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世界情人》 第一杯鸡尾酒 1912年4月14日,波澜壮阔的太平洋。 一艘巨大的邮轮行驶在海面上,船首螺旋桨高速运转带起层层白浪,水珠四处喷溅,在晚霞的映染下神奇的变成了桔红色。 船上灯火辉煌,远远望去,每一个窗口都像是一颗闪亮的珍珠。 这就是泰坦尼克号,世上最大最豪华的邮轮,上帝也无法使之沉没。 威尔逊船长命令瞭望员仔细观察海面,这段时间他接到附近很多船只发来的冰情通报,今年是暖冬,冰山比往年向南漂得更远。 “船长,有情况!” 听到瞭望员急促的呼叫,威尔逊跑过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冰山吗?多大的体积?距离呢?” “不,船长,有人需要援救!” 威尔逊愣了一下,举起瞭望员递过来的望远镜向外望去,只见邮轮左前方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块木板,木板上面好像趴着一团一个女人! “赶快放救生艇,船员救人,愿上帝保佑那位女士!” 这位船长口中需要上帝保佑的女士,之前乘坐的轮船意外触礁沉没,她抱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漂来的木板幸运地活了下来,并且搞清楚了自己是谁。 她是地球二十一世纪的李澜,杀死最后一个害死好友的畜牲,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她选择了死亡。 然后她穿越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她重生了。 她还是这个世界的李阮君,1893年出生在上海公共租界区北浙江路162号。 父亲是美国监理会遣华教士兼医师爱德华布里斯,母亲李衡哲是乡绅的女儿,于圣玛利亚女校就学,两人在教堂做礼拜时认识,渐渐产生感情结为夫妻,再后来就有了她。 南方闹革命的那一年,也就是1907年,爱德华志愿加入国际援华医疗队,枪林弹雨中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却为掩护一位病人死在战场上,与心爱的妻女天人永隔。 李衡哲强忍爱人罹难之痛,年幼的女儿还需要照顾,尽管如此,她的身体还是如被抽去生命力的花朵般迅速衰败下去。 爱德华离开的第二年,李衡哲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临终前她苦苦思虑女儿的去处。 她和父亲因为婚姻大事不欢而散,那个顽固的老人不能接受他的女儿擅作主张,嫁给一个“吃生肉的黄毛妖怪”,登报发表了与她解除父女关系的声明。 十多年过去,不知道父亲能否看在以往的父女情份上收留他这个可怜的外孙女。 犹豫再三,李衡哲还是给父亲拍了一封电报,没想到电报发出去不久,她便为女儿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爱德华当年舍身相救的病人,不是普通的病人。 郑振泽,北伐革命军总司令,革命胜利后任华夏民主共和国国防委员会委员长,他一直有派遣人手在暗地里保护和帮助李衡哲母女。 郑振泽对恩人/妻子的病情也非常关注,可惜李衡哲病在心头,无药石可医。 他在李衡哲病床前起誓,她的女儿将会衣食无忧,接受良好的教育,决定自己的婚姻 郑家,就是李阮君一辈子的靠山! 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从上海到南京,十五岁的李阮君由郑振泽亲自领着进了郑家。 郑家的根就在南京,华夏民国成立后,南京设国民政府,郑家的势力更加庞大,郑、沈、宋、李,名为南方四大家,实则郑家一枝独秀。 郑振泽儿女众多,李阮君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却是最特殊的,郑委员长多次在重要场合介绍她道:“诸君,这是我最宝贝的女儿,郑家大小姐李阮君。” “郑家大小姐李阮君”这个名号越来越响亮,由南至北,甚至传入庆朝皇族贵胄耳中。 李阮君在郑家称得上如鱼得水,她衣食无忧,吃的用的全是府里最好的,郑振泽得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也都送到她的屋里来; 她接受良好的教育,读的是南京最好的女子学校; 她经史皆通,才华横溢,凤藻报多次刊表她的诗文,众人追捧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唯独在爱情上她栽了跟头,以至于后来赔上了宝贵的性命。 1910年秋,郑家长子绍棠留美归国。 李阮君是在晚宴前见到郑绍棠的,他正在给弟弟妹妹们分发礼物,看到她走进来,温和而不失亲近的招呼道:“阮君,我是大哥。” “大哥好。” 李阮君略带些拘谨的叫了一声,见郑绍棠笑着答应,她放下心来恢复活泼的性子追问:“大哥,我的礼物呢?” 郑绍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又高高举起,眼里带些促狭。 “给我们家阮君准备的礼物,自然是最特别的,你不向大哥说几句好话可没那么容易拿到它。” 李阮君一边做出示弱的动作,一边趁他不注意,踮脚把盒子抢了过来。 她满怀期待的拆开礼物,惊奇的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一小瓶黄酒,只是闻着怎么有股脂粉味道? 郑绍棠看出众人的疑惑,自得的介绍道:“这是我托人专门从法兰西带回来的可可牌香水,可可女士在国外上流社会非常受追捧,她的香水全世界没有几瓶,在我们华国更是独一无二。” “阮君,这礼物够特别吧。” 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得了一句“独一无二”。 李阮君瞄见不远处那几位平素跟她不太对付的郑家小姐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对这瓶香水以及送香水的人更有好感了。 “我很喜欢,谢谢大哥。” 少不更事,李阮君觉得郑家大哥温文尔雅,尤其笑起来和她养得那两只小兔子一样可爱,不免让人亲近。 可是,她当时怎么就忘了狼窝里怎么可能生出一只兔子来。 郑绍棠留任南京政府,回郑宅次数一多,与李阮君的感情越来越好。 那一天,郑绍棠在她院子前站了许久,哀求道:“阮君,你帮帮我。” 郑振泽领导的北伐革命军原本可以一鼓作气推翻庆朝统治,没想到光宣帝求了国外势力帮助,双方久持不下,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涉,决定签署上海条约。 以长江为界,华国一分为二,南方归属革命军,北方依然由庆朝统治。 继续国民革命,完成统一大业,是南北百姓之心声,更是郑家未竟的责任。 郑绍棠当年选择进入西点军校学习,自然是想干出一番事业来,他身为长子在外人看来最有可能继承父业,但他心里清楚,父亲一日没有表明态度,他一日不能松懈,家里还有好几位弟弟等着他犯错。 郑绍棠需要一把匕首,而现在他找到了最合适的那一把。 李阮君离开南京的前一天,郑振泽把她叫进书房,他反常的多吸了几支烟。 李阮君算是了解他,知道这个人此时心情不佳,担忧的问道:“郑叔叔,出什么事了吗?” 郑振泽盯着她,面色阴沉。 “你真的决定回上海?” 李阮君点点头,她向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目光飘移,最后落到他后面的博古架上。 郑振泽没再说什么,他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一把钥匙交给她,摆摆手让她离开。 李阮君惊喜的看着手里的钥匙,这是她家的钥匙,她以为上海的那套房子早就卖出去了。 走出书房的时候,李阮君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郑振泽又吸起了烟,她想开口叫他别吸烟了,对身体不好,张张嘴又很快闭上了。 她转身离开,心想郑家那么多人,她操个什么心呢。 阔别两年,上海没发生太大变化,只是更加新潮了,商店玻璃上贴着酥胸半露的女人的画报,行人也见怪不怪。 李阮君身份不凡,她又年轻貌美出手阔绰,很快成为沪上有名的交际花,上流宴会往往能看到她的身影。 她也常常在家里举办沙龙,邀请那些社会名媛、青年才俊或者上海滩的红人前来聊天跳舞,一时间成为风尚,时人戏称为“162号客厅”。 左右逢源,四面玲珑。 两年间,她为郑绍棠收集了无数情报,帮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郑少将,她得到了什么? 呵,一封叫她去美国的信。 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郑家长子和宋家大小姐即将订婚的消息,他这时候送来信,是怕她纠缠吗? 不,郑绍棠了解她,知道她会乖乖去美国。 李阮君随着庆朝派去西方留学的学生离开华国,没想到轮船半途失事,全员遇难,她却稀里糊涂的到了一个女人的肚子里。 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李阮君出生时前尘尽忘,重新开始人生。 而现在,李澜回到这个世界,一切都记起来了。 前世今生,终究是二十七年的人生经历占据优势,李澜还是李澜。 对她是李阮君时遇到的那些事,李澜也只能叹口气,毕竟她不是她,无法感同身受,她要去过李澜的人生,至于李阮君的那些遗憾,随缘吧。 fg已立,李澜在茫茫大海上幸运地遇到一艘豪华邮轮,她还没来得及向救她的船员道谢,一位大胡子热情地说道:“tt!” 李澜彻底晕了过去,泰坦尼克号不是走大西洋航线吗?她现在下船还来得及吗? 第二杯鸡尾酒 船艏的最前端,一对男女亲密的依偎在栏杆旁,男人指着大海向他的女伴讲述着什么,女伴面露微笑。 查尔斯的笔在速写本上迅速划动、勾勒,这对情侣的形象已经画完,他正在涂抹女人裙摆的阴影。 好友费奇正和一个吸着烟的陌生青年聊得火热,他们谈论的内容断断续续飘进他的耳朵里。 这时,几条狗被仆人牵着来到甲板遛弯,威风凛凛。 “那是十分典型的良种狗,哼!头等舱的狗到我们贫民窟来拉屎撒尿!” 查尔斯抬头看了看那个吸烟的青年,接口道:“让我们知道这世上还有阶级之分。” “怕我们不知道吗?” 青年把烟又狠狠吸了一口,起身向查尔斯伸出手来。 “卡尔文克莱因。” “查尔斯莱德。” 作为平民尤其是平民中的年轻人,他们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简单,彼此仅需要介绍一下自己的姓名,就可以成为朋友。 查尔斯年纪不大,也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但是生活教给他的知识,足以使他从直觉上就能分辨出一个人的良莠:卡尔文克莱因会像费奇那样成为他的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起来,费奇爱听故事,恰巧卡尔文有一肚子的新鲜事,两人一拍即合。 查尔斯听了一会卡尔文关于海盗和宝藏的故事,觉得没什么意思,他打开自己的画夹,继续先前没有完成的涂抹阴影的工作。 “你的画卖钱吗?” 卡尔文看着查尔斯的画,好奇的问道。 查尔斯没有回答,卡尔文不解的抬起头,发现他的新朋友正呆呆的看着前方。 他顺着查尔斯的目光望去,夕阳的残照里,一位妙龄女郎站在上层甲板凭栏眺望,她那长长的乌黑柔顺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高高扬起。 比船上其他女性更加温柔的脸部轮廓、白嫩的肤色和曼妙的身姿,在金色夕阳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辉,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查尔斯觉得她太美了,美得无法用他所知道的任何词汇去形容,这种美使他沉迷,使他除了眼前这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女郎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些没能逃过卡尔文那双虽然年轻却已饱经世故的眼睛,他只需一瞥,便足以了解新朋友的所思所想――毕竟大家都是同龄人。 但与查尔斯不同的是,卡尔文很了解自己的身价,凡是他不能拥有的,他从来不会去奢求,更不会为之努力,阶级的烙印给他定下了不可逾越的界碑。 “算了吧,查尔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卡尔文嘲弄的说道,他的话并无恶意,只是不想朋友陷进去。 查尔斯没有听见。 现在,对查尔斯来说,时间仿佛停滞了,艺术家所固有的审美视点,使他看到了一般人无法看到的魅力。 在他笔下的模特并非没有绝色,可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就是她了”这样奇妙的感觉。 卡尔文戏谑地抬起手臂在查尔斯脸前晃动,他想把他的朋友从那不可能实现的情惘中拉回来,他没能理解一个艺术家对美的迷恋与执着。 一切对美的追求才是超脱肉/欲和私情的。 当然,查尔斯并没有这样的道行,但是他对艺术的理解与追求却是向着这样的目标迈进。 “她就是我的缪斯,我一定要知道她的名字。” 卡尔文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查尔斯,尤其是在查尔斯说出前面那些疯话后。 而站在上层甲板的李澜并不知晓她刚刚俘获了一个年轻人成为她的超级粉丝,不过就算她知道了这件事也只会苦笑。 前路渺茫,粉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李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获救的第二天下午,通过和医生的谈话,她确定此泰坦尼克号非彼泰坦尼克号,毕竟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泰坦尼克号已经圆满完成了两次航行任务。 更何况邮轮行驶在太平洋上,遇到冰山的概率微乎其微。 她目前要担忧的是生存问题。 “李,晚上来参加宴会吧,死里逃生,你需要一些消遣。” 威尔逊船长人未到声先至,他的嗓音洪亮,非常有穿透力。 “船长,下午好。” “午好女士。” 威尔逊船长接着之前的话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过来吗?” 李澜摇摇头,她正在思虑将来,哪有闲心去饮酒作乐。 我们的船长用充满智慧的眼睛盯着这位苦恼的女士,理解的说道:“去参加宴会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而不是这冷清的露天甲板。”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李澜本就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抵达美国后她需要的不正是本地人的帮助,泰坦尼克号上大把的有钱有社会地位的美国人,她在这里能憋出什么好办法来。 威尔逊船长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欣慰的点点头。 夜晚,头等舱宽阔的宴会厅内,名流显贵云集于此。 “这艘船是人类造船史上最伟大的作品。” 说话的人是加西亚艾略特,他是泰坦尼克号的拥有者,英国著名的实业家和造船商。 在头等舱,最有身份的人往往要聚在一起共进餐饮,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一种上流社会的交际方式,而这种交际的实质内容充斥着权利与财富的展示,现在正进行的就是这样一种活动。 “我们的工程师马尔克斯安德鲁先生,从船的骨架到整艘船的建造,全部是他一手设计的。” 侍应生站在旁边给每位客人倒酒。 餐桌上除了泰坦尼克号的老板艾略特和他提到的工程师外,还有匹兹堡钢铁大亨伊恩卡内基、卡内基的未婚妻乔治亚汤普森和她的母亲海莉、百万富翁雅各布阿斯特及其妻子玛德琳娜、西部大石油商约翰布朗的夫人夏洛特就坐。 对于老板的褒奖,马尔克斯安德鲁矜持地笑笑。 “唔,我也只是出力建造这艘船,但是要讲构思,那还要说是艾略特先生,他提出要建造一艘规模空前绝后的轮船,要豪华舒适,无与伦比” 说到这儿,安德鲁稍稍停了一下,等待侍应生把酒斟满。 “于是船就来了,梦想成真!” 应景的恭维话、由衷的感叹、无意义的随声附和交织在一起,人们彼此寒暄,酒像是兴奋剂,将人们的感官刺激到神经的末梢。 晚礼服掩盖下的身体热起来了,语言变得放肆大胆了,行为变得轻浮了。 突然,宴会厅静了下来。 身穿红色真丝长裙、臂上斜搭着黑色薄纱披肩的李澜挽着霍克利先生的手臂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光彩夺目。 霍克利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他同情李澜的遭遇,一直在帮助她,这次也是他听说李澜参加晚宴,主动把自己贡献了出来。 “欢迎这位来自华国的美丽女士,她战胜了死亡,值得我们表示敬意。” 卡内基率先鼓起掌来,众人紧随其后,宴会厅一时间成为掌声的海洋。 李澜点头示意,没人能猜到那优雅外表下的暴躁,她超级不喜欢被人围观啊,好想打人!冷静冷静! 在侍应生的引导下,李澜和霍克利先生来到卡内基这一桌就坐。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 李澜扫视众人,当她的目光落到坐在卡内基旁边的年轻女士身上,惊得要跳起来,那张和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露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如果不是她确定自己身处一个真实的世界,她差点以为自己在经历一场超时代的全息电影。 “这是我的未婚妻乔治亚,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会合得来。” 卡内基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位未婚妻。 “幸会,乔治亚小姐。” 乔治亚汤普森神情冷淡,微微点头以示回应,李澜莫名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敌意,难道是她的雷达出了故障? “李,你和我见过的华国人长得不太一样,你的英语说得也很好。” 面对布朗夫人的好奇,李澜暂且放下心里的疑惑,专心回答道:“我是华美混血,我的父亲来自麻省的一个基督教家庭。” “恕我冒犯,你是教徒吗?” 卡内基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先生,我们华国有一句古话‘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所以我并不是教徒。” “好巧,我也不是教徒,最近重新看了达尔文先生的著作” 两人从宗教聊到生物再聊到哲学再聊到艺术,都被对方渊博的学识吸引了,最后还是李澜败下阵来,停止了这一场讨论。 “我认输,卡内基先生,你像学者远过于商人。” “谢谢你的赞美。” 卡内基很高兴得到这样一位有知识有教养又漂亮的女孩儿的夸奖。 乔治亚汤普森气坏了,她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伊恩从来没有这样忽视过她,想到这里她狠狠瞪了对面那个可恶的女人一眼,饭后甜点也没胃口吃了,站起身匆匆离开。 卡内基连忙对桌上的其他人说声抱歉,担心的追了过去。 李澜低头反省,她不该和一位有妇之夫聊的那么带劲,可这也不能全怪她,谁让这位乔治亚小姐长得那么像露丝,而露丝和杰克才是深入人心的一对情侣,露丝和伊恩? 图样突森破,都怪这个世界不按套路出牌! 第三杯鸡尾酒 上等舱的咖啡厅,海莉汤普森正与另外两位贵夫人聊天,说起女儿乔治亚,她总是自鸣得意,滔滔不绝。 “女孩子读大学的目的不就是要找到一位合适的丈夫吗?乔治亚做到了,她的朋友都以她为榜样,时常向她请教。” “确实,卡内基先生很有钱,人也不错。” 两位夫人随声附和,忽然她们发现那位被她们视为暴发户的胖夫人夏洛特布朗朝这边走来。 “老天,那个粗俗的女人过来了。” “在她坐到我们这里之前赶快离开!” 说着,三人同时站起了身。 海莉也收住炫耀自己女儿的话头,尽管都是上流社会成员,但对那些从下层混出来的新贵人,她们仍存有明显的反感和歧视。 未等三人离去,布朗夫人已经走到她们面前,亲热地说道:“早上好,我正想找你们喝茶呢!” “对不起,太迟了,我们正要到甲板上去散步。” “那好极了,老在屋里呆着我也怪闷的,你们想听最新的花边新闻吗?” 布朗夫人没听出她们要甩开她的意思,也许是听出来了在装傻,她满不在乎地尾随她们走出咖啡厅,来到甲板上。 “李,很高兴在这里遇见你。” 布朗夫人开心的朝李澜打招呼,相较那些装模作样的贵夫人,她更愿意和这位大方的年轻女士交往。 来得真是时候! 李澜感慨万千,她在这里站很久了,等着看海洋上的日出,除此船上也没有其它的消遣,电脑、手机、f这辈子她都等不到了,感觉整个人生都是黑暗的。 “那是罗特伯爵,整个泰坦尼克号上最有财富的人物之一,旁边是他娇小年轻的妻子麦菲。” “哈哈,她还在竭力掩饰她已经怀孕的事实,老夫少妻真够荒唐的。” 李澜看着站在不远处那位体形已经有些变化但仍然穿着线条分明的紧身衣的夫人,也觉得有几分可笑。 “看那一对是拉斯古威和他的情妇莫莉,他们倒快活了,可怜古威太太还被蒙在鼓里,在家照顾六个孩子。” “那边是安娜夫人,她可是‘女人中的哥伦布’,专门设计大胆的睡衣,在贵族圈中非常有名。” 布朗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与视线所及的各位行注目礼,得体而有礼貌,可李澜听得出,她说起他们的口气充满着嘲讽。 真是奇妙,她瞧不起他们,他们也看不上她。 “夫人,这个早上我们不至于无聊透顶了。” 李澜看着下层的甲板,意味深长的说道。 布朗夫人瞧过去,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她即将有一桩新的谈资了。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孩正在吵架,看情形那两人应该是父女关系,父亲给了女儿一巴掌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甲板。 女孩神情痛苦而激动,她跑向下舷梯,白裙被风吹动,长长的裙摆在后边飘起。 船艉甲板上空无一人,四周静悄悄的。 女孩跑到甲板的尽头,双手抓着船栏,面向漆黑的海水,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她抬脚踩到离甲板约三十公分高的栏杆上,身体前倾探出船外,接着伸出腿跨到了船体的外沿,在窄得只有十几公分的边缘上站直了身体。 如果此时刮来一阵海风,或是那抓住栏杆的手指稍一松弛,女孩就会葬身大海,必死无疑。 “你不要做傻事!” 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不远处的甲板上喊道,他是察觉到异常尾随她跑下来的。 “后退,别过来!” 年轻人不动声色,缓缓移动脚步,靠近这个要自杀的女孩。 “你站住,你再靠近,我马上跳下去!” 年轻人挺直身子,双手插入裤袋,一副漫不经心、与己无关的样子。 “你还想活着,如果你想死,你早就跳下去了。” “你以为我不敢跳下去吗?” “你不敢。” “我父亲为了他的生意,要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 女孩委屈的控诉道,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她不知道她为何要对一个陌生人显露软弱。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有男朋友,我不想嫁给那个又胖又丑的老头儿。” “因为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就要放弃只有一次的性命?” “无关紧要?你是无关紧要,可你嘴里轻松说出的‘小事’关系到我后半生的幸福,你要我一直忍着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忍到我死?” “你知道海水有多冷吗?” 年轻人没有回答女孩的质问,反而提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小时候,我和父亲在家乡湖泊的冰上钓鱼,我不小心掉进水里,湖水冷极了,像千万把刀刃刺进你的身体,在里面胡乱搅动,你会在水里透不过气来,大脑一片空白,疼痛难忍” 女孩瞪着海水,又回头看了看年轻人,眼睛里流露出几分恐惧和犹豫。 “不要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救了,活着就有机会。” 年轻人慢慢走近女孩,语重心长的劝解道:“你是独立的个体,你可以反抗,可以逃跑去任何地方,去过任何你想要的生活。” “你的男朋友会陪着你,你们会养两三只猫,你们一起晒太阳,喝下午茶” 女孩渐渐沉浸入年轻人为她勾勒的美好场景中,年轻人则趁机冲上去抱住女孩把她提到甲板上,由于他用力太猛,二人同时摔倒了。 三名船员发现这边情况不对,赶过来后就看到了这副景象:女孩仰天躺在甲板上喘着粗气,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趴在她的身上。 船员们面面相觑,显然想到了可能发生的罪行。 一名船员厉声道:“往后退,别动!” 年轻人站起来,对船员的误解感到好笑,他无奈的将双手插入裤袋,认为没必要解释什么。 这时已有人找来船上的警卫,将年轻人推到角落看管了起来。 “胆大包天的下等人,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那位父亲不知何时来到甲板上,他把女儿护在身后,对年轻人吼叫道。 威尔逊船长也来到甲板上,他从船员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同样气愤的看着年轻人。 女孩意识到父亲他们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刚才发生了意外,我倚着栏杆看风景,没想到太入迷又太靠前,差点掉下去,是他救了我。” “真的吗?” 父亲看着女儿,又看看站在角落的年轻人,怀疑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对您撒过谎。” “我们可以作证。” 一直在上面围观的李澜突然开口,她可是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好戏。 “我和布朗夫人可以作证,您的女儿没有撒谎,确实是那位年轻人救了她。” 布朗夫人跟着点点头,示意她身边的女士没有作伪证。 众人抬头望着上层甲板,威尔逊船长挥手示意,再次得到李澜肯定的答复,松了一口气道:“幸亏有两位女士在,要不然我们就误会了一位勇于救人的英雄。” 威尔逊船长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知道了事情真正的真相,立刻给年轻人平反。 “那就这样吧,我们回舱房。” 父亲见事情真相大白,想带着女儿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奖赏那孩子?” 威尔逊船长忍不住问了一句。 “噢,当然要。” 父亲拿出钱包抽出二十元递给年轻人,用施舍的语气问道:“够了吗?” 年轻人有些生气,他能感觉出女孩的父亲对他的轻视,他一点也不想要这笔屈辱之财,可是想想好友和他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咬咬牙还是收下了。 不要白不要,我也不是什么正直的人物,年轻人这样想着。 父亲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了甲板,其他人跟着离开了。 甲板上恢复安静。 哦,年轻人还没离开,他兴奋而忐忑,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见他的缪斯,他的缪斯看到他做好事,还为他说好话! 可他收下了酬劳,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 “我叫查尔斯莱德,谢谢您的正义执言。” 李澜看着下面的年轻人,脑里飘过一条弹幕――要不是你长着小李子的脸,鬼才替你主持正义。 没错,查尔斯拥有莱昂纳多的那张帅脸,还是巅峰颜值! “我是个穷画家,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能为您画一张画吗?作为小小的报答。” 查尔斯略带期待的问道。 “不必了,等你成为世上最好的画家再送我一幅画吧。”杰克的画,还是留给露丝。 不对,她又忘了这个世界没有杰克,也没有露丝。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好神奇,泰坦尼克号上有个像露丝的乔治亚,还有个像杰克的查尔斯,不同于电影的是,这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 “我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好的画家,到时候你不能再拒绝我的画!” 李澜摆摆手和布朗夫人离开了甲板,海风中传来她微不可辨的道别,但查尔斯听到了。 他的缪斯说:“查尔斯,美国再见”。 第四杯鸡尾酒 二十世纪初期,洛杉矶港就已成为美国西部最大最繁忙的海港,成千上万吨货物从这里输往世界各地,或从这里上岸,再经纵横北美大陆的铁路网运入各个城市。 1912年5月7日,天蒙蒙亮,泰坦尼克号驶入洛杉矶港,结束了为期四十九天的海上航行。 李澜扶着帽子跟着布朗夫人走下船梯,她的脸色是平静的,心境却迥然不同,终于踩到陆地了,再在船上待下去,她都想跳海了。 虽然洛杉矶的气候四季宜人,但此时正值春夏交接,空气有些干燥,李澜抿抿嘴唇,嘴里弥漫起熟悉的血腥味。 忽然,她感受到一股热烈的目光,抬头望去,还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就被布朗夫人的问话拉走了全部注意力。 “我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接受那份工作,你们华国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尤其是女性。” 李澜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笑道:“夫人你这样说,我对你口中的工作是越来越好奇了。” “好吧,是我多想了,你可不是普通的华国女性。” 布朗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身上的赘肉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我有位朋友是一家剧院的经理,他们那里长期招收演员。” 剧院演员? 李澜眼前一亮,演戏是除文学外她最大的爱好,她大一时就加入了学校的戏剧社,大三那年还被选为戏剧社的社长,如果她能进入布朗夫人介绍的剧院当一名演员,岂不是工作与兴趣兼顾,两全其美! 布朗夫人心里有谱了,她拉住李澜的胳膊,急匆匆的拦下一辆汽车道:“我们直接去剧院,中午正好可以和梅杰一起吃饭。” 李澜哭笑不得的被行动力p的布朗夫人拽上了车,坐在车上有空闲时间了,她继续思索之前的疑问。 她的感觉不会出错,刚才在码头上绝对是有人注视她,可美国不应该有她认识或认识她的人啊? 李澜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把这些疑惑埋进心里,等待答案某一天会自己蹦出来。 汽车开出去不久,两个男人从码头一座集装箱后走了出来。 近看这两人,差距鲜明。 一个身形略矮,五官平庸;另一个俊美迷人,气场强大。 “先生,您已经在这里耽误很长时间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威尔明顿。” 被他唤作先生的俊美男人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耽误时间?是我那位好堂兄等不及了吧!” “走吧,先生。”矮个子顶着对面男人带给他的巨大压力,继续催促。 男人不再说话,大步向码头外走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李澜离开的方向,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来日方长,先解决掉那些上下乱窜,像老鼠一样惹人讨厌的家伙。 这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人盯上的李澜抵达了目的地。 说起百老汇,更多人想到的是被誉为“美国戏剧中心”的纽约百老汇街,无数经典剧目如歌剧魅影、猫、西贡小姐等,从这里走出然后闻名世界。 当然,这是她几十年后取得的骄人成绩,我们把目光转向二十世纪一零年代,洛杉矶市也有一条百老汇街,李澜就是被布朗夫人带到了这里。 “我喜欢这条街。” 李澜看向车窗外,原来洛杉矶的这条百老汇街就是唐人街,那些熟悉的建筑风格、汉字、亚洲面孔,迅速驱散了她初至这个国家的陌生感。 汽车停到了林肯剧院门前,可能因为早上剧院还没有开门,显得十分冷清。 “林肯剧院是开在百老汇街上的第一家剧院,非常有名,整个洛杉矶也是排在前几位的。” 布朗夫人一边带路一边介绍道:“我和丈夫经常带孩子来这里看剧,次数多了和这里的经理梅杰赫本也就成了朋友。” 李澜打量着她们身处的走廊,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旧而不破。 地上铺着崭新的印花别致的毛毯,墙上挂着一幅幅肖像画,交叉着一座座散发着昏黄光芒的壁灯,不免让人产生一种漫步在时空隧道里的错觉。 “梅杰人很好,你不要紧张。” 李澜点点头,她们已经来到走廊的尽头,布朗夫人正在敲门。 是一个小男孩开的门,布朗夫人递给他十元钱,让他出去玩了。 “那是小梅杰,最古灵精怪了。” “哦!亲爱的夏洛特,你又给他钱。” 一位发际线堪忧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抱怨的说道:“他的母亲已经扣光了他所有的零用钱,还有我的,作为他天天吃糖把牙吃坏的惩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背着玛丽塞给小梅杰钱,这样看来,咱俩一起犯的错。” 梅杰看着房间里另一位女士,连忙转移话题道:“我听说你今天刚返回洛杉矶,怎么带了一位女士到我这里来?” “这是华国的李,她之前乘坐的轮船遇到了海难,她幸运的被泰坦尼克号救了。” 布朗夫人拍拍李澜的手臂,同情的说道:“她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有亲人朋友接济,你这里不是招聘演员嘛,我就带她过来了。” 梅杰摸摸脑袋,打量着李澜。 “你想做演员?” “我喜欢演戏。” 李澜大概知道他有些为难,理解的说道:“梅杰先生,你不用困扰,我对工作没什么要求,做杂活也行,怎么也要先填饱肚子。” “林肯剧院可是你们赫本家传了好几代的,你不会连一个小小演员的任用都无法决定吧。” 布朗夫人在旁边撺掇,李是她的朋友,长的漂亮,学识渊博,性格又好,怎么也不能委屈她做杂活。 梅杰苦笑,出声解释:“不是我不愿意,我是怕耽误李,剧院最近走下坡路,工资都快开不出了,好几名主演因此离开了。” 布朗夫人皱皱眉头,她前段时间去了英国,不太清楚洛杉矶的近况,所以也无法分辨梅杰说的是真话还是推托之词。 “梅杰先生,我上学的时候接触过西方戏剧,这样,我去舞台上表演一段,你再决定是否录用我?” 梅杰看着李澜真挚的表情,迟疑了一下,最后点头答应了她这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空旷的表演厅,只有一名演员和两名观众。 李澜表演的是莎剧仲夏夜之梦中女二号海丽娜的片段―― 赫米娅:晚好,美丽的海丽娜。 海丽娜: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嘲笑吗?真是讨厌的女人啊,不要以为自己美丽,就可以高高在上。 赫米娅:我没有。 海丽娜: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狄米特律斯没有选择我,而流连于你身边?因为你更美丽不是吗? 赫米娅:随你怎样说,不过请放心吧,他再也不会见到我,明晚莱赛德和我将要逃离此地,我们相约在森林里见面,我最好的朋友海丽娜,请你为我们祈祷。 莱赛德:我们也会祈祷狄米特律斯爱上你的,再见海丽娜。 海丽娜:等等,狄米特律斯。 狄米特律斯:虽然我很感谢你告诉我赫米娅私奔的事情,不过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海丽娜:你打我、骂我、不理我都行,只要允许我留在你的身边。 狄米特律斯:够了,我不想看到你! 海丽娜:为什么?女人应该是坐着被人求爱,可我却为了你这些都无所谓,我会继续追着你跑,这份仿佛置身地狱的痛苦,就是我的天堂。 李澜结束了表演,台下响起少而热烈的掌声。 “先生,你觉得我可以加入剧团吗?” 梅杰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道:“李,我很抱歉,你不适合我的剧团。” “为什么!梅杰,李表演的那么好,剧团为什么不留下她?” 布朗夫人对好友的答复难以置信。 “就是因为她的表演太出色了,我才不能留下她。” 梅杰痛苦的回答,天知道他的拒绝是多么艰难,“李有表演的天份,留在赫本剧团只会害了她。” “既然你的本意是想留下我,那么决定权现在在我手上。” 李澜从台上跳下来,走到梅杰身前,认真的说道,“我要加入剧团。” “李,你应该站到更好的舞台发光发热,而不是在林肯剧院对着无数的空座位表演。” 虽然梅杰这样说,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产生了小小的期待,如果说李留下来,那剧院是不是有救了? “我们东方人相信缘分,我遇到布朗夫人,布朗夫人又带我认识了你,这就是缘分,而且梅杰先生这么好的人值得我去相信,相信赫本剧团不会在你的手上衰落,它只会越来越辉煌。” 梅杰被李澜的这番话深深触动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留下她! “可我暂时只能付给你很低的薪水。” “我的要求并不高,管吃管住就好。” “我看那些演员都不用真名,你也给自己重新起一个名字吧,总不能大家都叫你‘李’吧。” 布朗夫人兴致勃勃的建议道。 李澜微微侧头,看着前方的舞台。 “既然我加入了赫本剧团,那就叫李赫本,梅杰先生不会在意吧?” 梅杰当然不会在意,这种把双方绑在一条船上的事,他只希望多多益善。 第五杯鸡尾酒 一家剧团凭什么可以得到观众的热烈追捧? 显然,这是演员、幕后工作者、剧目、舞台效果、宾至如归的剧场服务等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但是没有人会否认剧目在其中起到的巨大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作用。 也许有人会疑惑:那演员呢,不应该是富有表现力的演员更重要吗? 事实上,戏剧发展到现在,早已不是几百几千年前两三位演员主宰舞台的模式,天才演员的出现也许可以成就一部剧目,但一部剧目不需要多么天才却可以成就一批演员。 林肯剧院如今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吸引观众的创新性剧目。 众所周知,莎士比亚是所有剧作家中最负盛名的一位,许多剧院愿意把莎剧作为常规剧目搬上舞台,因为总有不少观众吃这套。 可近些年来戏剧行业渐渐萎缩,再经典的剧目也挽救不了这股颓势,面对这种全行业的困境,剧院经理只能制作“新的蛋糕”来挽留观众。 林肯剧院也尝试过新剧目的创作。 去年,剧院接连上映了黄金西部的玫瑰和兰乔的女孩,讲述了上世纪淘金热背后的生存与死亡、爱情与嫉恨、孤独和离去等,这样描绘了加利福尼亚地方色彩的剧目竟然反响平平。 也是在这两部剧后,林肯剧院害怕再次遭遇滑铁卢,不敢再创作新剧目,只能依靠老剧和一些念旧的观众勉强维持运营。 所以,当梅杰听到李澜提出表演新剧目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反对。 “剧院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我们不做出改变,只怕会越来越糟。” “黄金西部的玫瑰和兰乔的女孩的失败,已经证明了林肯剧院走这条路走不通。” “走不通吗?那为什么潘多拉剧院的公爵夫人当初一炮而红。” 李澜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她在布朗夫人的陪伴下走访了洛杉矶多家剧院,并做了仔细调查和研究,才向梅杰提出自己的建议,虽然这个建议很快就被梅杰拒绝了,但她有信心说服他。 “这是个意外,整个洛杉矶就他家成功了,也不知道安德烈乔生那个混蛋走的什么狗屎运!” “梅杰,你看过这部剧吗?”李澜没跟他争执,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当然,我从不缺席好的剧目。” 梅杰自傲的答道,他之所以选择留在林肯剧院而不是像他的兄弟们那样去了别的领域工作,不仅仅因为这是赫本家的家族事业,更是因为他对戏剧有着非同一般的喜爱。 “薇薇安出身中产阶级家庭,不愁吃穿,从小就是父亲母亲捧在手心的宝贝儿。” “成年以后,父亲把她嫁给里斯特华伦公爵,不可否认,这里面存在父亲的私心,但他对女儿的爱护也是母庸置疑的事实。” “薇薇安和里斯特的感情一直很好,几年以前,薇薇安为挽救患重病的丈夫的生命,瞒着他变卖了父亲赠给她的公司股份,送丈夫到国外疗养。” “她做这一切都是源自对里斯特的爱,并且不打算把自己所做的这件引以为傲的事情告诉他。” “薇薇安需要保持原有的生活品质不变,从而避免引起丈夫的怀疑,她非常节俭,甚至偷偷在夜间做一些抄写工作来挣钱。” “父亲责怪薇薇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华伦家有自己的产业,她不应该为了维护里斯特所谓的贵族尊严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薇薇安则埋怨父亲冷血无情,她和丈夫是一体的,没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既然父亲把公司股份给了她,她有权利处理自己的所有物。” “薇薇安和父亲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里斯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妻子卖掉公司股份并和岳父断绝往来的事情,他大骂了她一顿,带着情人去了另一个城市。” “里斯特的反应给了薇薇安致命一击,幸福婚姻是假的,模范丈夫是假的,所有的美满都是假的。” “薇薇安的父亲病重,他虽然恼怒女儿的不争气,更多的还是心疼,他把公司管理权交给了侄子,而薇薇安虽然不能干涉公司,却拿着公司最大的分红。” “里斯特看到妻子又有了大笔财富,可以支持他奢靡的贵族生活,立刻改变态度,对薇薇安忏悔起来。” “可是经过这一场风波,薇薇安已经看透了丈夫卑鄙自私的丑恶嘴脸,毅然离开了里斯特带给她的‘公爵夫人’光环,寻找新生活。” 