而冯倩却似乎早有准备似的,她空着的另外一只手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条长长的鞭子,带着雷霆之势割裂了热浪和空气,犹如一条凶猛又残忍的蟒蛇朝怪物咬去,怪物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中迅速地偏移,逃开这一击,却依旧被长鞭上带着的罡气震伤,如遭重创般击倒在墙壁上,砸出巨大的凹陷,石块和断掉的钢筋往下掉落。 冯倩凭借着这力道,抱着越南风的腰稳稳当当地踩在怪物正上方的墙上,她从裤兜里摸出来一张黄色符纸,嘴唇一张一合,念出一长串口诀,紧接着用鞭子快速在空中横扫几下,符纸顷刻间变得粉碎,与此同时几道长鞭留下的残影竟然泛出浅金色的光,无比精准地罩在怪物的身上,怪物被浅金色的光所束缚,在凹陷下去的巨坑里动弹不得。 结界里的温度还在升高,从下面升起的热浪翻滚着,掀起了冯倩的长发,她现在的表情简直目空一切到了极点。 就像是在说“来,怼你爸爸我,朝老娘的头打”。 总之就是帅得人想弯。 然而这种印象在她抱着越南风落地的一瞬间粉碎。 冯倩刚把越南风稳稳地放在地上,脸上就浮现出疼痛难忍的表情,她微弓着背,腹部很快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打湿了白色的衬衫。她手里的长鞭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体力不支,鞭身闪过淡金色的微光,很快紧紧地缠上冯倩右手手臂,在她手臂上化成异常精美的花纹,最后逐渐和肤色融为一体。 “伤还没好?”越南风问,“还能走么?” 冯倩白着脸摇头,看来的确是伤得很重。 越南风抬头望了一眼方才被束缚住的怪物,此刻它正在浅金色的光芒里挣扎,周身变成了一团明亮的火焰,似乎很快就能挣脱出来。 “那没办法了。”越南风说了一句,一把将冯倩抱了起来,冯倩看起来没几两肉,但其实很沉,幸好越南风力气大,抱得也算是轻松。 冯倩被她吓了一跳,在越南风怀里半天回不过神:“你干嘛?!” “当然是跑路啊!”越南风吐槽她,“我怎么可能怼得过它,我又不吃你们这碗饭啊大姐。” 第30章 祸斗 “话说那个东西是什么啊?”越南风问,十分不解,“你是怎么招惹上它的?哦对了,那天你突然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就是为了它吧?” 越南风问题太多,冯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挑了一个自己愿意的问题回答:“它是祸斗。” “啥?”越南风呆了一下。 “以火为生的妖兽,所经之处必定招致火灾,”冯倩提醒她,“那天街上不是莫名其妙发生了大火么就是它。” 那天回学校的路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古怪了,越南风一直记在心上,后来翻新闻的时候也没有发现相关的报道,明明已经算得上是重大事故了,被冯倩这么一解释,越南风才算是恍然大悟,顿时反应了过来:“厉害了所以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先说好我这个战五渣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请告诉我你其实带了大佬来的谢谢。” 冯倩沉默了一下,然后目光闪烁,脸上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犹犹豫豫地说:“我其实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越南风:“” “输出都残血了,团灭啊。”越南风言简意赅,满脸唏嘘。 两个人下这个副本,主力输出残血,越南风这个算不上奶妈也跟辅助不沾边的狗粮倒是完好无损,反观另一边,祸斗除了刚才被冯倩困住了之外就没!掉!血!束缚住它身体的浅金色光芒已经越来越微弱,就像快要坏掉的灯泡一样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地黯淡下来,祸斗在紧紧包裹住它庞大身躯的熊熊大火中大口大口地吞食火焰。 冯倩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问:“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咦?”越南风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她为什么会说起这个,一边把冯倩的身体往上掂以便稳稳地拖住她,一边回答道,“我怕啊,简直怕死了好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看家庭伦理狗血剧时写数学作业一样漫不经心,脸上一点慌乱和紧张都没有,冯倩原本还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跟叔叔打个招呼就偷跑出来,她之前就没有胜过这个祸斗,现在伤还没好,赢面更小,正在焦虑该如何渡过这一劫的时候,却发觉把自己抱在怀里的越南风并没有丝毫慌张用更为准确的形容来说,就像是正在通关一款游戏似的,就算这次失败,也等待着下一局翻盘。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能在越南风这种称得上古怪的冷静中找到了一丝安心,同时也为无意识中寻求依靠的自己感到羞耻和不悦。冯倩带着对自己的恼怒,语气不太高兴地说:“是么,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冯倩顿了一下,微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越南风的下巴,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你明明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真是抱歉啊。”越南风反应迅速地吐槽。 冯倩懒得理她,就算她并不是越南风嘴里说的那个意思,也不想去解释什么。 很多人都因为擅自理解冯倩的态度和情绪而轻易对她这个人做出“自视甚高”的评价,而越南风从小就在一个必须学会察言观色的环境下长大,能够敏锐地捕捉对方的情感变化,因此觉得这样的冯倩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可爱。越南风只好接着解释道:“反正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再害怕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冷静下来寻找思路,没准就能得救呢?” 越南风当然也很害怕。 她想起来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是闻人来救了她,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闻人已经渡劫失败,受了伤,灵体受到重创,看见闻人从阴暗潮湿的楼道里走出来,就像是在恐怖片里被丧尸困在厕所里的女主角终于看见英勇的男主角一路披荆斩棘地过来救她,就算整部电影还没有结束,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没事,一定安全了。 之后每次越南风回忆起来,都在想为什么那个时候她就不能再勇敢一点呢?为什么就不能再冷静一下呢?如果不要那么依靠闻人的话,对方或许就不会在渡劫之后,那么拼了命地来救她。比起这种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只能等着别人来救的人,越南风更想成为为了某个人而变得坚强勇敢,拼命把对方从绝望之后拉出来的那种人越南风小时候还把这个工工整整地写进了作文里。 现在已经没有闻人了,越南风想,这次只能靠她自己。 越南风抱着冯倩跑到了教学楼外的一处草地上才停了下来,祸斗设下的结界正如她所想的那样是完全密闭的,大火燃烧后产生的浓烟朝天上滚滚涌去,而被一道看不见的壁垒所阻隔,只能厚厚地堆积在半空中。越南风把冯倩放下来,自己伸出手朝前方探去,果然触摸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她们就像是在一个玻璃器皿里面。 “如果能打破这个结界就好了,”越南风转头对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冯倩说,“你有办法么?” 冯倩皱起眉,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我倒是能破解这个结界这些奇门遁甲是人宗纪家的绝学,我学的时候不怎么认真,需要花上一些时间。” “噫,什么鬼,你修真怎么跟我学数学一样不专心,你看,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吧。”越南风板起一张教导主任的脸开始教训她。 冯倩面无表情:“” “你破解这个结界需要多久?”越南风冷不丁地问道。 冯倩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越南风想要做什么,简单粗暴地打断她的想法:“不行,你想都别想,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普通人去面对妖兽?” “有道理有道理,”越南风啪啪啪地给她鼓掌,继续说,“我还有一个想法,你要听么?” “你说。”冯倩点了点下巴。 闻言,越南风立刻从摸出来那只一直带在身上的手机,打开录音递给冯倩,一脸真诚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遗言么?” 