梅杰听着李澜有条不紊的复述完剧情,钦佩的说道:“您真是我生平所见的女士中,记忆力最好的!” “谢谢夸奖,我记忆力一向很好。” 李澜毫不谦虚的承认了,又恢复到严肃状态发问:“梅杰,你觉得这部剧为什么会成功?” 梅杰毕竟是专业人士,略一思索回答道:“第一,公爵夫人的剧本是丹尼尔伊利卡和乔赛普里奇撰写的,由亚历山大盖洛作曲,他们都属于意大利戏剧界最顶尖的那批人,强强联手,作品质量没得说。” “第二,这部剧是根据路易朗的短篇公爵夫人改编的,有书迷打底,很容易被美国观众接受。” “第三,也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美国戏剧界进入了瓶颈期,这部来自意大利的戏剧出现的正是时候,观众们已经期待新奇的东西很久了。” “新奇的东西?” 李澜晃了晃手指,反驳道:“在我看来,一点都不新奇,公爵夫人的剧情很大众,痴情的女人、无情的男人、欺骗的婚姻,真诚、虚伪、新生。” “哪有那么简单!好多剧目都有这样的情节,怎么没有火起来?” 梅杰有些不服气,事情要是那么简单,他至于天天愁眉苦脸的。 “就是因为它不简单!薇薇安卖股份的事暴露时,里斯特根本没有对妻子的愧疚,反而大骂她是‘撒谎的人’‘可恶极了’,是‘不信宗教,不讲道理,没有责任心’的下贱女人。” “薇薇安重新拥有股份后,里斯特马上换了一幅面孔,乞求妻子原谅他的鬼迷心窍,此时薇薇安看透了他们夫妻关系的虚伪和自己在家中是个钱包的可悲情况,她作为一个女人要求独立的人格,就必然同整个社会的道德、法律、宗教发生矛盾。” “薇薇安认识到这个社会的道德、法律、宗教等等对女人都是不合理的,当里斯特企图用法律来约束她时,她走上了反抗的道路。” “梅杰你是当局者,而我是旁观者,对于观众来说,称霸舞台十多年的商品剧要为其它剧种让出一方空间了。” 梅杰听得目瞪口呆,赶脚好有道理的样子,他要被说服了怎么破! “从古至今,爱情是永恒不变的主题,我相信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追求自由的爱情,尤其是一份至死不渝的自由爱情的诱惑。” “剧本怎么办?剧院签的那些剧作家可写不来你要求的剧本,你不会想改编罗密欧与朱丽叶吧?” “我可不敢碰莎剧,至于剧本嘛,我心里早就有大纲了。” 李澜自信的说道,为了证明她的决心,她还伸出来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动作。 梅杰怀疑的看着她,越想越不靠谱,赫本演戏的天份他承认,创作剧本那可是另一个领域。 “英国有一位作家,摩根罗伯森,十四年前他出版了一本名叫徒劳无功的。” “然后呢?” “描写了一艘号称永不沉没的豪华巨轮泰坦号,从英国首航驶向大洋彼岸的美国,满船都是有钱的乘客,人们在这巨轮上尽情地享受。” “砰的一声,这艘巨轮在途中撞上了冰山。” “我可是刚从泰坦尼克号上下来,‘没有实现的预言:假如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这个广告怎么样?” “厉害!” 梅杰伸出大拇指表示心服口服,并且许诺道:“只要你这个剧本写好,我立马给你找一位作曲大师。” 李澜摸摸下巴,试探的问了一句:“我听说盖洛大师最近暂居洛杉矶,正为新剧寻找灵感?” “又被你猜中了!” 梅杰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这个赫本,就不能让他保留些神秘感嘛。 “ok,ok,我写剧本,你找人。” 李澜戴上帽子和手套准备离开,轻笑出声:“我们尽快开始排练,亲爱的梅杰,我等不及尝尝被众人追捧的滋味了。” 通过热火朝天的报刊广告,还有李澜在泰坦尼克号上结识的显贵人物在上流社会的宣传,徒劳无功成功成为观众们今年最期待的剧目之一。 1912年9月21日,李澜来到美国的第五个月份,徒劳无功正式上映。 这部剧,林肯剧院投入了所有财力,能否取得成功,关系着剧院的生死存亡。 舞台前,观众席上坐满了人。 舞台后,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准备。 “紧张吗?”梅杰低声问道。 李澜看着镜子里自己浓妆艳抹的模样,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悦耳的铃声响起,徒劳无功第一幕,开始! 第六杯鸡尾酒 第一幕第一场 地点:一等舱餐厅 人物:简奥斯汀、珍奥斯汀、查尔斯奥斯汀 旁白:查尔斯是位严肃的家长,他要控制一切,包括女儿们的婚姻。 珍:我亲爱的妹妹,不要再忤逆父亲,你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安心做一位新娘吧。 简:不,我才不会像你那样逆来顺受,生活是我自己的。 查尔斯:你自己的?你冠以奥斯汀之姓,就必须服从长者的决定。 简(点燃一支香烟):那我放弃奥斯汀的荣耀,你赶我走吧,你不是一向愿意这样做吗? 查尔斯(生气):简,把烟熄掉!你看看你的样子,还像一位受过教育的年轻淑女吗? 简(将一口烟全部喷在查尔斯的脸上):我从来不是什么淑女,也不想当淑女。 查尔斯(愤怒):我不管你怎样想,回到美国,你就嫁给宾利家族的少爷。 简:父亲,你真要牺牲女儿的幸福,把她嫁给一个陌生人?看看我可怜的姐姐,她在痛苦中度日。 珍(低声):我没有痛苦。 简(不屑):难道那个滥酒的恶徒带给你的是幸福? 查尔斯(离席):随你说吧,你也只能说说了,我和你未来的丈夫已商量好,泰坦尼克号抵达纽约,你们就完婚。 简(看着珍,跟着离席):可恶,他就是这样控制我们的,你选择了屈服,我可不会。 珍:我年轻美丽的妹妹啊,时间会证明我的话,你不要白费力气,最后徒劳无功。 第二幕第一场 地点:一等舱宴会厅转船艉甲板 人物:简奥斯汀、艾伦等 旁白:简孤独地坐在长桌旁,冷漠的表情与热闹的宴会形成强烈的对比。在这里,她找不到真实,看不到生活的价值,行尸走肉的日子耗费了她的青春,也熄灭了她生活的火焰,一走进这间大厅,她就感到窒息与绝望。终于,简再也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毅然站了起来,她不顾父亲难看的脸色,不顾上流社会的礼仪和风度,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简(扶着栏杆):这幽暗的的海水,波涛汹涌,足以消散我所有的忧愁。 艾伦(跑上场,气喘吁吁):女士,我随你来到这里,你是要抛弃尘世的一切去到那天国? 简(哈哈大笑):好心人,我从没那样想过,躲到死神的黑袍下,是懦夫所为。 艾伦(与简站到一块儿):是我唐突了。 简:不,绅士先生,多谢你没有用武之地的搭救。 艾伦:你的眼睛里满是忧愁,女士,如果你愿意,我乐于倾听。 简(沉默一会):我顽固的父亲要把我嫁出去,已经发出五百封请柬,纽约的名流都会来参加订婚典礼我在茫茫人海里拼命挣扎,大声喊叫,没人听,没人理 艾伦:你爱他吗? 简(不高兴):这真荒唐,我们才认识不久我当然不爱他,我和他没见过几次! 艾伦(宽容的笑笑):我不该那么无礼的追问,你想看我的画吗? 简(惊讶):没想到你还是一位艺术家。 (艾伦把画夹递给简) 简(打开画夹):真好,一流的作品。 艾伦:可巴黎的画评家不懂欣赏。 简:巴黎!你还去过巴黎? 艾伦:我的父母在我15岁时去世,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于是我离开家乡,四处流浪,去了很多地方。 简:抱歉,谈起你的伤心事。 艾伦:我们扯平了,你刚刚不也对我谈起了你的伤心事。 简(看看天空):艾伦,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明天见。 艾伦(挥手道别):明天见。 第三幕第一场 地点:泰坦尼克号及海上 人物:简奥斯汀、艾伦、珍奥斯汀、查尔斯奥斯汀等 旁白:船体划过冰山,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冰块的落水声,响彻夜空甲板上空,飞舞的冰屑在灯光的照射下放出耀眼的光彩,正在甲板上拥吻的简与艾伦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扰,他们困惑地抬起头,旁边一块突出的巨大冰山划过船身简和艾伦趴在船舷上,目送那移动的怪物远去,现在它只剩下一片暗蓝色的影子,刚才与冰山的突然相遇在这两个年轻人心里留下极深的印象,说不上是好奇多于恐惧,还是恐惧多于好奇,但是这场突发事件把刚才的浪漫一扫而光。 艾伦:情况不大妙。 简(严肃):应该告诉父亲和珍。 艾伦(点头):我去找船长。 简(走向头等舱):父亲、珍,刚才发生了件大事。 查尔斯(冷笑):不错,的确是件大事,你又和那个下等人厮混。 简:你真是无理取闹。 简(面对珍):船撞上冰山了。 查尔斯:那又怎样,这可是“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船长(大喊上场):大家穿上救生衣! 查尔斯(抓住船长胳膊):怎么回事? 船长(低声):船要沉了。 珍(不敢置信):这太可怕了。 查尔斯(拉着女儿们):我们快走,救生艇位置有限。 船员:妇女和孩子先上船! (查尔斯原本不可能上救生艇的,但在他的花言巧语下,他成功抢到了位置) 珍(伸出手):快来,简,还有空位。 查尔斯:上来,简。 简(后退):你们走吧。 查尔斯(生气):简,你在做什么?快上船! 简(跑走):父亲、珍,再见。 简(回到船上,大声):艾伦!艾伦! 艾伦:你怎么还在船上?你没有和他们登上救生艇吗? 简:我下来了,我不能丢下你! 艾伦(大力推开简):你必须走,去船上等我,等泰坦尼克号上乘客疏散完毕,我就去找你。 简:你不走我也不走。 艾伦:我是一个成年男人,我有义务救助那些妇女和儿童,简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 简(被船员拉走,流泪):记住你的话,一定要来找我。 第四幕第一场 地点:海上 人物:简奥斯汀、艾伦等 旁白:艾伦没有失约,他找到了简,可惜救生艇上没有空位,他只能扒在船边。 简:艾伦,我们交换,海水会冻死你的。 艾伦(冷的发抖,声音断断续续):你不许动我身体比你禁得住,简你同不同意我要给他们公司写投诉信。 简(脸贴在艾伦的手上):我爱你,艾伦。 艾伦:简,别这样没到告别的时候时候。 简(流泪):你会得救,会活下去,你会长寿,你会死在暖和的床上,不是这儿,不是今晚,不是这么死,你懂吗? 艾伦: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登上泰坦尼克号,我能认识你简我满足了,我还有还有一个心愿你必须答应,要活下去不不能绝望,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艰难,快答应我,简答应我一定做到。 简:不要说了,我们都会得救的。 艾伦(声音越来越弱):一定做到 简(失声痛哭):我答应,我答应 第五幕第一场 地点:奥斯汀家 人物:简奥斯汀,珍奥斯汀,查尔斯奥斯汀 旁白:泰坦尼克号事件后,归家的简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而查尔斯还是老样子。 查尔斯:简,宾利家族的少爷又打来电话询问你的情况。 简:我不好。 查尔斯:我体谅你的心情,已经为你拖延了两个月,现在,你必须给我个交代。 简:我不要嫁给他。 珍(摸摸简的头发):妹妹,你不要再任性了。 简: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查尔斯(生气):那个死人!简,你又提起这件让我大失颜面的事情。 珍(劝解):父亲,那都过去了。 查尔斯:一个未婚女孩抱着一具男尸不放手,如果没有我的阻止,你是不是还要把他带入奥斯汀家?! 简:你猜对了。 珍(推搡简):不要再顶嘴,你上楼去,我和父亲说。 查尔斯(愤怒):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魔鬼! 珍(拉走查尔斯):父亲啊,您的女儿刚刚从死神手中逃出来,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简(楼上卧室,持匕首对着手臂一道道划下):我答应了你,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么艰难,一定活下去。 简(开始哼唱): 因为我不能停步等候死神 他殷勤停车接我 车厢里只有我们俩 还有“永生”同座 我们缓缓而行,他知道无需急促 我也抛开劳作 和闲暇,以回报 他的礼貌 我们经过学校,恰逢课间休息 孩子们正喧闹,在操场上 我们经过注目凝视的稻谷的田地 我们经过沉落的太阳 也许该说,是他经过我们而去 露水使我颤抖而且发凉 因为我的衣裳,只是薄纱 我的披肩,只是绢网 我们停在一幢屋前,这屋子 仿佛是隆起的地面 屋顶,勉强可见 屋檐,低于地面 从那时算起,已有几个世纪 却似乎短过那一天的光阴 那一天,我初次猜出 马头,朝向永恒 (剧终) 第七杯鸡尾酒 红色的幕布落下,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响起,夹杂着观众们嘈杂的议论声。 毋庸置疑,林肯剧院新剧目徒劳无功的首演取得了巨大成功! 盖洛坐在观众席上,这是他的习惯,每当有他参与创作的剧目上映时,他都会这样做,以观众的眼光挑剔剧目,再应用到新的作品中,从而不断取得进步。 虽然他一直有跟进徒劳无功的彩排工作,但是更加完整更加精致的剧目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是把他震撼到了。 当李澜扮演的简奥斯汀持匕首对着手臂一道道划下时,眼睛里的疯狂与脸上的冷漠形成了极致鲜明的对比,观众们沉浸在演员营造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惊扰到她。 成功的作品,不俗的演员。 如果外界知晓向来吝啬夸奖的作曲大师亚历山大盖洛给这部剧目如此高的评价,只怕会更加坐不住了。 很快,演员和工作人员上台谢幕,观众们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梅杰站在李澜的身边,郑重介绍道:“这就是女主角简奥斯汀的扮演者――李赫本,让我们再一次把掌声送给这位表演堪称完美的女士!” “谢谢,谢谢大家,我是一位新演员,能得到大家的赏识深感惭愧。” 李澜对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动情的说道:“在这里,我要感谢泰坦尼克号及船上的所有乘客,是他们从海洋中拯救了我的生命。” “感谢夏洛特布朗夫人,她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并把我引荐给了林肯剧院;感谢经理梅杰,他给了我上台表演的机会,一直支持我的工作。” “最后,感谢所有为徒劳无功付出心血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我们成功了!”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一些敏感而多情的女士感动地流下眼泪来。 “我宣布,徒劳无功首演正式结束,接下来请大家关注林肯剧院公演信息。” 梅杰带领众人又一次谢幕,然后离开了舞台。 盖洛已经在后台等候多时,看到李澜走下舞台,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迎了上来。 李澜笑着接过花,打趣道:“没想到我表演生涯的第一束花竟然是盖洛大师送的。” “赫本,你的表演太出色了。” 盖洛面露微笑,赞赏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表演最有张力的女演员,我希望你能到我的新剧来担任女主角。” “你个混球,赫本可是我们剧团的,你想叫她去演戏可要先过我这一关。” “我就要她当我女主角。” “我偏不让。” “我就要!” “我就不让!”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男人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拌起嘴来,那画面,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李澜无奈的说道:“盖洛,徒劳无功刚刚结束首演,还有接下来的公演呢,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演员替代我之前,我是不可能离开的,谢谢你的邀请。” 梅杰听到李澜给出的答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盖洛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不用着急,我只是有那么个大体的思路,剧本还没有出来。” 李澜哭笑不得,原来盖洛许给她的是一张空头支票啊。 亚历山大盖洛的新剧不知道在哪里,徒劳无功的公演却迫在眉睫。 公演两周以来,林肯剧院一天两场的安排远远不能满足观众的需要,再加一场的呼声日益高涨,可是考虑到演员的身体状况,两场已经是极限了。 更要命的是,随着口碑的扩散,东部城市力邀赫本剧团去那边表演,李澜、梅杰等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累并快乐着。 若说徒劳无功的火爆引得大小报刊纷纷报道,那么美国社会上发生的另一件事则稳稳占据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杜邦三巨头”曲终人散。 杜邦家族是美国最古老、最显赫、最富有的家族。 老杜邦出生于法国钟表世家,他是一位出色的政治活动家,1783年参加美英巴黎谈判,结识了后来成为美国第三任总统的杰斐逊。 老杜邦的小儿子安德烈杜邦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他对政治不感兴趣,却十分喜欢化学。 在父亲的帮助下,安德烈进入法国中央火药局,追随拉瓦锡学习高级爆炸品制作技术。 二十八岁时,安德烈随父访美,他偶然发现美国的火药质量奇差,远远比不上法国货,嗅到商机的安德烈决定在美国开办一家火药厂。 1807年,杜邦家族在美国特拉华州威尔明顿市的白兰地酒河畔创建了杜邦公司,杰斐逊考虑到和老杜邦的关系,给了杜邦公司第一笔政府订单,与美国历史几乎同步的杜邦公司,开始了其光荣之旅。 1907年,杜邦百年大庆,也是在这一年,公司领导人亨利杜邦突然离世,几个年迈的董事措手不及,无人愿意担当杜邦的新领袖,他们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杜邦公司卖给竞争对手费尔南多罗萨公司。 董事会中唯一的年轻人,创始人安德烈的曾孙阿尔弗雷德l杜邦提议,他与两个堂兄弟安德烈k杜邦、爱德华杜邦携手接班,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杜邦三巨头”。 可惜三巨头没能继续走下去。 去年,爱德华接替安德烈的总裁职位,为了更大程度地控制公司,在他精心设计下,安德烈将手中的股份卖给了他。 现在,掌握公司股份大权的爱德华将矛头对准了阿尔弗雷德。 无视外界甚嚣尘上的议论,杜邦公司董事会如期召开。 “阿尔弗雷德,你还不是输在我的手上。” 爱德华坐在阿尔弗雷德的身边,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阿尔弗雷德瞥了他一眼,神情冷淡,没有对方想要看到的一丝一毫的沮丧。 爱德华对他这个堂弟的反应很不满意,嘴里继续吐出刺激性的话语。 “我们这一辈,祖父最器重你,动不动就拿你的事迹来敲打我们,他要是知道他最宝贝的孙子即将像一头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公司,会不会气得从墓地里跳出来?” “到如今,你还在维持这幅假惺惺的高傲外表,我告诉你,你不会有翻盘的机会。” “你,阿尔弗雷德,我的手下败将!” “你能不能闭嘴?” 阿尔弗雷德终于开口,他最讨厌叽叽喳喳的生物了,好吵。 爱德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在他心里,阿尔弗雷德只能这样可怜的装腔作势摆摆样子了。 杜邦公司十一位大股东,投票结果如爱德华预料的那样,阿尔弗雷德今后不再担任杜邦公司总经理一职。 爱德华看向阿尔弗雷德,迫不及待的想见证他的失魂落魄。 “你们的事办完了,该办我的事了。” 阿尔弗雷德站起身来,接下来的话却震惊了会议室中所有人。 “我拥有杜邦公司20的股份,现赠予阿比盖尔杜邦,相关手续已提交事务所。” 你疯了!这些股份的价值你不会不清楚,你全给了阿比盖尔!” 爱德华惊声道,因为太过在意,他的表情前往未有的扭曲与可怖。 “她是我们的堂姐。” “她已经嫁出去了!” 阿尔弗雷德懒得回应爱德华的质疑,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会议室。 杜邦公司外已经聚集了大批记者,他们都想得到第一手新闻――谁会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权力争夺战中获胜? 看到当事人出来,这些记者赶紧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提问。 “先生,您最先从公司大楼出来,是不是证明您输给了爱德华杜邦?” “阿尔弗雷德先生,可以说是你一手拯救了走向衰落的杜邦公司,现在这种情况,你是否感到寒心?” “对于您和公司另一位领导人的矛盾,是不是存在什么内/幕?可不可以说一下?” “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阿尔弗雷德环视众人,一言未发。 他的助理马修明白他的意思,挥手向人群示意,等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高声说道: “我代表阿尔弗雷德先生向各家媒体公布以下声明:我和杜邦公司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在杜邦公司的所有股份都赠给了阿比盖尔杜邦女士。” “另,我和杜邦家族同样没有关系,从今天开始,美国不再有阿尔弗雷德l杜邦,只有阿尔费雷德洛克菲勒,谢谢合作!” 短暂的安静后,所有记者疯狂了,这绝对是本年度最有爆点的的新闻。 “您为什么要把股份赠给他人?” “先生,你是不看好杜邦公司的前景吗?” “阿尔弗雷德先生,是什么原因让你脱离杜邦家族?” 阿尔弗雷德拒绝掉任何采访,在助理和保镖的护送下上了汽车,扬长而去。 车内,马修犹疑的看着他的老板。 “您真的打算离开杜邦家族吗?” 阿尔弗雷德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的说道:“杜邦家族?” 终于离开了,这个家族带给他的只有灰色的回忆和禁锢而已。 第八杯鸡尾酒 1913年春,徒劳无功开始了全国巡演,从西海岸到东海岸,收获了无数掌声与鲜花。 应布兰登伯拉斯科先生的邀请,巡演最后一站定在纽约。 伯拉斯科是百老汇的领军人物,同时是一位著名剧作家,纽约当红女演员雪莉芳登就是出演他的作品弗吉尼亚的勇士中的女主角而备受关注。 李澜与这位先生的交谈十分愉快,正是借助伯拉斯科的引荐,她才能如此迅速的在百老汇站稳脚跟。 伯拉斯科的夫人琳达恵曼晚年撰写回忆录向人们讲述了这一次宝贵的会面: “那是七月的一天,阳光明媚,当我听到门铃响起跑去打开大门时,看到赫本倚在门旁,她看上去十七岁左右,后来我知道她已二十岁了。” “她穿着长长的风衣,迷人极了,在她之前我很少见其他人穿那种样式的衣服,之后大街上的女士都开始穿着长长的风衣” 百老汇人起初是不屑的,他们有自身的骄傲――纽约百老汇是美国的戏剧中心,而一个来自靠上世纪淘金热发展起来的城市里的默默无名的小剧团,能表演出什么让观众叫好的剧目。 尽管有多家报纸给这部剧发出了褒义的评价,但在百老汇人看来那些都是溢美之词,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来的。 兰开夏剧院在百老汇二十多家剧院中排行前三,伯拉斯科是这家剧院的标杆人物,向来说一不二。 此时,徒劳无功在纽约的第一场演出正在这里进行。 时间慢慢过去,一出剧目由发生到发展到高/潮,观众们融入其中,随笑而笑,随哭而哭,“看好戏”真正变成了看好戏。 谢幕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一位年轻女士入戏太深,对着舞台上饰演男主角的演员亚当大喊:“艾伦,你不是说不会离开简吗?简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都是你的错,我恨你!” 李澜忍俊不禁,回到后台赶紧托工作人员送了一束鲜花给这位可爱的女士,以示安慰。 无辜躺枪的亚当叹了一口气,郁闷的说道:“我要不要也送一束花,告诉她艾伦知错了?” “哈哈,我以为你已经习惯这种激动的粉丝了,你怪赫本吧,剧本是她写的。” 艾米耸耸肩,幸灾乐祸的说道,她在剧中饰演珍奥斯汀,一位悲情姐姐。 “跟我没关系,剧本这种东西有自己的思想,我的笔被它控制了,写出来的都是它自己想要的剧情,你们一定要信我啊。” 亚当和艾米鄙视的看着这个为推脱责任竟然碰瓷自家剧本的无良母亲。 “赫本小姐,有您的花。”就在大家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位工作人员在门外喊道。 无视掉其他人促狭的目光,李澜走到门边,疑惑的打开了门。 “我不是告诉前面不再接受送花吗?怎么又送进来了?” “是我拿进来的,赫本你到办公室来,我有事情和你谈谈。” 回她话的是梅杰,他站在走廊拐角处,昏沉沉的灯光下,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李澜更疑惑了,出什么事了吗?梅杰的语气这么沉重。 送来的花已经放在梅杰的桌上,李澜进屋就注意到那是她最喜欢的雏菊,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件事,是巧合吗? 很快,她就知道,不是巧合。 梅杰双手蒙住脸庞,沮丧地说道:“赫本,有人邀你共进晚餐。” “你都来和我说了,看来无法拒绝。” 李澜下了结论,如果她没有猜错,雏菊也是那个人送的。 “阿尔弗雷德洛克菲勒,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如雷贯耳,长期盘踞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我一度怀疑这些报纸是他家开的,怎么?是他邀我晚上吃饭?” “传言他性格古怪,不好相处,所以我担心你。” 梅杰越想越难受,他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他的剧团和他的演员身上。 “阿尔弗雷德洛克菲勒脱离杜邦公司自立门户,没想到深藏不露,竟然不声不响的和政府搭上关系做起了军火买卖,那么大的势力,我没法回绝,除非我们不想回洛杉矶了,早知道出这档子事,我就该领着你们老老实实待在洛杉矶。” “华国有句古话‘千金难买早’,梅杰,如果你早知道这件事那你就是神明了。” 李澜无所谓的说道,她早就设想过类似情况的发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别把事情看的那么糟糕,我们应该庆幸,约我的是一位有权有钱的年轻帅哥,而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真的,你能这么想我好受多了,都是我人微言轻,保护不了你。” 梅杰愧疚的说道,一边憋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眼眶红红的。 “你不要这样想,我觉得也许这是上天赐予我的一次机会,你知道我不想永远站在戏剧表演的舞台上。” 梅杰从桌后走出来,给了李澜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耳边低声道:“上帝保佑你,我的女士。” 瑞吉酒店,纽约市地标酒店之一,自1904年开业以来,深受上流社会的青睐。 阿尔弗雷德把晚餐约在这里,在李澜看来,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李澜随着侍应生来到阿尔弗雷德提前订好的位置,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竟然没有选择私密性更加出色的包间,而只是外面一个简简单单的双人桌。 “很高兴见到你,洛克菲勒先生。”李澜摘下帽子放到腹前,柔声问候道。 阿尔弗雷德十分有风度的为她拉开椅子,在她坐下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晚上好,赫本小姐,希望我的冒昧邀约没有打扰到你。” 大哥,你打扰到我了! 李澜心里呐喊,嘴上却说道:“当然不会,我很荣幸接受您这样出色的人物的邀请。” “我看了你们的表演,非常好!全剧围绕着剧名展开,简一心要逃开父亲的安排,而珍一直劝她接受,坚信妹妹的斗争徒劳无功,简嗤之以鼻,认为姐姐是个胆小鬼。” “在泰坦尼克号上,简遇到艾伦,两个年轻人在一次次的相处中有了感情,这份感情甚至通过了死亡的考验,可惜艾伦离开了她。” “失去爱人的简虽然外壳依然正常,其实内心早已崩溃,她的父亲想要继续控制她,困于艾伦遗言的简无法解脱,只能通过自残寻求片刻的安宁。” “第一幕时珍的话得到了证明,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李澜发现阿尔弗雷德说出这些剧评时神情有些不自然,偏偏十分流利,语速适中,感情充沛。 老天,他不会背的别人写好的稿子吧,要不要那么拼。 呃感觉她自作多情了。 李澜的注意力又转到对方的用餐礼仪上,一举一动都十分符合上流社会的要求,让她这位半道出家的速成者自相惭愧。 “赫本小姐,你一直在观察我,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阿尔弗雷德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动作优雅。 “抱歉我失礼了,洛克菲勒先生,您知道自己对女人的吸引力。” 李澜窘迫的道歉,她承认她被男色迷了眼,两辈子加起来奔五十的人,还是个处女,不能怪她如狼似虎啊。 “叫我阿尔弗雷德就好,‘洛克菲勒先生’这个称呼对你我来说太生疏了。” “那好,你叫我赫本就可以。” 李澜简直不想吐槽了,她要速战速决,嫖资到手穿衣就走。 “阿尔弗雷德应该不太喜欢戏剧吧?你可以聊聊你喜欢的话题,不用迁就我。” 阿尔弗雷德有些迷茫,可惜对面那位自诩聪慧无双的女士没有观察出来,实在是他严肃正经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这家酒店是阿斯特上校建造的,方便他的母亲与上流社会的朋友举行派对和宴会,这里提供度身定制的居住环境和服务,还有很多休闲设施,很适合休息。” “顶层长期有我的套房,一会儿我带你上去看看,有不满意的地方直接和经理说。”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李澜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挑逗的笑容。 “那我们现在就上去,别让你等急了。” “我急什么?”阿尔弗雷德疑惑的问道。 “想玩情趣?放心,我吃饱喝足了,有的是精力陪你折腾。” “我是有和你上床的,可那是我们结婚以后的事情。” 阿尔弗雷德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当然,你现在有,我也能满足你,反正早晚都要做的。” “结婚?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李澜看到男人无辜的表情,感觉头都大了。 “那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带我去房间?” “你之前住的酒店一点也不好,你还有那么多场表演,住这家酒店更好啊!” 阿尔费雷德委屈的说道:“原来我在你眼里竟然是那种仗势欺人的恶棍形象。” 李澜只想静静。 你在追我,我以为你想嫖我,这tm就尴尬了。 第九杯鸡尾酒 “洛氏巨头深夜幽会女演员,瑞吉酒店春风一度!” 梅杰举着报纸缓缓念道,眼露调侃。 “赫本小姐,请接受我的采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上了头版头条,什么感觉?” “嗯还不错,虽然我不太喜欢以这种桃色新闻获得关注。” 梅杰无奈的摇摇头,随手把报纸扔到桌上。 “我真是白操心了,你呀天生适合这个圈子,还有昨天你们谈的怎么样?” 李澜扶额,一副不想深谈的表情。 “别提了,愁死个人了。” 她能不愁嘛,你说两个人与的碰撞加上力与美的结合就ok了,谈感情多伤感情。 梅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是真没想到,照片上挺高大威猛的一男人,原来中看不中用。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把我送到房间门口就走了,所以我才郁闷,我引以为豪的魅力哪去了?” 梅杰的想法全写在脸上,李澜就是想装作没看见也装不成,虽然她现在无法理清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可也不能坏心的任人误会他。 “你这是虎口逃生,多小的几率,我说你安安生生的吃完一顿饭,还不甘心起来了!” 李澜回想起昨天晚上阿尔弗雷德认真说“请接受我的追求”的样子,竟无语凝噎,如果只是一夜情关系,她还能理直气壮地索要回报,哪像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难受死了。 “这些事你自己斟酌吧,我只有一句话:万事小心。” 李澜见梅杰表情如此悲壮,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放心,阿尔弗雷德人很好,我们相处的也很好,总之,一切都好。” “我们还是说说工作吧,你今天怎么没安排晚上的表演?” “你不知道?菲尔德剧团在美国巡演的最后一站也定在了百老汇,今天晚上我打算带你去看看,他们剧团有一位喜剧表演上的天才,说不定你能在他身上学到点东西。” 李澜感兴趣的问道:“菲尔德剧团,英国那个雷登菲尔德吗?” “就是他,这次是他们剧团在美国的第二次巡演,上一次巡演我记得是去年六月结束的,还是在洛杉矶,可惜你当时在海上错过了。” “菲尔德剧团可是被称为‘笑料工厂’,既然有机会观看他们的表演,我肯定会好好珍惜的。” 李澜和梅杰相视一笑,那笑容中的意味深长像极了两只奸诈的狐狸。 如果说百老汇代表了美国戏剧界,那么伦敦西区则代表了英国戏剧界,而从历史传统来讲,西区要比百老汇悠久得多。 百老汇排行前三的剧院中,就有一家以“伦敦西区”命名的剧院,菲尔德剧团把表演地点定在这里,或多或少存在一些东道主的感情。 “一姓之差。” 李澜盯着舞台上的男主角,他的表演风格让她想起了地球上那位喜剧大师。 “你是和我说话吗?” 梅杰侧过头疑惑的看着李澜,他刚才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听错了。” 李澜的手指一下接一下的敲打着座位的把手,趁转场的间隙,她开口问道:“梅杰,真要邀请查理斯特林来我们剧团?我听说他私生活非常混乱。” “我知道,但是这些不能掩盖他表演上的天赋。” 李澜敲打把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忽然想起一句她忘了从哪里看来的话――对于那些取得骄人成就的伟大人物,良好的品格,最多只是点缀品而已。 “你和他谈,还是我和他谈。” 梅杰的目光停留在李澜的脸上,一字一顿的答道:“当然是你,美人计。” “你现在可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等我回去就把你的恶行告诉玛丽,让她替我收拾你。” “老天,放过我吧,玛丽一向站在你那边,她要是知道我利用你的脸蛋,会撕了我的。”梅杰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可怜巴巴的求饶道。 “啧啧,这演技,做剧院的经理真是委屈你了。” 李澜不再和他开玩笑,正经的说道:“那就明天中午,我尽力把他挖过来,不过你最好有计划失败的心理准备。” “我明白,菲尔德和我有点交情,表演结束后,我领你去后台,你借机和斯特林打上交道。” 去年,菲尔德剧团在林肯剧院完成了最后几场表演,所以梅杰才会说他和雷登菲尔德有点交情。 李澜对菲尔德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是个典型的商人”,接下来几人的谈话也证明了她的看法。 也许菲尔德比较关注新闻,也许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他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 李澜能感觉出,这种热情不是因为她的身材和脸蛋,或者其它,如果她没猜错,是因为她和阿尔弗雷德的暧昧关系。 妈蛋,报纸捕风捉影就招来一只大黄蜂,那要是确定关系甚至两人结婚的话摇头,不敢想了。 受不了菲尔德眼里的绿光和谄媚,而且她想要搭上话的目标不在屋里,于是李澜推脱屋里闷热,去到了后面的花园,碰巧见证了一场男女撕逼。 几分钟后,撕逼女主哭着跑了,跑过她身边时还撞了她一下,男主则开始向她大倒苦水: “凯莉是我的初恋,她是一名舞蹈演员,当时她在我之前登台演出,我对她一见钟情” “我抓住时机,问她愿不愿意在周末与我见面,她点头同意了。” “在几次相处中,我疯狂地爱上了她,不久便向她求婚,但这次我被拒绝了” “我觉得既然不能在一起,两个人就不应该再见面了,这是我最后的决心。” “现在,她又来找我说愿意嫁给我,我是老好人吗?我当然不能接受这样反复无常的女孩” 我不想知道你是不是老好人,但是,我看起来很像善解人意的小白花吗? 李澜目光微冷,强势的打断了他的话,“斯特林先生,您的私事还是不要说给我这个外人了。” 拿前女友撩妹的男人,绝逼是人渣! “我看了您的表演,非常传神,同为演员实在佩服您的舞台功底,” 李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说明来意:“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您三日后共进午餐,不必紧张,只是我们同行之间的小小交流。” “咳,是我的荣幸才对。” 查理斯特林也没有话头被堵的恼怒,一副爽朗阳光的好男人作派。 “可惜我刚来纽约,还没来得及去看赫本小姐的徒劳无功,但我相信您的表演同样不会让人失望。” “拙作,有机会请您指正。” 李澜谦虚一笑,对他点了点头道:“那就这样,我们到时见。” 李澜和查理斯特林告别离开了花园,她不喜欢和这个人独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偏见作怪,总感觉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身上盘旋。 回去的时候,梅杰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见到查理斯特林了?” “我骗你干什么,碰巧在花园遇到人,已经约好三天后见面。” “你和他交流了,怎么样,说服他的可能性大不大?” “菲尔德剧团留不住他。” 梅杰非常兴奋,兴奋到李澜都不太好意思出声打击他。 “查理斯特林有野心也有能力,菲尔德剧团留不住他,我们更留不住了,我觉得他可能会跳槽到更大的剧团或者公司。” “尽可能试试吧,我们剧院太缺人了。” 梅杰叹声道,他知道林肯剧院的现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但他还是十分着急。 “对了,你们约在哪儿?别太寒酸了,免的他认为我们怠慢他。” 李澜撇撇嘴,她选的地方,不仅不寒酸,而且十分高大上。 三天后,纽约第五大街和东五十五大街交汇处,瑞吉酒店。 “没想到赫本小姐在如此高档的酒店招待我,真是受宠若惊。” 查理斯特林举杯示意,他说的是心里话,他确实没料到李澜把他约到了这种地方。 “您太客气了,我十分喜欢这家酒店的鳕鱼柳,也是这儿的招牌菜,您一定要尝一下。 查理斯特林叉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不由的点点头道:“不愧是顶级酒店的招牌菜,美味至极。” “赫本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想挖我去你们剧团?” “是,但我知道你不会过来。” “怎么会?有赫本小姐的剧团,我是十分愿意捧场的。” “斯特林先生,请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 查理斯特林识趣的笑笑,说起了正事。 “我和菲尔德的合约截止到今年九月,在你之前,启斯东公司找到了我,我已经答应去他们那儿,所以赫本小姐的邀请我只能忍痛拒绝了。” 启斯东公司,李澜若有所思,她记得这是家喜剧电影公司。 “我和赫本小姐一样,不甘心于一方小小的舞台,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又会变成同行吧。”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查理斯特林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李澜的眼睛,用诱惑的语气道:“赫本小姐,我们那么多相似的地方,您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不用考虑!” 李澜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被这熟悉的声音堵了回去。 查理斯特林则看过去,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十杯鸡尾酒 “你怎么来了?” 李澜已经习惯此人的神出鬼没,但她真的好想问一句:是不是大公司的老板都这么闲,闲到我能以一天十次往上数的频率遇见你。 “和生意上的朋友在这边吃饭。” 阿尔弗雷德轻描淡写的解释道,好像他真的是碰巧遇到了熟人,出于礼貌过来打声招呼。 (助理马修举手:老板,你知道赫本小姐约了男人吃饭后,掰断两支笔,划坏三份文件,跪求赔偿啊!) 李澜暗戳戳的想是不是她太敏感了,不然这短短两句话怎么叫她听出好几层意思来。 “这位先生是?” 查理斯特林友好的朝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男人笑笑,然后他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李澜,等待她的介绍。 “一位朋友,斯特林先生不必在意。” 阿尔弗雷德心里是不满意“朋友”这个定位的,但是考虑到娶妻之路任重道远,不急于这一时。 “你们吃的怎么样,要不要在上些菜,我买单。”他要先从金钱上杜绝这个情敌和他家澜澜可能出现的牵扯。 查理斯特林打量着对面一坐一立的两人,心中有了计较,美人既然沾不得,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还是尽快抽身吧。 “不必了,我和赫本小姐该谈的事情谈完了,下午还有演出,我先走一步,你们聊。” 李澜站起来和阿尔弗雷德一起把人送走了,关于谁买单的问题欢迎大家围观我们男主大大咬牙切齿的表情 “澜澜,你怎么答应那个小白脸买单的要求了,万一他叫你请回来怎么办?” “那就请回来,有什么问题吗?” 李澜看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露出委屈答答的小媳妇表情,有点头痛。 “你能不能正常点,我可不想和一个傻瓜谈恋爱,将来有了宝宝还要担心他的智商。” 阿尔弗雷德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道:“澜澜,我只考虑了结婚,你已经考虑到我们的宝宝了,你真厉害。” 请不要和第一次谈恋爱的男(女)人谈论“你正不正常”的问题,因为他(她)的关注点永远落到奇怪的地方。 “最近公司有对外业务,我要带人去那边工作,你能不能等我回来?” 向来以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等标签示人的洛大总裁,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也不由的患得患失起来,他才和她说上话,现在离开,再次相聚她会不会已经爱上别人? 李澜好笑的听着阿尔弗雷德含糊不清的唤她“澜澜”,如果不是他当初缠着她要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否则就叫她“宝贝”“甜心”此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爱称,她才不会把她的真名告诉他。 李澜又有些心软,她见过报纸上的他,英武不凡,虽然现在还是黑白照片的天下,但他的出彩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她也见过他在属下面前指点江山,气势迫人,身为这个时代金字塔上的顶尖人物,他有这个资格。 她更见过他在她身边的小心翼翼,收敛了所有锋芒,唯恐她有丝毫不满。 “短短五天,你喜欢我什么,这张漂亮的脸蛋吗?” 李澜抚上自己的脸庞,男人如此委曲求全,让她有些心疼又有些迷惑。 阿尔弗雷德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请不要贬低我的爱情,澜澜,你认识我五天,而我认识你已有三百天。” “原来码头上的人是你。” 李澜恍然大悟,在洛杉矶港的码头,她感觉有人在看她,没想到那个人就是阿尔弗雷德。 “我们本可以更早认识的,可惜我被一些事绊住了脚。” “所以,没有一时兴起,只有长长久久,赫本小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李澜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抱歉,我答应你等你回来,其它的以后再说。” “不要说抱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阿尔弗雷德有些失望,不过能得到李澜的承诺,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送你回去,有事打电话,我已经吩咐他们留意你的消息,最高级别。” 阿尔弗雷德开车把李澜送到兰开夏剧院,看着她解开安全带,他重复道:“等我回来。” 李澜笑着点点头,挥挥手走进了剧院。 阿尔弗雷德等到看不见李澜的背影后才发动汽车离开,他少见的感慨起来: 爱情啊,真是个恼人的东西,如果他有魔法,他就把心上人变成拇指姑娘揣在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这样才不会刚刚分开就开始想念。 李澜正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离开了美国,她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三天过去、四天十八天过去,他还没有出现。 八月初,徒劳无功结束了巡演最后一场演出,梅杰早早订了回洛杉矶的车票。 李澜坐在空荡荡的观众席上,此时她无比想念前世那个她用了三四年的vvo手机,如果有手机,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失去了阿尔弗雷德的音讯。 “你果然在这里。” 梅杰出现在表演厅门口,慢慢走到她的旁边坐下。 “你怎么来了?”李澜侧头看他,不解的问道。 梅杰把手里的车票递给她,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谁年轻时没瞎过眼?赫本,好男人多的是,何必被这种不值当的感情所困。” “我没有为情所困。” 李澜辩解道,可是她的声音在梅杰明若观火的眼神下越来越轻,她确实没有到为情所困的地步,但也动了心,被阿尔弗雷德这样有颜有钱的男人追求,谁都会动心的。 “你还年轻,很容易被洛克菲勒那样的人吸引,但像他那样有权有钱不缺女人的人,是不会谈真感情的。” 阿尔弗雷德有权有钱不缺女人,但他不需要其他女人,他对她是真心的,李澜对自己说。 那她为什么要不开心呢,他叫她等他,她等就好了,何必庸人自扰。 “梅杰,我去收拾行李了,明天见!” 梅杰摸不着头脑,女人都是这么善变吗?刚才还不开心,现在就兴高采烈了。 不管了,他也去收拾行李了,出来四五个月,还真想玛丽和孩子们了。 位于纽约曼哈顿中心的中央火车站,始建于1903年,今年2月2日正式启用。 “看到我们头上的星空穹顶了吗?据说这是法国艺术家海卢根据中世纪的一份手稿绘制出的黄道十二宫图,共有两千五百多颗星星,它们的位置由灯光标出,一通电源满目生辉,可惜现在是白天,我们没机会看到那副美景了。” 李澜震撼的看着大厅里的壁画与浮雕,听到梅杰的抱怨撇撇嘴,能见到如此艺术的车站就不错了,要知道地球上中国的火车站,除了人和人挤人外什么都没有。 “经理,那些星星是不是画错了,怎么是反的?” 梅杰见有人提问,得意的说道:“孤陋寡闻了吧,曾经也有游客提出过这个问题,以为是艺术家犯下的错误,其实恰恰相反,这是他的天才构思,因为从上帝视角俯瞰星空与人类的视角正好相反。” “换句话说,这是从星空以外的世界看星空。” “看到问询处顶端的那四面大钟了吧?中央火车站的镇站之宝,这四面钟的盘面都是用猫眼石制造的,价值大约在一千万美元到两千万美元之间。” 李澜看了看一千多万美元的钟表上的时间,催促道:“行了梅杰,别卖弄你从宣传手册上死记硬背下来的知识了,火车来了,我们快走吧。” 听到这话,众人哗啦啦的朝入口赶去,万一错过了火车,票价那么贵,还不心疼死他们。 李澜登上火车前,提着行李箱回头看了一眼,候车大厅里络绎不绝的行人,偏偏没有她想见到的那位。 “女士,火车将要出站,请您上车。” 李澜对这位工作人员笑笑,登上了火车。 随着一声长长的鸣笛声,火车缓缓发动起来。 “澜澜,我回来了!” 是她幻听了吗,怎么听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李澜不敢置信的望向窗外,她从没想过有一天类似琼瑶剧里的追车戏码会降临到她的头上,阿尔弗雷德跟在火车旁边跑着,满头汗水,看见她发现了他开心的扬起手臂来。 真是个傻瓜,哪还有大老板的样子。 “阿尔弗雷德,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李澜想如果她不收下这个傻瓜,还不知道他会被什么坏女人骗走了。 “赫本小姐,应该由我提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那你听好,你的女朋友现在命令你回家休息。” 阿尔弗雷德慢慢停下追逐的脚步,困扰的看着爱人被火车带向了远方。 他要再厉害点,再厉害点,等到美国都是他的势力,这点距离又算得了什么。 而李澜永远不会想到,她彻底激发出了阿尔弗雷德的野心,不久的将来,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冉冉筑起。 第十一杯鸡尾酒 此时火车上,梅杰的内心犹如被几十万只草泥马踏过,破碎的再也无法修补完整。 “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梅杰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差一点点戳到李澜脸上,一副捉奸在床的语气。 “就五分钟前啊,恭喜你见证了我和阿尔弗雷德成为男女朋友这一伟大时刻。” “你不是说他出国了吗?如果我没记错,你们相处的时间都没凑满一周!” 看着对面这个刚刚脱单满脸春/色的女人,梅杰感觉自己是崩溃的,纽约一行后,他发现他的世界都变了。 当然,李澜的世界也变了,变粉红了,她带着浑身上下掩饰不了的欢喜回到了洛杉矶。 没有时间去想念那位新出炉就分居两地的小男友,李澜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面试徒劳无功男女演员的工作中。 之前和查理斯特林的一番交谈,使她想要登上大银幕的心情越发急切,可惜剧团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简奥斯汀的女演员。 “好的女士,请您回去等待我们的通知。” “下一位!” 见屋里没有外人,亚当不顾形象的摊在桌子上,大声抱怨:“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累死我了。” 李澜低头在刚才那位女演员的面试表上划了个叉,幸灾乐祸的瞥了他一眼,“谁让你是艾伦呢,你的女朋友不让你选难道让别人选?” “前面这些演员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觉得今天的面试没戏了,赫本你和我的搭档很好啊,干嘛要离开剧团?” 亚当闷闷不乐的说道,他喜欢现在的剧团,经理很好说话,同伴们也都相处的十分融洽,关键是待遇不菲,所以他想不明白李澜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女主角不演,跑去拍所谓的电影。 “人总要追求梦想啊。” 李澜轻声说道,她的眼睛里罕见的流露出快活和期冀的光芒。 梦想?赫本,你的梦想就是当一名电影演员吗? 亚当心里默念,白色幕布上无声的夸张表演,又能得到什么? 如果李澜知道了亚当心中对电影的零星评价,只怕会嚣张的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装模作样的教育道: “年轻人啊,把目光放长远些,现在的黑白默片是挺简陋的,但往后推二十年,那可是好莱坞的‘黄金时代’,保不准姐姐我给你拿个奥斯卡影后回来,名垂影史!” 正因为李澜不知道亚当的心思,她只是像平时那样低声提醒了他一声:“好啦,你的下一个女朋友差不多要进来了,我们回头再聊。” 亚当放下心中的杂念,迅速而熟练的调整好坐姿,脸上露出温煦的笑容。 “你当你是变色龙啊。” 李澜忍不住吐槽道,她身边的人怎么都不太正常啊,难道是物以类聚?呸呸,童言无忌,她可是正常人。 “什么变色龙啊,我的人生原则第一条:千万不能在美女面前失态,要是她将来” 亚当接下来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他直勾勾的盯着新进来面试的女演员,艰难的说道:“雪莉芳登?” 李澜打量着舞台上艳光四射的女人,果然是雪莉芳登,这位红透纽约的女演员怎么跑来洛杉矶参加他们剧团的面试了? 雪莉芳登站在那里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众人诧异的目光,过了一小会,她略带不满的催促道:“麻烦男主演上台和我对戏。” 亚当站起来看似正经的整理身上变得褶皱的衣服,他眼睛的余光接收到李澜轻微点头的动作,定下心来,走上舞台开始了重复遍的对戏工作。 李澜悄悄离开表演厅来到梅杰的办公室,门也没敲直接闯了进去,不满的问道:“你知道雪莉芳登来参加面试了吗?” 梅杰放下手里的报纸,双手摊开无奈的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她带着伯拉斯科的介绍信过来的。” “你的意见?” 雪莉芳登是伯拉斯科一手挖掘出来并捧红的,她有他的介绍信不足为奇。 问题是伯拉斯科对他们剧团有知遇之恩,雪莉芳登的面试是通过还是不通过,选哪一个都难办。 “我无所谓,关键是你们。” 李澜暗骂一声老狐狸,把事情推到她的头上,他倒是逍遥自在了。 “既然你不参与,那我和亚当决定了。” 李澜看着梅杰悠闲地拿起报纸,一副局外人的样子,气的牙根痒痒。 算了,不跟中年秃顶老男人计较,恶人自有老婆收,她还是轻轻松松的做她的裁判去。 李澜返回表演厅,亚当和雪莉芳登正在聊天,看他们的神情和肢体动作,已经建立起了初步默契。 李澜要求两人再表演一段,剧目任选,随着时间过去,她心中的想法越来越清晰,瞄了一眼手表叫他们停了下来。 “可以了,芳登小姐,请您回去等待我们的通知。” 雪莉芳登顺从的点点头,犹豫一下开口道:“面试表上有我在洛杉矶的住址,请尽快给我答复。” 说完,她穿上大衣离开了表演厅。 “赫本,你觉得怎么样?我这里通过,我和她对戏时很有感觉。” 亚当还在回味雪莉芳登那绰约的身姿,短短几十分钟,他已经视她为梦中情人了。 “梅杰说无所谓,我回去考虑考虑,明天给你们答复。” 李澜结束了今天的面试工作,和梅杰打过招呼后,离开剧院回到家中。 这半年李澜凭借徒劳无功赚了不少钱,足以支持她在洛杉矶买一套安保出色的公寓加一辆小汽车。 新家很安静,适合思考一些让人头痛的难题。 李澜正在纠结要不要留下雪莉芳登。 雪莉芳登的表演确实对得起当红女演员的名号,形象也十分符合简奥斯汀,这些天前来面试的女演员中挑不出比她更合适的,也许之后的面试也不一定挑得出来。 可是就在不久前,雪莉芳登陷入性丑闻的漩涡,伯拉斯科把她送到洛杉矶未尝没有叫她避避风头的意思。 李澜还在为难的时候,接到了公寓管理处打来的内线电话,帮她彻底解决了这个难题。 “赫本小姐,大卫康斯坦丁先生找您。” 如果你想问大卫康斯坦丁是谁,任何专业电影人都会告诉你:美国电影的标志性导演。 康斯坦丁心情忐忑的按下门铃,虽然比沃格拉夫因为他的电影成为时下炙手可热的电影公司,但外界鲜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些成功影片的导演兼制片人。 而李赫本是当今戏剧界一颗炙手可热的新星,受到无数人的追捧,康斯坦丁不确定她会愿意加盟他的新电影担任女主角。 出乎康斯坦丁的意料,李赫本对他的电影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康斯坦丁先生,我看过你的电影,你在拍摄和剪辑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如果可以,能更详细的为我介绍一下吗?” 康斯坦丁没有敝帚自珍,反而十分开心的为李澜讲解起来,他在电影界向来是饱受诟病的一方,难得有人对他的电影手法感兴趣。 “1908年,我在拍摄完箭在弦上后,采用了一种新的剪辑手法,在高/潮段落处营造一种紧张感,当时业内一些报纸称这种剪辑手法为‘t-bk’,而我更愿意称它为‘最后一分钟营救’。” “所有作家中,我最喜欢狄更斯的叙事手法,具有非凡的感染力,我觉得电影的拍摄可以借鉴这种叙事手法,我偷偷的尝试,浪费了公司许多胶卷,没想到最后成功了。” “去年,电影世界统计出我的电影长眠水中的女孩拥有多达六十八个镜头,而同时期其它单本影片的镜头数一般只有它的一半甚至更少。” “咳咳抱歉,赫本小姐,难得碰到你这样优秀的听众,一时兴起,浪费你的宝贵时间了。” 康斯坦丁从高谈阔论中反应过来,他这些专业性的知识,对方不是这一行的,很难听得明白。 “先生,虽然有些地方我确实没有听明白,但我听明白的那些足以证明您不愧是电影领域的天才。” 康斯坦丁沉吟片刻,终于把他的来意说了出来。 “我和其他导演不一样,我不惧怕尝试,我不怕让演员从远处走近甚至走过摄影机,或者慢慢远离。” “我不怕政府的限制,他们不想我拍摄那些揭露社会问题的电影,我偏偏要拍;我也不怕我的那些同行对我的排斥和攻击,真理毕竟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那么,赫本小姐,这样一位充满争议的导演,您是否愿意在他即将拍摄的新电影中担任女主角?” 李澜看着康斯坦丁充满期待的神色,伸出右手笑道:“争议自有后人评说,但现在我拒绝您的邀请,我确定自己会抱憾终身的。” 康斯坦丁听到李澜肯定的答复,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他握住她的手,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你一定不会为你的选择后悔,我保证!” 拉克西斯轻轻拨动了一下纺线,没人能料到,两人表示达成合作意向的握手,掀开了电影史新的一页。 第十二杯鸡尾酒 徒劳无功聘请男女演员的工作告一段落,其中最受观众期待的简奥斯汀一角被雪莉芳登收入囊中,这个消息对美国戏剧界的震动不啻于一颗炮弹爆炸产生的威力。 敏锐的罗伊布莱克宣布为纽约时报开辟娱乐版块用以刊登相关文章,其新一期的销量竟然高达三十二万份,业内一片哗然。 洛杉矶时报、华盛顿邮报及其它大大小小的报业公司不甘示弱,纷纷效仿纽约时报扩版增刊,吸引消费者。 各家报纸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如此激烈的利益博弈,受益最大的莫过于徒劳无功,精明的梅杰趁机拉着赫本剧团狂刷知名度,赚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不论外界如何纷扰变幻,李澜早早远离了热闹的城市,来到洛杉矶的郊外。 康斯坦丁细心的在汽车座位旁边放了一叠报纸,供他们打发枯燥无聊的车上时间。 “洛杉矶时报用了整整一个篇幅评价雪莉芳登被我录用的事。” “第一篇文章来自路德纪念大教堂的克洛德副主教,标题渎神的女人不可饶恕,不愧是宗教界的人才,什么都要和‘神’扯上关系。” “主借摩西之手颁下十诫,第七诫就是不可奸/淫,雪莉芳登触犯此诫,她是撒旦的信徒、魔鬼的化身,帮助她的人同样有罪。” “我以上帝的名义警告这些可怜的人们,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个女人的真实面目吧,她让丑恶和黑暗降临到了洛杉矶,主不会饶恕那些走进剧院的异端!” “还有一篇踢走戏剧界的无耻之徒,作者安德烈乔生,老熟人啊。” “梅杰赫本选择雪莉芳登这样的女人,他们之间绝对存在着某些令人作呕的下流勾当,洛杉矶的戏剧界不会包庇这种恶棍。” “我代表潘多拉剧院声讨梅杰赫本和他背后的林肯剧院,同时我希望洛杉矶的同行们联合起来,把这根毒草连根拔起,让它在正义的烈日下曝晒至死,只有如此,洛杉矶的戏剧才能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安德烈乔生和梅杰是死敌,我毫不怀疑他会在这场风波中狠狠踩梅杰一脚,可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可怜的老梅杰,一大把年纪了还和花边新闻扯上关系。” 李澜拿起另一份报纸,正好是纽约时报。 “威廉富兰克林的态度在我意料之中,最大的变数就是纽约时报,罗伊布莱克一向与黄色新闻划清界限,‘报纸不该弄脏人们早餐的餐巾’,没想到这次他与老对手站到了一边。” 康斯坦丁接过李澜手里的报纸,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不解的问道:“看样子你并不担心,事情闹的那么大,万一收不了场怎么办?”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几张炒得沸沸扬扬的桃色照片而已,他们手里没有雪莉芳登的真材实料就想把她赶出百老汇,也不看看伯拉斯科答不答应。” 李澜伸出手指点点纽约时报上“娱乐版”两个单词,兴致盎然的说道:“这上面发表的四篇文章,可不是自己蹦出来的,你看看这些笔者。” “美国哲学会东部分会主席彼得雷尔顿、纽约大学法学院教授怀特斯通、畅销书作者路易朗和叛逆女作家辛西娅,雪莉芳登哪有这么大的面子,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伯拉斯科和罗伊布莱克是表亲关系。” “他们是表亲!” 康斯坦丁惊叫出声,他在纽约生活和工作了十多年,这方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两个老家伙瞒的够深的。 “所以说,我们自以为了解一切,事实上却是某些人把底牌藏得太成功,帮我拿一下华盛顿邮报。” 康斯坦丁点点头,在那一叠报纸里翻找起来,直到翻到最后一份报纸,抽出来递给李澜。 “不用给我,你看头版。” 康斯坦丁不知道这个女人卖的什么关子,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读完报纸后,他已目瞪口呆,雪莉芳登怎么又和全美妇女参政权协会扯上关系了。 全美妇女参政权协会,顾名思义,是美国妇女争取参政权的组织。 十八世纪以前,女性拥有的政治权利微乎其微。 英国著名女政论家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为女性的无知与对男性的绝对服从感到痛惜,称她们“为情感所俘获的可悲生物”,呼吁社会给予女性平等的政治权利。 1792年1月,沃斯通克拉夫特出版女权辩护一书,要求立法者将注意力转向女性,在卷首“致前奥顿主教塔列朗佩里戈的一封信”中,她请这位笃信自己是按照最能增进妇女幸福的方式来行事的立法者考虑一下: “当男性可以为他们的自由而斗争、可以自行判断关于其自身幸福的问题的时候,压制女性是不是自相矛盾以及有失公平?假如女性和男性同样拥有天赋的理性,是谁规定了男性才是唯一的审判者呢?” 沃斯通克拉夫特生活在厌女主义的时代,她为女性获得与男性平等的社会权利所付出的努力屡屡被社会主流误解,然而她的女权主义理论对后世女权运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十九世纪中叶,美国发起了女性参政权运动,许多参政权活动家同时是坚定的废奴主义者,他们致力于终止美国的蓄奴行径,相信南北战争胜利后,白人女性将与黑人男性一样拥有参政权。 可是战争结束后,国家大部分领袖依然反对给予女性票选权,这种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促使运动内部走向了分裂。 部分参政权运动领袖,以苏珊安东尼、伊丽莎白斯丁坦为首,控诉共和党人背信弃义,放弃白人女性权力却支持黑人男性争取权力,1869年5月,他们组成了全国妇女参政权协会。 其它运动成员并不赞同安东尼这种对抗式的策略,他们认为解放黑奴的立法应该享有优先权,1869年11月,他们另外组成了美国妇女参政权协会。 1870年,全国妇女参政权协会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美国宪法第十五次修正案通过了给予黑人男性票选的权力,但并没有给予妇女同样的权力。 作为回应,安东尼和斯丁坦于1871年向国会递交请愿书要求女性享有参政权,当发现此举无效后,1872年,安东尼率领一群妇女来到选举现场并试图投票,她因此以“明知错误并且违法进行投票”的罪名被逮捕。 1890年,两个妇女参政权组织合并,成立全美妇女参政权协会(简称s),至今为争取女性获得与男性平等的政治权利而不懈斗争。 至于雪莉芳登和这个女权组织的关系―― 李澜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s的会长是我男朋友的堂姐,我只是给她寄去了一封信,嗯言辞稍稍激烈了那么一些。” “这么说你是阿比盖尔的弟妹,天啊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女神!赫本,你一定要把我介绍给她认识好激动!啊我要疯了” 显而易见,康斯坦丁已经进入迷弟模式,不屑于搭理外界那些愚蠢的凡人了。 李澜自觉躲到一边,任他徜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李澜决定留下雪莉芳登的时候,心中就有了谋算,她和伯拉斯科沟通后,确定纽约时报会保持中立偏支持的态度。 剩下洛杉矶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所属时报-镜报公司与罗伊布莱克存在恶性竞争,雪莉芳登事件他们肯定站在对立面。 得到华盛顿邮报的支持则纯属意外,阿尔弗雷德打来电话告诉她这家报纸的老板尤金迈耶是他堂姐夫,他堂姐阿比盖尔是个地道的女权主义者。 李澜立刻知道该怎么做了,她从阿尔弗雷德嘴里了解了更多关于阿比盖尔的事情,准备充分后,提笔写了一封求助信由阿尔弗雷德转交阿比盖尔。 这封信不仅仅是一封简单的求助信,她把雪莉芳登的遭遇稍稍润色: 一位未婚女性与男伴亲密接触,竟然被偷拍登报甚至斥为“性丑闻”,卫道士们要求这位女性离开她所热爱的职业,更过分的是,他们迫使她离开家乡四处流浪。 他们是在“杀人”,是在剥夺几百年来女性通过艰苦斗争才获得的生存权与工作权,是在与女权的时代潮流对抗。 美国三大报纸,两家站在了她这边,输赢一目了然。 因此,李澜才会安心离开林肯剧院,准备她的电影处女作伯修利亚女王的拍摄。 康斯坦丁早就联系好了拍摄地点,一座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的小镇,他过去很多电影都是在那里完成拍摄的。 汽车行驶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康斯坦丁的身影他热情地迎了上来,嘴里喊道:“康斯坦丁,好久不见。” 第十三杯鸡尾酒 “赫本,这是卡尔莱默尔,去年他的公司迁到小镇上,我们拍电影时遇到麻烦找他就行。” 卡尔莱默尔给了康斯坦丁一个大大的拥抱,嘴里调笑道:“好啊你,在赫本小姐面前给我下套子,吃定我什么都会答应是吧。” 康斯坦丁正俯身吩咐司机把车开走,听到莱默尔的话直起腰背,得意一笑。 “哥们够不够义气,专门帮你创造向赫本小姐献殷勤的机会。” 莱默尔懒得理会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他拿出几张照片,殷切的问道:“赫本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在剧照上签名?你诠释的简奥斯汀实在是太出色了,我们一家都是你的剧迷。” “我相信新简奥斯汀同样出色,希望莱默尔先生有空去剧院捧一下场。” 李澜笑着从手包里取出一支钢笔,笔走龙蛇,一列“leeepbr”行云流水般出现在照片上。 “赫本小姐的字同本人一样,很好看,很有气势。”莱默尔如获至宝的把照片收起来,夸奖道。 “你过奖了。” 当然好看了,她私下一直偷偷练习签名,不就为了在遇到今天这种情况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的秀一手嘛。 “你们想干巴巴杵在外面互相吹捧吗?我们边走边聊。” 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打断对面两人其乐融融的谈话。 哼,他才不会说他也想体验被别人拿着照片索要签名的感觉。 好莱坞位于洛杉矶市的北部,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拥有可以进行终年拍摄的充足光照。 1911年10月,一批来自新泽西州的电影工作者在当地一位摄影师的带领下,租下一家名叫布朗杜的小客栈,他们把这家客栈改装成电影公司的样子,创建了好莱坞第一家电影制片厂――内斯特影片公司。 成千上万的梦幻制造者紧随而至,两年后的今天,已经有二十多家制片厂在这里定居。 洛杉矶之所以如此吸引这些制片厂,除了与生俱来的自然条件,更重要的是,在躲避爱迪生信托公司的狙击上,洛杉矶同样具有优势。 二十世纪初,电影拍摄并不是自由的、无门槛的。 托马斯爱迪生手握大量电影拍摄技术方面的专利,为了攫取更高的利润,他号召各家电影公司停下耗费精力的专利战,一起合伙赚钱。 1909年1月1日,在爱迪生的主导下,美国八家电影公司(包括爱迪生、维太格拉夫、比沃格拉夫、爱赛耐、山立格、刘宾、卡勒姆、乔治克莱因)和两家法国电影公司(百代和梅里爱)联合组成了电影专利公司,又称“爱迪生信托公司”。 爱迪生信托公司从各种电影技术发明者那里取得十六项专利权,并和当时唯一能生产胶片的柯达公司签订了胶片的专买权,以法律为矛,实现了对电影经济的全面控制。 换句话说,爱迪生信托公司在与电影的制作、发行和放映等相关的各个方面形成了彻底的垄断。 他们要求全美每家影院,每周必须交纳五美元的贡金,影片交易所(即电影发行商)每年必须交纳五千美元的租金,而独立制片商如果没有经过信托公司的特许,则不允许拍摄任何一部电影。 爱迪生信托公司的经理,来自比沃格拉夫的jj肯尼迪组织了一个规模庞大的情报网,严密监控独立制片商的活动,通过情报网,他能迅速掌握对方的行踪,甚至知道他们当天穿了什么颜色的内裤。 jj肯尼迪在纽约百老汇大街52号设立了办事处,整整一层楼面,作为对独立制片商发动全面攻击的大本营。 根据肯尼迪提供的情报,爱迪生信托公司雇佣黑帮打手,袭击独立制片商的摄影场地,抢走甚至砸坏摄影设备。 “我们在托拉斯(即垄断组织)的眼皮底下艰难偷生,遇到外景拍摄,有时不得不把摄影机藏在冰柜里躲避侦查,好在一切都要过去了。” 莱默尔忆起旧日时光,感慨万分。 卡尔莱默尔是一家影片交易所的老板,他以芝加哥为根据地建立了自己的发行系统,主要服务于美国中西部及加拿大地区的影院,迅速成为北美最大的电影发行商,他对爱迪生滥用垄断权利的做法感到愤怒。 经过深思熟虑,莱默尔上交执照,退出了爱迪生信托公司。 他决定成立自己的制片公司。 莱默尔租下纽约东十四街的一栋破旧商业楼,清扫出近一米厚的尘土与垃圾后,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摄影棚,胶片则从卢米埃尔那里购买,这位法国电影发明家因为和爱迪生的竞争关系被排除在信托公司外。 “为什么后来把公司迁到了好莱坞?” “因为洛杉矶方便跑路啊。” 莱默尔哈哈大笑,拍拍康斯坦丁的肩膀道:“是他把这座小镇介绍给我的。” “三年前我被公司派到西海岸拍电影,发现这里很适合开电影公司,就告诉他了。” 康斯坦丁向李澜解释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我早晚要离开比沃格拉夫,不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喝西北风啊。” “当时公司在纽约快开不下去了,我听了康斯坦丁对好莱坞的介绍,马上决定把公司迁过来,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很明智。” 确实很明智。 洛杉矶的法官对爱迪生信托公司和那些专利权没什么好感,并且就算专利案真的向下追究,执行起来也不会那么简单,从纽约到洛杉矶横跨整个美国,对于联邦警察和黑帮打手来说这段旅程是又辛苦又昂贵。 与此同时,爱迪生信托公司的许多专利即将到期,公司也在反垄断案件中节节败退,这个时间差给了那些独立电影人一个宝贵的发展机会。 就这样,谷仓般的摄影棚在镇上拔地而起,每天都有剧组在好莱坞各处拍摄外景,还有慕名而来的络绎不绝的游客,美国电影业的重心渐渐从东部转移到西部。 莱默尔的公司到了,他指着门外刻在石头上的“versl”,自豪的说道:“他们商议公司名字的时候,我看见窗外有一辆卡车经过,上面写着环球水管装修,我说‘有了,咱们就叫环球吧’,这名字是不是很棒!” 李澜赞同的点点头,她不知道他的心愿在未来会不会实现,但在地球上已经实现了。 环球,好莱坞八大影业公司之一,它的旗帜插遍了全世界,如卡尔莱默尔最初的决心。 “你要不要加入环球,我为你提供最好的合约。” 莱默尔突然开口邀请李澜,康斯坦丁吓了一跳,大声拒绝道:“嘿伙计,赫本可是我的演员!” “她只签了你的一部电影,她不来环球,难道去你的公司?” 康斯坦丁连忙摇头,比沃格拉夫的情况他比谁都要清楚,如果不是合约所限,他都想脱离公司,怎么可能让赫本进去。 “赫本小姐,你应该清楚,美国所有电影公司,只有环球会去捧红演员。” 李澜知道莱默尔说的是实话。 1910年以前,电影演员不是什么光彩的职业,他们在社会上受到歧视,毫无地位,因此没有演员愿意使用真实姓名,而制片公司方面,由于他们害怕演员成名后索取更多的报酬,也很乐意保持演员这种无名状态。 但是,随着电影业的发展,看电影逐渐成为最受大众喜爱的娱乐方式之一,观众们有了影片中自己喜爱的对象,他们开始迷恋那些在银幕上经常出现的美丽面孔,甚至代替制片厂给他们迷恋的对象起了名字。 如卡洛儿劳伦斯就被称为“小玛丽”,因为她在康斯坦丁导演的电影中经常以玛丽的名字出现。 卡尔莱默尔的犹太鼻子嗅到了钱味:乍看之下,一个知名演员确实可能会要价非常高,但不用太仔细推算就知道,同他能够带来的巨大票房收入相比,这点工资实在是九牛一毛。 于是,在爱迪生信托公司对独立制片商发动进攻之后,莱默尔以出人意料的方式与高额的聘金开挖信托公司的墙角。 第一个被他挖来的就是被称为“比沃格拉夫女郎”的芭芭拉斯威夫特。 1909年,芭芭拉斯威夫特不满足于过低的薪酬,她给另外一家公司写信表示愿意跳槽,可是这家公司不仅没接受她,还把这封信捅到了比沃格拉夫高层那里,公司一气之下,炒掉了芭芭拉。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莱默尔马上用高薪挖来这个比沃格拉夫最红的女演员,并且动用十分超前的营销策略“发布负/面新闻”把她炒成了美国最红的女演员,更准确的说,是美国最红的女明星。 “莱默尔先生,你是想让我接芭芭拉的班吗?我听说她前不久离开了环球公司。” “当然不是,你和芭芭拉是不同的人物,公司会根据你的特点制定独属于你的培养方案。” “我十分相信环球的诚意与能力。” 李澜把脸颊旁的碎发撩到耳后,淡淡的说道:“抱歉,莱默尔先生,我不能加入你的公司。” 第十四杯鸡尾酒 “为什么?” “独立电影人更适合我,如果我选择加入公司,那也只会是我自己的公司。” 卡尔莱默尔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会贬低女人的能力,但也不会高估,李澜的话在他看来是不可能实现的。 李澜好似没有注意到莱默尔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轻视,面上依旧带着恬静大方的笑容。 康斯坦丁敏锐察觉出两人和平气氛下涌动的暗流,赶紧打圆场道:“大家别浪费时间了,公司交给我的拍摄任务有期限要求,你们不想我这么棒的朋友被扣光工资吧。” “挺想的,你急的跳脚的样子肯定很有趣。” 莱默尔拼命忍住笑意,他也想看看康斯坦丁急的跳脚的样子,虽然碍于对方的面子他没有说话。 康斯坦丁暗暗后悔,解围反把自己围进去了,他怎么尽干这种蠢事! 当然效果还是有的,李澜和卡尔莱默尔那短暂的针锋相对在康斯坦丁的玩笑话中翻了过去,没人再提起签约的事。 三人来到环球公司的仓库,莱默尔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设备都在这里,你清点一下,要不要我叫人帮你搬到酒店?” 康斯坦丁轻柔的抚摸着货架上的摄影机,听到莱默尔的问话,他摇摇头。 “不用麻烦你,我已经叫剧组的人过来搬了,这些人拿着我的工资,可不是来这里度假的。” 李澜打量着康斯坦丁手下的大家伙,有些嫌弃,原来一百多年前的摄影机那么丑那么笨啊。 康斯坦丁误会她在好奇,好心介绍道:“这是百代公司零零年开始生产的内景摄影机,非常适合抓拍,旁边这几台是迪布里公司的帕尔保摄影机和贝尔浩公司的2709型摄影机” “它们的优缺点太鲜明了,我只能都带过来,合适的时间使用合适的摄影机,我们的电影才能称得上是一部合格的电影。” 仅仅是合格? 李澜心里犯了嘀咕,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康斯坦丁不会是处女座的吧? “他一向如此,我相信赫本小姐跟着他工作一段时间后,会适应的非常好。” 莱默尔发现李澜有些紧绷的脸色,理解的安慰道,他曾和康斯坦丁共事,总之一言难尽。 “先生,我们可以进来吗?” 是康斯坦丁的人。 康斯坦丁和莱默尔一起监督着工作人员把拍摄设备搬上汽车,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损伤这些娇生惯养的东西,那就麻烦大了。 那边一片忙碌,李澜歇下追问莱默尔的心思,康斯坦丁又不会吃人,这次拍摄电影应该会一帆风顺吧? 等到电影开拍后,李澜觉得她先前安慰自己的理由糟透了,康斯坦丁是不会吃人,但他工作时的高压状态简直比吃人还可怕! 伯修利亚女王的故事取材于圣经,讲述了亚述人围攻犹太城市伯修利亚,年轻貌美的寡妇犹滴为了保护她的城市和人民,想出并实施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刺杀敌军首领。 其中,李澜饰演女主角犹滴。 罗伯特亨利饰演敌军首领,卡洛儿劳伦斯饰演内奥米,哈伦沃尔索饰演南森。 ―――――――――― 建于丘陵上的伯修利亚城,如一位忠心耿耿的士兵,守护着犹太人心中的圣地,耶路撒冷。 清晨,人们和往常一样走出城墙,或到谷场打谷,或到水井旁取水。 内奥米从井里提出水倒进水瓶里,一个男人从谷场那边跑过来帮忙,是她的丈夫南森。 内奥米拒绝了南森,她举起水瓶放到肩上,向城里走去。 “卡!” 康斯坦丁对卡洛儿劳伦斯大声训斥道:“叫你扛水瓶,不是叫你去死,注意表情!重来!” 卡洛儿尽量忽略肩膀上的重量,脸上露出自然的轻松的表情。 犹滴是玛拿西的孀妇,三年前她的丈夫得霍乱死了,给她留下丰厚的遗产。 服丧期间,犹滴恪守妇道,足不出户,受到城中所有人的赞誉和尊重。 犹滴结束了今天的祷告,来到集市上,人人向她问好。 忽然犹滴看到一位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她走过去看着孩子祥和的睡颜,露出满意的笑容。 此时的远方,亚述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派遣他的第十四个儿子荷罗孚尼带兵西征,荷罗孚尼骁勇善战,他的军队所向披靡,很快打到伯修利亚城下。 伯修利亚人没有屈服,他们相信上帝会帮助他们。 荷罗孚尼攻不破伯修利亚城足足有五十五腕尺厚的城墙,下令围城。 一场长达三十四天的封锁开始了。 城里断了水,蓄水池也空了,饮用水每人每天定量配给,但显然这点水是不够用的,人们已经没有力气了。 犹滴不忍心她的人民限于水深火热之中,她身着盛装,带着女仆走入亚述军营,谎称前来告密。 “卡!” “赫本,你表面上是来投靠荷罗孚尼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你的真实目的,可荷罗孚尼不知道啊!你表情能不能收敛点,杀气腾腾的生怕敌军看不出来你要干什么是吧,重来!” 李澜连忙按照康斯坦丁的要求调整表情,她真怕稍微晚一会儿或者没有达到康斯坦丁想要的效果又遭来他一顿臭骂。 荷罗孚尼被犹滴彻底迷住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占有这个美丽的女人。 从此犹滴在军营住下,她只吃自己带来的食物,每天早上按时到附近山坡上祈祷。 祈祷上帝赐予她复仇的力量和机会。 一心想将犹滴据为己有的荷罗浮尼终于按捺不住,这天晚上他在自己的营帐中举行酒会来引诱她。 犹滴知道她一直期盼的机会来了,可她的内心并不平静,也没有即将完成复仇的喜悦。 她爱上了荷罗孚尼。 “卡!” “李赫本!你和我说说,犹滴的爱跑哪去了?” 李澜愁眉苦脸,她又不爱荷罗孚尼,怎么表现出犹滴那种爱恨交织的心理。 爱恨交织?有了! 李澜灵机一动,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只要把阿尔弗雷德放入特设的情境中,要什么感情不就有什么感情,她真是太机智了。 康斯坦丁叫演员们先去休息,他和助手继续待在摄影机旁,研究刚刚拍下的镜头。 莱默尔提着几杯咖啡过来,分给大家后,坐到康斯坦丁身边和他聊了起来。 “怎么样?” “出人意料!” 康斯坦丁对着屏幕着迷的说道:“我很惊讶,我承认她在戏剧表演上的天赋,没想到在电影表演上她也不差,你我都有经验,戏剧演员转行拍电影,往往需要一段时间的学习和沉淀,而赫本太神奇了,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应镜头,后面的拍摄中她是几位演员中g次数最少的。” “恭喜你又挖掘出一位优秀的电影演员,你总这么好运,我都快嫉妒死了。” 莱默尔看着不远处正和朋友聊天的李澜,心里有些遗憾,这样优秀的演员偏偏不属于他的公司。 伯修利亚女王自十月份开机以来,因为康斯坦丁的精益求精,原定于十一月份的截拍日期硬生生的拖到了十二月份。 今天要拍摄电影的最后一部分。 ―――――――――― 犹滴接受了荷罗孚尼的酒会邀请,她早有准备。 心怀不轨的荷罗浮尼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被灌得酩酊大醉,趁着帐下无人,犹滴拔出荷罗浮尼的长剑。 杀,还是不杀。 女仆跪在她的脚边,哭诉亚述军队的暴行。 犹滴闭上眼睛,她想起主的仁慈,想起丈夫留下的托付,想起城中友善的人民,想起那个无辜的婴儿 她睁开眼睛,挥剑砍下荷罗孚尼的头颅,亚述军队不知不觉的失去了他们的统帅。 第二天,犹滴和她的女仆像往常一样上山祈祷,丝毫没有引起敌军的怀疑,她们安全回到伯修利亚城,并把荷罗浮尼的头颅悬挂在城楼上。 亚述军队没了统帅,军心大乱,伯修利亚士兵乘胜追击。 伯修利亚城安然得救,犹滴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女英雄。 “卡!” 康斯坦丁站起来,激动地挥舞手臂道:“我宣布,伯修利亚女王正式杀青!” 大家热烈的欢呼起来,不分演员与工作人员。 杀青意味着金钱,意味着休息,更意味着成名的希望。 李澜不太喜欢这种热闹,她走到康斯坦丁身边――附近最安静的一处,可能是他拍摄时过于严厉,没有人敢凑上来和他鼓掌庆祝。 “怎么样?” 康斯坦丁把前些天莱默尔问他的问题又抛给了李澜。 “很好,我喜欢这种穿梭在不同人的身上的感觉。” 李澜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露出些许疲倦。 “也很累,有舍有得,这点代价我能承受。” “万事都有代价,我计划电影时长两个小时,也是这样拍的。” 康斯坦丁看着手里报废的胶卷,叹了一口气道:“上面修修剪剪,也不知道还能剩多少, “赫本,你要是创办公司算我一个,这些年我多少攒了点钱,给别人打工,自己的作品也是别人的。” 李澜点点头,康斯坦丁能来,她求之不得。 第十五杯鸡尾酒 伯修利亚女王拍摄期间,康斯坦丁大手笔的安排剧组所有人住进了贝弗利山半岛酒店。 该酒店历时两年建造完成,耗资高达五十万美元,装潢华美,配合广受好评的文艺复兴时代的设计风格,自去年营业以来,一直呈现出供不应求的火爆局面。 李澜在半岛酒店住的很舒服,但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出来近两个月,还是洛杉矶那个被她布置的温馨舒适的小公寓更令她想念。 昨晚杀青宴上,康斯坦丁通知大家今天下午离开,他为他们准备了直抵洛杉矶的汽车。 衣服、首饰、包包、化妆品 李澜正在卧室收拾行李,她带的东西不像其他人那样多,一个行李箱勉强装得下。 “咚咚!” 诶,这个时间点来敲门,是叫她吃午饭吗? 李澜疑惑的打开房门,出乎她的意料,门外的人既不是酒店的侍应生,也不是她新结识的那几位演员朋友。 “阿尔弗雷德?” 