冯倩:“” 冯倩咬了咬牙,一把将越南风的手拍开,“啪”的一声十分响亮,越南风痛得龇牙咧嘴。冯倩眉头紧皱,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屈辱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越南风,要是换做平常,在这样略带指责的目光下越南风早就一脸怂逼了,然而现在她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自己泛红的手背,反过来开解冯倩说:“但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么?我去拖住祸斗,你来破解这个结界,只要能从这个结界出去,我们俩都得救了。” “不行,”冯倩立刻反驳她,“去拖住妖兽,亏你想得出来,越南风你是想死么?不要命了?” 冯倩连名带姓地叫越南风的名字,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还没等她开口,冯倩就打断她,根本不给越南风说话的机会,继续说:“越南风你别小看我!我修道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一个普通人来做这种事情的你自己好好躲起来,我去解决它。” 话音刚落,冯倩就直起身,转身想走,结果才刚动一步,腹部的伤口传来的一阵激痛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祸斗给她造成的伤口其实并不深,致命的是伤口上所附带的妖气正在侵蚀她的身体,并且阻碍着她伤口的愈合,冯倩回家的这几天一直被她叔叔关在家里不准出来,为了就是慢慢净化她伤口上的妖气,以免对她的灵体造成损伤。 冯倩白着脸偏过头,就看见越南风一副“你看看你没有奶没有辅助都已经残血了还想开大是想团灭么”的表情。 “讲道理嘛,”越南风摊开手一脸无奈,“我就是因为不想死,才想出来这个办法的啊。” 语毕,越南风就抬起脸,目光就像静静涌动的潮水一样朝冯倩看过去,里面装载着她最大的真诚,越南风说道:“我把命交给你。只要你破解了这个结界,一切都会没事的。” “不行,”冯倩的脸上流露出剧烈的挣扎和动摇,仿佛面对着救老婆还是救妈妈一样的世纪难题,“我、我做不了我不行。” 越南风歪了歪头:“为什么做不了?为什么不行?” “你根本什么也不懂,”冯倩彻底松下肩膀,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迷茫,她长长地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微微扇动,而这只美丽的蝴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飞去哪里,“要是你死了的话” “要是我死了的话,”越南风突然开口说话,将她从茫然中一把拉了回来,“也是我自己没用,跟你没关系。” 第31章 开挂 冯倩愣住了。 她带着略微迷茫的目光开始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越南风才二十岁,这是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没有经过风雨洗礼的成熟与坚韧,也脱离了庇佑下的懵懂和茫然,冯倩从小在戒律森严的冯家长大,明明大不了她多少岁却生性早熟不苟言笑的叔叔一直担负着教导她的职责,在心底里叔对叔崇敬有加的冯倩也同他一样,最不喜欢那些吊儿郎当、没规没矩的人。 冯倩一开始是讨厌越南风的,在她眼里,越南风身上唯一的优点不过是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然后用这幅美丽的皮囊去讨好别人,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很轻浮,跟自己的哥哥也有些不三不四的关系,冯倩看她脸上笑得越开心,心里就越讨厌她越讨厌她,就越在意她。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存在着两个人,一个人带着充满恶意的轻蔑在冷眼旁观,另一个人却十分的安静,望向越南风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视着一朵花。 “这种话,”出乎越南风的意料,这一次冯倩竟然没有再态度坚决地反驳她,而是退让一步,“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越南风眨了眨眼睛,仔细想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开口应道:“哦,好。” 冯倩皱着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右臂,紧接着她的手臂上就浮现出十分繁复精美的花纹,如同传说中带着神秘力量的古老图腾,精美的花纹逐渐散发出浅浅的微光,最后化成一道长鞭静静地躺在冯倩的手上。冯倩二话不说,直接将长鞭塞到越南风手里,目光复杂地看了她好几眼,然后才低声说:“这是我的法器伏泽,你带上它自己小心。” 那长鞭看起来轻盈,拿在手里却有几分沉重,还好越南风力气大,倒也没什么感觉。她不自觉地握紧伏泽,试探性地对冯倩说:“那我走了?” 果不其然,对方偏过脸,像是一副不想跟智障说话的样子,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说:“快点走,看着就烦。” 越南风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看起来有点傻,她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像忘了什么东西似的又折回来,在冯倩略带询问的目光下,蹭地凑到对方跟前去,一把勾住冯倩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十分用力的拥抱。越南风比冯倩矮一点,需要稍稍踮脚才能将她清瘦修长的身体整个儿抱进怀里,冯倩被她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不要担心,”越南风用冯倩能清楚感觉得到的力道拍了两下她的背,像是在给一只猫顺毛,“我一定会回来的!” 冯倩:“” 还不等冯倩说话,越南风就先一步放开她,自己一个人朝祸斗的方向跑了过去,越来越小的背影很快从冯倩的视线里消失了。 越南风没跑几步,就看见以火为食的妖兽祸斗正匍匐在熊熊燃烧的教学楼上,像是吞食了足够多的火焰,它的身躯比方才更加庞大,在一片翻滚的浓烟中,它仿佛是潜伏在其中的巨大阴影,在它的一呼一吸之间,细碎而闪耀的红色火花不停爆开又消失。 化成火海的教学楼已经变成了它的巢穴,祸斗似乎并不急着追寻她和冯倩的踪影,像是笃定她们逃不出这个结界似的,沉重的身躯在楼房间缓慢悠闲地爬动,坚硬的钢筋跟石块在它粗壮有力的四肢下不断剥落,如同灾难片里被从天而降的怪兽大肆破坏下化成的一片废墟。 它爬动的身体忽然停了下来,气温高得让人窒息的空气里隐隐约约传来让人不安的躁动,妖兽转过不断散发着热量的脖子,仿佛有火焰跳动的金色竖瞳稳稳当当地看向越南风的方向。紧接着它发出了一道哮喘时的声音,像是坏掉的风箱,夹杂着发现了猎物般的兴奋,光是从它那边鼓动而来的风中,越南风都能敏锐地闻见腥臭的气味。 一人一兽隔空对视了两秒,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祸斗绷紧四肢和背部的肌肉,就像蓄满力量的弹簧一般朝越南风急跃而去,在压倒性的力量对比下,越南风连逃跑都显得无力和渺小。 祸斗吞食了火焰之后变得更为强大,如同凶猛的毒蛇一般顷刻之间咬上了越南风的身后,至少她的脚步出现了片刻的迟疑和停滞,妖兽就会在一瞬间用尖锐的利爪刺穿她的头颅,连同身体的皮肉一起撕得粉碎。 我会死,我一定会死。 越南风无比清醒地确定了这个事实,即使现在她还没有受伤,却已经感受到自己已经在一点一点地失去呼吸,肺里的空气被粗鲁强硬地挤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固或者稠黏的东西,她像溺水的人一样不停挣扎,却在最紧要的关头突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就像掠过的山风,就像折去翅膀的飞鸟,眨眼间便从十分遥远的地方滑向她的耳边。 ——把剑拿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立刻灌进了她十分瘦弱的身体。 越南风抬脚狠踩地面,巨大而充盈的力量通过她的腰部转动越南风的身体,她眼前的画面飞速变化,转眼间就对上了祸斗那散发着细碎火光的身躯和凶狠的金色眼睛。它张开血盆大口,吼出带着腥臭的咆哮,朝越南风狠狠地扑去,大团大团的黑雾从它的嘴里冒出来,而越南风却并不觉得害怕,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意识跟身体彻底的分离,变成了两个人,另一个人冷静地看着她翻转手腕,手里的长鞭骤然间迸发出金色的光芒。 这种光芒比在冯倩手里时更加强烈,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连妖兽也似乎被光芒所逼退,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秒,而就在这短短一瞬间,越南风挥舞着手里的法器,长鞭伏泽化作一道迅猛的闪电朝祸斗的脖颈刺去,鞭身如同蟒蛇般狠狠地缠上了祸斗的脖子,越缩越紧。 越南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套牢了猎物,瞳孔剧缩,手臂旋即发出了令人咋舌的力量,挥动着长鞭伏泽,将身躯庞大的妖兽掀翻在地。 