李澜把身体往门框一靠,盯着眼前这个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男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见到阔别半年的男朋友一点也不吃惊,我应该说你不愧是我的女朋友,还是该为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落几滴泪?” “不不,亲爱的你高估我了,我大脑现在一片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澜这话没有作假,她确实没想到阿尔弗雷德会来这边,不过想想男人的性格,做出这样意料之外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我没办法打开你的脑袋看你混不混乱,不过我看出来了,你的腿和脚应该很冷静。” 李澜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变。 “赫本小姐,我可是从纽约连夜赶到洛杉矶,下了火车又开了好几个小时的汽车才让你见到你的男朋友。” 阿尔弗雷德向前一步握住李澜扶着门框的手,微微用力。 “所以,不请你的男朋友进去坐坐?” 李澜瞥了他一眼,抬脚轻轻踢开门,任他牵着走进了房间。 阿尔弗雷德十分自觉的把行李箱搬到主卧,看见床上叠到一半的衣物,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澜澜,我把你从琐碎家务中解放出来,有什么奖励吗?” “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先去洗澡,你身上又脏又臭。” 李澜把阿尔弗雷德推到浴室门口,实在忽略不了他直白的目光,无奈的妥协道:“亲一下?” “真的?那你闭上眼睛。” 阿尔弗雷德用双手捧起爱人的脸庞,丝丝缕缕,他的目光描绘着她的眉眼,温柔而深情。 “我要吻你了。” 话落,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密接触,他有些紧张,那被头发遮盖住的耳朵尖慢慢泛起了害羞的颜色。 李澜感受到唇舌间不属于自己的富有侵略意味的气息,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然后在对方落到她额头的安抚性一吻中慢慢放松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这种情况她只经历过两次。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她的手上脸上沾满了腥红的血液,那时的她是有些恐惧的,是茫然的。 而现在,她只有得偿所愿后的隐秘美好。 正如女性生来感情充沛,男性在情/事上同样天赋异禀,阿尔弗雷德的吻技在实践中突飞猛进,他吻过她的额头、眼睛、红唇、下巴,最后停留在她的脖颈。 “满意吗?” 李澜睁开眼睛,手掌从阿尔弗雷德的后背滑到他腰间的软肉,轻轻拧了一下,警告道:“男人,不要玩火。” “没个正经,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俏皮话。” 阿尔弗雷德说着心里叹了口气,他总感觉两人的属性颠倒了。 算了,倒就倒了,人还在他怀里随她折腾吧。 “自己去看会书,等我洗完澡出来一起下楼吃饭。” 李澜乖巧的点点头,平日里盛满惑人柔波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难得一见的乖巧模样惹得对面男人心头酥麻,抬手狠狠揉了几下她的头发才走进了浴室。 一道门把房间隔成两个世界,门里是哗哗作响的水声,门外满室寂静。 李澜走到镜子前仔细一看,果然在颈侧发现几枚新鲜出炉的吻痕,时不时还有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禽兽! 李澜愤愤不平的念叨,她敢打包票,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一会儿还要出门见人,李澜赶紧从包里翻出粉底想遮盖住脖子上星星点点的红印。 “我下次会注意的。” 不知何时,阿尔弗雷德也出现在镜子前,他慢慢走近,身体紧贴着李澜的后背,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腰圈进自己的臂膀里。 “我知道这些吻痕会影响你的工作,所以理智的一面要求我支持你的做法,另一面正好相反。” “这些印记是我留下的,我不喜欢你把它们藏起来,你是我的,从骨至肉,从心脏至灵魂,从始至终。” 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上出现了不属于他的印记他会杀了她,然后随她而去,两人在下面重新开始。 “澜澜,被我的话吓到了?瞧你的脸色都白了。” 澜澜,不要让我失望。 李澜挣脱阿尔弗雷德的怀抱,转身正面看着他控诉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掀开他的浴袍,手指在腹部戳了又戳,欲哭无泪。 “竟然是平的,怎么会是平的?总裁都会有八块腹肌和人鱼线啊,书里就是这么写的,你怎么就没有呢,好失望啊。” 阿尔弗雷德心里的暴虐情绪一瞬间烟消云散了,他把头抵在爱人肩膀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澜澜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早就清楚了吗,何必做那无意义的试探,他是不信任她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还有,健身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他要早日练出八块腹肌,爱人满意是他一生幸(忄)福追求。 最终,李澜带着吻痕和一只沾沾自喜的男朋友下了楼,她没好意思揭穿真相:其实是粉底遮瑕功能太次了,不是她被他的爱意感动突然不想遮了。 半岛酒店有三家餐厅,贝尔韦代雷、屋顶花园和客厅茶座。 其中屋顶花园提供健康膳食,李澜最喜欢他家的鲜榨果汁,可以往里面掺红酒、蛋白/粉、香草等调配品。 “赫本,过来坐。” 康斯坦丁? 李澜假设了种种可能,就是没设到眼前这种情况,康斯坦丁向来无肉不欢,怎么会跑到屋顶花园来吃饭? “没注意你有客人。” 康斯坦丁歉意的问了一句:“你们要不要单独就座?” “不必,既然是熟人,大家一起吧。” 阿尔弗雷德不介意的说道,李澜见他应了,跟着点点头。 餐厅侍应生见三人落座,殷勤的小跑过来协助点单。 “我点餐,你们先聊。” 李澜略过餐桌上的菜单,直接吩咐道:“一杯柳橙汁,一杯蓝山咖啡,两份黄瓜三明治,两份英式松饼,其中一份改配巧克力酱,就这些恩,再来一份草莓沙拉,谢谢。” 目送侍应生离开后,她收回视线,阿尔弗雷德和康斯坦丁正聊得开心。 “你们以前认识?” 康斯坦丁解答了她的疑惑:“你忘了我也是纽约出身,再说大名鼎鼎的洛氏总裁,不认识的人才少吧。” “康斯坦丁先生抬举了,澜澜在好莱坞这些日子,还要多谢你的照顾。” 阿尔弗雷德和李澜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就这样被塞了一嘴口粮,康斯坦丁是拒绝的。 “那你们有什么安排,下午回洛杉矶的汽车要不要给你们两个留位置?” 李澜摇摇头,拒绝了康斯坦丁的好意。 “阿尔弗雷德第一次来好莱坞,想多待几天,我留下来做他的向导。” “行,回头我通知司机不等你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康斯坦丁用完午餐就离开了,他有一大把的电影后期工作要忙,恨不得一分钟掐成两半用。 “我们下午去哪里?” “买房。” 李澜以为阿尔弗雷德说买房是句玩笑话,所以当他们坐在贝弗利山庄售房中心,手边放着一杯冒热气的红茶时,她还恍恍惚惚没有回过神来。 “真要买房?” “当然,最近几年你应该会常驻洛杉矶和好莱坞,洛杉矶的那栋房子你喜欢我们就留着,不着急再买一套,好莱坞这边你没有落脚的地方,总不能经常住酒店吧。” “亲爱的,我口袋里空空,一分钱也没有。” “澜澜,这是我们两人的家,谁出钱不一样。” 阿尔弗雷德把玩着李澜的手指,开玩笑道:“如果你介意,等你有钱了也可以给我买一套房子,华国不是有一个词叫‘金屋藏娇’,我很乐意被你藏起来。” 一八零的大高个儿还好意思称呼自己为“娇”? 李澜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叫“金屋藏骄”最合适。 第十六杯鸡尾酒 “都不喜欢?” 阿尔弗雷德轻声询问,他们看完贝弗利山所有在售房子,李澜依然没有表态。 说得好像你看中了一样,李澜暗暗翻了个白眼,想到先前过分热情的售房主管,又端茶递水又送小礼品,原来是把他们当成了冤大头。 贝弗利山庄此时还没有成形,寥寥十几栋房子,装修余料杂乱的堆积在角落,随处可见野草和动物粪便极差的参观体验大大降低了顾客的购买欲。 “你想在好莱坞给我买房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李澜幸灾乐祸的说道,脚下这块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发展着的土地,渐渐暴露出无法忽略的缺陷,基础设施趋向完善,面向精英阶层的市场却来不及打开。 阿尔弗雷德沉思一会儿,嘴角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我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成一说,既然没找到你我心仪的房子,干脆我们自己建一套。” 阿尔弗雷德这话不是心血来潮,他毕竟是一个跨国集团的掌舵人,陪李澜看房子的间隙,迅速摸清了贝弗利山庄面临窘境的原因,并在心中勾勒出一份商业计划。 好莱坞名声日显,虽然还是个落魄小镇模样,但是明眼人皆能看出它身上存在的巨大开发潜力和利润空间,可看和做是两码事,看出来了并不代表这些人想或者能到这里分一杯羹。 美国老牌富豪聚集在五大湖区,他们有资金有时间,平日里除了消遣玩乐就是四处扔钱,广撒网多捞鱼,赔了无所谓,盈利更好。 于是一大批人举着钞票冲向好莱坞,结果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离开了。 你问为什么? 因为加利福尼亚人记仇。 美国独立后,掀起了长达一个世纪的西进运动,来自东海岸垄断巨头的奴役和屠杀深深印在这片土地上,短时间内无法消除。 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开始,美国政府为配合西进运动,加强对中西部的控制,着手修建贯通东西的交通运输线路。 1862年,林肯总统批准通过了太平洋铁路法案,由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和联合太平洋铁路公司共同承建横贯北美大陆的太平洋铁路,前者以加利福尼亚州的萨克拉门托为起点,负责铁路的西段建设,后者以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为起点,负责铁路的东段建设。 两段铁路最终在犹他州境内某处汇合,当时南北战争已经燃起战火,这条铁路的修筑对北方来讲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 太平洋铁路法案规定:铁路两侧公有土地增至八十公里,由此遭到印第安人激烈反对,因为这两侧区域中,包括许多印第安人的居住地,他们宁死也不撤离。 而白人方面则以贯彻铁路法案为借口强驱印第安人,烧毁他们的房子,双方矛盾激化,后来更是演变成一场场浴血战斗。 如果说旧文明与新世界的冲突不可避免,国家版图的扩张一定伴随着流血死伤,那么巨头们下面干的事实在缺德。 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曝出严重的贪污受贿丑闻。 有人指控承包商向政府虚报成本,高出一倍以上,该指控同时指出部分国会议员被收买,勾结铁路公司诈骗了至少五百万美元,西部铁路修筑不得不暂时停顿。 这一丑闻最终的解决只是铁路公司董事长辞职,没有其它处罚,也没有处罚其他人。 新仇旧恨加起来,现代社会讲究秩序不能以牙还牙,加利福尼亚人能做的就是赶跑东海岸的大资本家,让他们无钱可赚。 少了一部分竞争对手,剩下的人应该会拍手庆祝吧? 事实上恰恰相反,东海岸的有钱人出局以后,西海岸的新富豪反而没办法投资好莱坞了,他们钱不够。 西海岸新富豪借淘金热发家,手里的钱自然比不得老牌富豪们代代因袭来的丰厚。 到今天,好莱坞的大宗项目开发五个手指头数的过来,其中贝弗利山庄更是因为资金链出现问题导致工程停滞,陷入无比尴尬的局面。 阿尔弗雷德有钱,他脱离杜邦家族成立自己的公司,一步步重返顶尖富豪行列,是少有的五大湖区出身的新贵。 阿尔弗雷德有势,洛氏公司以军火起家,与政府保持着密切往来,甚至有人猜测,他的关系已经深入到国会最高层。 所以,加利福尼亚人会拒绝这样有钱有势、和他们没有矛盾、更能为他们带来丰厚回报的人前来投资吗? 答案只有一个:不会。 李澜作为听众,对她家男朋友的宏伟计划深感佩服,有钱人的脑回路果然与众不同,分分钟百万上下,她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后面数数钱吧。 “赚的钱给你零花用。” 阿尔弗雷德最后总结了一句,要是助理马修听到他的话,只怕会吐血而亡,老板爱美人不爱江山,一笔世人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就这样给了小情人,还是做零花钱。 李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阿尔弗雷德这句承诺的含金量,身为新世纪不可多得的妖艳贱货,她豪不客气的点头应了,男朋友霸道总裁附体,女朋友自然要捧场,不能叫对方失望。 买房的事无限期延后,阿尔弗雷德的投资计划也交给手下去办,无事一身轻的两人正式开启了约会时光。 第一站,圣莫尼卡湾。 圣莫尼卡湾距离贝弗利山仅二十分钟车程,因其交通便利成为两人首先选定的约会地点。 蔚蓝色的海水,宽敞的沙滩,一排排巨大繁茂的叶子树,街头艺人的伴奏 李澜和阿尔弗雷德坐在路边咖啡馆享受着闲适的氛围,正在沙滩上练习冲浪的青少年们偶尔冒出惊恐的尖叫声或者狼狈的从冲浪板上摔下去,引得两人时不时露出促狭的笑容,默契尽显。 西海岸另一著名海滩马里布位于圣莫尼卡湾西北部,毗邻好莱坞,海岸线绵延二十一英里,风光迤逦,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海景。 两人顺路去玩了一圈,这里的沙子更加雪白细腻,李澜童心大起,拉着阿尔弗雷德堆出一条迷你版长城,围观游客连挑大拇指。 李澜突然有些想家了。 第二站p学院。 李澜提议去这里的时候,阿尔弗雷德起初不太情愿,他觉得学校没什么好玩的,最后逃不过爱人的柔情攻势,无奈妥协。 前世李澜的一位女性朋友考上了赫赫有名的加州理工学院的研究生,她好奇之下去查了相关资料,了解到这所学校最早是由地方商人p先生于1891年在帕萨迪纳创建的一所职业学校发展而来,该校未获“加州理工学院”这个名字之前,以p大学、p工艺学院和p技术学院而知名。 昨天李澜看杂志的时候发现这个世界也有个p学院,也在帕萨迪纳,便想去看一下这个学校和地球上的加州理工学院是否相同。 很不凑巧,学校放寒假,李澜只能下次再来了。 第三站,绿宝石溪谷。 陶潜先生的桃花源“不复得路,遂无问津者”,李澜他们要去的绿宝石溪谷虽然不像桃花源那般与世隔绝,但找起来也颇费精力。 汽车在奥里克拐弯,驶入全长十六公里异常崎岖的戴维森路,才可抵达这个壮观的溪谷。 绿宝石溪谷由霍姆溪冲刷形成,是蕨类植物的天堂,七种不同的蕨类植物爬满陡峭的崖壁,其中几种更是远古物种,可追溯到三亿年前。 蕨类植物下掩映着惹人注意的两栖动物,包括太平洋大娃娃鱼,它们能长到近三十公分长。 溪谷小径上有数条木桥,顺着木桥深入溪谷,崖壁上垂下的蕨类植物营造出空中花园的感觉,小瀑布顺着铺满苔藓的岩石倾泻而下,水声清亮动听。 越往溪谷深处走,两侧的崖壁越高、越狭窄,走到小径尽头可以左转离开,李澜和阿尔弗雷德选择原路返回,因为走一遍溪谷还不过瘾。 离开的时候两人一合计,他们手牵手差不多走了十多趟,体力也是够充足的,以后真枪实弹的动作戏肯定过瘾。 第四站,旧金山。 上午九点,距离旧金山还有一百二十公里,阿尔弗雷德停下了车,他从后备箱里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李澜,然后用汉语艰难的说出了“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八个字。 李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泪水倏地落下来,她都忘了还有春节这个节日,不是她忙的没有空去记,而是一个人的时间太久,她下意识地屏蔽了所有与亲人团聚相关的节日。 阿尔弗雷德把李澜搂进怀里,一边轻柔的抚摸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 他不知道她为何哭泣,却能感觉到她心里深深的悲伤,是想念家乡了吗?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李澜抬起脑袋执拗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红肿的双眸、紧紧抿住的嘴唇显示着主人的不平静。 阿尔弗雷德手一顿,低头用鼻尖蹭蹭爱人的鼻尖,怜惜的答道:“如果你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模样,对我来说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你不在了,这个世界无论多么美好,它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片荒漠,而我也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第十七杯鸡尾酒 汽车行驶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渐渐进入旧金山市区。 “不去酒店。” 李澜突然开口道,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只有微红的双眼还能看出她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痛哭。 “那我们去哪儿?” 阿尔弗雷德放缓车速,准备随时变向,虽然他们在联合广场附近提前订好了酒店,未及时入住要付高额违约金,但爱人的话就是圣旨,她说往东他绝不向西。 “去唐人街。” 美国两大唐人街,分别在纽约和旧金山,其中旧金山唐人街历史最为悠久。 1848年,三个台山人乘坐“流浪之鹰号”帆船漂洋过海到达旧金山,是最早移民美国的中国人,到1851年,移民美国西海岸的五邑人已有三万人。 这些先侨克服众多磨难,包括1882年联邦政府颁布排华法案和1906年发生的旧金山大地震,才有了今天越来越繁荣的唐人街。 旧金山唐人街的入口在布什大街上格兰特街的南端。 阿尔弗雷德是第一次来旧金山不认识路,李澜更别说了,美国许多街道不像华国那样东西南北横平竖直,她在洛杉矶待了那么久,超过五个街区还必须有人带路,否则她走一天也到不了目的地。 当他们第三次经过一家叫杰克逊的剧院时,李澜幽幽叹了口气,她好饿啊。 “澜澜,相信我,是我们刚才问路时得到的这张爱心地图画的太潦草了。” 阿尔弗雷德努力为自己辩解,他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迷路! 李澜抱着胳膊靠在座位上,神情恹恹。 “我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两块饼干和一个苹果。” “宝贝忍一下,我们先去酒店,等你养好精神我们再去唐人街。” 阿尔弗雷德伸手揉揉她的肚子,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他家澜澜何时吃过这种苦头,他们从洛杉矶出发,沿着一号公路走走停停玩了二十多天,途中他一直把人照顾得很好。 临近旧金山,阿尔弗雷德命令暗中跟随的手下先行离开,他想和澜澜一个人度过这最后几小时的旅程,假如知道他们后来找不到路,他就不那样做了,真是悔不当初。 “好” 李澜有气无力的应道,想到某人之前的表现,又警惕的问了一句:“你认识路吗?” 阿尔弗雷德不说话了,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求助男朋友强行装逼失败,我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他的自尊? [婚姻家庭]孩子经常走丢,老公埋怨我基因不好,其实他也是个路痴。 李澜脑洞大开苦中作乐,她要是不想些有的没的,只怕拳头早晚要落到阿尔弗雷德身上。 “亲爱的我有办法了!” 阿尔弗雷德打开车窗,朝街道对面一直盯着他们的男孩招了招手。 男孩迅速跑过来,礼貌的询问:“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狄克,今年十二岁。” “狄克,熟悉旧金山吗?” 狄克惴惴不安的点点头,他涉世未深,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男人为什么叫他过来。 “不要害怕。” 李澜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糖塞到男孩手里,柔声解释道:“我们是外地人,不熟悉旧金山的路况,想请你带我们去联合广场。” 狄克犹豫,她送他珍贵的糖,长得又那么好看,简直和他心里的天使一模一样,应该不会骗人吧? “你可以得到十美元的酬劳。” 阿尔弗雷德的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狄克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破,他呼吸变得急促,重复说了四五遍“我答应”,好像他们会反悔一样。 汽车重新发动,有人做向导,终于不用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了。 李澜陪狄克坐在汽车后座,见他小心翼翼缩在座位边角,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 “嘿男孩,像我这样坐。” “女士,我会弄脏毛毯的。” 狄克羞愧的说道,他头发乱糟糟的,指甲缝的黑泥怎么洗也洗不干净,身上穿着有洞的破烂衣服,而这辆车和车里的人那么干净整洁,他生怕他的动作惹到他们,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李澜默然,她不清楚该如何与一个身处特殊时代,因残酷剧烈的贫富分化而变得异常自卑的孩子相处,告诉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还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她想想都觉得滑稽。 “狄克,喜欢这辆汽车吗?” 当然喜欢,狄克心里默念,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从工厂下工后坐在家门口,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尤其是腾腾冒着黑烟的小汽车,太有意思了。 “我从没在旧金山街上见过类似的汽车。” 狄克小声说道,他见过的汽车都是小小的没有盖子,哪像这辆车宽敞的可以坐四个人还不用担心雨打日晒。 “你想听它的故事吗?我们坐的可不是一辆普通汽车――”李澜拉长了声音,坏心的没继续说下去。 狄克期待的看着她,眼露祈求,显然他没有发现自己在和李澜的你问我答中慢慢放松,整个身体都凑到这边来了。 李澜发现了狄克的变化,得意的冲阿尔弗雷德一笑,看来她的转移注意力法效果不错,不枉她曾经为了戒掉发小的糖瘾特意向一位著名的心理咨询师请教。 “1908年,罗伯特霍普先生在底特律成立了一家汽车公司,生产霍普莫比尔牌汽车,1909年底特律车展上,霍普公司第一款汽车正式亮相,当年就卖出五百辆,甚至底特律市第一辆警车也是一台10年款的霍普莫比尔。” “霍普公司好厉害。” “我们坐的这辆汽车更厉害,世界第一辆做环球旅行的汽车――霍普莫比尔-20d。” “环球旅行?它去过别的国家!” 狄克惊讶地瞪大了眼,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旧金山市南边的戴利城,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大陆另一端的超级城市纽约看看,至于环球旅行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1910年11月10号,霍普莫比尔-20d从底特律的工厂出发,途经二十六个国家,行程近八万公里,历时两年,于1912年1月24号返回底特律。” “两年,二十六个国家。” 狄克喃喃自语,面露憧憬的说道:“它该看过多少美丽的风景啊。” “狄克,不必羡慕。” 李澜的手落到他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淡淡的说道:“风景会一直待在那里,等人们去欣赏。” “这世界只有人类才会拼命向前冲,因为一旦懈怠他们就会被挤下去,我家乡有句古话‘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这只小船更要加倍努力。” “可努力也没有用啊。” 狄克抬头看着李澜,眼睛里沉淀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哀戚,其他孩子读书学习的时候他在上工,其他孩子休息的时候他在上工,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他还在上工,差距就这样越拉越大,他想追上去也无能为力。 “听说过爱迪生吗?” 狄克点点头,工友们闲聊的时候提起过这个人,一位非常有钱的纽约大老板。 “他八岁上学,仅仅读了三个月的书,就被老师斥为‘低能儿’‘蠢笨如猪’开出学校。” “爱迪生十一岁迷上化学,他想方设法收集了二百多个瓶子,省下不必要的开支去购买化学药品装入瓶中。” “为了赚钱购买化学药品和设备,十二岁那年,他开始在列车上工作,辗转于休伦港和底特律之间,一边卖报,一边兼做水果、蔬菜生意,只要有空就去图书馆看书。” “爱迪生在火车行李厢上建了一个化学实验室,不幸的是,某次做实验时,一块磷落在木板上引起燃烧,列车员赶来扑灭了火焰,狠狠给他一个耳光,把他赶下了火车,那时的爱迪生才十五岁。 “狄克,你已经做得很好,但你能做到更好。” “你和爱迪生存在某些共同的品质,他在你这个年纪可能还比不上你,所以请好好努力,你的未来绝对能达到他的高度甚至更高。” 狄克怔住了,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出鼓励的话,从来没有人肯定他的价值所在。 成为爱迪生那样的人物? 他能做到吗? 李澜不再出声让狄克自己慢慢领悟,她的话只是一枚微弱的火种,能不能发展壮大成为燎原之火,还是要看个人造化。 “两位,酒店到了。” 阿尔弗雷德在前面提醒道。 李澜掏出十美元递给狄克,见他收好打开了车门,她还没和他道别,就见男孩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你今天有点奇怪,我是说你对那个孩子太热情了。” “没事干,找点乐子。” 李澜扒着前面的椅背,凑到阿尔弗雷德的耳边。 “你说这个小男孩被我喂了那么一大碗鸡汤,会不会成为赫格利斯?” 阿尔弗雷德被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蹭的耳朵发麻,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他怎样我不好奇,我倒想知道你怎么好像很了解爱迪生的样子。” “康斯坦丁和我说的,大家都是混电影圈的嘛。” 李澜讪讪解释道,她当然不能说爱迪生是她永恒不变的作文素材之一,尤其是两个世界的爱迪生人生轨迹基本一致,她讲到激情澎湃处就混搭着全都说出来了。 阿尔弗雷德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只要不是澜澜自己对爱迪生感兴趣,特意收集他的资料,他管她从哪里搞到的信息。 第十八杯鸡尾酒 肖恩亨特是圣弗兰西斯酒店的老人,他二十一岁进入酒店,用七年的时间,从门童一路奋斗到酒店经理,其中的辛苦付出不足为外人道也。 14:30 距离门童换班还有二十五分钟,肖恩准时出现在换衣间门口,开始他的日常工作――员工训导。 “先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请告诉我,圣弗兰西斯的愿景是什么!” “关爱走进我们酒店的每一位客人,同时也被他们所爱戴!” “圣弗兰西斯的使命是什么!” “坚持每一项标准,以真诚、热情和充满理想的心去实现我们在工作表现、工作质量以及业绩增长方面的目标!” “圣弗兰西斯的服务宗旨是什么!” “请把余下交给我们!” “圣弗兰西斯的服务理念是什么!” “无论您需要什么,无论您什么时候需要!” “圣弗兰西斯的服务口号是什么!” “顾客、舒适、干净、便捷、一致!” “非常好,下面检查仪容仪表,头发整齐、衣服无皱、皮鞋光亮。” 肖恩一边说着一边像阅兵一样从房间这边踱步到那边,发现所有人都符合他的要求,满意的点点头。 14:50 “佩戴对讲机和手套,最后检查一遍:打火机、口香糖、停车牌、行李寄存牌、笔、零钱袋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出发!” 十二个精神抖擞的小伙儿列成两队向外跑去,步伐整齐有素,脸上带着真诚热情的笑容。 肖恩慢悠悠跟在后面,见大家元气满满,欣慰的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心里感慨年轻就是好啊,其实他自己才二十八岁,正值一个男人的巅峰年纪。 “经理,有顾客出示了大丽花黑金卡。” 肖恩上衣口袋的对讲机突然响起,门童递过来的话让他大吃一惊。 “我马上赶到。” 肖恩匆匆向前厅赶去,大丽花黑金卡代表什么他最清楚不过,那可是出一点差池就能闹得旧金山天翻地覆的存在。 圣弗兰西斯酒店自1904年营业以来,面向世界先后发出了十一张大丽花黑金卡,每张黑金卡的拥有者都是当世举足轻重的人物,比如第一张黑金卡的主人――连任两届、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在任总统西奥多罗斯福。 肖恩赶到前厅后,双眼扫过所有人,通过一位门童隐秘的手势,他迅速确定了那位出示大丽花黑金卡的顾客。 “这位先生和女士,我是肖恩亨特,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 “你好,我在贵酒店预定了房间,2号温莎套房。” 肖恩听完这位顾客报出的房间号,言行举止更加恭谨,他双手接过黑金卡交给侍应生拿去登记,又拒绝了行李员的服务亲自提起行李箱在前面带路。 “请跟我来,您的黑金卡在我们登记之后会由我亲自送到您的手上,若给您造成不便,请谅解。” 大丽花黑金卡上的大丽花做了特殊处理,通过左下角花瓣的不同描绘手法,内部人士可以轻易了解该黑金卡的相关信息和动向。 从接手到送出,短短两三秒的时间,肖恩就确定了刚才那张黑金卡的身份。 第十一张卡,洛氏集团总裁,阿尔弗雷德洛克菲勒。 “洛克菲勒先生,欢迎光临圣弗兰西斯酒店,您是否需要我对酒店做出介绍,方便您入住后享受相关服务与设施?” 阿尔弗雷德对他被人识破身份这一现状毫不在意,反倒是李澜不了解里面的流程惊讶地瞪大了眼,拉着他的衣袖索要解释。 “行了我的好奇宝宝,你看你这张小脸都白成什么样子了还问东问西,等你休息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什么。”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温柔的能拧出水来,随后他的目光落到肖恩脸上,神色立即变得冷淡了许多。 “我和爱人还没有进餐,你们酒店有什么?” 肖恩像是没有察觉到他接待的这位顾客那神奇的变脸速度,尽职尽责的介绍起来。 “圣弗兰西斯酒店一共有三家餐厅,我们酒店保证每一家餐厅都能让顾客体验到最上等的美食与服务。” “二楼橡树餐厅供应品种齐全的美式佳肴以及具有国际风味的早餐、午餐和晚餐,您可于6:30-10:30时段来此品尝美味诱人的营养早餐,其中包括丰盛可口的自选菜和自助餐,其他菜单选项还包括专门为十二岁及以下儿童准备的儿童俱乐部美食。” “三楼四季餐厅会根据季节的变换,选用本季最好的食材进行烹饪,主厨s曾在巴黎银塔餐厅进修,您在这里就可以享受到地地道道的法国菜。” “容我多嘴,四季餐厅只在冬春交接之际提供新鲜的鲑鱼籽和芸苔,有机会您一定要去品尝一下,错过这次机会您只能等到明年的今天了。” “四楼云杉餐厅有旧金山最好吃的墨西哥卷,搭配蛤蜊奶油浓汤或者辣味牛肉汤,那滋味足以让人回味一整天,对了先生女士,这家餐厅还提供旧金山‘明星面包店’波丁酸面包工厂新鲜出炉的酸面包,肯定会令您们满意。” “另外,二楼贝雷卡咖啡馆提供特色咖啡、自制糕点、应季性三明治和沙拉,您可以和爱人在此共度午后休闲时光。” “酒店前厅罗盘玫瑰酒吧主打创意手工鸡尾酒,每一杯鸡尾酒均是由新鲜食材和顶级烈酒混合调制而成,您可以从我们列有三百种葡萄酒的酒单中任选一种,慢慢品味。” 李澜目瞪口呆的听完寥寥七段美食介绍,想起地球上某著名相声贯口,默默在心里给曾经的祖国竖起大拇指。 肖恩哪里知道李澜的心理活动,接收到这位美丽女士复杂难言的目光,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两个脑回路不同的人,此时画风清奇的交手一个回合,一比一平。 “澜澜,你想吃什么?” 阿尔弗雷德不经意间挪动身体,正好挡在李澜可以和肖恩视线交汇的区域。 李澜看不出其中的奥秘,接受过系统培训的肖恩却不会忽略类似的小动作,他脸上的微笑稍稍僵硬了一下,突然感到心好累。 可怜的肖恩亨特提前一百年领悟到了所谓的单身狗被秀恩爱的痛。 李澜也感到心累。 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她忆起曾经被大学舍友的“人生三问”日日夜夜支配的恐惧,赶紧摇头拒绝。 “我选择困难症,你定吧。” 阿尔弗雷德沉思片刻,把决定权扔给了肖恩。 “你比我们熟悉酒店的餐饮,菜单就由你来拟定,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健康清淡。” “请您放心,我会和几位主厨沟通,最后由您确定最满意的菜单。” 圣弗兰西斯酒店一共有十二层,顶层温莎套房是所有客房中最顶级的,甚至可以作为酒店长住客人的私人住宅,每间套房都设有通过邮政街电梯进入的半私密入口。 阿尔弗雷德预定的2号套房位于酒店第十二层拐角处,透过两面墙窗不仅可以俯瞰熙熙攘攘的联合广场,还能将壮丽的旧金山城市景观尽收眼底。 李澜住过不少顶级酒店,圣弗兰西斯的豪华程度首屈一指。 高耸的天花板装饰以繁复的顶饰和水晶枝形吊灯,浅色墙壁上精美的冠形嵌线搭配具有独特锤制外观的墙纸,专门定制的深色木制家具,茶桌上的米色织品和洁白细腻的骨瓷 “这里竟然有一架钢琴。” 还是斯坦威的三角钢琴,李澜再次被圣弗兰西斯的大手笔折服。 阿尔弗雷德走到钢琴前,轻轻敲下两三个键,悦耳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喜欢的话,我弹给你。” “你会弹钢琴?” 阿尔弗雷德不欲解释,他脱下外套坐下,优雅的挽起衣袖问道:“你想听什么?” “只要是你弹给我的,我都喜欢。” 李澜坐在沙发上托着脸蛋花痴的看着她家男朋友,越看越帅,越看越不甘心,她要是有手机,刷爆朋友圈有没有! 阿尔弗雷德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弯成好看的弧度,安静的侧脸流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按动,小快板,3/8拍子。 澜澜,你读出我琴声中的情意了吗? 初遇,你从泰坦尼克号上一步步走下,每一步都落着我的心跳,那种令人痴迷的颤栗感在我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自从与你分别,我时常郁郁寡欢,我不断在记忆里重温你的脸庞。 我何时才能摆脱所有忧虑,与你共度生命中的每分每秒,向你证明我只需要爱你,只需要向你诉说爱意时的幸福之感。 我开始疯狂的工作,只为压抑对你的思念,我承认我着了魔,如同希腊神话里的皮格马利翁,向众神祈祷爱情的奇迹。 你我相遇并非完美,当时我沮丧极了,幸运的是你给了我机会。 当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天使的歌声,我想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瞬。 在你面前我总是缺乏勇气,爱情让我丧失了能力,成为一个患得患失的普通男人。 我的爱人是否像我爱她那般深爱我? 如今我得到了答案,我们会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时钟声,而窗口开着茂盛的雏菊。 阿尔弗雷德按下最后一个键,结束了曲子。 李澜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他走过去,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好梦,我的爱丽丝。” 第十九杯鸡尾酒 李澜吃饱睡好,小脸恢复了以往的水嫩光泽,阿尔弗雷德不情不愿的履行了他先前许下的承诺。 问过肖恩,两人才知道唐人街和联合广场仅仅隔了两个街区,出圣弗兰西斯酒店来到邮政街,一路向西,于邮政街和都板街交汇处左转北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就是唐人街入口。 因为距离不远,李澜极力要求走着过去,美其名曰晚间散步。 旧金山三面环海,东侧有寒流经过,属于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冬季虽然寒冷,却少有降雪。 当昏黄的路灯折射出迷离的光晕,洋洋洒洒的雪沫从天而降,伴随着达达的马蹄声,旧金山成为一座浪漫的旧金山。 于是阿尔弗雷德没有骨气的成为催促两人出发的那一方。 李澜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看他从箱底翻出一大把雨伞,挑剔来挑剔去,最后选的还是一开始就被他pss掉的那把黑伞。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也有选择困难症。” 阿尔弗雷德幽怨的说道,小没良心的,他为什么折腾?还不是担心他一直走黑色系,她会审美疲劳嫌弃他沉闷无趣嘛。 选择困难症? 李澜被气笑了,这人和她待久了,别的不说,学她说话的腔调学的溜溜的。 “病人应该待在房间好好休息,万一出去后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阿尔弗雷德还真怕李澜说到做到,他迅速给自己套好大衣,取出李澜的衣服,左一层右一层,好好一位窈窕淑女被裹成一个毛绒球。 “你绝对是在报复。” 李澜感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愤愤说道,不行太沉了,她必须脱下几件来。 “只允许脱一件,外面那么冷,你不想我心疼吧。” 在阿尔弗雷德的眼神威胁下,李澜一件衣服也没能脱掉,就这样圆润的被牵走了。 室内温暖如春,室外呼气成冰。 离开酒店,李澜亲身体会到那逼人的寒意,才庆幸自己穿的衣服足够多足够厚。 “你冷吗?” 李澜看着阿尔弗雷德,伸手去整理他脖子上的围巾,免得冷风透过空隙钻进去。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他一只手举着雨伞,另一只手放在李澜的肩上圈着她向前走。 “阿尔弗雷德,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 “古老的东方有一位澜澜公主,她是世上最聪明最美丽的公主” 一把伞把两人与伞外的世界隔开,伞下的温言软语再不与他人相干。 可能是下雪天的缘故,路上行人比平时少了许多,且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 所以,当一个小女孩拦下李澜和阿尔弗雷德时,两人脸上毫不掩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女孩从手臂挎着的花篮中抽出一枝玫瑰,高高举起,殷勤的说道:“先生,您不觉得您的女伴手里少了点什么吗?” “不觉得。” 阿尔弗雷德严肃的答道,语气里满满的认真,相信任何人都不会认为他在开玩笑。 李澜偷偷拧了他一下。 “现在觉得了。” 阿尔弗雷德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递给小女孩,指了指她的花篮。 “不用找钱,这些花我都要了,天那么冷,你赶快回家吧。” 她这是遇到好心人了,小女孩眨眨眼睛,开心的把所有玫瑰花系成一束送到李澜怀里。 “谢谢先生女士,祝你们永远幸福。” 李澜摸摸小女孩红肿的手,怕她冻坏了,取下手套给她戴上,催促道:“你快走吧。” 小女孩点点头,再次道谢后晃动着瘦弱的身躯跑远了。 “给我花,你把手揣口袋里。” 李澜听话的把花交给了阿尔弗雷德,然后大街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一位男士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身边还跟着一位双手插兜的女士。 李澜提议把花送出去,阿尔弗雷德考虑到自己选择抱花就不能抱人,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做了一路的送花使者,等到了唐人街,他们手里的花正好还剩下一枝,阿尔弗雷德掐掉长长的花茎把它别到李澜衣领上。 “今天非来不可的理由。” “华国比旧金山早十五个小时,现在的华国应该是新年第一天,” 李澜牵起阿尔弗雷德的手,十指相扣。 “既然你送我一句‘新年快乐,大吉大利’,那我们一起过旧金山的除夕,迎接旧金山的新年。” 阿尔弗雷德任她牵着跑进载笑载言的人群中,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往日里被他视为烦恼的人间烟火也莫名可爱起来。 格兰特街尽头的花园角广场,上了年纪的喜欢扎堆聚在这里下下象棋打打麻将,旁边总是围着一大圈观战和支招的,另外还有唱戏吊嗓的,咿咿呀呀煞是动听,声音能传到街对面去。 今天晚上,不知道哪家请来舞狮班表演,锣鼓喧天,爆竹轰鸣,一红一黄两头狮子在手持绣球的引狮郎的逗引下,或前空翻过,或后空翻上高桌,或云里翻下梅花桩,既威武雄壮,又憨态可掬。 最精彩最紧张的时刻到了,有人在树枝上用竹竿高高挑起一个大红包裹,旁边捆着一棵青菜,舞狮队就地搭起人梯,狮子边舞边沿着人梯向上爬,攀登至顶端,张口把那红包裹和青菜吃进口中,凭空跳了下来。 围观的人大声叫好,阿尔弗雷德也跟着使劲鼓掌,他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澜,生气活泼的表情使他看起来瞬间年轻了十岁。 “我很喜欢,很刺激。” 李澜抿唇一笑。 “砰――” 巨大的烟花在天际绽放,因为生命的短暂,所以肆意炫耀自己的美丽。 从半空降下的雪花被烟花染上不同的颜色,两种景色的碰撞,产生的效果绝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 “很漂亮。” 李澜赞叹道,不知道是在说雪花还是烟花,抑或两者都是。 “你最漂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落满了星子。 李澜侧头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噗嗤笑出声来。 “也就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会咱俩的形象都好不到哪里去,老爷爷。” 他们早就收起了雨伞,任雪花落满头发眉毛,乍一看还真像一对老爷爷老奶奶。 “那你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老奶奶。” 阿尔弗雷德握紧李澜的手,轻声念道: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在炉栅边,你弯下了腰, 低语着,带着浅浅的伤感, 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 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叶芝的情诗。” 李澜把头靠在阿尔弗雷德肩膀上,悠悠说道:“那我也送你半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能用英语吗?澜澜,我听不懂。” 阿尔弗雷德异常委屈的说道。 “亲爱的,你该和我学习华文了。” 等你读懂我的诗,你就会明白,我的心同你是一样的。 第二十杯鸡尾酒 阿尔弗雷德计划的特别好,首先是在旧金山市区,既然李澜喜欢参观学校,他们先去旧金山大学和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 旧金山大学矗立在旧金山市区七个山峰之一的山顶上,可以远眺风景优美的旧金山湾,而市中心就在脚底。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位于旧金山大学的西南方,途中经过著名的金门公园,地方艺术家经常在此聚会展出和拍卖自己的作品,运气不错的话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参观完两座学校,阿尔弗雷德打算带李澜去吉尔德利巧克力店,这家巧克力店创始于1852年,凭借多年开发调制出的口味独特的巧克力征服了成千上万的品尝者,成为旧金山名副其实的招牌店铺之一。 毗邻唐人街的北滩也不容错过,聚集了旧金山大部分的意裔移民,在这里能享受到最正宗的意大利文化和风情美食。 旧金山市区玩的差不多了,阿尔弗雷德的目光瞄上了西北方。 从内河码头乘坐渡轮,越过海湾抵达伯克利市,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最近几年名声斐然,走出不少领域精英。 伯克利市向北,出来内华达山脉,抵达旧金山湾北部的海军重镇瓦列霍,再经过几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最终目的地纳帕谷到了。 纳帕谷是全美最负盛名的葡萄酒产区,谷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庄上百个,每年从这里流出成千上万瓶顶级葡萄酒,然后被端上名流聚会的宴桌。 洛克菲勒家族在纳帕谷长期经营一家酒庄,阿尔弗雷德继承了洛克菲克家族的产业,这家酒庄的所有权自然落到他的名下,他想带着李澜去酒庄看看,顺便给那里的工人换个老板。 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两人打算绕道匹兹堡参加伊恩卡内基的婚礼,这位先生曾在泰坦尼克号上和李澜有过短暂而友好的交流,去年徒劳无功的宣传他在其中出了大力气,李澜一直感激在心。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阿尔弗雷德的货物在墨西哥湾被劫,双方交火,他折损了不少手下,他必须尽快赶过去主持大局。 李澜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阿尔弗雷德这边电话还没打完,她在那边把行李就给他收拾好了。 临行前,阿尔弗雷德把李澜紧紧拥在怀里舍不得松开,他心底是愧疚的,他把人带出洛杉矶,却没时间带回去,只能留下几位忠诚可靠的手下替他照顾她。 李澜道了声珍重,推着阿尔弗雷德上了火车,她怕两人继续缠绵下去,她会忍不住把人留下。 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阿尔弗雷德的突然离开,对李澜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之前住的很合适的房间,现在感觉太大了,空旷的没有人气; 之前喜欢吃的东西,现在也没那么喜欢了,因为她身边少了那个和她抢食哄她多吃点的男人; 之前想看的歌剧,现在不想去看了,剧院里成双入对的男男女女只会加重她的怨念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李澜拍拍自己的脸蛋,一个人待着果然容易胡思乱想,她还是去下面的酒吧点杯小酒凑凑热闹。 罗盘玫瑰从下午四点营业到凌晨二点,晚上七点至十二点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李澜坐在角落,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贴着杯壁旋转的红酒泛出诱人的光泽。 “赫本小姐!” 李澜抬眼望去,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马上被隐蔽在她四周的保镖拦住。 “赫本小姐,我是科林莫里斯,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李澜打量着男人,实在好奇他口中的生意,挥手让保镖放行。 科林莫里斯坐到李澜对面,郑重介绍道:“赫本小姐你好,我是科林莫里斯,经纪公司的董事长。” 经纪公司? 李澜心里不解,经纪公司的人找她做什么。 “恕我直言,您需要一个经纪人。” 科林莫里斯开门见山,直接挑明了他的来意。 “愿闻其详。” 李澜放下酒杯,抬手示意他讲下去。 科林莫里斯原本不叫这个名字,1882年,也就是他九岁那年,跟着家人从德国移民到纽约,他才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美国化的科林莫里斯。 科林莫里斯以代理杂耍表演艺人起家,当电影逐渐成为大众娱乐,杂耍表演的市场越来越小,他决定把重心转向电影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科林莫里斯的转型之路走的异常艰难。 他的第一份经纪业务是负责一位年轻气盛的男演员。 多年代理杂耍表演的顺风顺水使得科林莫里斯认为自己干什么都能胜任,但他错了,当他要求男演员准时准点、注意形象时,果断碰了一鼻子灰。 科林莫里斯的第二份经纪业务是负责一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爵士女歌手。 很多时候,年纪大意味着没有冲劲,没有前途。 但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女歌手挺听话,说什么做什么,科林莫里斯天真的想他的工作终于迈上了正轨。 好久不长,这个女歌手因吸食毒品过量把嗓子给毁了。 科林莫里斯不信邪,接着签了几个客户,不是出这档子事,就是出那档子事,总之没有一份取得好结果。 朋友们都劝他干回老本行或者另谋出路,不要在一根树上吊死,换作其他人可能就应了,但科林莫里斯不会,他年少出来混迹社会,什么苦头没吃过,事业上能有今天不小的成就,自有一股冲劲在里头。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沉寂两年后,科林莫里斯卷土重来,他选好了新的业务对象。 “我?” 李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 “莫里斯先生,也恕我直言,您以往的业绩不足以说服我选择您当我的经纪人。” 科林莫里斯苦笑,他有什么业绩?李澜说这话算是给他留了面子,电影圈的人都快把他列入黑名单了。 “不过――” 李澜话锋一转,给对面男人留下几分余地。 “莫里斯先生千里奔波,这份诚意我看在眼里,何不加重筹码打动我?” 科林莫里斯狂喜,多年修炼到家的养气功夫发挥作用,他很快恢复平静,有条不紊的劝说道:“赫本小姐,既然您有心在电影圈长期发展,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必不可少。” “业内十家电影公司,梅里爱专注于把优秀戏剧搬上银幕,固步自封,影响大不如前,逐渐被新崛起的百代电影公司取代。” “查尔百代野心勃勃,他想独占一切,从制造胶片和拍摄机器起,一直到任何放映他的影片的场地,通通由他来掌握,根本没有精力再花费到演员身上。” “自1902年百代电影公司在美国设立分公司以来,旗下演员数不胜数,你看谁混出了头。” “更何况这两家电影公司出身法国,在美国电影界天生有短板,而国内八家电影公司爱迪生、维太格拉夫、比沃格拉夫、爱赛耐、山立格、刘宾、卡勒姆、乔治克莱因,一家比一家残酷,一家比一家独/裁。” “我知道赫本小姐想走一条独立电影人的道路,甚至拒绝了环球电影公司的邀请,可独立并不代表单打独斗,赫本小姐将来要面对数不胜数的邀约,不正需要一个经济人在旁协助处理繁重的工作吗?” 科林莫里斯不知道他前面说的话是否起到了作用,决心再加一把火。 “一个经济人,无论他多么能干起到的作用总是有限的,但是一个团队呢?离开电影圈的这两年我并没有浪费掉,如果您决定成为经纪公司的客户,一个功能齐全的工作团队任您差遣,我保证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 “为显示我的诚意,请赫本小姐看这份合同,您的工作由我接手后,抽成7,团队薪资由支付。” 李澜把科林莫里斯交给她的合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漏洞,挑眉笑道:“莫里斯先生大手笔。” 7的抽成,意味着在她身上几乎赚不到钱。 “我只要最好的客户。” 科林莫里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希望成为这样一种人,比如某人在早上三点钟出了麻烦,他可以指望我来解决问题。” “祝我们合作愉快。” 李澜把合同递给科林莫里斯,上面不知何时签上了她的名字。 “莫里斯先生,请尽情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科林莫里斯紧紧攥着手中的合同,看着李澜的背影,脸上的激动再也压抑不住,成了! “给那位先生一杯黛克瑞,记在我的账上。” 李澜经过吧台时,为科林莫里斯点了一杯鸡尾酒。 走出罗盘玫瑰,她轻轻舒了口气,里面的环境虽然优雅舒适,但还是比不得外面的清新干净。 李澜侧头看了一眼落后她半个肩膀的保镖,低声吩咐道:“给我查查那个科林莫里斯。” 第二十一杯鸡尾酒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上任的经纪人科林莫里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干一场,尤其李澜是他回归电影圈的第一位客户,将来的活字招牌,被他寄予厚望。 他把行程表都安排好了,今天拍个电影,明天炒炒新闻,后天红遍美国很快他就能摘下“黑手科林”这个不光彩的外号,过上数钱数到手抽筋的美好生活。 显然科林莫里斯忘了他们身处旧金山这个事实,所以当他和李澜坐在客厅沙发上相顾无言,清闲到玩掷色子比大小点的游戏时,他不由得浑身难受起来。 “我说赫本大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李澜双手合拢,使劲摇晃手心里的色子,无辜的说道:“我什么时候都行,关键是没有工作找我呀。” “你确定?如果你手头没有工作,那我开始联系了,我这个经纪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挥作用,也算是求仁得仁。” “五点,该你了。” 科林莫里斯嘴角抽搐一下,认命的拿起色子,随便晃了两圈扔了出去。 六点。 “又是我输,算了不玩了。” 李澜微微抱怨,接着话锋一转提到了正事:“康斯坦丁五月上旬拍摄新电影,我是女主角。” “果然,那中间这三个多月,你不会想随便打发过去吧?” 科林莫里斯无奈说道,他算是服了她。 “经纪人先生,我们合同都签了,我当然听你的调遣。” “既然你这么说,盛情难却,我现在就回洛杉矶联系工作,你也尽快回去,越早越好。” 说话的功夫,科林莫里斯站到了门口。 “电话联系,有情况我会通知你。” 李澜张张嘴想告诉他什么,科林莫里斯马上打断了她。 “对了,你的助理是个很可爱的姑娘,等你回到洛杉矶就能见到她,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处得十分愉快。” 李澜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轻叹一口气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下午回洛杉矶,咱俩可以一起走。” 科林莫里斯说走就走,毫不拖沓,李澜中午去敲他房门一直没有敲开,问过前台才知道人已经退房走了。 阿尔弗雷德离开的匆忙,李澜自己身单力薄,他们开过来的汽车只能留在酒店,以后再取。 下午,李澜拒绝了肖恩亨特的送行,在保镖们的保护下登上了返回洛杉矶的火车。 梅杰接到她今天回来的消息,特意在家里备下晚宴,邀请了一大帮亲朋好友为她洗尘接风。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等到半夜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李澜舒心想着她要一觉睡到自然醒,反正没有工作没人打扰。 可世上有个含义颇丰的词语叫“我想得美啊”―― 第二天一大早,震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李澜抓狂的把头发揉成了鸡窝,哀悼她那半路夭折的酣眠计划。 康斯坦丁把见面地点定在了奥维拉街。 奥维拉街据说是洛杉矶最初的街道,居民们多是墨西哥人的后裔,街道两旁设有许多墨西哥式的餐厅、珍奇商品店和摊贩,偶尔街头会出现吟游诗人演奏充满异国情调的拉丁乐曲,吸引过往行人一阵围观。 除此之外,整个洛杉矶只有这里的咖啡馆提供添加龙舌兰酒的咖啡。 李澜赶到时,康斯坦丁正靠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杯浓缩马蹄铁,神色不豫。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满意gb家的咖啡。” “心情不好,再满意的咖啡也拯救不了。” 李澜瞄到他咖啡杯外沿附着一层细小透明的水珠,紧紧皱起了眉。 “你加冰了?” “亲爱的,没有这些冰块压抑我心中的怒火,我早就发疯了。” “你以为你是二十多岁的小青年,金刚不坏之身?你再折腾你的胃,疼起来有你好受的。” 李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康斯坦丁,叫来侍应生把他的咖啡换了下去。 “是不是电影出了问题。” 康斯坦丁深呼出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上映日期被推迟了。” “然后呢?” 李澜等着他下文,如果只是简单的延时上映问题,康斯坦丁不至如此焦躁和愤怒。 “该死的比沃格拉夫!一群不识货的蠢猪,他们让我把电影剪成四本!” 康斯坦丁大声咒骂,手背上的青筋和眼球表面的血丝因为主人的愤怒而越发明显。 李澜愕然,原来如此,难怪康斯坦丁那么大的火气。 近年来,康斯坦丁对电影摄制技术的追求使他不愿局限于单本影片的长度,开始向更加复杂的剧情长片发展。 随着多本影片在美国的逐渐兴盛,比沃格拉夫见有利可图,便允诺康斯坦丁拍摄两本的电影。 1912年,康斯坦丁在加利福尼亚州拍摄了三部两本影片,却在上映时遭遇法国电影伊丽莎白女王、意大利电影庞贝城的末日我的爱情不会死等影片的冲击而默默无闻。 从技术层面来讲,欧洲这些电影远远比不上康斯坦丁的电影的水平,但是大制作大场面带来的大片效应却让它们成为了公众的焦点。 以庞贝城的末日为例,意大利片场不得不二十四小时轮班倒的拷贝母带才能赶上发行的需要,五万美元的投资为制片方带来了大约二十倍的回报,比沃格拉夫无疑受到这种“以小博大”的刺激,康斯坦丁拍摄伯修利亚女王的素材足以凑成一部长片,公司却只让他剪出一部四本影片。 甚至因为康斯坦丁的严格要求,伯修利亚女王的最终成本达到三万六千美元,超出预算一倍,比沃格拉夫的负责人决定将他升职成不参与具体拍摄的制作总监。 同时为了迎合长片走红的需求,比沃格拉夫和剧院制作人约瑟夫厄尔兰格签下协议,翻拍他们的舞台作品。 这一做法彻底激怒了康斯坦丁。 “那你打算怎么办,和比沃格拉夫硬碰硬?” “我才没那么蠢。” 康斯坦丁自嘲道,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我已经和联美信立的老板艾特肯达成协议,以独立制片人兼导演的身份加盟他们公司,年薪五千美元,除了常规作品,每年我有拍摄两部自己的电影的机会。” “很优待的条件,那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 “当初我请你担任伯修利亚女王的女主角,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现在电影被剪的乱七八糟,你的银幕处女作算是被我毁了,我能开心的起来才怪。” “就这点事?” 李澜哭笑不得,她从来不知道有“片场暴君”之称的康斯坦丁还有如此敏感细腻的一面。 “咱们这个圈子哪有一开始就顺风顺水的,你当初的理想还是成为剧作家呢,四处碰壁之后,现在不也成了知名导演。” “还有,我从比沃格拉夫跳槽,之前答应你的女主角只能作废了,我刚刚加入联美信立,没什么话语权,公司的电影要求启用和他们签约的演员。” 李澜默然,现在她也感觉到问题有些棘手了。 康斯坦丁神色萎靡,他抬头愧疚的看了李澜一眼。 “我把你的情况介绍给了我一些圈内朋友,如果有不错的电影或者适合你的角色,他们会告诉我。” “真的康斯坦丁,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所以不要自责,你已经很棒了,有人找我拍电影我就拍,没人找我我就干别的,最重要的是享受过程嘛。” 李澜这句安慰,既是说给康斯坦丁,也是说给她自己。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康斯坦丁能察觉出李澜心中的失落,暗自下了决定,他一定会把她擦肩而过的女主角找回来。 两人从咖啡馆出来差不多到了饭点,一起吃过午饭,康斯坦丁下午还有工作,李澜坚持不需要他的护送。 途中路过中央市场,李澜折进去买了点水果,她时间富裕,手里提着编织袋慢悠悠往公寓走。 还没走近,李澜就看见她家公寓外面的阶梯上坐着一个女孩。 “赫本小姐!” 那女孩看到她回来迅速站起来,双手摇晃,欢快的招呼道。 “对了,你的助理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李澜突然想起科林莫里斯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试探的问道:“你是我的助理?” “是的,我叫布兰彻温斯莱特,请赫本小姐多多指教。” “你随莫里斯称呼我赫本就好,进来吧,你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李澜拿出钥匙打开大门,把她的小助理布兰彻请了进来。 “平时不用,我家离这里挺近的,早上我骑着自行车很快能赶到,如果出差或其他特殊情况,我们就要住在一起了。” “你先坐,白色茶壶里装的清水,另一个装的玫瑰花茶,你喜欢喝什么倒什么。” 李澜走进厨房,准备招待客人的水果和甜点。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布兰彻,帮我接一下。” “好的。” 布兰彻放下话筒,走到李澜身边转述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 “公寓管理处的电话,说有您的信,署名查理斯特林。” “你去取信吧,认识路吗?” 布兰彻点点头,赶紧去完成她工作第一天的第一份任务。 李澜站在水池边洗水果,沉吟片刻摸不着头绪,查理斯特林给她寄信做什么? 第二十二杯鸡尾酒 “亲爱的赫本小姐: 随信附上我要说的,还有两张不值一提的邀请函,我知道我应该到此为止,但是我的笔无法控制的继续写了下去。 今天早上我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在公园散步,像平素一样心里想的只有你,我希望能说的更动听一点――我日日夜夜都在受你的折磨。 以往长期别离带给我的痛苦已经难以言状,更何况如今的痛苦出自你的手笔。 我们约有五个月未曾见面,我去拜访伯拉斯科先生,巧妙而出其不意地问他你近期是否有落脚纽约的打算,他给了我否定的答案。 没有你,纽约成了一座空城。 认识你之前,纽约就是纽约,我把它看做天堂;然而现在,它像一个没有指针的钟面,一片荒凉而孤独的沙漠。 认识你之后,我脑海里所有搁浅的记忆黯然失色,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我颓丧的要死,看样子也只有死才能让我解脱,我忘记不了过去的事情,对一个老于世故的人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可对我来说却可怕极了。 你是我倾心爱慕的意中人,屋子里如果没有你,我觉得那空气都是污浊的,你对我却不是这样。 你有你的阿尔弗雷德先生,你有成千上百种社交活动,没有我你也会快乐的。 这是多么的不公平,离开你我就活不了,你说的话,即使是凉薄的,也能为我驱散人世间的一切烦恼,使我快乐。 我想听到你说话,如口渴的人想喝水,饥饿的人想得到面包,对我而言,你的话就像阳光和空气般不可或缺。 你的话是我的食物,你的气息是我的美酒,你是我的一切。 爱你, 查理斯特林。” 布兰彻读完这封信的最后一个字,忐忑不安的想她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以往看过的悬疑情节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被吊死的黑猫、封进墙壁的女尸、挖掉那双浅蓝色眼睛、酒窖中的凄厉求救 “你在想什么?” 李澜的目光轻轻的从她家助理变幻莫测、苍白难看的脸庞扫过,好奇地问道。 “我看了别人写给你的肉麻情书但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你为了保守秘密会不会把我关进地下室折磨然后杀掉我?” 布兰彻惊慌的捂住嘴巴,眼睛无措的眨啊眨,眨啊眨,眨啊眨。 李澜捂着肚子斜靠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一边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一边继续夸张的大笑,半点说服力也没有。 “不要笑了,我这是沉迷爱伦坡的后遗症,时不时把自己代入恐怖情节,我也很无奈好嘛。” 布兰彻委屈的解释,没想到她越解释沙发上的人笑得越欢,最后她也无奈的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李澜终于笑够了,左手一挥,有力总结道:“你这叫中二少女欢乐多。” 布兰彻白了她一眼,虽然她不太理解“中二少女”的具体涵义,但也能猜得出那不是什么好话。 “你够了,还想不想听斯特林先生的另一封信!” “念吧。” 李澜正襟危坐,好像刚才那个笑得毫无礼仪可讲的女人不曾出现过一样。 “亲爱的赫本小姐: 本人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破落户即将于2月1日在纽约r电影院举行试映会,恭候您的光临。 祝好, 查理斯特林。” 布兰彻重新看了先前那封信,又看看手里的这封,被查理斯特林两种截然不同的口吻深深震撼到了。 “他是神经病吗?” 布兰彻把两封信和随信寄来的邀请函收好,恶狠狠的吐槽道,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像查理斯特林这样奇怪的人,一时半会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可爱的姑娘,恭喜你答对了。” 李澜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回道,查理斯特林那个浪荡子的情话她是一句也不相信,也就布兰彻不了解他的性格才觉得他信纸上的内容出自真情实感。 “那我见到他一定离他远点儿。” 现在,布兰彻也不信他的话了。 “赫本,我要和莫里斯通电话,你有什么想要转达的吗?” 李澜歪了歪头,想起早上的事赶紧提醒道:“别忘了告诉他我和康斯坦丁的谈话结果,老天,要是莫里斯知道我弄丢了一个女主角,肯定会气的跳脚。” 布兰彻突然好想哭,莫里斯的脾气她比谁都清楚,赫本躲得远远的,这顿臭骂只能由她自己承受了,救命她还是一个孩子啊。 李澜瞄见她家助理视死如归的悲壮表情,稍微反省了一下,她是不是有点小坏? 不管了,又能出去浪了呢,李澜迅速掐掉最后一丝同情心,欢快的跑去卧室收拾行李了。 接到电话后,科林莫里斯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李澜和布兰彻在沙发上排排坐,极其认真的检讨他们的过失。 “别装了,当我眼瞎没看到你们的小把戏?” 科林莫里斯毫不客气的揭穿了两人的装模作样。 “我们真的知错了。” 布兰彻双手合十,又是告饶又是说好话:“莫里斯,你累不累啊?你想吃东西吗?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撒娇也没用。” 科林莫里斯没好气的说道,这两人一个是他客户,一个是他侄女,总之都是他的姑奶奶,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布兰彻偷偷在背后示意,李澜心领神会,稍稍酝酿,发动了大招“泫然欲泣”。 “莫里斯,我们好困啊,你看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行了,你们赢了。” 科林莫里斯被她俩搞得哭笑不得,不过自家侄女和赫本处的那么好,他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电影的事我们回来再讨论,我给你们订好了明天的火车票,赫本应该比我熟悉纽约,到时候你们一切听她的安排。” 李澜点头,随后察觉到莫里斯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不和他们一起去? 科林莫里斯很快回答了她的疑问:“虽然我也去纽约,但不和你们一起行动,我正在接洽一家杂志,暂时抽不出身来。” “什么杂志?” “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下午,李澜带着布兰彻和科林莫里斯派给她的团队登上了去纽约的火车。 洛杉矶距离纽约四千公里,这是根据地图推算出来的两座城市间的直线距离,而火车行过这段距离足足用了二十六个小时。 1914年1月27日,李澜抵达与她阔别六个月之久的纽约。 李澜原本打算带着一班人入住瑞吉酒店,她曾在那里度过了很舒适的一个月,关键是她有阿尔弗雷德送给她的高级会员卡,可以打六折。 然后,当她下了火车被十几个西装男鞠躬并齐声喊赫本小姐时,她承受的是“实物与图片严重不符”的非人压力。 李澜问她家保镖:“是不是你们的锅?” 保镖不要脸的承认了,顺便把他和他尊敬的老板的相关谈话全部转述给了她。 什么叫到了洛克菲克家族的地头,必须去认认门? 什么叫身为洛克菲勒庄园的女主人,连自己的家都不认识简直太不称职了? 李澜冷漠脸,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纽约向北行四十公里,就到了波坎蒂科山区,这里坐落着由著名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家族创始人约翰洛克菲勒建造的家族庄园。 洛克菲勒庄园一千六百公顷的土地上,不仅包括五十二栋建筑、四十条私人公路、雕塑花园、地下艺术馆、孩童专用游乐场、一个九洞的高尔夫球场、农场牧场等,还包括大面积野生森林和数个湖泊,以及一座人工天鹅湖。 “赫本,你发了。” 布兰彻被保镖的介绍惊呆了,今天她要沾她家上司的光进入一个豪华庄园,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李澜好歹维持住了表面的镇静,开玩笑道:“布兰彻,你再说下去我都不想出去工作了,你会失业的。” “老板吩咐了,一切听赫本小姐的,您不想工作就不工作,老板养得起您。” 保镖积极为此时身处远方的老板刷好感度,他那么兢兢业业,老板回来他一定要求涨工资,不涨不是人。 被还没有见过的上司男友和上司秀了一脸,布兰彻表示她不想说话。 汽车慢慢驶进洛克菲勒庄园,保镖确实没有夸张,庄园被青山绿水环绕,风景优美,就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王国,难怪他刚刚敢夸下海口“如果上帝有那么多钱,他也会建造这样的住所”。 洛克菲勒庄园的主楼建在波坎蒂科山区的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俯瞰脚下的哈德逊河和远眺纽约市的天际线。 此时主楼前等候了一大帮女仆,迎接庄园未来女主人的到来。 李澜从汽车上下来,熟悉的鞠躬,熟悉的“赫本小姐”。 “赫本小姐,我是洛克菲勒家族的管家,亨利楚克尔。” 一位着装严谨、头发雪白的老人走到她的跟前,微微鞠躬。 “楚克尔先生为洛克菲勒家族服务多年,你叫他‘管家先生’就好。” 保镖在李澜身后低声介绍道。 “管家先生您好。” “赫本小姐,请跟我来。” 亨利楚克尔走在前边为李澜引路,偶尔介绍一下庄园的建筑及其用处。 李澜面带微笑,这位管家先生什么情况,看她时眼里一会儿嫌弃一会儿满意,那么大年纪还精分,时髦属性点的够满啊! 第二十三杯鸡尾酒 1859年,塞内卡石油公司的员工埃德温德雷克在泰特斯维尔钻出了世界上第一口油井,一时之间,不计其数的未接受过专门训练的石油勘探人员涌入这座位于宾夕法尼亚州西北部的小城镇。 随之而来的是商人、提炼工、运输人员、银行家、投机分子以及伺机出动的骗子们,狂热的景象犹如十年前加利福尼亚州淘金潮的再现。 当时,年仅二十岁的约翰洛克菲勒和朋友克拉克合伙经营着一家倒卖农产品的小型公司,宾夕法尼亚州发现石油的消息传开后,克利夫兰的商人们对这新兴行业也怦然心动,经过激烈讨论,他们推选出年轻有为的经销商约翰洛克菲勒亲自去原油产地调查一下。 洛克菲勒来到泰特斯维尔,眼前所见令他触目惊心:四处遍布的高耸井架、随意搭建的粗陋木屋、怪模怪样的挖井设备和储油罐一片混乱不堪,乌烟瘴气。 冷静敏锐的洛克菲勒透过表面的繁荣看到了盲目石油开采背后潜藏的危机,他没有急于回去向克利夫兰的商界汇报调查结果,而是在当地的美利坚饭店住了下来,进行深入考察。 “老洛克菲勒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我。” 亨利管家眼神放空,陷入久远的回忆中。 “我是个失败的证券经纪人,费城交易所洗劫了我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我用身上仅剩的钱雇佣了一架马车把我送到了泰特斯维尔,当时这里聚集了许多有钱人,只要他们肯投资我,我就能东山再起。” “我手里举着牌子,日日夜夜在大街小巷游荡,可是没有人搭理我的求助,我的头发脏了,胡子拉碴,衣服散发着糟糕的味道,我彻底绝望了。” “然后老洛克菲勒出现了,他说‘嘿伙计,要不要进来洗个热水澡,顺便陪我吃顿早餐’。” 亨利管家正了正白色衬衫上的领结,继续讲述那过去的事情。 “当我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穿着整洁的西装和他共进早餐时,我确定我准备用一生的时间来报答这个给了我体面的男人。” “我为洛克菲勒家族服务了五十四年,曾陪伴伊莎贝拉小姐和小洛克菲勒先生一起成长,也见证了伊莎贝拉小姐的婚姻和阿尔弗雷德少爷的出生,更经历了一些人的离去,我想我这辈子最欣慰的莫过于兑现了曾经的诺言。” “这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澜面露敬佩,一个守信用的人总是值得人们付出赞美的心思。 亨利管家像是被李澜的话哄开心,眼里微微流露出忸怩的神色。 “当然不容易,咳咳,你能来庄园我们都很开心,这里好长时间没那么热闹过了。” “亨利管家,我看到你的耳朵红了。” 李澜右手托腮,一本正经的说道。 “赫本小姐,请尽情享用您的下午茶,我还有工作先行告退了。” 亨利管家,你的背影出卖了你的落荒而逃,李澜心里呐喊,她在庄园里待了三天,很快摸清了这位管家先生的傲娇本质。 亨利管家真的是个非常可爱的老人。 布兰彻从门口探进头来,看见她家上司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咪,见怪不怪道:“赫本,你的衣服送来了。” “我马上到。” 李澜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准备去衣帽间,自从亨利管家知道她来纽约是为了参加启斯东电影公司的试映会,便开始积极为她张罗行头,今天的衣服据说是由只为杜邦家族中人提供服务的某位顶级裁缝专门为她制作的。 柔顺光滑的面料,莹润的珍珠,恰到好处的金属线李澜穿着这件精致优雅的晚礼服在镜子面前转了又转,简直不能再满意了。 没想到她也有穿上高定的这一天。 亨利管家不住点头,看着李澜眉眼间的神采飞扬与有荣焉,这才像他们洛克菲勒家族的女主人嘛。 “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试映会,我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可邀请函上注明了试映会后在华尔道夫酒店举行晚宴,你穿常服肯定是不合礼的。” “明天的晚宴上,你会遇到许多能帮助你事业进步的高层人物,你不加重自己的筹码,怎么可能获得对等的甚至更多的利益,就算你有朋友在旁提携,在达到那些人物的心理标准前,你们之间的交往也只能流于表面。” 亨利管家略一停顿,对李澜有认真听他教导感到十分满意,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越发严厉起来。 “从我的私心来讲,请原谅我的直白,你和阿尔弗雷德少爷的关系在上流社会已经是板上钉钉,你现在不仅代表你自己还代表洛克菲勒家族,我希望你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符合你的女主人身份,万万不能给家族抹黑。” “亨利管家,既然我选择和阿尔弗雷德在一起,无论什么情况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李澜看着身边的老人,真诚的说道:“所以您无需道歉,应该由我说声谢谢才对。” “你做到我的要求就好了,我才不要你说谢谢。” 然后,口嫌体直的亨利管家又落荒而逃了。 李澜无奈的摇摇头,或许她该庆幸自己找了一个豪门男朋友之后,碰到的是位傲娇管家先生,而不是像电视剧里那样拿支票砸人的男朋友他妈。 第六大街r电影院由十九世纪修建的一座教堂改造而成,独属于启斯东电影公司,拥有三个放映厅。 破落户的试映正在这里举行。 李澜坐在观众席第二排静静欣赏着查理斯特林的表演,他在电影里饰演怀特先生,一个非常倒霉的男人。 ―――――――――― 怀特先生是一位报社记者,他光鲜亮丽的准备去见心爱的女朋友,途中遇到一个奇怪男人。 这个男人花言巧语,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异常凄惨,机智的怀特先生识破他的骗子身份,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怀特先生到达和女朋友约会的地点,发现她闷闷不乐的,就把手里的鲜花送给了她,可鲜花并没有使女朋友开心,他决定换一种方式,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戒指。 这时,怀特先生看到他刚才遇见的骗子被女朋友的母亲挽着手臂走了过来,他觉得他又在谋划坏事,冲上去和他厮打起来。 怀特先生以为他是保护者的形象,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女朋友竟然叫来仆人把他赶走了,他躲在树木背后,看着那个骗子把他的戒指骗到手,趾高气昂的进了女朋友家。 怀特先生整个人是懵逼的,他决定去工作,工作总是简单的。 他在报社里再一次遇到那个骗子,他把所有事情告诉了主编,主编把骗子轰走,他很开心,觉得自己做成功了一件好事。 第二天,怀特先生出去寻找新闻素材,一辆汽车从山坡上滚了下来,他赶紧抓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上前救人。 汽车的主人被压在车下,汽车太重了,他怎么也抬不起来,幸好有人过来帮忙。 怀特先生又看到了那个骗子,他以为他是来救人的,结果他拿着他的摄影机和手提包跑了。 显然正直的怀特先生低估了骗子的无耻程度。 怀特先生顾不上救人了,赶紧追过去想讨回自己的东西,骗子跑进一户人家里,他成功堵住他两人又厮打起来。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骗子的战斗力出人意料,他狡猾的利用自己身体瘦小的优势跑了。 怀特先生对自己的再次失利十分气愤,这时屋里跑出一个女人看着他惊恐地大叫。 完了,这次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受了女人丈夫的一顿毒打,怀特先生更气愤了,他要报仇。 骗子在报社大闹一场,抢走厚厚一摞还没来得及出售的报纸扔到街上,行人纷纷捡起免费的报纸看。 主编十分生气,他找不到罪魁祸首,于是把所有火气撒到怀特先生身上,解雇了他。 怀特先生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 戒指没了,女朋友没了,工作没了,都怪那个骗子。 然后他又看到了骗子的身影,赶紧追了上去,他必须要报仇。 (剧终) 放映厅里灯光重新亮起,参加试映的宾客们热烈的鼓起掌来,他们觉得电影很搞笑很有看头,启斯东不愧是纽约最好的喜剧电影公司,作品质量真不错。 “你演的很好。” 李澜低声对坐在她身边的查理斯特林说道,她不是恭维,是他初登大银幕的表现确实不俗。 “导演可不像你那么好说话。” 查理斯特林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前面最中间座位那个皱着眉头的男人。 “他就是马克泰勒?” 李澜好奇的打量着男人,虽然她以前没见过他却知道他的存在,以康斯坦丁徒弟的身份而不是著名喜剧导演。 马克泰勒似乎注意到李澜在看他,回头微笑示意,不知道是出于社交礼节,还是他清楚她和康斯坦丁的朋友关系。 “我先回去,我们晚宴见。” 李澜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向查理斯特林告辞。 她说的回去不是回洛克菲勒庄园,而是回华尔道夫酒店。 华尔道夫酒店位于纽约第五大街,和r电影院相隔不远,启斯东电影公司把晚宴地点定在了这里。 酒店有准备换衣间,参加晚宴的女士们需提前半个小时抵达这里。 李澜在布兰彻的帮助下穿好礼服,挽上等候在门外的保镖的手臂,穿过长长的廊桥向宴会厅走去。 进入宴会厅,她笑了,康斯坦丁、卡尔莱默尔、伯拉斯科及其夫人琳达惠曼、伊恩卡内基和新婚妻子乔治亚都是熟人啊。 第二十四杯鸡尾酒 女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虽然李澜也属于这种生物,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人不缺智商不少情商,她们还能摆出一副“我是把你当朋友才会说这些话”的嘴脸,明目张胆的向别人发动攻击。 好气哦,可是脸上还要保持微笑。 启斯东电影公司在华尔道夫酒店举行晚宴,一是庆功新电影的发行,同时犒劳那些辛辛苦苦从全国各地赶来纽约参加试映会的宾客们。 二是提供一个平台,参加这次试映会的,有电影从业人员,有新闻界的巨头,有戏剧界的泰斗,更有腰包鼓鼓的资本家,谁都不会排斥行业之间的合作,毕竟双方共赢的结果是所有人喜闻乐见的。 所以,为了更方便大家的交流,启斯东十分贴心的把晚宴改成了自助形式。 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中,男士们举着酒杯侃侃而谈,女士们则衣香鬓影,时不时举起小巧精致的折扇遮住唇边的笑意,眼波流转,又是另一味风流姿态。 李澜进入宴会厅后,和比较亲近的几位朋友打过招呼,便径自拿盘子装了两三块蛋糕和一点沙拉,然后端着一杯果汁躲到了角落处,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想先填饱肚子再展开她的交际活动。 就在李澜吃得开心的时候,两个女孩走了过来,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穿黑裙子,另一个穿白裙子。 李澜以为她们是疲于应对狂蜂浪蝶所以过来角落偷懒,毕竟美女加美女产生的效果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更何况是两个双胞胎美女,事实证明她想的太简单了。 最开始的聊天内容非常正常,女孩们在一起能聊什么,不就是衣服、珠宝、妆容、趣事、平时的爱好等等,再和谐再友好不过。 可是慢慢的李澜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两个女孩和她聊天时一直把话题往她身上绕,语气里的攻击性也越来越强。 “赫本你太瘦了,很容易生病的,对你将来孕育孩子也有影响。” 劳资华国血统,天生骨架小不行吗? “赫本你妆容太淡了,我们可不能落到时尚后面。” 你们脸上那么厚的白/粉,稍微一笑就全都抖落下来,这样的时尚我可不敢要。 “赫本你穿的衣服好奇怪,我们没在时装店见过类似的样式,不知道你从哪里订的,你该不会穿的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不入流衣服吧。” “对啊对啊,你看看这奇怪的设计,你怎么能穿出来,看见那位小姐了吗?” 白裙子女孩指了指不远处一位长相艳丽,身材妖娆的女人道:“她可是洛克菲勒先生的堂姐,你的不标准被她看到了她肯定会对你不满意的。” 