祸斗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却在数秒内立刻翻身站起来,四肢着地,发出急促又压抑的低喘,望向越南风的目光中竟然带着深深的警惕。越南风眼神涣散,她僵硬地低下头,动作带着一丝不自然,她盯着自己那只握着伏泽的右手,脸上忽然浮现出微微的茫然,与此同时,伏泽鞭身上的淡金色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 祸斗敏锐地察觉到越南风身上的气息开始出现了变化,趁此机会,又朝她狠扑而去! 越南风反应不及,被它狠狠地咬住了右手手臂,獠牙几乎刺穿了脆弱的骨头,剧烈的疼痛迫使越南风松开了手指,伏泽立刻落在了地上。祸斗的嘴里仿佛流淌着灼热的岩浆,被它咬住的伤口发出了被灼烧般的剧痛,然而,越南风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反而冷静从容得让人害怕。 她将柔软的身体弯成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度,眨眼间便轻而易举地翻身跳上了祸斗的脖子,这个动作让她那只被祸斗咬在嘴里的手臂猛然扭动了一下,尖锐的獠牙立刻撕裂了她的血肉。祸斗身上散发着让人窒息的热量,呼吸间还闪烁着不停炸开的细小火光,越南风闻见了自己的头发开始发出烧焦的味道,暴露在外的皮肤也开始被烫伤般泛红,她摸出来那只一直带在身上的钢笔,然后将它无比精准地了祸斗的眼睛里。 祸斗从淌满鲜血的牙缝间发出一道尖锐的咆哮,咬住越南风的手臂,用力甩动头颅,将她看起来瘦弱纤细的摔向破碎的、露出了钢筋的水泥墙壁。 越南风像一只被剪断翅膀的蝴蝶,在风中不断往下坠,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可抑止地往外滑去,却没有任何一个着力点可以让她掌控自己失重的身体但即便是这样,她的脸上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直到她落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这个人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差点被摔得粉碎的身体,甚至没有被这股力道震得往后退一步,他圈着越南风的腰将她提起来,动作没有丝毫温柔可言,拎着越南风的姿势就像是在拎着一只被人不小心遗弃的、无关紧要的箱子。 越南风涣散的神智渐渐恢复过来,当她完全清醒的时候简直痛得想去死啊啊啊啊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一种被人的感觉!!! 还有这个姿势是什么鬼??!! 越南风忍着剧烈的疼痛,冷静了两秒,她右手手臂上伤口深得可以看见骨肉,淋漓的鲜血淌了一地,甚至开始逐渐失去知觉,她摇了摇手,又晃了晃腿,被人圈着腰提在手上就像是一只刚刚被捞上岸的鱼。越南风扭了扭脖子,费力地往上看,正好看见了对方脖子上露在外面一小截的皮肤和一双黑色的、十分冷淡的眼睛,而那双眼睛仿佛在回应她的目光一样,正低下来看着她。 越南风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闻人。 第32章 叔叔 这双带着疏离的黑色眼睛足以让越南风产生错觉,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闻人从来不会像这样看着她,他望向越南风的目光永远沉稳得就像默默翻涌的海潮,看向别人的时候才会变得冷淡。而这个人很显然并不是闻人,越南风首先看见的是他的眼睛,接着是对方那张漂亮陌生的脸,看起来年纪不算大,二十五岁往上走,越南风扭着脖子跟他一上一下地对视起来,两个人半天没说话。 越南风被他提着腰整个儿拎起来,她虽然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但其实骨架沉,不过这个人提着越南风就像提着一袋刚买回家的小白菜。他看起来并不认为哪里不对,但是越南风觉得有些难受,她的伤口正往外冒着血,温热的鲜血顺着她下垂的手臂正一点一滴地往下淌,在布满灰砾的地上积成了一滩小小的血渍。 “大哥,”越南风觉得头昏眼花,气息奄奄地说,“能先把我放下来么?” 听她这么说,对方才把目光从越南风的脸转移到那道皮肉狰狞、深可见骨的伤口上,他皱了下眉头,紧接着就听见那只妖兽发出痛苦的低吼,周身腾烧起数丈汹涌的黑色火焰,狂刮的热浪夹杂着几欲作呕的腥臭剧烈翻涌,嘴里冒出大团大团的黑雾。 祸斗弓起肌肉纠结的背部,紧接着朝两人扑来,拎着越南风的男人抬起头,简短地说了句:“等着。” 他提着越南风的腰,在祸斗袭来的一刹那脚蹬地面,带着两人的重量一跃而起,越南风只听见有热烈而滚烫的风在耳边猎猎作响,然后便看见被火烧焦的地面离她的视线越来越远,等到这个人男人拎着她脚踩浮空,凌空而立时,越南风才彻底反应过来大哥你是何方神圣!!卧槽牛顿的棺材都关不住了!!你们修真就修真能不能尊重科学!! 男人另一只手从身后摸出,一点冷光从他掌心下绽开,最后在半空中弯成一道泛着寒意的弧度,竟然是一排锋利的短刀,短刀末端还系上了正散发着浅浅银光的细线,一直往上没入他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尖。他动了动手指,那一排列在半空中的短刀立刻竖直,刀尖向下,半秒后朝地上的妖兽激射而去,如同从天而降的刀雨。 祸斗动作敏捷地闪躲,庞大的身躯在这片冷光中竟然无比灵活地逃窜,从它燃烧起来的黑色火焰被这冰冷的刀光切割成无数细小的碎块。男人手腕一翻,五根手指就像正在弹奏钢琴一样利落地动了起来,在他手中翻飞的短刀激昂地演奏出这一只杀伐之曲,如影随至般死死咬住祸斗跳跃逃窜的身体。 妖兽见势不妙,只剩下一只已从金色变为赤红的竖瞳凶狠地盯向半空中,四足狠踩地面,庞大的身体窜向空中,犹如冒起数丈的火焰。 它的身体一侧,身后燃烧着巨大黑色火焰的尾巴如海潮般向两人呼啸而来,男人身体翻转,像是重心不稳,忽然踩空一般,连带着越南风也一起往下坠,越南风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失重感袭来,眼前的画面飞快地退成一团残影。 而与此同时,男人依旧摊开手指轻轻地弹奏,那些冰冷的短刀犹如毒蛇般忽上忽下,顷刻间咬住了妖兽的身体。 锋利而尖锐的刀刃“噗嗤”一声没入妖兽的血肉之躯,紧接着便是一连串这样的声响,那些系在短刀末端的细线仿佛蛛网般捕捉住妖兽,瞬间吸干了它身上的妖力,紧接着贪得无厌般死死地束缚住它的身体,冰冷锋利的细线切开了妖兽的皮肉跟骨头,轻而易举地将其绞杀。 不过短短几秒,祸斗的身躯便在半空中被切割成了无数的肉块,紧随男人其后,往下坠落。 他刚一落到地面,便提高越南风的腰,勾住她的膝盖窝,将越南风整个人抱了起来。 而那些肉块在坠落的途中就渐渐化作了黑雾随风消散,最后剩的就只有他故意留下来的头颅。 越南风被他抱在怀里,面色煞白,忍了忍,终于还是小声地对着男人的下巴说:“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越南风脸色瞬变,头一偏,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被吐了一身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双手一松,越南风就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手臂上的伤口还被摔了一下,痛得她蜷起身体,差点哭出来。 他刚松开越南风,转头就单手抓起那颗妖兽的头颅,妖兽的眼窝里还深深的扎进去了一只钢笔。他把祸斗的头颅提起来,对着越南风的正上方,用清冽的嗓音问:“这个是你做的?” 越南风刚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痛苦地翻过身,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想了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短刀,反手握住刀柄,贴着越南风的眼睛将它狠狠地地面,切断了越南风散落在地上的一缕头发。越南风眨了眨眼睛,锃亮的刀身上正好映照出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越南风又痛苦地翻了个身,非常诚恳地说:“太君,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男人:“” 他索性开始盘问起越南风:“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在做什么?” “”越南风想了想,面无表情地说,“妈的,我也想知道。” 男人:“” 在这一瞬间,眼前的这个男人露出了考虑要不要直接掐死她的表情。 还没等男人下手,不远处就响起来冯倩带着诧异跟惊喜的声音:“叔叔!” 越南风跟这个被冯倩叫做叔叔的男人不约而同,面无表情地朝冯倩望过去,正好看见她小跑着赶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穿着文化衫跟牛仔裤的男人,这个人越南风认识,是上次冯倩带她去治病时见到的顾三。 冯倩知道祸斗这种妖兽睚眦必报,就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也会从她身边亲近的人下手,冯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越南风,但是她被叔叔冯不虞一直关在家里,好不容易才串通死党顾三思偷偷跑出来,果然就看见越南风出事了她本来还在破解结界,结果就看见突然冒出来的顾三思,这货一脸不好意思,想也知道是被抓包了! 冯倩万万没想到叔叔居然亲自来抓人了。 她刚一赶过来,就看见越南风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叔叔冯不虞半蹲在她身边,手里还抓着一颗头颅,两个人同样面无表情地朝她看过来,盯得冯倩心里发憷。 “叔叔。”冯倩小心翼翼地站过去,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男人,又立刻低了下去,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垂下的一截脖子就像压弯的柳条。她身边的顾三思同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冯不虞站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手里抓着的那颗妖兽头颅当成皮球一样拍了拍,也不嫌恶心。 “行啊你,有出息了,还知道偷跑出来了?”冯不虞张开嘴就开始奚落自己的侄女,一张脸上就只有薄薄的嘴唇在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有这本事怎么连这种畜生都解决不了?活了这么多年都不带长脑子的是吧?就你这样还想着继承冯家,笑死我了,就你也配?” 冯不虞跟冯倩长得有几分相似,不过气质截然不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端着架子,居高临下,眉毛顺着形状好看的眉骨往侧边一勾,眼窝深邃多情,而那双眼睛却像隐藏在深海里的黑色阴影一样冰冷,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阴冷和恶毒。 冯倩仿佛被他淬满毒液的话插中了心脏,越南风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身体开始僵硬,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她低着头,毫无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从她耳边滑落的头发挡住了她绷紧的腮边。 冯不虞冷笑一声:“废物就是废物,干什么都没用,算是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冯倩忽然偏过头,她身边的顾三思则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冯不虞,很快收回了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冯不虞像是玩腻了手里的皮球,他那张可以称得上艳丽的脸上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将手里的头颅随手朝身后一扔,正好砸中了越南风的脸。 越南风:“” 日。 “哦对了,这个女人是谁?你认识?”冯不虞提到越南风的时候还特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她张开嘴无声地对他的背影说“”。 冯不虞:“” 他再次露出了特别想掐死越南风的可怕表情。 “她、她是”冯倩的声音都在抖,“我朋友。” “你还有朋友?”他看了看虚弱的越南风,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冯倩,像个家庭伦理剧里恶毒的婆婆一样发出一声冷笑。 越南风干着嗓子说:“叔叔好。” 冯不虞还记恨着越南风吐了自己一身,立刻怼她:“乱叫什么?别占我便宜,没你这么丑的侄女。 第33章 朋友 越南风:“???” 你他妈眼睛瞎??!! 不是越南风自己吹嘘,她从小到大就没跟“丑”这个字沾上边过啊喂!用小仙女来形容她都已经不是比喻而是写实了!她以前犯中二病偷偷摸摸写玛丽苏的时候,都是直接把自己的长相带入到女主角身上,就算写一些男一男二女二因为女主“犹如神赐的美貌”而爱上她这种煞笔剧情都不会感觉到任何羞愧的好么?! 冯倩听到这话也觉得自己的小叔叔眼瞎,不过她不敢说出来,免得冯不虞又阴阳怪气地说些话来奚落她。冯倩从小就是被冯不虞骂大的,也习惯了他嘴巴坏,但就是不想在越南风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冯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冯不虞,紧接着就望向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越南风,立刻被她手臂上血淋淋的伤口吓了一跳。 “叔叔,”冯倩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冯不虞求助,“她怎么伤得这么重?现在怎么办啊?” 冯不虞不太开心地皱起眉,双手抱胸,一脸倨傲:“问我做什么?我哪知道?这人不是你朋友么,你自己解决,别什么事情都叫上我,我欠你的么?” 又被莫名其妙数落了一顿的冯倩还不死心,抿了抿嘴唇:“要不然先把她带回冯家,治好了伤再” “想得美,”冯不虞凶巴巴地瞪了自己侄女一眼,转头又把冯倩跟越南风两个嘲讽了一遍,“也不看看什么身份,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说你不长脑子还真不长么?” 冯倩:“” 越南风:“”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她丢下吧!”冯倩倒是不介意冯不虞讽刺她,但听他话里夹杂着数落越南风的意思,顿时就有些窝火,一时忘记了忍耐,连语气都有点儿冲。 闻言,冯不虞就侧过脸,目光轻飘飘地斜了冯倩一眼,他五官十分艳丽出众,如果不是脸部轮廓深邃还真的有些女气,他那一双铅黑色的眼睛总是显得阴冷、锋利,每次看着别人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审判者在注视着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就算这个人是他自己的侄女也不例外。 冯倩被他的眼神看得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但只是稍微收了收下颌,便抬起头迎向冯不虞的目光,在她身边呆站着的顾三思看她脾气忽然犟上来了,只能转过头捂住脸,觉得药丸。 冯不虞轻轻地“啧”了一声,极其不耐烦地回过头盯向越南风,满脸写着“朕到是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蛊惑了朕的侄女”。 越南风顶着一张“没错就是我”的脸,无声地跟冯不虞对视起来。 “”冯不虞瞪着一双漂亮的死鱼眼,伸出裹在裤子里的长腿,用脚尖翻了翻越南风那只受了伤的手臂,开口说,“屁大点儿伤又死不了人,急什么急,我看看” 他朝越南风的伤口心不在焉地扫了几眼,整个人便怔住了。 紧接着冯不虞就俯下身,凑到越南风身边细细地看起她的伤口来,越南风觉得有点懵,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看见手臂上那道皮肉狰狞的伤口上冒着一层薄薄的黑气这道伤口跟越南风在冯倩身上看见的有些相似,伤口边缘都泛着焦黑,不过附着在皮肉上的焦黑很快浮了起来,像是千方百计想从越南风的伤口进入她的身体里,又被无形地阻隔似的,最后只能化作一层黑雾,犹如灰烬般抖落在地上。 冯不虞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越南风看,他们俩挨得有点近,在这样的目光下,越南风觉得比有个人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还难受。 “叔叔,怎么样了?”冯倩跟顾三思站得比较远,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忍不住说。 冯不虞动了动薄薄的嘴唇,略有所思地说:“没什么,你倒是有个好朋友。” 最后,越南风还是被送到了之前的老地方,顾三思开的那家成人用品店。 冯倩像是经常来,对店里熟门熟路的,而冯不虞从刚一脚踏进店门口,漂亮的脸上就藏不住嫌弃,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柜子上陈列的各种各样的器具,又厌恶地看了一眼墙壁上张贴的五毛钱海报,然后整个人斜斜地靠在柜台上,摆放在柜台上用来消磨时间的旧杂志被他用一只手翻得呼啦作响,他不留神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紧接着就翻了一个跟冯倩如出一辙的白眼,像丢垃圾一样把杂志冲身后随手一扔。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恶心。”冯不虞嘟囔着说。 冯倩正把虚弱的越南风揽在自己怀里,见状,凑到越南风耳边小声地说:“年纪大了的人都这样。” 越南风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听见冯倩的话又忍不住笑出来,结果牵动伤口,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顾三思从杂货间一堆东西里扒拉出来破伤风的疫苗、碘酒跟绷带,越南风的伤口看起来深,但并没有伤到骨头,顾三思做起这种事情来轻车熟路,冯倩以前受了伤又不敢回家怕被叔叔骂都是他来做这种事情。就在顾三思为越南风清理伤口的时候,她的口袋里忽然响起来一阵手机铃声。 “帮我接一下。”越南风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地对冯倩说。 冯倩点了点头,把越南风身上摸了个遍都没把手机找出来,最后还是冯不虞看不下去她这么蠢,侧着身从越南风的裤兜里掏出手机来,像是接自己电话一样毫不避嫌地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说:“你妈。” 