李澜终于弄明白了这两个女孩为什么针对他,原来是阿尔弗雷德引来的烂桃花啊,现在这两朵桃花把火烧到她的身上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阿比盖尔杜邦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走了过来,正好听到她们的话,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对赫本不满意呢,她除了是我堂弟的女朋友,更是我亲密的朋友。” 黑裙子女孩想说什么,被她的姐妹拉住了。 “赫本,这件礼服穿到你的身上很好看,之前我一直担心有不合适的地方。” 李澜双手轻压裙褶,摇了摇头道:“很合适,请代我向那位裁缝先生问好,他的作品实在是太让人喜欢了。” “什么裁缝先生,你在说奥德里奇沃斯吗?” 阿比盖尔摆摆手,轻笑出声:“他和爷爷是很好的朋友,把我们从小看到大,我们都很亲近他,有机会我带你去拜访一下,自从沃斯知道你和他眼中的坏小子阿尔弗雷德在一起了,一直想见见你。” 那两个女孩不知何时悄悄撤退了,奥德里奇沃斯可是纽约最好的最难请到的服装设计师,她们哪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他的衣服是次等货。 “谢谢你帮我解围。” 李澜开口道谢,阿比盖尔发话是对她最有利的,如果她自己和那两个女孩争执起来,场面就难看了很多。 阿比盖尔不在意的笑笑,眼前的女孩可是阿尔弗雷德十分在意的人,如果她不想和她那个堂弟出现间隙,有她在的场合,万万不能让她受委屈。 除此之外,就像她先前说的,李澜不仅是她堂弟的女朋友,更是她的朋友。 “我也没做什么。” 李澜抿唇一笑,阿比盖尔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对上流社会的那些姑娘来说,被落了面子还不能找回来就是最好的惩罚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阿比盖尔侧过头,一缕头发调皮的落到她秀美的脖颈上,李澜被那缕头发吸引了注意力,听到头发主人的问话,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 “是的,我们一直靠信件交流,过去我预想过和你见面的种种方式,没有想到是在今天,还是在启斯东的晚宴上。” “我也没想到,我计划的是在午后一间安静的咖啡馆里。” 阿比盖尔附和道,她眼神放到不远处的丈夫身上。 “今天过来,主要是尤金极力邀请我,其实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李澜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她和阿比盖尔多次通信,算是了解她,一位特立独行的女士,不像是杜邦家族那种贵族家庭培养出来的,但和她聊天,又能找到家族在她身上留下的特殊痕迹。 “肚子还饿吗?” 阿比盖尔说着看了看李澜放在旁边长桌上的盘子,上面还有一些蛋糕没被吃完。 李澜的脸腾得变红了,和之前那两个女孩相处没什么感觉,可被敬佩的女士看到她私下的一面,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已经吃饱了,你要吃吗?” 李澜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到,脸更加羞红。 阿比盖尔被她逗笑了,拉着她的手臂道:“吃饱了就好,现在我领你去见一些人,别紧张,你早晚都要和他们打交道的。” 李澜点点头,随阿比盖尔从旁边经过的侍应生端着的酒盘中,拿了杯香槟离开了角落。 宴会厅中心往往是一场宴会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宾客三五成群聚集,谈论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阿比盖尔把李澜领进一个小团体中,碰巧里面有她的熟人伯拉斯科夫人琳达惠曼,她看到李澜过来热情的朝她打招呼。 琳达惠曼性格平和,李澜来纽约表演的时候,日子虽短却和她结下深厚的友谊,她知道李澜很少参加这种宴会,十分贴心的把她郑重介绍给了其他女士。 阿比盖尔在旁,诧异的发现她这位堂弟妹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融入这帮贵妇的谈话中,秀眉一挑,默默地功成身退了。 李澜则感觉和这帮眼高于顶的女人们交流起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困难,只需要不惹人怀疑的把话题转到有利于她的角度上来,然后提出鲜明而不出格的见解,比如现在: “我很喜欢路易朗,最近他的书十分畅销,每一本我都看了,确实不错,但我心中最喜欢的作家还是辛西娅,她的城中爱我看了好多遍。” 这里的谈话就存在一个小小的技巧,美国上流社会对辛西娅的评价普遍偏低,但她的书却是很多女孩和夫人们的枕边读物,面前和她交谈的女士耳朵上带着鎏金玫瑰耳坠,一看就知道她是城中爱里女主角阿曼达的粉丝。 果不其然,这位女士听到李澜也喜欢辛西娅,态度明显更加热情了。 李澜和众人聊天越发游刃有余,渐渐成为这个小团体的中心,其他人都很认真的听她讲话。 “赫本,好久不见。” 康斯坦丁从另一群人的讨论中脱身而出,向这边走来,身边跟着马克泰勒。 “赫本小姐,我是马克泰勒,白天的试映会比较匆忙,也没有时间招待你,” 马克泰勒歉意一笑,行了一个中世纪骑士礼,幽默的说道:“赫本小姐本人比康斯坦丁话语里的形容更加出色。” “让你见笑了,今天看了泰勒先生导演的电影,那才叫真正的出色。” 马克泰勒听到李澜主动提起他的电影,先是一愣,然后感兴趣的问道:“不知道赫本小姐有何见教?” “斯特林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舞台剧出身,他身上的问题我再清楚不过,试映会结束后我们聊天,他说你大抵是不满意他的表现的,我也感觉到了。” 李澜平静的讲述道,没有避讳和主演的关系。 “既然赫本小姐提到了我也不隐瞒,我对查理斯特林的表演确实失望,尤其他身上的舞台剧气质太突出了。” “从观众角度,他的表演十分有特色,‘怀特先生’这个倒霉鬼形象活灵活现。” 特色? 马克泰勒若有所思,看来他有必要研究一下,他习惯从导演角度看待查理斯特林的表演,但观众的想法才是他追求的,他可不是什么一心追求艺术的慈善家。 “这些只是我个人的不成熟建议,如有冒犯,请泰勒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马克泰勒面部表情柔和,明显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你们在聊什么?” 一个瘦削的男人走了过来,马克泰勒很熟络的和他打招呼,向李澜介绍道:“赫本小姐,这是康德纳斯特,做出版生意的。” “很荣幸认识您,赫本小姐,我看过你的舞台剧,后来知道你去拍电影还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 康德纳斯特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有种不同于常人的儒雅,这在西方人中是很少见的。 “您过奖了。” 李澜和这位纳斯特先生聊得十分开心,这位先生竟然对华国文化有所涉及,还能用简单的华语和她对话。 不过,康德纳斯特一直用一种李澜形容不出来的目光打量她,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 等到晚宴结束,李澜坐上亨利管家派来接她的车,然后在车厢内看见她的经济人时,才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科林莫里斯在来纽约前提起过他正和一家杂志接洽合作事宜,康德纳斯特正是这家杂志的出版商。 第二十五杯鸡尾酒 谈起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学,无法回避的两个作家,一个是狄更斯,另一个就是萨克雷。 1847年1月,萨克雷初次使用自己的真名,在创刊不到六年的笨拙周报上发表了名利场的前四章。 随后按月刊发,尚未完结,已经被世人公认为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杰作。 六十五年后的美国纽约,出版界大亨康德纳斯特主持康德集团购进两种新杂志――服装和风尚,然后他一意孤行将两种杂志合二为一,定名为名利场。 “一份以报道上流社会生活方式、品味、宴会话题、艺术、体育、幽默等为内容的杂志。” 康德纳斯特对名利场寄予厚望,先是调来蒂娜布朗担任杂志主编,后重金聘请了知名摄影师欧文贝洛克,此时康德集团的摄影棚内,两人正在对峙。 “我亲自去见了李赫本,她完全担得起这次拍摄工作。” 欧文贝洛克依然专心致志的擦拭着他手中的摄影机,一语未发。 “你不愿意倒是把不愿意的理由说出来啊,你这样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们当初说好,我自己敲定模特,拍我想拍的内容,下一期的封面主题我早就确定了,你现在给我来个空降是想违背合约吗?” 康德纳斯特被他气得胸闷,握拳使劲捶了两下,才感觉好受许多。 “我事先又不知道,怪我财迷心窍?怪我想讨洛克菲勒的欢心?我不做点什么,你们的工资从哪里来的!” “再说,我还担心那是个上不来台面的,确定人是真的不错才和你提这事的,你倒好,直接一巴掌把我拍死了。” 欧文贝洛克皱皱眉,不情不愿的说道:“以你的性格,你说李赫本不错我相信,可我答应了别人的拍摄,你不能让我言而无信吧,你也理解我一下,那你实在为难的话我可以把她放到夹页里。” “您老什么时候讲起信用来了,咱俩认识那么久,谁不知道谁啊。” 康德纳斯特冷笑一声,拆穿了他这个朋友的推托之词。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找人问了,她去年拍了大卫康斯坦丁的电影,上映日期推迟到今年三月份,我和比沃格拉夫高层通了电话,他们同意拷贝一份电影给我。” “你办事果然靠谱,我会找机会约她见面,如果本人令我满意的话,电影上映后最新一期名利场的封面就是她了。” “你竟然给我拖到了三月份!我已经退一步了,你不能退一步?难道你让人家在纽约为了一个杂志封面等上一个月?” 康德纳斯特崩溃的喊道,他真的快被这个臭脾气的摄影师弄疯了。 “现在是她那边要求合作扩大名气,上杆子不成买卖,康德你不至于为了资金注入把自己放在那么低的位置吧。” “哼!” 康德纳斯特气哄哄的离开了摄影棚,但是了解他的欧文贝洛克知道他妥协了,愉快的摆弄起他的宝贝摄影机来。 洛克菲勒庄园内,科林莫里斯焦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正在等康德集团的电话,那边说今天给消息。 布兰彻实在看不下去了,挡在他面前交叉双臂叫停,省得他又走起来影响其他人的视线。 “你们照顾照顾我的心情,不要这么冷静好吗?” 李澜大度的决定不和更年期男人吵架,耸耸肩道:“我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名利场选择我当封面女郎的概率太低了,又没颜又没名气,也就你们对我信心满满,觉得我天下第一。” 科林莫里斯还没说话,布兰彻先跳出来激动地反驳道:“你怎么没颜了,要我说你这张脸世界范围内能排前三,至于名气,等伯修利亚女王上映了你立马红遍美国,冲向国际!” 李澜无奈扶额,布兰彻跟了她不过半月,竟然莫名成为她的忠实拥趸,不许任何人说她不好的话,包括她自己。 科林莫里斯同样一脸不忍直视,他这个呆侄女,幸亏有他在身边照看,否则指不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莫里斯先生,你的电话。” 亨利管家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 李澜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的经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了出去,她甚至看到了他身后的幻影,果然真风一般的男子。 布兰彻掩面,这对叔侄,他嫌弃她,殊不知她也嫌弃他,两人身上神奇的实践了那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过几分钟,科林莫里斯回来了,他脸上不掩喜色,李澜和布兰彻一看这神情,就知道事情谈妥了。 “成了?” 科林莫里斯点点头,犹豫一下把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摄影师很大牌,他提出等电影上映后再决定用不用你,但那边给了我准话,到时候你绝对能登上封面。” “那赫本不是还要等一个月?” 布兰彻闷闷不乐,一个月的时间多么宝贵啊,难道真要浪费这些时间在一份刚刚创刊没什么名气的杂志上? 科林莫里斯直视李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但我建议你拿下名利场,我找专业人士评估了这家杂志的潜力,非常好,创刊以来他家的销量逐月走高。” “更重要的,我希望你通过这次拍摄交好名利场,杂志的摄影师欧文贝里克身兼voge的拍摄工作,主编蒂娜布朗之前更是voge的掌门人。” 李澜恍然大悟,她家经济人绕来绕去,原来目的在这儿。 voge不同于名利场,那可是康德集团的王牌,创刊于1892年,当今美国最好的时尚杂志。 “难怪我是演员而你是经济人,你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够多的。” 科林莫里斯轻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李澜这个不知道是贬是褒的评价。 “既然你有打算,我自然听你的。” “那确定了,待会我去回复他们。” 科林莫里斯很满意李澜的态度,过去他签的客户就是太不让他省心,他才失败的暂离电影圈,现在遇到一个心里有章程的他工作起来那叫一个轻松。 “你是留在纽约还是跟我回洛杉矶,我还有其他工忙要忙,不过你放心,拍摄之前我务必会赶回来的。” 李澜想了想,又和布兰彻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下来,反正她们在洛杉矶没什么事,还不如呆在纽约好好玩几天。 科林莫里斯见这里安排妥当,不需要他操心,迅速回房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客厅里剩下的两位面面相觑,好久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李澜打破这一室的沉默。 “你想去哪里玩?” 布兰彻考虑半天,突然她瞥到桌上她刚刚还在看的报纸,眼前一亮打了个响指道:“有了,我们去格林尼治村吧,明天那里有一场大型画展,顺便我可以参观一下我偶像的故居。” 李澜无所谓的点点头,虽然她对画展和爱伦坡的故居不感兴趣,可她也没有其它想去的地方,倒不如陪着布兰彻四处走走。 格林尼治村位于曼哈顿下西区,又被称为“西村”,最开始只是城里人逃避黄热病的一个临时居住区,后来这里修建了华盛顿广场,渐渐吸引了不少艺术家和自由知识分子们入住,渐渐变得越来越热闹。 布兰彻所说的画展不是在传统的画廊里举行,而是在一家名叫“雪松”的酒吧。 李澜虽然不懂艺术,但也能鉴赏出画展上展出的那些画作都是有一定水平的,尤其进门就能看到的那一副画有高耸山脉的油画,前面围了最多的参观者。 布兰彻好奇的凑上前,回来向她介绍道:“那幅油画叫阿第伦达克山脉,作者查尔斯莱德,我看杂志的时候留意过他,据说是纽约画派新崛起的年轻画家。” 是巧合吗? 李澜不确定布兰彻口中的这个查尔斯莱德是否就是她在泰坦尼克号上认识的那位,毕竟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下一秒,李澜推翻了自己的结论,因为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并且脸庞的主人正向她走来。 “赫本小姐,没想到我能在这里遇见你。” 查尔斯莱德激动地说道,不愧是他的缪斯,他刚想到她,她就像真的女神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也很惊讶。” 李澜稍稍平复心情,见四周好像有人认出了这位新锐画家骚动起来,开口提议道:“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不如找家咖啡馆,坐下慢慢聊。” 查尔斯莱德十分同意,他好像很熟悉这一片区域,带着李澜她们七拐八拐来到一家很偏僻很安静的咖啡馆。 “你们曾经坐过同一艘邮轮?” 布兰彻诧异地问道,她觉得她家上司好神奇,认识的人都出乎她的意料。 “是的,当时赫本小姐还帮了我大忙,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到现在。” “当初说好送我一副画作为报答,要不你现在就履行承诺?” 李澜开玩笑的说道,出乎她的意料,查尔斯莱德竟然摇头拒绝了。 “不,我现在的画还没有送你的资格。” 李澜愣了愣,难道这人打算实现那个不太可能的要求?当初她只是随口一说。 查尔斯莱德自然看出了李澜的惊讶,认真的说道:“我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请相信我的诚意。” “我等着,愿你成为世上最好的画家,那时你送我画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我愿你成为世上最好的演员。” 查尔斯莱德看着李澜窘迫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 李澜无奈的笑了笑,直接承诺道:“既然你是我的粉丝,等我的电影上映送你几张电影票好了。” 几张电影票而已,想想“小李子”成为她的粉丝,莫名带感有没有! 第二十六杯鸡尾酒 1914年3月2日,由大卫康斯坦丁执导、比沃格拉夫公司制片的电影伯修利亚女王正式与观众见面。 电影上映三天,票房表现冷淡,也没有引起热议,圈内圈外出奇一致的缄默,偶尔冒出两三篇影评更像是小打小闹,但是部分业内人士已经察觉出这幅过分平静的外表下酝酿着的巨大风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原本李澜不打算看自己的作品,那会让她感觉怪怪的,可她又实在好奇自己大银幕上的表现,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坐到了这家电影院。 布兰彻忙着完成莫里斯交给她的任务没时间陪李澜,倒是亨利管家突发奇想,提出要跟她一起过来。 李澜翻出种种拒绝的理由,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亨利管家成功坐到她的旁边,想想自己的表演被亲朋好友看在眼里,扑面而来的羞耻感直接把她淹没。 电影时长五十五分钟,听起来漫长,其实很快就过去了。 “整体不错,可惜某些剧情处理的十分生硬。” 亨利管家评价道,虽然他看的电影不多,丰富的人生阅历却往往使他能够提出很多建设性的意见。 “确实,我们拍过的好多情节没有在电影里看到,应该是被比沃格拉夫剪掉了。” 李澜心里满满的遗憾,如果电影的剪辑是在康斯坦丁的指导下进行的,相信它绝对可以在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亨利管家老谋深算,哪里不明白李澜话里未竟的意思,不过这种情境他只需听着就好。 “对了亨利管家,你有接到阿尔弗雷德的电话吗?他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身体无恙,不过他没说回程日期。” 李澜神情失落,好久没和阿尔弗雷德见面,她想他了。 亨利管家见状无奈的摇摇头,少爷有一段时间没往庄园递消息,要不是他有特殊渠道确定那边没出什么事,他早就派人过去接应了。 “赫本小姐,出发前我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下午茶,我们现在回去说不定能赶上新鲜出炉的蛋糕和热腾腾的红茶哦。” 一听有好吃的,李澜那点伤春悲秋迅速扔到脑后,直接化身“催促狂魔”叫司机快点赶回庄园。 亨利管家背地里咬起了小手绢,自从知道阿尔弗雷德少爷在赫本小姐心目中还比不上下午茶重要,莫名替他心酸。 可能连上帝他老人家都没眼看李澜没心没肺的样子,挥挥手施展了让下午茶飞走的法术,汽车刚到庄园门口,一个女仆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赫本小姐,刚才有位欧文贝克松先生的电话,他说想和您见一面。” 此时此刻,李澜非常想撂担子不干了,但给她打电话的是名利场的摄影师,如果她拒绝了,下一秒她的经济人就会出现在她面前臭骂她一顿。 李澜迅速掐掉想要偷懒的念头,暴走状态的科林莫里斯,不是谁都能招惹的。 和欧文贝克松通过电话,两人把见面地点定在了第六大街维也纳咖啡馆,楼上就是康德集团。 李澜在咖啡馆里等了半个小时,欧文贝克松一直没有出现,莫里斯没说错,这个摄影师确实够大牌的。 又过去十分钟。 就在李澜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冲进咖啡馆坐到她的对面,端起她之前点的已经凉掉的咖啡一口喝了个精光。 “我太渴了。” 男人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伸出自己的右手。 “我是欧文贝克松,抱歉我迟到了。” 李澜的目光扫过墙壁上的钟表,神情冷淡的说道:“贝克松先生,我等了你四十五分钟。” “真的抱歉,我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也没把和你约会的事告诉助手让他提醒我,我不是故意让你等那么长时间的,都是我的错。” 欧文贝克松生平最讨厌别人迟到,不想有朝一日他成为迟到的那一方,差点放了别人鸽子。 李澜见他态度诚恳,确实是被工作耽误而不是给她下马威,心里那点芥蒂和火气迅速消散了。 她把左手递给欧文贝里克,以示言和。 两人简单交流过后,欧文贝里克直接说明了来意。 “我还有很多工作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咱们尽快把事情谈完,其实我很早就拿到你电影的拷贝,决定由你做一期封面。”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推到现在?” 李澜不解的问道,她先前以为是他对她不满意,才把她的拍摄延迟,没想到情况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因为你身上没有话题!我知道你来自华国,我对那个神奇的国度很有兴趣,但我和你的经纪人沟通了,他说你不愿意谈及过去。” “或者,你和阿尔弗雷德洛克菲勒的恋情,相信很多人愿意为你们之间的风花雪月掏钱,可是你不愿意被大众窥探,洛氏集团不愿意他们的老板太过高调。” “两条都被否定,杂志只能重待时机,你的电影勉强可以达到我的要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综上考虑,我把你的拍摄推到电影上映后,这样对你我都有利。” 李澜理解的点点头,她不是死缠乱打的性格,既然对方给了看得过去的理由,之前的误会就此揭过。 “这次约你见面主要是想增进双方的了解,杂志拍摄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我们之间一点默契也没有那就糟糕了,可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本来今天想安排你试拍怕也是没时间,只能等正式拍摄后我们再慢慢磨合。” “我相信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我也是这样想的。” 欧文贝克松把事情挑着重点讲完,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突然变得懒散起来,身体瘫在椅子上。 “合同你经纪人已经签好,今天是5号,再过两天也就是下周一你直接到摄影棚找我,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 “保持状态就是你最最重要的工作。” 欧文贝克松看看手腕上的表,皱起眉头无奈的说道:“时间太短了,我们下次再聊,我一定选一个好日子。” “随时奉陪,你去忙吧,我有司机接送,喝完这杯咖啡我就离开。” 李澜看着欧文贝克松的背影,她觉得这个来去匆匆的摄影师和她的经济人说不定能成为不错的朋友,两人都是风一般的男子,说走就走。 结束了一个愉快的双休,李澜正式开始拍摄工作,欧文贝克松是个完美主义者,照片有一点点不妥当他都要挑出来毁掉。 第一天拍摄成功的二十六张照片远远够不上初次筛选的量,只能继续补拍。 就这样反复折腾了三天,通过初次筛选的六十四张照片被送到顶层会议室,关于到底留下哪一张做封面照片,众人争执不下,又耽搁半天才达成意见统一。 这个时候,李澜的采访已经做完了,可能是打过招呼,问的都是十分规矩的题目,唯一有爆点的还是问她和查理斯特林的关系,毕竟两人多次被拍到一起吃饭。 李澜回答“两人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这个问题就过了,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姿态做得异常完美。 名利场属于月刊,李澜的拍摄加班加点赶上了三月份的杂志发行,要不然她很有可能成为史上第一位因为摄影师的龟毛而耽误登上封面的倒霉女演员。 3月15号,新一期名利场上市,截止二十四小时,杂志的发行量创下新高,同期排行第一。 东风到了。 棕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白润的皮肤,与众不同的气质,笑如清泉。 伯修利亚女王中的犹滴给所有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的扮演者是谁,但在这个信息获取尚且困难的年代,他们只能把火热的情感埋在心里。 然后名利场给出了答案,她是李赫本,来自遥远的东方。 也有路人被封面的漂亮女郎吸引,掏钱买下杂志后看到夹页的采访,伯修利亚女王很快迎来一个观看小高/潮,比沃格拉夫高层被这白赚的利润喜的眉开眼笑。 在杂志和电影的交互支持下,李澜的知名度飞速上升,不断有电话打给科林莫里斯或者直接送来了合作的信函。 李澜以前的名气来自戏剧表演,受众狭窄,不是谁都有钱有时间往剧院跑。 而电影就不一样,有钱人选择去高档的电影院看电影,没钱的普罗大众也有适合他们的场所,遍布大城小镇的镍币影院任君挑选,惠而不贵。 更不用提杂志了,谁都能买到,就算不买,路边瞄上一眼也能把封面上的人物记在脑袋里。 现在,李澜出去逛街时不时能听人提起她的名字,甚至有一次她没带好帽子,被人认出来了还引起一小阵骚动。 李澜倒没有在外界的追捧中迷失自我,她知道没有代表作品、仅靠意外的杂志封面走红只是小众之道,早晚都会摔下来。 她的第一部电影其实是失败的,所以她迫切需要一部好的作品来做这巨大名气的靠山。 科林莫里斯把他过滤了一遍的电影剧本交给李澜,李澜在里面挑挑拣拣,就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实在不行的话,她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选个差不多水平的。 李澜正为挑选剧本发愁的时候,康斯坦丁的电话打过来了,约她吃饭。 两人很久没有见面,李澜以为这次约会只是朋友间的小聚,等到了餐厅她惊讶的发现竟然还有第三个人在。 “我在联美信立得到一个剧本的拍摄权,我读完它就知道那是我真正想要拍的东西。” 康斯坦丁顿了顿,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狄克森是剧本的原作者,因为我的执意推荐,他便过来考察你是否符合角色要求。” “狄克森先生现在见到我了,有什么想法?” 李澜看着对面的男人,感兴趣的问道。 “你就是我要找的艾莉丝!” 第二十七杯鸡尾酒 “我试图通过构筑一部浪漫史来展现那一非凡年代的文字和精神,在我的书里,我安排了许多极具戏剧性冲突的情节,并为我的主人公们编织了一场双重爱情故事。” “我笔下的角色,或是凭空捏造,或是依据现实,我仅仅改变了他们的名字,但所有人物有一个共同点,即不基于任何必要的历史真相。” “一九零五年,托马斯狄克森。” 静谧的夜,李澜背靠舒适的棉枕,借着床头柔和的灯光,任自己沉浸在另一个瑰丽世界里。 她在看康斯坦丁交给她的剧本和原著。 北方的史蒂文家是坚定的废奴派,时任国会议院议长的奥斯丁史蒂文对独子莱斯利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能继承自己的事业。 莱斯利有意前往南方探望好友本杰明斯通曼,两人曾经在同一所寄宿学校念书,结下深厚友谊。 时值南北战争爆发前夕,局势动荡不安,奥斯丁劝阻莱斯利不成,只能加派人手在途中保护儿子。 南卡罗来纳州是老南方的顶点,那儿所代表的一切也是老南方最繁华的光景,莱斯利一行人抵达斯通曼庄园,受到主人热情的招待。 斯通曼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艾莉丝温柔谦和,小女儿艾尔西娇纵活泼,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莱斯利很快与艾莉丝坠入情网。 在一次野外宴会上,莱斯利宣布他将与艾莉丝订婚,当所有人为这对般配情侣送上真心祝福的时候,艾尔西咬紧了牙关。 艾尔西满腹嫉妒,她对莱斯利同样有好感,并且认为自己无论哪方面都比姐姐艾莉丝出色,以她的魅力,肯定能说服莱斯利和她私奔。 但是莱斯利婉言拒绝了艾尔西的私奔邀请,艾尔西气急败坏地打了莱斯利一记耳光,还在他离开后摔碎一只花瓶。 两人的谈话被隔壁的查尔斯听得一清二楚,他和艾尔西青梅竹马向来不对头,当艾尔西指责他不是绅士时,查尔斯反讽她不是个淑女,两人自此分道扬镳。 战争爆发,史蒂文家和斯通曼家的男孩子奔赴前线,不约而同的选择加入己方的军队。 一方南军,一方北军,昔日好友成为如今的敌人。 弗雷德里斯克堡战役中,本杰明负伤不治身亡,而莱斯利也在不久之后失去所有音讯。 与此同时,一支黑人民兵洗劫了斯通曼庄园,还想对庄园里的女眷动粗,但邦联军队突然出现,击溃这些民兵拯救了她们。 目睹战乱带来的惨状,艾尔西渐渐成熟,开始代替生病的父亲处理庄园事务。 艾莉丝从亚特兰大来信,邀请妹妹前去暂住,艾尔西便离开了斯通曼庄园,来到亚特兰大。 随着战事吃紧,亚特兰大的妇女们都被动员起来,或去当地医院护理从前方运回来的伤员,或为邦联军队缝制军需品。 1864年夏天,北军直逼亚特兰大――南方邦联的首府,城里人家纷纷外逃,艾尔西打算返回斯通曼庄园,可艾莉丝身患重病需要人照顾,艾尔西只好留下来守在她的身边。 期间查尔斯登门拜访,想要艾尔西做他的情妇,遭到艾尔西的厉声拒绝。 莱斯利终于和艾莉丝取得联系,原来他在战场上不幸被一颗流弹击中,他的父亲立即派人把他押到后方看管起来,一是叫他安心疗伤,二是不想他再次上战场。 现在他送信过来,是想叫斯通曼一家人去北方,战争即将结束,南方只会越来越乱,他不放心未婚妻。 老斯通曼不想离开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庄园,他极力要求两个女儿去投奔史蒂文家,艾尔西表示自己同样不想离开家乡,艾莉丝则在犹豫。 战争结束,无数南方人为他们的失败痛哭流涕,艾尔西的脑海里想的却是如何保住斯通曼庄园。 几年前因犯下大错而被老斯通曼赶走的管家乔纳斯当上了新成立的解放黑奴委员会的头头,他为了报复斯通曼家,想出一个恶毒的法子――命令斯通曼庄园限期交纳新附加税,否则就拍卖庄园来抵税。 艾尔西一筹莫展,她给莱斯利写信,询问他能否帮忙,毕竟史蒂文家在联邦政府的地位举足轻重,但莱斯利说他远在费城,爱莫能助。 绝望的艾尔西想起了查尔斯,如果查尔斯肯拿出钱帮她保住庄园,她愿意嫁给他,或做他的情妇。 艾尔西用暗红色天鹅绒窗帘新做了一条裙子,第二天她穿着这条新裙子来到亚特兰大寻找查尔斯。 查尔斯爽快的借给艾尔西一笔钱,他声明他不需要艾尔西以自己为筹码,乘人之危非绅士所为。 当然,若艾尔西开口给他一个追求者的身份他就更开心了。 通过这件事,艾尔西才发现她以前对查尔斯的认识十分片面,查尔斯能在她需要帮助时挺身而出,更没有做出趁火打劫的事情,无疑是真正的绅士。 艾尔西觉得查尔斯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她渐渐把莱斯利从自己的内心驱赶出去,与查尔斯越走越近。 艾莉丝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留在南方,虽然她思念远方的未婚夫,但她不能丢下家人不顾。 “类似飘的四角恋,狗血的情节,满满小言文即视感。” 李澜默默评价道,她的指尖摩挲着书页,最后停在中间某段的第一个单词“else”上。 “不过,作者水平高超,明明很俗套的爱情故事在他笔下也有了不一般的味道。” 后半段着重叙述南北战争后,美国重建时期。 1865年,林肯总统在福特剧院遇刺,这一突发事件使奥斯丁史蒂文及其他激进派众议员有题发挥,通过了惩治南方想要脱离联邦的罪责的法令。 奥斯丁和他的黑白混血门徒阿伦韦德来到南卡罗来纳州,亲自实行选举舞弊来加强南方黑人力量的计划。 查尔斯受到白人小孩装鬼吓跑黑人小孩的启发,想出一个扭转南方白人明显失势状态的措施,那就是组织三k党,尽管他成为三k党一员的事实激怒了艾尔西。 一个性格凶残的前黑人奴隶向一位白人女孩求婚不成,残忍杀害了这个女孩的消息传遍南方各州,三k党的反应则是追捕这个奴隶,将他私刑处死,然后把他的尸体放在副州长阿伦韦德的门前。 阿伦韦德随即展开报复,下令取缔三k党,斯通曼一家因与查尔斯的关系遭到黑人民兵的追捕,他们躲进两名前联邦士兵所住的一间小屋里,两名士兵同意帮助他们过去的南方敌人捍卫他们的“雅利安人的天赋权利”。 奥斯丁离开南方以后,阿伦韦德逼迫艾莉丝嫁给他,乔装打扮的三k党人发现了她的处境,赶紧到别处搬救兵。 此时,势力达到极盛的三k党骑着马回来解救她,并且把握机会将所有黑人逐出他们的住所。 阿伦韦德的民兵正在围攻斯通曼一家藏身的小屋时,莱斯利带领军队赶跑了他们,原来查尔斯给他寄去密信,揭发了阿伦的暴行和他想要建立“黑人王国”的阴谋。 联邦政府知道自己被黑人蒙蔽了,赶紧派人前来救援,南方和北方联合起来取得最终的胜利,所有人不分彼此在街上欢呼庆祝,一个和平的年代即将到来。 的结局是双重大团圆。 艾莉丝和莱斯利,艾尔西和查尔斯,两对佳偶终成眷属,在斯通曼庄园一起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们难道不敢梦想一个不再由残忍战神统治的黄金时代,取而代之的是和平之城里安坐于友爱殿堂的仁慈君主?” “残忍还是仁慈?狄克森结尾的这句话真有意思。” 李澜合上手里的书,侧头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她扭扭脖子,感觉有些僵硬和酸疼,像这样熬夜看书的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不愧是让康斯坦丁赞不绝口的作品,除了作者受时代局限对有色人种的过度贬低描写和对3k党的吹嘘,其它的无可指摘。 “艾莉丝吗?” 她对这个角色不太感兴趣,那就争取自己想要的那个。 李澜从床上爬下来,鞋也没穿直接离开了卧室,她顺着螺旋状的楼梯向下跑去,幸亏地上铺有厚厚的毛毯,不然她这样光脚四处走动肯定会着凉。 “早上好,赫本小姐。” 一位胳膊上搭着窗帘的女仆看见她,退到一旁恭敬的问候。 “早上好。” “赫本小姐,早上好。” 抱着高高一摞书的男仆为她让路,微笑点头示意。 “早上好。” “赫本小姐,你没有穿鞋!” 说话的女仆身上穿的衣服明显与其他女仆不一样,布料更好,做工更加精致。 她是南茜,洛克菲勒庄园的女仆长。 “早上好,南茜。” 南茜叫人去取鞋,她跟着李澜向下面走去,除了女仆长,她现在身兼李澜的贴身女仆。 “叫厨房给我准备一杯热牛奶,不要加糖。” “好的。” “早餐不要做我的份,昨晚我没睡好,一会儿我要上去补觉。” “好的。” “我要今天的报纸。” “好的。” 李澜一转身坐到沙发上,睡裙下摆旋转出完美的弧形轨迹落到她的脚边。 “电话拿过来,给我拨到托马斯狄克森先生家。” “小姐,电话通了。” 南茜把话筒递给李澜,李澜一边翻看报纸,一手持话筒等待那边接通。 “这里是狄克森家,请问你找哪位?” “狄克森先生,我是李赫本,我想和你谈谈。” 第二十八杯鸡尾酒 位于西四十大街的雷焦咖啡馆,供应全美绝无仅有的卡布奇诺,是纽约人心目中最喜爱的咖啡之一。 “我以为女士们都会被这种加热牛奶和巧克力粉的饮料所俘获。” “狄克森先生,咖啡味道很好,一次绝佳的感官体验。” 李澜说着动作优雅的放下手里的杯子,脸上露出些许困惑。 “可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坐在室外?” 纽约三月份,室外温度在六到十之间徘徊,即使身穿大衣也不能阻止寒气的侵袭。 “要不要换个位置?” 托马斯狄克森看着李澜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止不住的歉意,没想到他的一点个人爱好令对方身体不适,是他疏忽了。 李澜摇头拒绝了狄克森的提议,她没那么娇气,再说他们这次约会是有正事要谈,事情越早谈妥,她的心越早安定下来。 托马斯狄克森见她坚持,也没继续纠缠,两人正式切入这次约会的主题。 “你不喜欢艾莉丝?” “不,我喜欢南方北方里的每一个人物,包括阿伦。” “那你为什么要换一个角色?” 托马斯狄克森疑惑的问道,自从接到李澜的电话他就在思考其中的缘由,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也就是演员们关心的戏份问题。 “因为艾莉丝比艾尔西戏份少?但是你的形象十分符合艾莉丝,我觉得没有比你更恰当的人选了。” “戏份多少不是关键。” 李澜稍稍停顿整理语言,然后把自己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如果是我中意的角色,无论戏份再少我也愿意出演,而我不中意的即使她是绝对女主角我也不会点头答应。” “所以我并不是因为戏份而不愿意扮演艾莉丝,只是单纯不中意这个角色,准确的说是相较于艾莉丝,我更中意艾尔西。” 狄克森皱起眉头,虽然他不明白李澜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耐心听了下去。 “艾莉丝身上贴满正面标签,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完美姑娘,就连处于嫉妒状态的艾尔西对她这位姐姐也说不出什么坏话,如此人物在我看来距离现实太过遥远,我只能说你成功的塑造了一位头顶圣母光圈的‘好好小姐’。” “而艾尔西正好相反,她的爱恰恰出自人世间的性格丑陋之处,所以她比艾莉丝更具‘人’的特性,像她这样的人物,可能在你的身边,可能在我的身边,可能在世间任何人的身边,这才是我想扮演的角色――充满烟火气,而不是高高在上,那太假了。” “我很欣慰你花费心思去剖析我的作品,但是你对书中人物的理解并不代表你能扮演好这个人物,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温柔的、亲近的,像艾莉丝那样的姑娘,艾尔西身上那种深受家人宠爱而浇灌出来的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我不知道你能否表达出来。” “狄克森先生,你找到艾尔西了吗?” “没有。” 狄克森面露无奈,他约见了好几位女演员,没有一个符合他的要求,不是长相太不搭边,就是演技差的直接把角色演向极端,后期艾尔西的转变怎么也不能从“讨人厌”纠正过来。 “既然如此,何妨一试?” 狄克森静静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李澜,忽然他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既然李赫本给他下了战书,他接着就好。 作为李澜和狄克森这场神奇赌约的裁判,半个小时后,康斯坦丁抵达现场。 “赫本向来如此,愿意尝试那些超出常理的事,也乐于接受挑战,我欣赏这样的性格。” 康斯坦丁被两人从酒吧挖过来做见证人,对李澜想换一个角色扮演,他表示自己毫不惊讶。 “收起你的欣赏,你有老婆,她有男朋友,比你年轻比你帅。” “请你闭嘴好吗?” 狄克森果断不再说话,他滑稽的用手指比划出“我们去哪儿”的动作。 李澜明白他的意思,招呼侍应生过来买单,一边说道:“隔壁。” 康斯坦丁和狄克森对视一眼,隔壁?百老汇? 兰开夏剧院,伯拉斯科刚刚结束上午的彩排工作,他对李澜等人的来访感到十分惊喜,热情地邀他们共进午餐。 “谢谢,我们已经吃过东西。” 李澜礼貌的拒绝了伯拉斯科的邀请,当她接收到康斯坦丁幽怨的目光,她又硬着头皮改了口:“不过,我们很有兴趣尝尝您的美食。” 于是四人开始了友好的聚餐,其中最开心的莫过于一天没有用餐、早已饥肠辘辘的康斯坦丁。 当伯拉斯科听李澜说她有个不情之请,好奇心大起,到底什么事需要三个人一齐出动。 “我想借用剧院的舞台,为我们的大导演和大作家演出戏。” 李澜简单说了一下她和狄克森的赌约。 “你们随意,我可不能错过这么有意思的活动。” 伯拉斯科盯着舞台上表演的李澜,摸摸下巴了然的说道:“所以,你们在面试?” 康斯坦丁点点头,耸耸肩道:“她自己提出来的,我们全程围观。” “赫本想换的角色应该是一个反派,你们觉得她演不好。” 伯拉斯科通过李澜的表演,大致猜出来艾尔西的属性,幽幽说道:“你们不知道吗?赫本当初就是表演了仲夏夜之梦里的海丽娜片段,然后被梅杰赫本拍板收进了剧团。” “我们从哪里知道!” 康斯坦丁使劲翻了个白眼,接着他看向狄克森。 “我心里有了答案,你怎么想的?” 被点名的托马斯狄克森,神色复杂到极点,他轻叹一口气郁闷的说道:“我们要重新找一位艾莉丝了。” 一锤定音,李澜成功拿下自己想要的角色,冷静如她此时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傻笑。 “你被妖魔鬼怪附身了吗?” 李澜无视掉康斯坦丁嫌弃的目光,她就开心了咋的! “接下来的事由我和你的经纪人联系,你务必把七月份往后的几个月给我腾出来。” “具体几个月?” “初定拍摄日期是七月到九月。” 狄克森在旁取笑道:“等到真正拍摄,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结束。” 李澜心有戚戚,她曾在康斯坦丁的手下工作,再清楚不过他的行事风格。 四人闲聊一会儿,康斯坦丁要回公司述职,伯拉斯科则回家陪妻子,狄克森倒是不忙,不过他下午要参加一个读书沙龙。 “需要我送你吗?” 狄克森问李澜,沙龙四点召开,他还有空余时间把人送回洛克菲勒庄园。 “不用,有人来接我。” “赫本!” 狄克森看向声音的主人,理解的点点头,告别道:“原来是杜邦家的小姐,那我先走了,你下午玩的愉快。” 李澜送走狄克森,阿比盖尔已经把汽车开到她的身旁,爽朗的笑道:“你提前了十五分钟。” “我中午在这里约了人谈事情,所以应该是你提前了十五分钟,杜邦小姐真绅士风度也。” 阿比盖尔拍拍方向盘,招呼李澜上车。 “走吧,以我多年血泪经验,我们千万不能迟到。” “又是一位考究先生?” “哈哈,等你见过本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听到阿比盖尔的话,李澜突然对这次行动无限期待起来。 沃斯时装屋也在百老汇街上,汽车开出不久就到了时装屋门口,李澜一眼就被橱窗里展示的那些漂亮衣服吸引了心神。 “那些衣服都是沃斯先生设计的?” “不全是,还有吕――” “阿比盖尔,好久不见。” 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人从店里走出来,与阿比盖尔打过招呼后,他执起李澜的右手,轻吻示意。 “我是吕西安沃斯,在宁静的午后能与您这样美丽的姑娘相逢,我的荣幸。” 李澜有些茫然,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西方吻手礼,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回应。 “吕西安,你的作业完成了吗?” 阿比盖尔一向看不惯这人吊儿郎当的行为,轻描淡写扔出一句话,看似平常却使对面的年轻人迅速变了脸色。 吕西安闭了闭眼,痛苦的说道:“阿比盖尔,你又往我伤口撒盐,本来还想给你们带路的,哼你们自己走吧。” 阿比盖尔懒得搭理他,直接拉着李澜穿过叫人眼花缭乱的精致服饰向楼上走去。 “吕西安是沃斯的二儿子,沃斯有意让他继承时装屋,不过他性格好动根本定不下心来,沃斯为此经常生气。” “吕西安目前在纽约大学进修法律,他和阿尔弗雷德关系不错,有事你可以来找他,一般每天下午他都会待在这里。” 李澜点头应了,心里却在想吕西安是怎么和阿尔弗雷德交上朋友的,毕竟阿尔弗雷德的脸上写着“请闲杂人等离我三米远,谢谢合作”。 李澜见到奥德里奇沃斯的第一眼,心里疯狂的叫嚣:他年轻时的颜值绝对爆表! 毕竟不是谁都拥有老了依然能叫人腿软的资本。 沃斯取下架在鼻梁的眼镜,看着两个小姑娘,以他的年纪,李澜和阿比盖尔在他面前确实是小姑娘。 “阿尔弗雷德那坏小子的未婚妻?” “沃斯先生您好。” 李澜发誓她从来没有那么礼貌过,还浅浅鞠了一躬。 “不必客气,你随阿比盖尔叫我‘沃斯’就好,你们先坐,我去厨房给你们倒茶。” “我小时候还吵着要嫁给沃斯。” 阿比盖尔看见李澜的目光依然流连于沃斯离开房间前停留过的最后一处,忍不住笑了,果然沃斯就是个大杀器,无论对什么年纪的女性。 李澜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她忽然注意到墙壁上有张照片,照片里两个男人并肩而立,一个高大帅气,一个异常俊美。 阿比盖尔也看到那张照片,了然的笑道:“右边的就是沃斯,犹如传说中的妖精那般漂亮。” “至于左边那个――” “赫本,你要加糖吗?” 从厨房传来沃斯的高声询问,打断了阿比盖尔的话。 第二十九杯鸡尾酒 “一点点,我不嗜甜。” 沃斯听到李澜的回答,停下往茶壶里加糖的动作。 阿尔弗雷德同样不嗜甜,两人口味接近,起码不会在餐桌上发生争执,不像他和休伯特,因为放不放糖的问题吵了大半辈子。 嗯,他喜欢吃甜的东西,越甜越好。 “左边是我们的祖父,休伯特杜邦。” 阿比盖尔接着先前未说完的话道。 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她和休伯特的关系远了一层,阿尔弗雷德才是他的直系亲属。 “沃斯和祖父的关系很好?我记得应该是在启斯东的晚宴,你和我提起过。” “是的,他们关系一向很好。” 阿比盖尔心里感叹,沃斯和她祖父之间岂是简单一句“关系很好”就能概括的。 休伯特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凯瑟琳,即爱德华的母亲,凯瑟琳与丈夫离异后,爱德华随她改姓杜邦。 小儿子亨利,1888年迎娶洛克菲勒家族的女儿伊莎贝拉,次年长孙阿尔弗雷德出生。 “沃斯只比亨利叔叔大三岁,和祖父认识的时候也才十岁出头,祖父对他自然爱护,两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父子。” “难怪你说沃斯把你们从小看到大。” “所以,沃斯知道我们所有人的糗事,包括阿尔弗雷德,不然你以为他那个‘坏小子’的外号怎么来的。” “我想象不出他使坏的样子。” 李澜使劲晃晃头,把脑海里长着阿尔弗雷德的脸、笑得像反派一样奸诈邪恶的小人儿晃了出去,原谅她接受无能。 “阿尔弗雷德幼时小小一团,抱在怀里香香的软软的,哪像现在天天板着脸,能冻死个人。” 沃斯端着茶盘走进房间,听清她们谈论的对象,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所有的怨念倾吐出来。 “我曾经缝了一套老虎装给他,没想到他死活不穿,说会被别的男孩子嘲笑,简直一派胡言,明明很可爱。” 李澜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身上穿着萌萌哒的老虎装,肉嘟嘟的脸蛋,水润的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不行,那样的阿尔弗雷德太可爱了,她支撑不住要流鼻血啊! “给你一杯茉莉花茶,清热降火。” 阿比盖尔递给李澜一杯茶,无奈的摇摇头,她记忆最深的是阿尔弗雷德的恶作剧,他长得再可爱她也喜欢不起来。 “有一天,小阿尔弗雷德趁我午睡剃掉我半边眉毛,休伯特大发雷霆,想狠狠教训他一顿,结果他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我立刻缴械投降。” 沃斯长叹一口气,他被那张装可怜的可爱脸蛋欺骗多少次,当时怎么还不长记性,说心软就心软。 “第二天,我左边的眉毛也没了。” “我记得这件事!” 阿比盖尔惊呼道,脸上露出既羞又恼的复杂表情。 “我们私下猜测是谁做的,阿尔弗雷德信誓旦旦说不是他,最后他们几个一致认定我是罪魁祸首。” “绕来绕去,原来我是替这个口是心非的混蛋背了黑锅!” 李澜辛苦忍笑,她真没想到,她家男朋友小小年纪就展现出超人的腹黑天赋。 “赫本你听听,阿尔弗雷德这些光荣事迹,我叫他坏小子不算夸张吧。” 沃斯左手蒙脸,语气里满满的“往事不堪回首”。 李澜诚实的点点头,阿比盖尔则紧绷着脸蛋,冷哼一声。 沃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据说甜点能使人心情变好,我去厨房看看点心烤的怎么样了,你们先聊。” 话落,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离开了房间。 阿比盖尔的表情迅速变了,眼睛里盛满渴望与垂涎,像极一只等待主人投喂的小动物。 李澜发誓,如果阿比盖尔身后有尾巴,此时一定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晃动着。 沃斯的点心那么吸引她吗? 忽然,李澜鼻子一动,她嗅到空气中渐渐弥漫的甜香味,十分诱人。 “点心来了” 沃斯把手里的碟子放下,上面整齐摆放着十几块精致可爱的方形点心,正是先前那股诱人香味的源头。 “请两位女士慢用。” 阿比盖尔催促李澜道:“你赶紧尝尝,我保证你一辈子忘不了初次入口这些点心的美妙感觉。” 李澜期待的叉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酥皮焦脆,香浓绵甜的吉士酱,搭配巧克力碎和果粒老天,阿比盖尔没有夸张,这点心太好吃了!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沃斯好笑地看着李澜和阿比盖尔如出一辙的享受表情,两人实在太捧场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世界级的糕点师。 “新鲜出炉的拿破仑千层酥,一种法国甜点,既然你喜欢,回去的时候把厨房里余下的都带走吧。” “我也要!” 阿比盖尔高高举起手臂,激动地像小女孩一样,忽略她眉眼间的风情万种,完全看不出这人已三十多岁,早为人妇。 “我最喜欢吃千层酥,可惜你多年没动手,我想吃也吃不到。” “不会少了你的。” 沃斯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无奈的说道,不就几块点心嘛,怎么还委屈上了。 “过两天我要回法国,特意多做了一些,绝对够你们吃一阵子,如果你们节省着吃的话。” “你要回法国?” 阿比盖尔顾不上她最喜欢的点心,吃惊地问道,好好的沃斯怎么决定回法国了。 “老爷子病重,即使我们间隙深刻,这种情况我总要回去看看,再说那么多年过去,以前的恩怨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是啊,那么多年都过去了。 沃斯心头涌起无限惆怅,如今他已白发苍苍,而当年那个举着木棍四处追打他的男人也缠绵病榻,字里行间再无往日的强硬与威风。 “你回去的话,你在美国的事业怎么办?”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沃斯摆摆手,示意他已安排妥当一切。 “时装屋我交给吕西安打理,他平日虽然懒散,但制衣上的天赋我自愧不如,交给他我很放心。” 阿比盖尔赞同的点点头,吕西安看起来不靠谱,其实粗中有细,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 “赫本――” “什么?” 李澜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安静的听两人谈话,沃斯突然提起她的名字,惊得她差点噎到自己。 “你要不要跟我去法国?” 李澜觉得她之前的惊吓来的太早了。 阿比盖尔也诧异的说不出话来,沃斯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竟然叫赫本随他一起去法国。 “阿比盖尔,你应该清楚我家里是做什么的。” 阿比盖尔点点头,她曾经听沃斯提起过,他的家族是巴黎著名的布商,经营着好几家服装公司。 “我已经和那边商量好,我带着设计稿过去,那边提供布料和场地。” 沃斯双手摊开,志得意满的说道:“你们不会以为我回法国就是为了探亲吧?现在我面前摆着一个把沃斯时装屋推向国际的大好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 “奥德里奇沃斯亮相巴黎的第一场秀,绝对要完美。” “和我的关系是?” “我想请你做我的模特,你进屋时我扫了你的身体比例,很不错。” 她这是金手指大开,即将成为多领域的佼佼者? 李澜哭笑不得的拒绝道:“抱歉沃斯,我即将进组拍摄新电影,恐怕没有时间陪你去巴黎。” “那没办法,工作最重要,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沃斯失落的说道,他是诚心邀请李澜,可惜她没有时间,只能像他说的有机会两人再合作了。 三人默契绕过这一话题,聊起纽约最近的新闻,吕西安敲门进来的时候,他们正聊到联邦政府新出台的税收政策。 吕西安一本正经的看着众人道:“洛克菲勒庄园的电话,阿尔弗雷德回来了。” 李澜腾得站了起来。 “真的回来了?人到哪了?我们要不要去接一下?” “不用,他正向这里赶来,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李澜全无聊天的心情,此时她脑海里遍布阿尔弗雷德的身影,他们好久没有见面,不知道他变化大不大。 沃斯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理解的笑笑。 “想下楼就下楼去,久违的恋人在门口重逢,也是一件非常罗曼蒂克的事。” 李澜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抵不住心里的冲动,和其他人打过招呼,飞奔下楼。 沃斯和阿比盖尔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蜜恋期的小男女,就是如此不镇定。 李澜刚刚跑下楼梯,阿尔弗雷德正和吕西安迎面走来,看到她赶紧张开胳膊把人抱进怀里。 他的下巴在她的头顶蹭蹭,温柔的说道:“亲爱的,我好想你。” 本来气氛挺好的,只是李澜突然想起地球上有个红枣牌子叫“好想你”,忍不住笑出声,一下子把气氛搞没了。 阿尔弗雷德捏捏李澜的鼻子,推着她上了楼,一边教训道:“下次你再这样,我就采取非常措施,看你还敢不敢破坏气氛。” 李澜吐吐舌头,下次她会忍住不笑的,给她家男朋友留点面子。 沃斯和阿尔弗雷德也很久没有照面,见到他口中的坏小子,他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年轻人不愿意往我眼前凑,你看你,差不多有大半年没到我这里来了。” 阿尔弗雷德听到沃斯的玩笑话,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哪里是我不愿意,明明是你一直叫我坏小子,嫌我碍眼。” “牙尖嘴利,有女朋友的人果然不一样。” “那是,人生无限好,沃斯你什么时候找第二春啊?” 李澜很少见阿尔弗雷德与人拌嘴,觉得有些新奇。 阿比盖尔则习以为常,也许因为从小被老人看到大,她这个堂弟在沃斯面前从来摆不出外界那种冷淡表情。 “你要回法国?” 阿尔弗雷德听沃斯提起此事,第一反应和堂姐阿比盖尔惊人的相似,不愧是一家人。 沃斯把他先前的解释重新叙述了一遍。 “我没有异议,只是你的安全――” “我搭乘去法国的邮轮就好,半截身子入土的糟老头子,还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您说的什么话!” 阿尔弗雷德眉头紧皱,眼里掠过一丝怒意。 “祖父临走前嘱托我多多照顾你,要是他知道你这么糟蹋自己,他舍不得骂你,肯定会来找我算账。” “你会听休伯特的话?他叫你继承杜邦家族,你倒好,直接把姓氏丢到了一边!” 阿尔弗雷德直接不说话了,沃斯揣着明白装糊涂,拐着弯敲打他,他没什么好辩解的。 “我在外面就能听到你们吵架。” 吕西安走进来,晃晃手里的信封,打破一室僵持。 “钱宁家族送来的请柬,一周后钱宁小姐举办订婚宴,阿尔弗雷德,你的请柬应该已经送到洛克菲勒庄园了。” 沃斯听到耳熟的名字,思索片刻,然后他疑惑的看着吕西安。 “前些天被我推掉礼服订单的那个钱宁家?他家订婚宴这么早?” “钱宁家族出什么事我都不惊讶,尤其当事人还是吉内瓦钱宁。” 阿比盖尔看着阿尔弗雷德,拍拍胸脯后怕的说道:“幸亏你坐怀不乱,那样的女人娶进门门,不把家族闹个底朝天岂会善罢甘休。” 坐怀不乱? 李澜心神一动,看来这个钱宁家族的小姐和阿尔弗雷德发生过什么。 第三十杯鸡尾酒 阿尔弗雷德注意到李澜表情诡异,连忙向阿比盖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解释清楚。 “咳咳,这件事说来话长,阿尔弗雷德也算是受害者。” 阿比盖尔清清嗓子,把当年发生的事情缓缓道来。 钱宁家族是五大湖区的新贵,在纽约长期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 公司现任领导人马丁钱宁迎娶了阿斯特家族的小女儿,加之手腕强硬,很快把理雅公司发展成为该领域的领头羊。 马丁和妻子膝下只有一个名叫吉内瓦的女儿,自然视为掌上明珠,娇生惯养。 天长日久,吉内瓦顺理成章的被溺爱她的父母养出一副大小姐脾气,与她漂亮的脸蛋一起闻名上流社会。 抛开其它不讲,吉内瓦确实长得十分漂亮,某位佚名追求者曾公开给她写了一封情书,里面这样描述道: “她的脸庞美丽而忧郁,却又散发着明媚的神采,她有两只澄澈的眼睛和一张鲜艳热情的嘴,她声音里还有一种激动人心的特质,那是为她倾倒过的男人都觉得难以忘怀的:一味抑扬动听的魅力,一声喃喃私语” 所以说,漂亮的女人总是容易得到宽恕,连不好的脾气也会被视为性格可爱之处。 几年前某次宴会,阿尔弗雷德受邀前往,吉内瓦对他一见钟情,展开疯狂的追求,宣称非君不嫁。 马丁钱宁有些苦恼,如果吉内瓦看中一位平民,他要做的就是让对方出局,他绝不允许心爱的女儿投身一场门不当户不对的畸形婚姻。 偏偏那个人是杜邦家族的掌权者。 如果对方和吉内瓦郎有情妾有意,他只会举双手双脚赞成这门亲事,两家联姻绝对能让钱宁家族更上一层楼。 可阿尔弗雷德明确拒绝了吉内瓦的求爱,但是吉内瓦依然坚持不懈,因此他感到苦恼,他怕女儿的执着惹怒对方,给公司惹下大麻烦。 其实阿尔弗雷德向来不关心无关紧要之人,吉内瓦在他面前蹦跶那么久,他也就简单的记了个名字。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出痴情女人追爱戏码,每天都有类似的故事在人间上演。 我们之前说过,吉内瓦从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她遇见一个对她爱搭不理的男人自然满腹不甘,她发誓她一定要得到阿尔弗雷德。 终于在一次晚宴上,伺机已久的吉内瓦端着一杯加料的香槟接近了阿尔弗雷德。 虽然阿尔弗雷德对她没有心思,但一个年轻女孩向他敬酒,无论出于社交礼仪还是绅士风度,他都接下了这杯酒,并轻抿一口。 吉内瓦兴奋的等待药效发作的那一刻。 两人身处花园,周围宾客稀少,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避开人群,把阿尔弗雷德带到她提前订好的房间。 生米煮成熟饭,以她对阿尔弗雷德的了解,他绝对会负责。 就算阿尔弗雷德不认账,吉内瓦暗地里得意一笑,她可是准备了后手。 阿尔弗雷德此时已经发现身体的不对劲,但他心志坚定,轻易不为屈服,加上接受过家族的抗药性训练,吉内瓦那点迷/幻药剂量顶多让他大脑有些眩晕。 差点遭到暗算的阿尔弗雷德异常愤怒,他无视吉内瓦的哀求直接离开晚宴,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属下开始对理雅公司的打压。 即使阿斯特家族派人前来说和,他也没有罢手。 “从此吉内瓦钱宁的名声在上流社会彻底臭了,谁敢娶像她这种使用下三滥手段的女人,她也就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无知青年。” 阿比盖尔说起这段往事,心里依旧止不住的愤懑,虽然杜邦家族的利益没有受损,但突然成为众人议论的花边新闻主角的相关方,任谁也无法接受。 “既然两家过去有矛盾,钱宁家族为什么还送来请柬?” 李澜不解的问道。 “马丁钱宁只是表明他们家族的态度,根本没考虑我们去不去的问题,因为以往的宴会邀请,杜邦家族没有一次派代表去过。” “你想去吗?” 阿尔弗雷德看着李澜,虽然他不待见马丁钱宁,尤其不愿意见到他家那个愚蠢的女儿,可是如果李澜想去凑凑热闹,他可以暂时放下心里的成见陪她去参加宴会。 “我对这种可有可无的宴会不感兴趣,与其和一堆陌生人聊一堆没有营养的话,还不如待在家里守着暖暖的火炉看书。” “不不,赫本你一定要去,而且要和阿尔弗雷德一起去。” 阿比盖尔突然说道,她秀眉一挑,眼里流露出几分得意。 “我一直记着吉内瓦钱宁当年做的事,现在有机会杀杀她的威风,我太期待了。” 沃斯无奈摇头,不赞同的说道:“你啊你,争强好胜,遇事不成熟,毕竟是人家的订婚宴,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阿比盖尔瘪瘪嘴,她怎么遇事不成熟了,她帮助尤金把华盛顿邮报打理的井然有序,谁不夸她成熟稳重,能力突出! “去吧。” 阿尔弗雷德也和阿比盖尔站到一边,他看出李澜的迷惑,开口解释道:“我还没有对纽约上流社会正式介绍你的存在,这次订婚宴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我不出面,他们总会嘀咕你的身份,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质疑。” 究根结底还是为她着想。 李澜点点头,答应和阿尔弗雷德一起赴约,她不想辜负他的心意。 而且说实话,她对那位钱宁小姐非常感兴趣,能有机会见到本人也算得偿所愿。 众人在沃斯家用过晚餐,纷纷告辞离开,阿比盖尔由丈夫接走,李澜和阿尔弗雷德也坐上了庄园派来接他们的汽车。 车厢内,两人时不时聊上一句,偶尔说的驴唇不对马嘴,气氛依然和谐。 亨利管家已经在客厅等了很久,下午阿尔弗雷德少爷在庄园露了一下脸又出去找赫本小姐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向他汇报。 阿尔弗雷德把李澜送上楼,嘱咐她两句,又下来和亨利管家进了书房谈话。 李澜原本打算等人一起睡的,可墙壁上的挂钟响起好几次,阿尔弗雷德依然没有回来,她实在坚持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阿尔弗雷德回到卧室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他放轻脚步走向床边,生怕打扰酣眠的爱人。 他静静欣赏着她美丽的睡颜,在她嘴角落下一枚迟来的晚安吻。 他的手臂搭上她柔软的腰肢,鼻子嗅着她发间的芳香,然后他阖眼沉沉睡去了。 清晨,李澜在一片欢快的鸟鸣声中睁开了眼睛,她环视四周发现房间空无一人,要不是旁边的床铺有被人睡过的痕迹,她会以为阿尔弗雷德一夜没有回来。 吱呀一声,卧室门被推开了。 “早安,澜澜。” 李澜点点头没有说话。 阿尔弗雷德看到爱人刚刚睡醒反应迟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他上前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快去吃早点,我给你安排了作业。” 李澜瞬间清醒了,什么鬼?她大学毕业后尤其是参加工作后只批改过学生的作业,自己哪还做过作业。 阿尔弗雷德一边给她披上外套,一边解释道:“不是纸上的,具体什么作业,一会你就知道了。” 餐桌上,亨利管家察觉到李澜用餐时的漫不经心,疑惑的问道:“赫本小姐,是今天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早餐一如既往地美味,是我走神了。” 李澜歉意的笑笑,忽然她眼睛一亮,看着我们的管家先生道:“亨利管家,今天早上阿尔弗雷德说一会儿我要做作业,你知道是什么作业吗?” “这件事啊――” 亨利管家拉长声音,在李澜期待的目光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可不能打乱少爷的计划,总之,他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李澜的好奇心越发高涨,尤其在她被阿尔弗雷德拿出的布条蒙住眼睛之后,这份好奇达到了顶点。 李澜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走了好久,如果没有从手掌处传来的皮肤接触的温度,她绝对会受不了的。 “到了。” 李澜摘下布条,习惯黑暗的眼睛乍一接触光亮微微有些刺痛,她下意识地眨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视线恢复正常,李澜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怔住了。 翠绿的藤蔓错落有致的攀附在玻璃上,轻盈的白纱飘动,露出里面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热烈的绽放着,红艳到极致。 这是 “我们的花房,虽然知道玫瑰非你心头所好,但唯有它能代表我的爱意。” 阿尔弗雷德牵着李澜的手穿过的长长的小径进入花房中心,李澜发现这里嵌着木质地板,边缘处还有一架立式钢琴以及一张被玫瑰花群半掩的矮床。 “你准备这些干什么?” 钢琴上摆放着一台留声机,阿尔弗雷德走过去拨下钢针,缠绵的音乐响起。 “跳舞。” 阿尔弗雷德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扯下领带,解开衣扣,放松袖口 李澜感觉自己快窒息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她家男朋友强大的荷尔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嘛! “我不会跳舞。” 李澜双手抵在阿尔弗雷德的胸膛上,手掌下的炽热简直要把她融化了。 “亲爱的,跟着我。” 李澜就这样傻傻的被阿尔弗雷德揽着腰在花房里跳起了探戈,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舞蹈,竟然在阿尔弗雷德的指挥和带领下与他配合的相当不错,起码没有发生踩踏事故。 阿尔弗雷德轻笑一声,他附在李澜的耳边,轻声道:“瞧,我们天生一对。” 探戈本就属于情人间的舞蹈,动作极尽缠绵,男女耳鬓厮磨,完美提高亲密值。 反正李澜已经深深沉醉在阿尔弗雷德的甜言蜜语和凌乱的白衬衫下,她想起她曾经看过的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经典一幕―― 弗兰克邀请那位操着英国口音的美丽女郎跳舞,伴随着经典探戈舞曲一步之遥,两人由最开始的生硬到后面的缠绵悱恻,成就了银幕上永不褪色的舞蹈记忆。 李澜始终坚信,弗兰克和女郎共舞的那三分钟,存在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 第三十一杯鸡尾酒 唱歌不如跳舞 吃饭不如跳舞 什么都不如跳舞 李澜突然爱上了跳舞时那种浑洒汗水、筋疲力尽的感觉,阿尔弗雷德不在庄园的时候,她一个人待在花房,整天整天的跳着。 如果不是南茜按时提醒她吃饭和休息,她可以像穿红舞鞋的小女孩一样一直跳下去。 阿尔弗雷德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多次找她谈话,她总能搬出种种理由来证明自己行为的科学性。 也是在两人的口头交锋中,阿尔弗雷德承认了自己的弱势地位――澜澜,一位出色的诡辩家。 因此他能做的就是叮嘱亨利管家照顾好人,他工作忙碌,不是每天都有时间陪她,更不用说监督她的作息。 傍晚时分,阿尔弗雷德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庄园,他十分惊讶的发现李澜竟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不是在花房跳舞。 “你在等我?老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看着阿尔弗雷德一脸做作的受宠若惊,李澜突然感觉牙根有些痒痒,她承认,她最近有些冷落他,但他不至于这么夸张的挤兑她吧。 “我等你背后的幽灵先生呢,我和他山盟海誓,今生要做一对儿跨越阴阳的野鸳鸯。” 阿尔弗雷德背后一凉,虽然他不信鬼神之说,可李澜演技高超,好像他背后真的跟着那样一只幽灵。 随即他又吃起醋来,脱下西装交给女仆放好,脸上露出威胁的表情。 “你要和谁做野鸳鸯?” 李澜十分有魄力的把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阿尔弗雷德一把拉过人,左手禁锢她的腰肢,右手在她脖颈处挠来挠去。 李澜一向怕痒,往常阿尔弗雷德挠她痒她很快就会屈服,这次也不例外。 “我错了,你住手” “和谁做野鸳鸯?” “和你,和你行了吧。” “我们是合法鸳鸯。” “幼稚!” 李澜挣开阿尔弗雷德的怀抱,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我有正事和你说,你再逗我我上楼睡觉去了。” 阿尔弗雷德挺腰抬头,拿出平日里坐办公室的状态,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李澜拼命忍笑,她觉得他这番装模作样莫名的有意思,但她先说了她有正事要讲,此时万不能笑出声掉了链子,让他看热闹。 “亨利管家下午交给我一份请柬,卡内基送过来的,约我们明日共进午餐。” 伊恩卡内基? 阿尔弗雷德沉思片刻,他怎么来纽约了,难道卡内基家族最近有寻求新合作伙伴的意向? “卡内基夫妇受邀参加钱宁小姐的订婚宴,提前两天过来,顺道拜访一些老朋友。” 听到李澜的解释,阿尔弗雷德恍然大悟,伊恩卡内基和理雅公司早有生意往来,毕竟一个是钢铁商,一个是建筑公司,少不了打交道。 “你想赴约?” 李澜点点头,犹豫地问道:“你明天有没有空?如果实在抽不出时间,我自己去也可以。” 上次他们答应了卡内基的婚礼邀请,结果她和阿尔弗雷德临时有事,只能托人送去礼物以示祝贺。 李澜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伊恩卡内基在泰坦尼克号上帮助她很多,甚至在两人分别的前夕,他还塞给她一笔钱,帮助她度过了抵达美国后最艰辛的第一个月。 阿尔弗雷德作为她的枕边人,自然了解其中内情,他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当然有空,天不早了你先去吃饭,我挑一份礼物给他们。” “我记得库房上个月收了一条宝石项链。” “亲爱的你记错了,是三条。” 她家男朋友这是在炫富? 李澜暗暗翻了个白眼,无奈的说道:“十四号柜。” “澜澜,那不是你最喜欢的一条项链吗?你舍得送人?” 洛克菲勒庄园保险库房十四号柜计九件藏品,其中只有一件是宝石项链――著名的“永恒之心”。 阿尔弗雷德留意过,李澜投给永恒之心的目光远远多于其它藏品,所以他才惊讶的出声询问。 “你想多了。” 李澜哭笑不得,永恒之心和泰坦尼克号里露丝的“海洋之心”名字相近,模样也差不多,她看它就跟看电影周边似的,没想到引起了阿尔弗雷德的误会。 “既然如此,按你说的办,这条项链寓意不错,送给新婚夫妇做礼物正合适。” 李澜抿唇一笑,法国皇帝路易十六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了他对妻子的誓言――“爱你的心永恒不变”,寓意自然是极好的。 第二天上午,两人提前半个多小时赶到餐厅,结果还是迟了,卡内基夫妇面前的咖啡已经用掉三分之一。 “你们来的太早了。” 李澜微微抱怨,她讨厌迟到,更讨厌被迟到,因为她深知等待的滋味不好受。 “我们下榻的酒店离餐厅很近,步行大约需要五分钟。” 伊恩卡内基解释道,他目光一转看向阿尔弗雷德,熟稔的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洛。” “你们认识?” 乔菲亚疑惑的问道,如果两人认识,她怎么从没听她的丈夫提起过。 “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吗?” 同为商场上手段通天的大人物,匹兹堡和纽约又相距不远,两人不认识才叫人奇怪吧。 其实李澜误会了乔菲亚的话,她的“认识”要更深一层,因为显而易见,伊恩和洛克菲勒的关系不是她以为的泛泛之交。 “我们是校友,不过我在法学院,他在医学院。” 阿尔弗雷德补充道:“我们还加入了同一个社团。” 李澜不禁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两人出身不凡,同时选择读哈弗大学的概率比她想象的高多了。 而乔菲亚听到两人的话,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她扫了丈夫一眼,欲言又止。 李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催促的说道:“别理他们,尽管把你了解的告诉我,我太好奇了。” “你知道伊恩读大学的时候加入的是什么社团吗?” 李澜发现,在乔菲亚说出这句话后,卡内基尴尬的笑笑,阿尔弗雷德则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难道里面有什么名堂? “你绝对猜不出,他竟然加入了织毛衣社团,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个大男人翘着小拇指坐在那里织啊织,织啊织你想想,好不好笑。” 李澜盯着阿尔弗雷德,她家男朋友既然和卡内基同一个社团,肯定也会织毛衣。 “我是被迫的。” 阿尔弗雷德委屈的解释道,他把自己当年干的这件蠢事一直瞒得死死的,就怕他在她心里的形象破灭。 “我输了和朋友的赌约,愿赌服输,最后加入了卡内基的社团。” 过程不重要。 李澜心里默念,她想象着阿尔弗雷德织毛衣的样子,感觉有点萌怎么破! 有了这件趣谈打底,接下来几小时,四人原本十分正经的约会,顺理成章的发展为吐槽大会。 至于吐槽对象,当然是阿尔弗雷德和卡内基,他们肚子里有对方一大把的黑料。 坐在返回庄园的汽车上,李澜想起下午听到的那些阿尔弗雷德的糗事,依然时不时笑出声来。 阿尔弗雷德已经麻木了,他的过去被卡内基翻了个底朝天,他觉得今天会是他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很准,以后无数年月里,只要两人吵架,李澜就扔出他的糗事,无往不利。 回到庄园,亨利管家迎上来,递给李澜厚厚一叠信件。 李澜习以为常的接过,这是由她的工作团队筛选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再转交给她的粉丝来信。 今天有点累,李澜打算先把这些信件收好,有时间再慢慢看,但是当她注意到最上面的那封信件的笔迹时,她改变了主意。 “猝不及防的开始,莫名其妙的结束,记录一段匆匆路过的爱情――您忠诚的粉丝,杰拉德。” 也许是学文出身,李澜素来偏爱写字好看或者遣词造句讲究的人物,这封来自“杰拉德”的信恰好戳中了她那颗挑剔的心。 记录爱情?是对方寄错了人吗? 李澜犹豫的展开信纸,上面第一行写着“敬爱的赫本小姐”,她放下心来,静静的看了下去。 “我愿意为她放弃自由的灵魂,心甘情愿被束缚,但我来得太迟,我行过千山万水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宴席已经散了场” 阿尔弗雷德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见李澜眼圈红红的、无精打采的样子,心立刻绷紧了。 “怎么了?” 他太过担忧没注意脚下散乱的信纸,差点踩了上去,直到随着爱人的目光,他才恍然大悟的捡起了“罪魁祸首”。 “怎么一封信就把你弄哭了。” 李澜哽咽的说道:“你自己看。” 阿尔弗雷德的目光落到手中的信纸上,渐渐的他皱起了眉。 “我真替杰拉德难过,他的爱如此真挚,是那个女人玩弄他的感情,太过分了!” 李澜愤愤的声讨道,过了一会儿她心情又变得低沉,面露失落。 “可惜对方没留地址,我想回一封信给他的。” “你别捣乱了,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呵呵,你们理工男果然不懂女孩子的心。” 阿尔弗雷德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伸手揉揉李澜的头发,温柔的哄道:“快睡觉吧,明天我让保罗给你做好吃的。” 李澜乖乖应了一声,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慢慢进入了梦乡。 阿尔弗雷德关上床头灯,屋子里暗了下来。 黑暗中,阿尔弗雷德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变,他在思索他刚才得到的一些信息,如果他的推测没有失误,信里的薄情女人就是他认识的那位。 所以,杰拉德的信,是真的出自粉丝对偶像的倾诉之情,还是另有目的,看来他有必要好好查查了。 第三十二杯鸡尾酒 梳妆镜里映出一张娇憨可爱的脸庞。 吉内瓦清楚知道,这张脸庞只要稍稍卖弄风情,就会有大批男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除了阿尔弗雷德,想起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吉内瓦面露不甘。 她向来以情场上的猎人自居,偷心夺魄从未失手,直到遇见阿尔弗雷德,她一败涂地。 从此,她视他为生命中的萤火,念念不忘。 所以凭什么! 吉内瓦用力握拳,手心里的花瓣被捏成烂泥,红色的汁液滴落,差一点染红洁白的礼服。 凭什么阿尔弗雷德不像其他人那般轻易成为她的囊中物,否则她不会如此痛苦。 “不许给我添乱。” 马丁钱宁站在吉内瓦身后,警告的说道。 “当年你有机会成功,你失败了,然后给公司惹下大/麻烦,现在我好不容易让你和布坎南家族的少爷订婚,如果这次再出什么岔子,你的下场――” “哼,别假惺惺的说为了我好,你是为了你的公司吧。” 吉内瓦反驳道,她订婚的对象詹姆斯布坎南是纽约有名的花花公子,她嫁过去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你以为你把你那个情人藏得很隐秘吗?还不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放纵对你的管教。” 马丁钱宁冷笑出声,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了解自己的女儿。 “就算我答应你下嫁,和他做一对清贫夫妻,你也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习惯了依靠金钱支撑的优越生活,你愿意离开?” 吉内瓦一语不发,父亲的话如同利箭,一句句刺进她的心窝。 没错,她就是那么贪婪,又想继续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又想丈夫是她中意的,可惜唯一符合她要求的男人几年前狠狠拒绝了她。 “洛克菲勒将携女伴出席宴会,注意你的态度,千万别给我掉链子!” “不会的。” 吉内瓦冷冷的说道,她拿起旁边的纸巾把手心擦拭干净,又对着镜子重新理理头发和衣服。 一切准备妥当,她走到等候已久的父亲身畔,腰背挺直,神情高傲,像极一位即将出征的女战士。 阿尔弗雷德,好久不见。 瑞吉酒店的豪华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今晚正是在这里举行钱宁小姐和布坎南少爷的订婚宴,自然非比寻常的热闹。 李澜和阿比盖尔站在一起,周围还有三三两两年轻小姐,大家聊着时下热门新闻,气氛融洽。 阿尔弗雷德原本打算陪伴李澜左右,但他选择了参加宴会,注定不能独享清闲。 自从他现身宴会厅,时常有宾客上前与他攀谈,到最后李澜都烦了,干脆把他推出去交际,她有阿比盖尔照顾,不需要他担心。 “以我对吉内瓦钱宁的了解,她应该会再玩几年,怎么现在就和人订婚了,男方还是布坎南家族的?” 阿比盖尔十分好奇这场订婚宴背后的隐情,向平时跟她走得比较近的夫人打听道。 那位夫人脸上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表情,似羞耻,似不屑,更似幸灾乐祸。 她看看四周低声道:“还不是怀孕了。” 阿比盖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吉内瓦钱宁一向胆大,没想到未婚先孕这种事她都干得出来,她还是小看她了。 “我一开始也像你这般不敢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出格的女人,真是奇闻。” 阿比盖尔认同的点点头。 与之相反,李澜的神情就平静许多,因为在她上一世,这种事情太普遍了,更不用说比华国开放的美国。 只不过,时间回溯百年,主角又是一位上流社会的姑娘,发生类似的事情就有些惊世骇俗了。 李澜对这位钱宁小姐是越来越好奇了,她脑海里勾勒出一具风流艳丽的女士形象,不想见到真人,她的认知彻底被颠覆了。 吉内瓦钱宁出现在楼梯顶端,她身上穿着洁白的礼服,金色绣线和剔透的宝石闪烁着动人的光辉,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清清澈澈,仿佛一眼能望到你的心底。 “这样的女孩子” 李澜轻吸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都差点沦陷其中,阿尔弗雷德究竟是怎样做到无动于衷的。 吉内瓦没有时间去“感谢”她情敌对她的高度评价,马丁钱宁把她交给了订婚宴的另一位主角――詹姆斯布坎南。 管弦乐队已经做好准备,两人要为来宾献上开场舞,然后晚宴进行到高/潮部分。 除了悠扬的伴奏声,宴会厅安静下来,所有宾客看着在大厅中心拥舞的男女,面露赞赏。 一个不错的搭档,吉内瓦心里默念,他们跳的是华尔兹,对舞者的技巧以及默契程度要求颇高。 一首拉德斯基进行曲即将收尾,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吉内瓦的裙摆随着身体转动大大的盛开,宛如绽放到极致的美丽花朵。 音乐停下,吉内瓦的身体后倾,细细的腰肢被詹姆斯布坎南紧紧禁锢在手掌间,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沾染了些暧昧。 詹姆斯布坎南把人拉起来就走了,宾客们热情鼓掌,吉内瓦回过神来也随之离开。 开场舞结束,一对对男女相携下场,大厅一时间成为舞蹈的海洋。 阿尔弗雷德站在李澜身边,略带遗憾地说道:“我们应该先学华尔兹,否则我现在就能带你一块跳舞了。” 李澜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家男朋友想一出是一出,学了又怎样,她可不愿意下场跳舞,被人围观。 “阿比盖尔和迈耶先生的感情很好。” 阿比盖尔的舞伴是她的丈夫,两人配合默契,她脸上带着纯粹而开心的笑容,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生活十分幸福。 “当然,不是哪个男人都会支持妻子从家姓,还有各式各样的游/行活动。” “你呢?” 阿尔弗雷德笑笑没有说话,不过熟悉他的李澜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你喜欢,只要我力所能及。 这边李澜和男朋友打情骂俏,背后却有人在找她,詹姆斯布坎南见到李澜的第一面,就决定要邀请她跳舞,结束了开场舞,他赶紧四处寻觅那叫他心神牵挂的丽影。 “赫本小姐,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阿尔弗雷德,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不知道该不该说夫妻同心,詹姆斯布坎南想邀请李澜跳舞,吉内瓦则想邀请阿尔弗雷德跳舞,两人一前一后,正好撞到一起。 李澜觉得这种四人对峙的场面,莫名有些尴尬,她侧头看着阿尔弗雷德,示意他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此时,宴会厅里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电闪雷鸣,窃窃私语起来。 阿尔弗雷德不悦的看着那个想邀请李澜跳舞的男人,原谅他记不住他的名字,无关紧要之人而已。 至于吉内瓦,她连他的半枚眼神都没得到。 李澜还在等阿尔弗雷德说话,没想到他口都没开,直接拉着她走向舞群。 阿尔弗雷德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李澜没看明白,那边乐队已经心领神会,重新演奏起曲子,与上一首不同的是,现在的曲子更柔和一些。 “亲爱的,像我们曾经跳过的那样。” 李澜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跳舞,而且舞曲不是她熟悉的那几首,但她很快什么都不想了,她的心脏随他一起跳动,她的身体随他一起摇摆,旁边的人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只余下他们两个。 旁边的人确实消失了,这不是李澜的错觉,而是其他宾客纷纷离开给他们留出空间。 “失望吗?” 詹姆斯布坎南和吉内瓦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面,吉内瓦突然听到她那个便宜未婚夫的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我有什么好失望的,被他拒绝早在我意料之中,倒是你被女人拒绝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一向吹嘘自己对女人无往不利吗?现在打脸了吧。” “人生总要尝试一些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东西,这叫积累经验,而你的习惯却不是什么好品格。” 