越南风有点震惊,虚弱地吐槽说:“能不能好好说话别骂人啊” 冯不虞:“” 冯不虞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越南风那张要死不活的脸就想干脆掐死她算了。他不耐烦地伸出手指,近乎粗暴地戳了一下接通,然后递到越南风耳边,自己一个人晃到门口孤零零地站着。 “喂”越南风刚来得及说一个字,耳边就立刻塞满了来自她亲妈越雅之一长串巴拉巴拉的话。 “哎呀你刚刚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突然打不通电话了呢?是不是信号不好啊?我以前就说你们那个学校建得也太偏了,让你选另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大学你也不听,现在好了,一个星期不回家也就算了,现在连手机都打不通,你存心气我的是吧?”越雅之二话不说,立刻数落了她一顿。 “刚刚不在服务区,信号不好,以后不会了。”越南风尽量细声细气,简短地说话,顾三思正在给她的伤口消毒,她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叫出来。 但越雅之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一针见血地说:“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我早就跟你说现在换季,让你多穿衣服,你看看你,有什么事情是听我的了?跟你说什么你都不听。” 越南风在心里吐槽说什么鬼,你明明只跟我说过要好好保养皮肤好么,嘴上依旧应道:“嗯,我知道了。” 顾三思下手突然重了一些,越南风被痛得嘴里吸了一口气,冯倩见状立刻毫不留情地掐了顾三思一把,后者满脸苦逼。 “你刚才怎么了?”越雅之捕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是不是哪里痛啊?” 越南风说得有些艰难:“没有就是风吹得有点冷。” 越雅之这才放下心来,又开始埋怨她:“唉,我最近老是睡不好,你爸爸忙着公司的事情,你哥哥吧在家里从来不跟我说话,你又要上学,老是不回家对了,你是不是交了一个男朋友啊?有空带回家给我看看吧,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你放心,我找一个你哥不在的日子,到时候你偷偷地把他带过来。” 越南风:“” “好好好,”越南风想了想,一边笑一边说,“以后我把他带给你看,他长得特别好看。” 这个时候,手机另一边传了一阵轻微的嘈杂,越雅之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像是在说“你别抢”之类的,紧接着越南风就听见了一个温柔得近乎失真的声音:“南风?是我。” 越南风:“” 越南风带着近乎沉重的心情,痛苦地捂住脸,对替她拿着手机的冯倩无声地比出“挂断”的口型。 冯倩一脸懵逼:“????” 越南风露出仿佛窒息的表情,手机另一边继续响起来十分温和的声音:“南风,我知道你在听,和我说说话好不好?骂我也行。” 把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的冯倩:“” 这人有病吧??!! 一直站在门口的冯不虞回头望了一眼懵逼的冯倩和一脸无法呼吸的越南风,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让你挂断,蠢。” 越南风:“” 日,完了。 果然,唐缠的声音更加温柔,像是故意掐着嗓子说话,越南风隔着手机都看见他正对着自己一边甜笑一边磨牙齿:“南风,是不是有谁在你旁边?” 第34章 姐姐 越南风对唐缠感到厌烦不是没有理由的,从知道唐缠以前还偷偷摸摸地在她房间里装监视器起,她就明白了这个人简直就是变态,根本没救了的那种。越南风烦他烦得要死,连跟他说话都觉得心累,她本来想示意冯倩挂断的,但现在为时已晚,只能瞪着一双死鱼眼说:“没有。” “南风你声音真好听,”不管越南风说什么,唐缠第一个反应永远都是赞美她,然后才仿佛慢一拍似的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可是我已经听到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唐缠立刻补充了一句,他对这种事情相当敏感,就像个时时刻刻准备揪出丈夫出轨证据的神经兮兮的妻子,“有其他男人在你身边,是谁?我认识么?家庭地址是多少?有照片么?” 等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问这么清楚你是想杀人灭口么!!越南风在心里无比激烈地吐槽,并且心知肚明唐缠又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真的没有,”越南风懒得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好烦。” 越南风刚说完话,手机另一边就传来了几声轻笑,听得出来唐缠有点开心——他的认知似乎在某种方面产生了偏差,总觉得越南风骂他的时候是在跟他,或者说是撒娇,并且沉迷于自我设定中不可自拔——所以说越南风才连跟他说话都觉得烦,越南风对天发誓当她面对唐缠的时候是真的认为对方是个煞笔。 “那个男人的声音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是刚认识的人么?什么时候认识的?”唐缠继续咄咄逼人,纠缠不休。 越南风:“” “你再问,我这个月就不回家了。”越南风开始威胁他尽管她也觉得这种威胁听起来十分可笑,但唐缠就吃这一套。 唐缠:“!!!” “好好好,我不问了,”唐缠被轻而易举地转移了注意力,热切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我来学校接你么?还是希望我在家等你?我每天都在收拾你的房间,你回来可以直接睡,”说到这里,唐缠顿了一下,故作羞涩地接了一句,“我可以什么都不穿。” 越南风:“” 又一个不小心全都听见了的冯倩:“” 这他妈是性骚扰啊啊啊啊!!都已经可以报警了好么!!!变态!!!神经病啊!!!滚!!! “”越南风忍了忍,冷笑了一声,冷酷地说,“你可以去死了,辣鸡。” 说完,她就掐断了电话,差点摔机。 冯倩默默地扭过头,她以前跟越南风不熟,不过她哥哥往学校这边跑得勤,一个星期至少能看见三四次,冯倩只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漂亮出众的年轻男人,有着一张就算是站在越南风旁边还不被当成背景板的脸,他对越南风实在是殷勤得过了头,只要是个人看见他那副模样都会觉得他是越南风的男朋友,后来越南风才一脸痛苦地解释说是她哥哥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不过就是个变态吧?! 越南风挂了电话才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就看见靠在门框边上斜斜站着的冯不虞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过了半天才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她的手机,说:“你男朋友?” 越南风:“” “”越南风一脸痛苦,每次有人误会她跟唐缠的关系就让她想去死一死,“是我哥哥。” 冯不虞愣了两秒,“噫”了一声后,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嫌弃:“你们年轻人会玩。” 会玩的根本不是我好么叔叔!!那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越南风扭过头缩进冯倩的怀里开始嘤嘤嘤。 “变态。”冯倩一边给越南风顺毛,一边言简意赅地总结。 “没错没错,”越南风先是忙不迭地点头,刚才冯不虞提到男朋友,她就立刻想起来了,“对了,刚刚那个祸斗,我看见它的时候它是那个叫什么对,江卓,江卓的样子,他没事吧?” “江卓?”冯不虞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字,“是谁?” 冯倩:“我男朋友。” “你他妈还有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冯不虞非常震惊,“这种事情你都不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什么时候认识的?家里做什么的?家庭住址是多少?有照片么?” 冯倩撇了撇嘴角:“随便玩玩而已估计已经死了。” “哦,这样啊,”冯不虞立刻变得毫不在意,“那就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越南风:“”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随便??!! “行了,弄好了,”顾三思手脚麻利地处理好了越南风的伤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嘱咐她,“过几天你再去医院看一下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最近不要吃辣的,多出去散散步走动,不要熬夜早点睡,不要碰冷水,哦,还有多喝热水。” 越南风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个庸医,顾三思长得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吐槽说:“我又不是来大姨妈。” “大姨妈?”冯不虞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皱了一下眉头。 “就是生理期,我们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越南风解释说,有点吃惊地对冯不虞眨了眨眼睛,“你不知道么?” 冯不虞:“我看起来是应该知道的样子么??” 嗯越南风望了一眼他那张非常艳丽甚至有些御姐的脸,沉默着不说话了。 “不是啦,我是怕我技术不好,万一伤口恶化了怎么办?我没钱赔你的,昨天还输了六百块钱呢。”顾三思小声嘟囔着说,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冯不虞,像是怕被他听见。 “你不是医生么?”越南风问。 “是啊,但我是看性病的,”顾三思朝门口立着的那块灰不拉几的招牌扬了扬下巴,转过头对越南风说,“你要看么?” 越南风:“” 越南风还没说什么呢,反而是冯不虞被不小心刺激了一下,他像个被耍流氓的贞洁烈女似的,反手抄起搁在柜台上的旧杂志就朝顾三思的脸上扔了过去,啪嗒一声正中面门,冷着脸开始教训他:“你还有脸说呢?小小年纪就不学好,高中没读完就跑出来了,真不知道你姐姐顾一筝是怎么教你,依我看你跟你姐姐还是自己从人宗里滚出去吧,别占着地方碍眼,看着就烦。” 顾三思也是被骂惯了,他从小就是这个德行改也改不过来,他揉了揉被砸得发红的额头,小声嘀咕道:“不虞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哥死了之后我姐就再也没回来过了,我又不是修真的料” “她还想着报仇呢?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有病。”冯不虞发出一声冷笑,也只有他敢当着顾三思的面奚落他姐姐。 “叔叔,你别说了。”冯倩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你还有个哥哥?”越南风突然问顾三思。 “对啊,我排第三,上头还有一个姐姐跟哥哥,”顾三思说,“不过我哥哥五年前就去世了。” 越南风摸了摸下巴,想起来了闻人藏在相册里的那张照片,说:“哦,这样啊” 冯不虞本来想还再说些什么,就被冯倩急促地打断,她倏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挡在越南风前面,像是在有意掩饰着什么,开口道:“行了叔叔,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冯倩挠了挠头,侧过身望了一眼越南风,神情冷淡,“我送你回去吧。” “送个屁,”冯不虞说话阴阳怪气的,“你还想在外面野多久?皮又痒了是吧?赶紧给我滚回家。” 冯倩抿了抿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叔叔!那你好歹让我把人家送回去吧” “人又没死,不会自己走么,轮得到你来送?” “叔叔,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冯不虞脸上表现出明显的厌烦,他只有在单方面羞辱或者嘲讽别人的时候才会显得话多,除此之外就是端着架子懒得理人,别说是对着自己的侄女,就算是面对自己的爹妈他也是这副德行。冯不虞嫌冯倩话说得太多有点吵,直接抬手朝后者的脖子上来了一记手刀,冯倩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立刻软软地倒了下去,被冯不虞捞起腰,一把扛在肩上。 越南风:“” 冯不虞长手长脚,扛着冯倩的样子就像是在扛着一袋大米,动作简单粗暴。他本来转身想走,刚抬脚的时候又像忽然响起了什么,接着便慢悠悠地晃了回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越南风。 “”越南风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礼节性地说道,“叔叔一路走好?” 冯不虞压根儿不想理她,二话不说便伸出手摸向她的额头,撩开她柔软又有些湿漉漉的额发。冯不虞的手掌很薄,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有许多细细的切口,指腹却相当细腻,他用食指在越南风光洁的额头上潦草地画了几笔,然后重重地戳了上去,用得力道太大,越南风被戳得整个人往后仰,后脑勺直接撞上了坚硬的墙壁。 “蠢死了。”冯不虞没觉得自己多用力,就看见越南风像个不倒翁一样往后撞,他先是一愣,接着便毫不留情地嘲讽她。 “交给你了。”他对着顾三思丢下一句话,最后自己扛着被劈晕了的冯倩走了。 越南风被这么戳了一下,后脑勺一阵一阵地发痛,她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有病,小声吐槽说:“他刚刚做什么呢?这什么意思啊?” 顾三思本来见冯不虞这个大爷走了还松了一口气,正往自己嘴里送棒棒糖呢,听见越南风来了这么一句话之后瞬间大惊失色:“你怎么还记得??!!” 越南风:“???” 越南风:“我应该忘记什么吗???” “不是,你这”顾三思面色艰难地看了看她,又转头瞅了瞅冯不虞离开的方向,嘴里的棒棒糖被他的牙齿咬得吱嘎作响。顾三思试探性地对越南风说:“你难道没觉得哪里不对么?比如说呃,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越南风:“” “哦对不起,”顾三思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羞辱人,换了一种说法,“就是记忆有些混乱?比如说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之类的?” 越南风:“我没有,谢谢。” “那就奇怪了,”顾三思扶了扶鼻梁上蠢萌蠢萌的圆框眼镜,眯着眼睛打量起越南风来,“刚刚不虞叔应该修改了你的记忆才对啊,怎么完全没用的样子?真奇怪。” “奇怪的是你们好么,”越南风反射性地吐槽,“修改记忆这是哪来的金手指,你们修真的能不能尊重科学。” 第35章 烛阴 “原来你连修真的事情都知道啊?”顾三思根本没发现他方才就已经说漏嘴了,看向越南风的眼神顿时就有了一点儿不一样。 越南风回答:“我男朋友也是修真的。” “哇,厉害厉害,”顾三思嘴里含着棒棒糖立刻鼓掌,“是哪门哪派的?” 越南风顿时就不说话了,她理了一下思绪,结合他们的对话,顾三思那个在五年前死去的二哥八成就是闻人的好朋友顾双谨,而从他大姐想着报仇这点来看,顾双谨的死亡肯定是被人所害,那他是被谁杀的?越南风又想起来之前闻琉璃对这个人遮遮掩掩的态度,明显不想对这个人谈论过多,而冯倩也是一副有意遮掩的模样,她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还是被心思细腻的越南风捉住了痕迹。 从闻琉璃这一方面,越南风大致可以推测出顾双谨的死似乎跟剑宗有一些联系,而从冯倩方面越南风在心里将冯倩同冯不虞、顾三思做了一番比较,在场的三个人中,另外两个人对这件事并没有避讳,只有冯倩有着某种顾虑。 越南风很快就想了出来,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冯倩知道她跟闻人的关系。 那么也就表明,与其说顾双谨的死跟剑宗有关,不如说是跟闻人有关。 是闻人杀了顾双谨么? 越南风在心里保留这个推测,如果是闻人动的手,越南风就不奇怪为什么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闻人从来不谈论他那个看起来十分要好的朋友但是闻人在她的心里的形象太过正面了,越南风一直觉得闻人是那种每天定时收看新闻联播、扶老奶奶过马路,顺便做一些降妖除魔一类微小的工作的模范公民,她无法将这种事情跟闻人联系在一起,就算是闻人下的手,越南风也宁愿固执地相信他肯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越南风心里还记着顾三思那个想着报仇的姐姐,只好敷衍了过去。 顾三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这样啊。” 越南风之后就带着伤回了学校,冯倩看样子似乎又被她叔叔冯不虞关在了家里,一直没来上课,辅导员看了她手上的伤原本想劝她回家休息,却被越南风拒绝了。如果带着伤回家的话,越南风几乎都能想象家里面一大一小能闹成什么样,她亲妈越雅之肯定心疼得大呼小叫掉眼泪,唐缠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又会产生把她反锁在家里之类阴暗的想法,他总是觉得外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险,只要稍不注意,越南风就会消失。 最主要的是,越南风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自从发现闻人是修真门派的少主之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就越来越稀奇古怪,穿回前世帮闻人化解心魔不说,连舍友也是出身修真世家,来头似乎同样不小,还接二连三地被妖兽袭击,越南风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以后发生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她不希望把自己的家人牵扯进来。 越南风大概能想象闻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越南风每次望向闻人的时候都会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是不一样的,像是永远游走在两个世界的边缘,一个世界有着平静、祥和与安逸,另一个世界却充满了危险,越南风以前从来不知道竟然还会有人如此矛盾,就像闻人时时刻刻背在身上的黑色大提琴盒一样,里面除了花露水、毛巾、水壶和她送给他的手帕,还有一把朴素而锋利的剑。 他肯定也是不想把越南风牵扯进来的。 越南风把伤养得差不多了,就又屁颠屁颠地去找闻琉璃,后者看见她手臂上缠上的绷带时还吓了一跳,尽管越南风语气平静地跟他陈述了那天被祸斗袭击的事情,但有意掩盖了受伤的事情。 剑宗的宅邸坐落在郊区的一处山上,平时只有一些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守在出入口,越南风熟悉的人也就只有闻琉璃和经常送她回学校的司机大叔而已,闻琉璃解释说剑宗弟子一般云游在外,连宗主都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了,大家都是各忙各的,他虽然已经通知了其他长老弟子闻人渡劫失败的事情,但其他人觉得闻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就没怎么在意。 越南风:“” 你们修真的人都好随便哦 不过闻人现在倒是比之前看上去好一点了。 越南风坐在闻人的床边开始给他削苹果,闻人身上又换了一套特别少女心的草莓睡衣,是越南风之前特地买来送给他的,闻人虽然把它珍之重之地收藏了起来,却一次都没有穿过,越南风趁他现在昏迷不醒,还暗搓搓地想过给他换上蕾丝睡衣,但被闻琉璃踢着膝盖制止了。 闻人的脸色现在已经好多了,至少已经不再如纸一般苍白,气息也匀称绵长了许多,越南风动作麻利地给苹果削去了皮,她小时候一直相信削苹果不断皮的话就会心想事成,因此掌握了一手绝技,即使手臂受了伤也无碍她手指的灵活。越南风将苹果切好块,转头问闻人:“你要吃么?” 回答她的是闻人紧闭的双眼,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就像静静栖息在上面一只小小的蝴蝶,翅膀在他的眼眶下落下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越南风想也知道闻人不可能回答她,接着就去问旁边的闻琉璃:“小琉璃,吃苹果么?” “不了,谢谢少夫人。”闻琉璃皱着眉回答。 他正坐在椅子上看今天的报纸,上面用巨大的篇幅报道了本市富商之子被扒皮惨死的新闻,越南风眼尖地看见受害人姓江,就立刻反应了过来。闻琉璃粗略地看完新闻,便神色凝重地将报纸收了起来,思索再三,终于还是对越南风说:“少夫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啥?”越南风嘴里咀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问。 闻琉璃还是选择说出实情:“其实,老朽之前有一些关于少主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你,现在既然已经将你牵扯进来了,就不好再隐瞒些什么。” 越南风把嘴里的苹果咽了下去,用牙签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盘里的果肉,说:“是关于烛阴剑吧?” “你怎么知道?”闻琉璃看起来十分震惊。 越南风就把冯倩和人宗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闻琉璃喃喃道,他看向越南风的目光里不免带上了一些复杂,也就是说,她明明都已经知道了剑宗的事情却什么都没问,这是信任么?闻琉璃皱着眉盯着往嘴里送果肉的越南风,后者在他的印象里只不过是一个长相漂亮、对少主抱着直白爱意的小姑娘而已,老实说,除了相貌这一点,闻琉璃怎么也想不到闻人竟然会喜欢这种类型。 闻琉璃开始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他也想不出来不过,闻人总不会喜欢那种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姑娘吧? “烛阴剑是鹿隐派的一位铸剑长老所铸出一把诛邪剑,是以至纯至烈之人的血肉为祭,鹿隐派内部对这把剑多有争执,才分裂成了玄、剑、人三宗,”闻琉璃科普说,“这把剑本意诛邪,对各方妖魔都有震慑之力,由于杀戮过多却逐渐沾上了了妖邪之气,剑宗的任务就是世世代代镇压和净化这把剑,让它不至于沦为邪肆,但收效甚微,直到少主出生” 越南风歪了歪头:“然后呢?” “少主一出生,”闻琉璃将目光移到了昏迷不醒的闻人身上,“烛阴剑就选择了他作为宿主。” “这是什么意思?”越南风对这些东西实在搞不懂。 “凡是剑,必有剑灵,而烛阴剑的剑灵从少主一出生就融入了他的魂魄内,”闻琉璃皱了皱眉头,尝试着具体地描绘出来,“就像是在一直等待着少主一样,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老朽也无法解释,烛阴剑到底是选择了少主成为它的宿主,还是它的容器” 越南风冷不丁地开口道:“或许就是它本身呢?” “什么?”越南风的话说得突然,闻琉璃一时来不及反应,正要追问的时候,对方已经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削成块的苹果肉,并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闻琉璃只能继续说,“从少主成为了烛阴剑的宿主之后,烛阴剑的妖邪之气就淡化了不少,各方邪肆畏惧这把剑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少主渡劫失败之后昏迷不醒,他的心魔也在渐渐影响他体内的那一缕剑灵,现在的烛阴剑也开始失去诛邪的力量。” 闻琉璃望向越南风的伤口,意有所指:“所以现在连祸斗这种妖兽也敢出来作恶。” 越南风摸了摸下巴,食指搭在嘴唇上,说:“原来是这样。” 闻琉璃所说的话跟冯倩说的并没有多少出入,越南风本来就有意隐去了冯倩跟她说的剑宗部分,就是为了看看闻琉璃会不会继续对她有所隐瞒不过就算有所隐瞒越南风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剑宗的人,闻琉璃不放心她也是自然的,她只是想更多地了解闻人身上的事情而已。 “小琉璃,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越南风突然伸出手,像个在课堂上发问的小学生一样说道。 闻琉璃语气坚定地开口道:“少主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但请少夫人尽快化解他的心魔在烛阴剑彻底沦为一把邪剑之前。” “好啊,”越南风捧着脸笑出来,“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会做的。” 同闻琉璃达成共识之后,越南风收拾好东西就立刻窝在闻人身边,她缩进厚厚的被子里,顺便把闻人也一起裹了进来。闻人比之前更瘦了,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越南风克制不住自己在对方身体上摸来摸去,直到闻琉璃十分尴尬且严肃地咳嗽了一声后才停了下来。 越南风突然从被子里冒出了头,对闻琉璃说:“麻烦关下灯,我要睡他了,谢谢。” 闻琉璃:“” 越南风缩回闻人的怀里,盯着他的下巴看,望着望着就走了神。 撇开身份是剑宗少主不说,先是烛阴剑,后是顾双谨,你这个人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事呢?你难道就真的有那么不一样么?越南风看着闻人,忽然想道。 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每当我知道得越多,就会感觉离你越来越近,你会变得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最后平凡到只会在我的眼里闪闪发光,越南风继续想,我会越来越喜欢你。 带着这样的想法,越南风渐渐昏睡过去,她的意识开始像水中的浮木一样起起伏伏,飘得越来越远,最后上岸时,她的眼睛也随之睁开,紧接着便是冰冷刺骨的湖水淹没她的口鼻,越南风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湖水,气管跟肺部如针锥般难受,口腔里全是浓浓的恶臭跟血腥味。 越南风会游泳,手脚却失去了知觉般麻木,根本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浮出水面,所幸她离岸边不远,然而一片混乱中又被人推了一把,越南风又直挺挺地栽回了充满腥臭的水中。 这难道是凶杀现场么??!! 越南风又不死心地浮出水面,她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眼前是一处十分幽闭的洞潭,只有一丝光线从石缝间透了出来,越南风的眼睛里进了散发着腥臭的潭水,隐隐作痛,在一片昏暗中,她看见岸边正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一个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越南风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那个小孩子朝越南风伸出瘦小的手,似乎想将她捞出来,越南风犹豫了一下才握了上去。 小孩子吃力地将越南风拖上岸,他伸出沾满泥土的手,在越南风湿漉漉的脸上摸来摸去,稚嫩的声音带着沙哑:“你还没死?” 越南风一边咳嗽,一边觉得他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 等她抬起眼睛时,便看见了一双充满着怨毒跟仇恨的眼睛,随后额角便骤然一痛——那个小孩子用尖锐的石块砸中了她的头,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磨得锋利的骨刀,手法恶毒狠辣地割向她的喉咙。 越南风:“!!!” 这他妈是谁家的煞笔孩子???!! 第36章 陆离 越南风迅速地振作了起来,提起力气一把抓住这小孩子伶仃的手腕反剪至身后,将其摁在地上。 刚附到这具身体上不说,还落了水,越南风现在头脑一阵一阵地发晕,耳边甚至有微微嗡鸣,嗓子也止不住地难受,她刚把小孩子摁在地上,就几乎去了大半力气。越南风想了想,直接坐在小孩子趴着的后背上,她一边觉得这个姿势好像在哪个本子里见过,一边感叹小男孩的身体就是如此的柔软。 小男孩:“” “这位小兄弟,”越南风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小男孩偏过脸,斜着眼睛阴测测地盯着她看,恶狠狠地说:“去死吧,女人。” 越南风:“” “你有病吧?!”越南风忍不住想把这个煞笔孩子摁进土里再浇点水重新成长,噫,她这辈子最讨厌的除了唐缠就是小孩子了,前者黏答答得烦人,后者竟然会对着她这张漂亮的脸叫阿姨,简直让人忍无可忍。越南风冷静了两秒,觉得这孩子可能跟自己的前世有什么恩怨,继续说:“你是谁?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越南风发现这一次她穿越之后,脑子里竟然还带着这一世的记忆。 这一世的她依旧叫越南风,是鹿隐派剑宗宗主封起唯一的亲传徒弟,依照辈分,剑宗内人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尊她一声大师姐,再加上她姿容艳丽性格温和,拥有百年难得一见的资质,而且还会做人,平时又帮着常年闭关的师父打点宗门内外,上至剑宗长老下至外门弟子,所有人提起她这个剑宗大师姐都是赞不绝口估计每个门派的大师姐大师兄都自带老好人属性,越南风边回忆边唏嘘。 但是这个整天笑眯眯的大师姐,切开是黑的。 只有穿越过来继承了身体记忆的越南风才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世的她是个什么德行,天赋过人是不假,不过就没放在修行上,整天想着排除异己,专门趁宗主闭关的时候搞点小动作,暗地里怼天怼地,不知道是她智商太高还是强行拉低剑宗整个宗门的智商,竟然没有人发现。这也就算了,问题是她心心念念着铸出一把能够比肩烛阴剑的诛邪剑,因此一直偷偷研究被剑宗拉进黑名单的铸剑之法——拿活人献祭。 这岂止是会做人,连禽兽都当得飞起。 还好死得早。 想到这里,越南风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小正太,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泥,只有那双充满着怨恨和恶毒的大眼睛还算干净。越南风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下,这一世的她有没有渣到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暂且不提,她记忆里压根儿没有这个人,干嘛一上来就苦大仇深似的要打要杀呀? 小正太像是对她感到无比厌烦似的闭口不言,小而偏瘦的身体安安静静地伏趴在地上,越南风并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这货突然暴起伤人。越南风脑子里的记忆只剩个人物简介,至于这是什么地方,又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落进水里,眼前这个小孩是谁这些她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啊?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杀我?”越南风烦躁地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她刚从腥臭的潭水里被捞出来,总觉自己身上有一股臭味,心情实在不算好,于是朝身下的小正太磨了磨牙,凶巴巴地威胁,“再不说我就打你屁股了。” 闻言,小正太费力地扭过头,看着她的眼神特别凶,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要杀就杀,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看了就想吐,恶不恶心?” 越南风:“” 这个小正太口齿不甚清楚,话说短些还好,多说几个字发音就有些含糊,但这并不妨碍越南风特别想掐死他。 “我跟你有仇?”越南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忽然说。 “你真有脸说。”小正太冷笑了一声。 按照这一世她的德行,有仇家是自然的,原以为已经斩草除根收拾干净了,想不到还留了一个。越南风开始猜测:“莫不是杀父之仇?” 小正太斜了她一眼,目光轻蔑。 越南风忽然想起来她前两世玩弄感情的人渣行径,半开玩笑地调侃他说:“噫,该不会是我玩弄了你的感情又抛弃了你甚至想杀你灭口吧” 小正太顿时沉默了,一直写满了“去死吧煞笔”怨毒的脸上竟然闪现出一丝十分微妙的痛苦和伤感。 越南风:“” 越南风:“卧槽!!!你才多大啊啊啊!!!这是要被抓去坐牢的!!!五年啊喂!!!!” 简直禽兽得飞起!! “闭嘴!你吵死了!”小正太恶狠狠地说,“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的!” “啥?”他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陷入“判刑五年”巨大恐惧中的越南风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机会?” 小正太又不说话了,越南风盯着他脏兮兮的小脸看了一阵子,心里腾升出一丝异样,忍着恶心伸手朝旁边的潭中舀了一捧发臭的水,然后一股脑地全往对方脸上摸。小正太目露凶光,本来想一口咬住越南风的手指撕扯下来一块皮肉什么的,不料被早有防备的越南风机智地躲开,伴随着小正太脸上的污泥一点一点地洗干净,一张五官精致可爱又异常熟悉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越南风看着小正太那张缩水版闻人的脸,立刻陷入了沉思。 不就是判个五年么,怕什么。 不对这个思想很危险!!越南风迅速地从闻人的美色中恢复了理智,眼前的小正太洗干净脸之后即使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还一副凶巴巴的表情,越南风看他也自带滤镜,对他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生搬硬套地拿出来以前的那套说辞,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失忆了,真不知道你是谁,过去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我叫越南风,你呢?” “过去的事情?”小正太挑出她话里的几个字又念了一遍,不知怎么,越南风总觉得他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小正太直勾勾地盯着她,冷不防地说:“我叫陆离。” “五采争胜,流漫陆离,你父母给你起了一个好名字。”越南风说。 “不,”陆离面无表情地说,“是你起的。” 越南风:“” 机智的越南风嗅到了一股养成的气息。 “放开我。”陆离动了动瘦弱的身体,催促越南风赶快从她身上下来。 越南风有些不放心:“放开你是可以,但你不能又像刚才那样暴起伤人。” 陆离像是冷静了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越南风立刻放开了他,她身上没剩多少力气了,没工夫跟这个小正太僵持下去,陆离慢吞吞地坐起来,为了防止他再起歹意,越南风特地夺走了他手里的那把锋利的骨刀,在旁边靠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坐了下来。 越南风环视周围,幽闭的洞潭内一大半都是潭水,疑似出口的地方已经被塌陷下的石块堵上了,只有正上方的几处石缝中透露出几丝微弱的光,看起来外面还是白天,一片寂静昏暗中,只有一阵连绵不绝的滴水声传来。越南风默不作声地抱着腿,不远处陆离瘦弱伶仃的身体在昏暗中几乎快变成了一团小小的阴影。 “这里是什么地方?”越南风忍不住问。 陆离语速缓慢,努力咬字清楚:“镇妖墟的一处潭洞。” 镇妖墟?越南风想了一下,镇妖墟是剑宗的一处禁地,镇压着无数凶煞妖兽,她跟陆离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还没等她继续问下去,陆离就抬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摸出来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块尖尖的獠牙,用黑线串起来。 “这条项链很别致嘛。”越南风看了一眼,说道。 “这上面是我母亲的牙齿。”陆离语气冷淡地说。 越南风:“令堂牙口真好。” “我没有父母,是一只妖兽将我抚养长大的,”陆离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递给越南风,“送给你。” 这个情节发展得太突然越南风简直措手不及,等等啊大哥你刚才不是还想杀了我么?现在又是在干嘛!越南风觉得有鬼,委婉地拒绝:“抱歉,我不能收。” “对啊,你从来都是瞧不上这些东西的。”陆离发出一声冷笑。 越南风:“” “那算了,我还是收下吧,”越南风觉得这个小正太全身上下都充满着“爱我你怕了么”的槽点,“谢谢” 还没等她接过来,陆离便一翻手腕,将那条项链扔进潭水里,发出一声轻微的扑通声,那条项链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南风:“” “反正你迟早都是要扔掉的,”陆离恶狠狠地说,稚嫩的嗓音跟他说的话搭配起来有种诡异的违和感,“还不如让我亲手扔掉!” 越南风实在忍不住了:“妈的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