詹姆斯布坎南不在乎的说道,他看见那两人跳完一支探戈相拥离开,漫不经心的扫了吉内瓦一眼。 “你的心上人走了。” “不用你多嘴,我看到了。” 吉内瓦咬着嘴唇,她心里的痛楚不比曾经少,尤其是看到那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用截然不同的态度对待另一个女孩,她差在哪里? “钱宁小姐,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詹姆斯布坎南突然说道。 吉内瓦犹豫一下,交出自己的手,被他用力拉向舞池,很快她就没时间想那些“差与不差”的烦恼事了。 “她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李澜看着不远处翩翩起舞的未婚夫妻,郎才女貌,确实般配。 “像钱宁小姐这样出色的女孩,你怎么舍得拒绝?” 阿尔弗雷德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感情的事,哪有舍不舍得,即使她是其他人眼里的海伦,与我何干。” “当年下药的事,她应该是一时冲动。” “我知道,所以钱宁公司依旧能在纽约发展,而不是消失匿迹。” 第三十三杯鸡尾酒 参加完钱宁家的订婚宴,李澜的生活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无波,尤其是送走沃斯后,她能去的地方又少了一处。 跳舞、看书、吃饭、睡觉,醒来接着跳舞、看书 面对这种闲得蛋疼的日常,李澜表示让工作来的更猛烈些吧,再在庄园这么待下去,她头上早晚长出蘑菇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被上帝接收到了,第二天布兰彻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母亲身体怎么样?” “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回来前她已经能不用别人的帮扶,自己走两步了。” 前些天布兰彻接到电话说她母亲摔伤,非常严重,和李澜请了假心急火燎的就回去了,李澜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知道老人没大碍她也就放心了。 “看看这个。” 布兰彻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份文件给她,期待的说道。 李澜对她家助理的回归已经十分惊喜了,但当她看到布兰彻拿出来的合同后,这种惊喜上升到了顶端。 “你搞到的?” 要知道布兰彻给她的合同不是一般的合同,是一份电影邀约,而且是一个正在拍摄的鼎鼎有名的电影。 “当然!” 布兰彻得意的一扬下巴,她也是有能力的人好吗,不就是一份小小的合同嘛,她温斯莱特出手,还不手到擒来? “城中爱真的邀请我了?” 李澜不敢置信的确认道,真的是辛西娅做编剧的城中爱剧组找她,不是其它重名的电影? “合同上不是写着嘛。” 布兰彻好笑的摇摇头,没想到她眼里向来无所不能的赫本也有迷迷糊糊的时候。 李澜无视她打趣的目光,她跑上楼把这份宝贵的合同放进书房的抽屉里,这里是洛克菲勒庄园最严格的地方,没有主人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不能怪她大惊小怪,谁让这次电影邀约太宝贵了。 辛西娅是谁,纽约乃至全美最受欢迎的女作家,她的不一定是作家中写的最好的,却一定是读者最多的。 尤其是代表作城中爱,常年盘踞销售榜前三,无数粉丝为之着迷。 “她怎么会邀请我?” 李澜疑惑的问道,按理说辛西娅已经随城中爱剧组离开纽约了,怎么可能遇到她的助理还交给她一份合同。 “我们是在好莱坞碰到的。” 布兰彻解释道,看见李澜更加疑惑了,耸耸肩把她和辛西娅解释的全过程复述了一遍。 “你知道新签了几位演员吧?” 李澜点点头,她听莫里斯提起过,他签了几个不错的苗子,还说有机会让她带一把。 “剧组到好莱坞后,发出了招聘演员的告示,公司有个男演员很好运的被录用进去扮演一个配角。” “本来电影拍摄的很顺利,结果中途出了叉子,扮演女二号的演员染上风寒,这一病再也没好起来。” “主角都是辛西娅自己选定的,一个出了问题,整个剧组都跟着停工,正好莫里斯拜托我去看看那个公司男演员的情况,辛西娅看到我,一眼就认出我是你的助理。” “她问我你愿不愿意来剧组扮演女二号,还给我一份合同,她说如果你愿意,就打电话给她,然后带着合同进剧组。” 布兰彻看着李澜,犹豫地说道:“我当时想既然有工作找上门,想答应下来,如果你不愿意扮演女二号我们可以推掉的,不是什么大事。” 李澜听到她的话,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笑容。 还不是什么大事,辛西娅的电影好多演员哭着喊着要进去,她推掉那不是做傻事吗。 “女二号很好啊,我也不是非女一号不演的。” 布兰彻瘪瘪嘴,赫本出道以来,虽然只演了一部电影,但也称得上是大制作的女一号,现在去演女二,她都替她心疼好嘛。 “这件事你和莫里斯说过了吗?” “说过了,本来他给你联系了一个剧本,你是女主,结果他看到我拿回去的合同立马把那个剧本推了,你说他干嘛推掉,两个一起多好。” 李澜无奈的拍拍她的肩膀,叹气道:“你啊你,世上怎么可能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莫里斯选择城中爱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辛西娅之前也有作品被搬上银幕,反响很好,也捧红了很多演员,现在她的代表作城中爱即将拍成电影,不啻于狼群里丢下一块肥肉,各路演员虎视眈眈。 没想到她也有咬到这块肥肉的机会。 李澜心里暗中庆幸,辛西娅选拔演员的时候是秘密进行的,她得到消息的时候选拔已经结束了,每一个都是新人,除了女主角阿曼达由法国著名演员苏菲贝恩哈特扮演。 “既然你决定接下辛西娅的邀请,我现在就给她回复,我们可能要尽快赶回洛杉矶了。” 李澜点点头,叫来南茜帮她收拾东西,她知道事情紧急,能早出发尽快出发。 阿尔弗雷德下班回家,就接到了李澜要离开的消息,心情急速下降,他好不容易忙过这一阵,还打算带她出去玩玩。 “我们才见面,你又要离开。” 李澜在卧室里整理要带走的衣物,阿尔弗雷德像一只大型娃娃一样,她走到哪儿,他贴着她跟到哪儿,弄得她都没有心思干活了。 “亲爱的,我要工作啊,不工作哪里挣钱养你。” 阿尔弗雷德听到李澜的话,脸色终于不那么阴沉,他露出一副自怨自艾的神情。 “澜澜,我是不是花钱大手大脚,才让你为了养我四处忙碌,既然这样我少吃一点饭行不行。” 李澜配合的把他从下到上扫了一个遍,长叹一口气。 “你光少吃饭不管用,你看看你的打扮,从里到外,从配饰到鞋子,单拿出哪一个都能顶得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生活开销。” 说着,她手捂着嘴巴,肩膀一抖一抖的,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阿尔弗雷德搂过李澜狠狠亲了一下,然后他把人抱起放到软榻上,嘱咐她休息,然后他帮她收拾起衣服来。 李澜静静的看着挽袖为她忙前忙后的男人,眼里罕见的流露出无限柔情,她很少这么认真的看一个人,包括阿尔弗雷德。 最开始答应和他在一起,只是恰当的时间里出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没有多爱,只是他条件太出色,又对她一往情深,她承认,她是个卑鄙的女人。 真正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发生变化,是在她和阿尔弗雷德的一起旅游的时候,也许是真的合拍,也许是天长日久,她觉得两人就这样牵着手一直走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以忍耐的痛苦事。 然后走到现在,她越来越期待两人以后的生活。 她这是,沦陷了吗? “亲爱的,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 阿尔弗雷德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李澜火热的目光,他撩了一下头发,向她抛射了一枚飞吻。 “是是是,我男朋友最帅了,不去当电影演员可惜了。” 李澜取笑道,她的目光描绘着落到他手中的衣服,忽然感慨万千。 “你都把我养刁了,我刚到美国,身上穿的地摊货,全部身家只有卡内基借给我的一千美元。” 李澜耸了耸肩,好奇地问道:“当时我灰头土脸的,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阿尔弗雷德笑笑没有说话,有的人,就算身上金银珠宝堆砌,依然不堪入目,而有的人即使一时落魄,人群中也不掩其光芒。 他的澜澜无疑是后者。 “因为我们命中注定啊。” 李澜被他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是啊,他们命中注定会相遇、相爱、相守,也许这就是她重返这个世界的意义。 因为女主人要离开,庄园里热热闹闹的为她举行了一个告别宴。 大厨保罗使出浑身解数,为众人做了一顿法式大餐。 “那么多美食,我都舍不得离开了。” 李澜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感叹道。 亨利管家听到她的话,认真的的问道:“要不你把保罗带过去?还有南茜。” 阿尔弗雷德在旁赞同的点点头。 李澜哭笑不得,她是去工作的,拖家带口像什么样子。 “有小照顾我就行了,他一直跟着我,我就得他做的很好。” 阿尔弗雷德决定回去给保镖加工资。 (保镖:老板你终于想到我了”) 第二天早上,李澜坐上送她去火车站的汽车,和布兰彻离开了洛克菲勒庄园。 李澜默默看着周围的风景,心里突然涌起离别的伤感,在庄园里生活了近两个月,她已经把这里看成自己的家了。 “别难过,很快你就可以回来了。” 布兰彻安慰道。 李澜苦笑着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拍完城中爱就要拍康斯坦丁的电影了,这一走恐怕短时间不能回纽约了。 想必阿尔弗雷德也是知道的,他却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 李澜突然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包容的爱人,虽心有怨念,依旧放手让她出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与事业。 第三十四杯鸡尾酒(三更合一) 李澜回到阔别已久的洛杉矶,因为没请佣人在她离开后帮忙看护小公寓,屋里落了薄薄一层灰。 在布兰彻的帮助下,两人花了小半天的时间把房间打扫了个遍,才舒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放松起来。 “你脸都脏了。” “你也没干净到那里去。” 两人看着对方大汗淋漓,满脸灰尘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澜给布兰彻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叫她先去浴室洗干净,她自己则趁这个时间差给辛西娅去了电话。 合同上有注明电话,李澜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工作电话,没想到她打过去时竟然是本人接的电话。 好温柔的声音。 电话接通,李澜听到那边的声音,差点沉醉在里面不想清醒过来,但当知道声音的主人就是辛西娅,她大脑有点混乱。 因为种种缘由,也因为无人引荐,她对辛西娅处于“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的状态。 在美国文学界,辛西娅名气很大,不只是她的有很多人看,更是她与众不同的私生活引来众人围观。 二十世纪初的美国,社会普遍保守,尤其是对女士。 在这样的氛围下,出现一位肆意享受人生、游离在男女感情上的特立独行的女人该是多么引人注意。 更何况,她的交往对象不局限于男人,任何人——只要被她看中,无论男女、老少、美丑、贫穷还是富贵,皆可以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曾经有人批评她过于自由的私生活,指责她不该同时有四个情人,这是不道德的。 然后辛西娅借自己的作品公开宣称:“婚姻迟早会被废除,一种更人道的关系将代替婚姻关系来繁衍后代,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既可生儿育女,又不互相束缚对方的自由。” 与这样放荡不羁的女人对话,李澜表示她有点方。 好在辛西娅十分擅长引导话题,两人短暂聊过几句,把约会地点定在了gb咖啡馆。 辛西娅向来钟爱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风格,而洛杉矶最典型的类型建筑,就是奥维拉街的塞普尔韦达旅馆。 gb咖啡馆与她住的旅馆在同一条街上,为了方便,她干脆选择了这家咖啡馆与李澜见面。 李澜则和布兰彻说起她和辛西娅的约会,脸上带着些急色,距离约会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她必须尽快打理好自己。 “我先去洗澡,你去衣帽间把我常穿的那套女士西装拿来,动作一定要快。” 布兰彻应了声,看着她匆匆进了浴室无奈摇摇头,驾轻就熟的去给她准备衣服。 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约会地点。 李澜抬手看看腕表,还好没迟到,她轻轻松了口气。 辛西娅已经坐在座位上悠闲地喝着咖啡,看到她进来,抬手招呼她朝这边走。 “久闻大名,辛西娅小姐果然十分漂亮。” 李澜这话不是恭维,如果辛西娅不漂亮怎么可能引得男男女女飞蛾扑火般拜倒在她的脚下,但是辛西娅的漂亮不同于单纯意义上的漂亮。 她无一处不精致漂亮,从头发到指尖,从骨肉到言行,就连吸烟时也充斥着惑人的风情。 “尼古丁有害人身健康。” 李澜一本正经的说道。 辛西娅噗嗤笑出声,不过下一秒她就把手中的烟按到了烟灰缸。 “抱歉我把时间定的那么仓促。” 她脸上露出一个内疚的笑容,叫人不忍在责怪她。 “本来我是在好莱坞的,但是听说你回到洛杉矶,我赶紧赶了过来,无论出于工作,还是我对你的钦慕的私心,都催促我跑这一趟。” 李澜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她这是被撩了? “您不必道歉,电影拍摄已经耽误一段时间了,浪费的不止物力钱力,我们尽快谈妥,您放心我也放心。” “不必客气,你叫我辛西娅就好。” 辛西娅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合同一式两份,她手里的是她的那份合同。 “合同看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澜点点头,然后她犹豫的问了一句:“我发现合同甲方是您的名字,而不是城中爱的制片公司。” 辛西娅赞许的点点头。 “看来你确实认真看了合同,没错,甲方是我,准确的说男女主和女二号的合同甲方是我。” 她看着李澜迷惑的神情,秀眉一挑,把其中的隐秘说了出来。 城中爱的制片公司就是纽约名角影片公司,这家电影公司虽然刚刚成立,但创始人阿道夫楚克尔领导有方,和院线巨头弗罗曼兄弟合作,把公司迅速发展为一线电影公司。 尤其是1912年,楚克尔付出两万美元的高价,购进由苏菲贝恩哈特主演、梅尔康东导演的法国艺术片伊丽莎白女王,但这部影片为他带来三倍的收入,因为这部影片不仅在镍币戏院上映,而且还在大剧院上映。 楚柯尔利用他的收获和经验,借用法国艺术影片公司“有名的演员,有名的戏剧”的口号,成立了一个新公司,即“名角影片公司”,他雇用导演,同时雇用许多著名的戏剧演员和优秀的电影演员(包括苏菲贝恩哈特在内),至此名角影片公司成为电影业的巨头之一。 “当我放出改编城中爱的消息时,好几家电影公司给我发来合作的邀请,我考虑许久,选择了名角影片公司。” 辛西娅提起名角影片公司的语气十分复杂,又是欣赏又是厌恶。 “我之前和阿道夫楚克尔合作过,十分了解他的品行,所以在签合作协议前,我另外起草了一份合同,就是把主角的选拔权和合同攥到我的手里。” 至于辛西娅为何那么做,就不得不提她和阿道夫楚克尔的恩怨。 原来在改编城中爱之前,辛西娅放出了自己其他的作品作为试水,这些作品一部分落到名角影片公司手上。 按理说钱货两讫,辛西娅不该在干涉后续拍摄工作,可是但凡作家都对自己的作品有一股爱护感和占有欲,所以她关注拍摄情况,时时前去探班。 本来她对演员选角十分满意,但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最中意的男主角竟然被换了! 辛西娅找到导演,在她的逼问下,原来把人换掉的罪魁祸首就是公司老板阿道夫楚克尔,于是她怒气冲冲的到她的办公室对峙。 阿道夫楚克尔向来说一不二,他说换演员就换演员,即使辛西娅找上来他也无动于衷。 他的冷漠彻底惹怒了辛西娅,她放言要收回剧本,换一家电影公司拍摄,而对方拿出双方签下的合同,让她心中的怒火也没了发泄的余地。 “他就是个大者!” 辛西娅愤愤不平地说道,虽然那次纠纷的结果是阿道夫楚克尔棋高一着,他换下的男演员不久爆出家暴和同性丑闻,如果不是他出手,那部电影就彻底毁了。 但辛西娅还是对他不满,此时她的感情和吉内瓦对阿尔弗雷德求而不得的不甘心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她对楚克尔没有男女之情。 “我承认他手段高超,所以我提前说好了条件,他不能随意换我的演员。” 李澜暗地里摇了摇头,原来再聪明的女人都会被怒火冲昏头脑。 据她所知,演员的面试工作是在名角影片公司的办公室举行的,那些来到辛西娅面前的演员不还是被楚克尔先行筛选一遍,再由辛西娅选定,所以她选择哪一个演员都在对方意料之中。 “你为什么选择我替补女二号戏份,我问我的助理,她也说不明白,我想听听你的立场。” 辛西娅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一惑的笑容。 “因为我喜欢你啊。” 看到李澜不自在的神情,她轻咳一声,恢复正常语调道:“我看过你的电影,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之一。” 其实李澜不知道,这次约会对她来说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但辛西娅并不是第一次见她,早在华尔道夫酒店,她就遇见过她,只是李澜匆匆走过廊桥,没注意角落里的她。 辛西娅当时与某位情人约在华尔道夫酒店亲热,没想到半路被人放了个人,极度郁闷的她跑到外面准备吸一支烟冷静一下。 她倚着墙壁,翻遍全身没找到打火机时,她再一次确认,今天是她的倒霉日。 然后她抬眼看到了身着盛装,梳着美丽发髻的女人从她眼前走过,飘逸的裙摆摇曳,慢慢摇进她的心里。 辛西娅忽然觉得,如果这一天的倒霉是为遇见这位佳人做准备,她十分心甘情愿。 回去后,她四处打听佳人的消息,把她写进自己的里,但她的这份爱欲很快消退了,再一次见到那张脸是在大银幕上,她对她只有工作上的兴趣了。 没错,辛西娅就是如此喜新厌旧的女人,所以她穷尽所有再找一个能让她保持永久新鲜感的人,可惜到现在她还没有找到。 “你在伯修利亚女王中的表现我非常看好,而且你穿着白色礼服的样子和女二号神似,可惜当时我们已经选好了演员,错过你我本人实在非常遗憾。” 辛西娅见过她穿白色的礼物? 李澜面露疑色,她什么时候和辛西娅见过,如果见过,这样出彩的人物她绝对不会遗忘掉。 辛西娅笑笑没有解释,她指指手中的合同道:“还有问题吗?如果没问题了,我们现在签合同。” 李澜点点头,在两份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欢迎你加入城中爱剧组。” 辛西娅伸出自己的手,真诚的欢迎道,李澜微微一笑,握上她的手晃了晃。 她相信,参与城中爱的拍摄绝对会让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第二天,停工半个月之久的城中爱剧组迎来女二号新的扮演者。 其实剧组原本不必停工那么久的,原来的演员出事后,阿道夫楚克尔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并在短短两天内为剧组新找了一位演员。 可是辛西娅执意让李澜进组,力排众议把电影拍摄往后拖了半个多月,楚克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但剧组其他人就没那么复杂了,就差把不满写在脸上。 “你说,新来的演员不会是辛西娅的情人吧,否则她至于花那么大的力气在她身上。” 摄影棚内的一个小角落,两个女演员窃窃私语道。 这种情人说法已经在剧组暗地里流传了很长时间,并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 而苏菲贝恩哈特就是剩下的小部分人之一,她在业内地位较高,能接触到更多的消息,自然知道李澜的来历。 她轻描淡写的看了说话的两人一眼。 “辛西娅和那个演员马上就到了。” 那两个演员面面相觑,知道自己在背后嚼人耳根被听到了,尴尬的悄悄溜走了。 苏菲贝恩哈特无趣的摇摇头,正打算去找电影中扮演她恋人的男主演聊天时,摄影棚外一片喧哗。 她赶紧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只见外面的空地上停着一辆红色的小汽车,原来是辛西娅回来了。 李澜从辛西娅的车上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被人疯狂围观,她皱了皱眉道:“我以为我们会在酒店停下,我手上还提着行李箱呢。” 辛西娅爽朗一笑,拍拍她的肩膀。 “你多辛苦一下,今天先试拍一段,不然有些人总以为我以权谋私,背地里做了什么桃色勾当。” 说着,她像不经意似的扫视了一圈围观的人,众人只觉背后一凉。 “苏菲,福特呢?他在不在摄影棚?” 苏菲贝恩哈特摇摇头道:“导演他刚刚回去酒店,据说楚克尔找他有事情谈。” 辛西娅面色一沉,她挥挥手召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人,吩咐他去酒店叫人。 “赫本,你先跟着苏菲进摄影棚,我出去办点事,回来再聊。” 辛西娅的目光落到苏菲贝恩哈特的身上,示意她帮她好好照顾李澜。 苏菲贝恩哈特点点头答应下来。 李澜看着辛西娅上了汽车,风风火火的离开了摄影棚,丈二摸不着头脑。 “赫本小姐,请跟我来。” 苏菲贝恩哈特在旁轻声道,她是法国人,说起英语时有股独特的腔调,叫人记忆深刻。 李澜对她笑笑,跟着她进了摄影棚。 城中爱的摄影棚不属于任何好莱坞本土制片公司,它是名角电影公司派工作人员新搭建的,里面非常阔绰。 苏菲本恩哈特把人带到自己的化妆间,并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其实李澜也应有属于她的单独化妆间,但原来的女演员离开剧组后,她留下的化妆间堆满了杂物,暂时打扫不出来。 “是不是有点无聊?要不我给你拿本剧本,你先熟悉一下,待会试拍的时候也会轻松许多。” 李澜感激的接过苏菲贝恩哈特递给她的剧本还有原著。 剧本薄薄一层,李澜很快就看完了,于是她打开原著看了起来,以前她也看过这本,但时间久远,很多细节都遗忘掉了。 “先谢谢那些帮助过我、赞成过我的人以后,我要转向另一类人:就我所知,这类人为数不多,却不容忽视。” “我是指那些胆小畏怯、吹毛求疵的人,他们怀疑向城中爱这类书的倾向,在他们眼中,凡是不寻常的东西都是错误的,在他们听来,每一个对偏执——罪恶之母——的抗议都被觉察为对虔诚——上帝在人间的摄政王——的侮辱。” “我要向这些怀疑这指出一些明显的区别,我要提醒他们一些简单的道理:习俗并不等于道德。自以为是并不等于宗教。攻击前者并不等于攻击后者揭去法利赛人脸上的假面具也不等于向荆冠举起了不虔敬的手” 饶有兴趣的把辛西娅的序言看过后,李澜翻开了正文。 城中爱,顾名思义,讲述的是发生在一座小城里的爱情故事。 阿曼达的哥哥道格拉斯是纽约的富翁,热爱金钱,为人风流,兄妹两个因为观念不和经常吵架,阿曼达干脆住到了费城老家,轻易不和道格拉斯交往。 道格拉斯已婚多年,家里有五个孩子,仍和家庭女教师恋爱,和妻子黛茜闹翻。 阿曼达乘车去纽约为哥嫂调解,在车站她认识了青年军官罗杰。 罗杰毕业于西点学校,后涉足于纽约社交界,以其翩翩风度得到了黛茜的妹妹黛西的垂青,但他只与她,并无意与她结婚,他真正爱的人是道格拉斯家的那位女教师。 同一时刻,深爱着黛西的贾斯汀也从乡下来到纽约,他打算向黛西求婚,但早倾心于罗杰的黛西却拒绝了他的求婚,她正想象着与罗杰将来的幸福生活。 罗杰是一个身体强壮的的男子,有着一副异常沉静和果断的面孔,年轻英俊,帅气逼人。 在他看到阿曼达的一刹那,他就被她所俘虏,他在道格拉斯家的舞会上,向阿曼达大献殷勤。 在罗杰眼里,阿曼达是那样的出众:“她那穿着简朴的黑衣裳的姿态是迷人的,她那带着手镯的圆圆的手臂是迷人的,她那生气勃勃的,美丽的脸蛋是迷人可亲的,在舞会上” 而精心打扮的黛西想象着罗杰要正式向她求婚,当她发现罗杰和阿曼达异常地亲热,她感到十分苦闷。 阿曼达不愿看到黛西痛苦,劝慰了兄嫂一番,便回费城去了。 随后罗杰追随阿曼到了费城,他开始对她热烈的追求,他参加一切能见到她的舞会和宴会,从而引起上流社会的流言蜚语。 起初,阿曼达还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久罗杰的热情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爱情。 与阿曼达相反,失去自己的爱情的黛西也失去了贞洁。 贾斯汀求爱不成,嫉妒黛西对罗杰的爱意,他认为她背叛了自己,认为这种虚伪的女人没什么好珍惜的,他强/暴了她。 身心痛苦的黛西向姐姐求助,没想到一直疼爱她的黛茜却像换了个人一样,不仅没给他出主意,反而叫她把这件令人不齿的事藏好。 再一次遭受打击的黛西回到公寓,她吞下想要自杀,却没死成。 此时她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了三天,期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黛西彻底黑化,她要报复所有伤害她的人。 一天晚上,她拿着枪偷偷潜到了贾斯汀在纽约的落脚处,却扑了一个空,贾斯汀已经离开了此处。 失望的黛西要离开的时候,却从房间的桌上发现一本日记,是贾斯汀忘记带走的。 她把笔记本的带回公寓查看,里面记载了主人的心路历程。 笔记本从贾斯汀求爱失败写起,他在失落痛苦的时候遇到了阿曼达,她安慰他,让他不要放弃自己的爱情,坚持就是胜利。 贾斯汀觉得阿曼达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天使,他深深爱上了她。 他同样参加了伯拉斯科家的舞会,也是在这场舞会上,他目睹了原本的爱人与另外的男人眉来眼去,心里得愤怒到达了顶点。 更何况那个男人似乎同样喜欢阿曼达,而阿曼达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 妒火中烧的贾斯汀找到黛西,再一次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得到否定答复后,他怒火冲昏头脑,了黛西。 事后感到后怕的贾斯汀担心被警察逮到监狱,他匆忙收拾了行李准备去接近阿曼达,追求他的爱情。 明白一切的黛西眼里露出阴沉沉的笑意,看来她要报复的人又多了一位。 阿曼达与罗杰的关系越来越近,但两人深陷于不容于世的感情的痛苦,无法自拔。 阿曼达的丈夫邓肯其貌不扬,但在官场中却是个地位显赫的人物,是一个“完全醉心于功名”的人物,他根本不懂什么是倾心相爱的情感,他认为他和阿曼达的结合是神的意志。 他责备妻子行为有失检点,要她注意社会性的舆论,明白结婚的宗教意义,以及对儿女的责任,他并不在乎妻子和别人相好,“而是别人注意到才使他不安”。 有一天,阿曼达与丈夫邓肯一起去看一场盛大的赛马会,比赛中罗杰从马上摔了下来,阿曼达情不自禁地大声惊叫。 邓肯认为阿曼达有失检点,迫使她提前退场,阿曼达无法忍受丈夫的虚伪与自私,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爱他我憎恶你”。 由于邓肯的令人吃惊的宽厚,罗杰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卑劣、渺小,阿曼达的爱情和自己的前途又是那么的渺茫,绝望、羞耻、负罪感使他举起了自杀。 罗杰被仆人叫来的医生救醒,死而复生的他和阿曼达之间的爱情更加炽热,他带着她离开了费城,他们到国外旅行去了。 在道格拉斯家的宴会上,黛西与黛茜彼此“消除”了隔阂,黛西哭诉她最近生活困难,黛茜让她搬进道格拉斯家住。 黛西和道格拉斯越走越近,而黛茜被两人蒙蔽,依旧针对那位家庭女教师。 不久,道格拉斯向妻子提出离婚,迎娶黛西进门,知道真相得黛茜大闹两人的婚礼,道格拉斯一气之下把她关进了钟楼,对外宣称他的妻子是一个疯子。 黛西经常去看望黛茜,外界以为她们姐妹情深,其实她是去姐姐面前说一些刺激性的话,慢慢的黛茜脑子真的有点不正常了。 一天晚上,庄园着火,所有人都在大火中丧生。 黛西其实没有死在大火中,她暗地里花钱雇人杀了贾斯汀并把他的尸体带了回来,代替她出现在火灾现场。 成功瞒天过海的黛西走上了去费城的火车 旅行了三个月,阿曼达感到无比的幸福,但她却以名誉和儿子为代价,归国后,她没有回家,而是住在旅馆里。 由于思念儿子,在儿子生日那天,她偷偷去看他,天真无邪的儿子不放妈妈走,他含着泪说:“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阿曼达和罗杰返回费城,遭到冷遇,旧日的亲戚朋友拒绝与她往来,使她感到屈辱和痛苦。 哥哥一家的惨痛消息传来,阿曼达彻底病倒了。 此时罗杰被重新踏入社交界的和舆论的压力所压倒,与阿曼达分居,尽量避免与她单独见面,这使阿曼达感到很难过。 在一次晚会上,阿曼达受到一位贵夫人的公开羞辱,回来后罗杰却抱怨她,不该不听劝告去参加晚会,于是他们搬到罗杰的田地庄上居住。 罗杰要阿曼达和丈夫正式离婚,但她又担心儿子将来会看不起她,3个月过去了,离婚仍无消息。 罗杰对阿曼达越来越冷淡了,他常常上俱乐部去,把阿曼达一个人扔在家里。 阿曼达对他说“假如他不再爱她,也请他老实说出来”,罗杰大为恼火,两人大吵一顿。 大吵之后,罗杰愤然离去,阿曼达觉得一切都完了。 阿曼达准备自己坐火车去找罗杰,她想象着他和其他小姐谈心跳舞,她回想起这段生活,明白了自己是一个被侮辱、被抛弃的人。 她跑到车站,在候车室里接到了罗杰的来信,说他10点钟才能回来,她决心不让罗杰折磨她了,起了一种绝望而决心报复的心态。 阿曼达身着一袭黑天鹅绒长裙,站在火车站的铁轨前,想让呼啸而过的火车结束自己无望的爱情和生命,为这段为道德和世间所不容的婚外情画上句号。 就在火车即将撞上阿曼达的时候,她被人推到一边,避开了火车的撞击。 阿曼达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推开她的是黛西,她身上穿着洁白的裙子,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那是一抹很久没出现在她脸上的天真的笑容,然后她的身体被火车撞了个粉碎。 一切都结束了。 阿曼达慢慢的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她怔怔得的想着,一切都结束了。 “每读一遍书,我心里都有不同的收获。” 李澜合上手里的,淡淡的说道。 “你是说黛西吗?她确实是一个可怜的人物。” 苏菲贝恩哈特赞同的点点头,她也看过很多遍,真的为黛西的死亡感到悲伤。 “不,黛西的遭遇确实非比寻常,但她选择走上一条刽子手的道路,就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李澜耸耸肩,调侃地说道:“有人选择天堂,有人选择地狱,黛西选择了制造地狱。” “不过我是旁观者,说的话轻轻松松,黛西的选择是她自己的事,也许那样做才是她的解脱。” 苏菲贝恩哈特还想和她聊聊,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 她走上前打开大门,回过头冲李澜一努嘴。 李澜站了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先前急匆匆开车离开的辛西娅。 不光辛西娅,李澜略一挑眉,这几位是? 第三十五杯鸡尾酒(入V三更) 辛西娅的目光落到李澜身后的茶几上,那里放着她的和电影剧本。 “我的黛西,看来你准备的差不多了。” “这要谢谢贝恩哈特小姐,是她主动拿出自己的私藏,为我的试拍大开方便之门。” “你太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苏菲贝恩哈特摆手拒绝了李澜的道谢,她只是把剧本借给她看,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 李澜耸耸肩,不欲争执是谁的功劳,她看着站在辛西娅身旁的两个男人,微微点头示意。 辛西娅捕捉到她的动作,猛地一拍额头,面露无奈和自责。 “瞧我的烂记性,差点忘了介绍你们认识。” 她指了指身穿黑色大衣、蓄着茂密胡须的男人,热情的说道:“我们的导演兼制片人比尔福特先生,虽然他外表凶悍,其实内心十分感性。” 话落,她的手指移向另一个男人,语气也发生了明显改变:“这位,名角影片公司的老板,阿道夫楚克尔。” 楚克尔混迹商场多年,人情世故再熟悉不过,更何况辛西娅压根没有心思掩饰她对他的不满,习惯了拐弯抹角的交流方式,她的直来直往勾起了他久违的窘迫与尴尬。 最开始时,他还有精力和她的“奇思妙想”纠缠,后来他实在招架不住,摸索出一个绝妙方法,即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他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清静。 比如现在,辛西娅的语气以及神情充斥着挑衅,他则像没听见一样向前走了两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李澜道:“赫本小姐,您的光临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消息,欢迎加入城中爱剧组。” 这是李澜第一次与阿道夫楚克尔见面,说实话,他的形象出乎她的意料。 辛西娅描述此人,使用的词汇诸如刻薄、严肃、者之类,她理所当然受其影响从而把他的面孔尖锐化,甚至做好了负误差准备。 可她没想到,这次的判断失误足以和钱宁小姐的那次相提并论。 “楚克尔先生,您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李澜踟蹰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话:“您这幅好相貌栖身幕后嗯,是电影界的重大损失。” 身为一名演员,李澜平日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帅哥美女,可阿道夫楚克尔不同,他是一家电影公司的老板,需要的是头脑而不是颜值。 偏偏他长着一张明星的脸蛋,还坐拥百万资产,你说气不气人! “赫本小姐,你太客气了。” 阿道夫楚克尔含蓄一笑,谦虚的回应道。 辛西娅瞥了他一眼,看不惯他明明十分得意却装模作样的虚伪行径,暗自嘀咕起来。 “披着人皮的家伙金玉其外电影界少了一个谐星,是够可惜的。” 众人一致装作没听见她大发牢骚。 “哈哈哈,我常常劝他拍电影来着,既能给公司减少投入,又能产生广告效应,一箭双雕,可他硬是拒绝了这么好的建议。” 先前一直沉默的比尔福特也说话了,看来他对自己被拒绝一事至今难以释怀。 楚克尔幽幽看了他一眼,他立马噤声,捂着嘴巴假装刚才抱怨的话不是他说的。 “好了,有空再聊,赫本直接被我的汽车载到了摄影棚,手里的行李还没放呢,我们先去试拍看看效果,也好早点让她休息,然后正式重启电影的拍摄。” 辛西娅出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脸上罕见的流露出凝重的神情。 比尔福特赞同的点点头,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关心此事的人,辛西娅的话正中他下怀。 “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完成试拍正好给赫本小姐设宴,欢迎她进组。” 李澜没有异议,其他人更没有了,征求了苏菲贝恩哈特的意见,她把行李箱暂时寄存到她的化妆间。 宽敞的摄影棚内聚集了不少人,其实试拍并不需要所有演员参与,但是辛西娅有心澄清她与李澜之间的流言蜚语,便没有让工作人员把看热闹的人赶出去。 摄影机已经做好准备,试拍进入十秒倒计时。 “十,九,八,七三,二,一!” 黛西远离了欢声笑语的人群,她走到露天阳台,颓然的坐在藤椅上。 她那双纤细柔嫩的少女手臂无力垂落,没入淡红色裙腰的褶皱里;装饰着讲究发髻的玫瑰花仿佛对女主人的灰色心情感同身受,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 “也许我误会了,也许不是那样呢?” 于是黛西又回想起她所目击的一切。 黛西相信罗杰会像以前一样邀请她跳压轴舞,为此她谢绝了五个青年,说她已经和别人约好了,然后她遇到了阿曼达。 与晚会开始前不同,此时阿曼达秀美的脸庞上流露出她十分熟悉的那种由于成功而产生的兴奋神情。 黛西懂得那种感觉,懂得它的征候,并且在阿曼达身上看出来了。 “谁融化了她?是大家,还是一个人?” 黛西问自己,同时她尽量观察着。 “不,不是大家,是一个人的崇拜,那个人难道是他吗?” 黛西嘴里的“他”就是罗杰,她倾心爱慕的人。 每当阿曼达和他说话的时候,喜悦的光辉在她眼睛里闪耀,幸福的微笑弯曲了她的嘴唇,即使她努力抑制自己不露出快乐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却自然而然地在她脸上表现出来。 “他怎样呢?” 黛西望了望罗杰,心中充满恐惧,因为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症候。 罗杰一向沉着坚定的态度和他脸上那种泰然自若的表情到哪里去了呢? 他朝着阿曼达收敛了傲气,好像要跪在她面前似的,他的眼睛里只有顺从――一种黛西以前从未见过的神色。 黛西的心碎了。 比尔福特高声喊道,他按下摄影机的暂停键,朝场内演员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 辛西娅欢呼着跑到李澜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亲爱的,你的表演太令我满意了。” 李澜十分艰难的把自己从辛西娅饱满的胸脯中解救了出来,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提出的继续拥抱的要求,快速走到了场外,为自己远离这是非之地松了口气。 “莱默尔,你怎么来了?” 李澜一抬眼就见到了熟人,卡尔莱默尔站在楚克尔身边,看见她热情的挥舞着手臂。 两人约莫有半年没见面,现在遇到了还真有不少话要聊,尤其莱默尔是为了她过来的。 “我在罗斯福酒店订了宴席,为你洗尘接风。” 李澜看了楚克尔一眼,这人好像有自己的计划,她现在在他手底下工作,还是听主人家的安排。 楚克尔对她微微点头,笑道:“莱默尔先生和我说了,本来我打算请你吃饭的,现在他倒替我省了一笔钱,等比尔那边弄好,我们一起去。” 比尔福特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李澜,伸手示意她过来。 李澜走过去,他给她重新放了一遍试拍的画面,又指导两句,大手一挥吩咐摄影棚内的人下工,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开工。 罗斯福酒店距离摄影棚不远,众人商量一下,舍弃了汽车选择步行过去。 本来还有一个人应该出席午宴,即电影男主角罗杰的扮演者罗伯特泰勒,他今天有事,请假回了洛杉矶,直到现在李澜还没和他见上一面。 所以最后一起吃饭的,也就是李澜认识的这几个人。 用过一顿气氛和谐的午餐,男人们约好去酒吧消遣,再加上一个辛西娅,李澜和苏菲贝恩哈特则被叫来的汽车载到了剧组给演员们安排的酒店。 也许是李澜和半岛酒店有缘,拍伯修利亚女王的时候她住在这里,这次电影拍摄她又住进了这家酒店。 和同行的贝恩哈特小姐告别后,李澜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间门,不出她所料,房间里已经有人在等她,出乎他意料的是,除了布兰彻和小,竟然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在。 “赫本小姐,我是马修,原洛克菲勒先生的助理,现在主管洛氏集团的好莱坞开发项目事宜。” “我好像见过你?” 李澜眨眨眼睛,不确定的问道。 马修点头,肯定的解答了她的疑惑:“在瑞吉酒店,您和老板的第一次约会,当时我就坐在不远处。” 李澜立马想起来了,随即她又感到丝丝尴尬,既然这位助理先生坐的那么近,会不会听到了她和阿尔弗雷德的羞耻谈话? “我过来是与赫本小姐见见面,老板吩咐了,您在好莱坞期间有任何情况都可以找我解决,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马修严肃地问道,他工作忙碌,如果不是见面对象是他未来的老板娘,他早就派手下代替自己走一遭。 李澜摇摇头,她现在很好,有问题一定会去找他的,她可不是什么矫情人。 “那好,您好好休息,我和小出去了。” 马修和保镖向李澜告别后,一起离开了房间。 两人走后,一直在旁边当花瓶的布兰彻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如果不是小告诉我你去了摄影棚,我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呢。” 李澜被她家助理的话逗笑了,拍拍她的脑袋无奈的说道:“我也没法子,你要怪就怪辛西娅吧,她把车开的太快了。” 布兰彻瞥瞥嘴,辛西娅最近成了她第二偶像,她怎么可能埋怨自己的偶像。 李澜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有心取笑她两句,可她一上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好莱坞,又完成了试拍,又吃饱喝足了,她现在只想睡觉。 “帮我把行李箱整理一下,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先去卧室睡一觉。” 布兰彻听到这话,一言未发直接把人推到了卧室,叫她马上休息。 李澜乖乖的在布兰彻的监督下换好睡衣,在床上躺好,很快她就睡过去了。 布兰彻轻手轻脚的给她盖好被子,然后离开卧室整理行李去了。 与此同时,一家热闹的酒吧里,不久前与李澜分别的辛西娅等人正在谈论她。 “怎么样?我让剧组推迟等来的这个黛西,你们还满意吗?” 辛西娅看似在询问,可语气里的自得,是任谁都能听出来的。 比尔福特十分捧场,连声应合道:“不错,这个黛西很不错,比上一个好多了。” “我想听你的回答,我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我问你是不是!” 辛西娅盯着她眼中的大者,借着酒劲,在他肩膀上用力捶了一拳,好似在出气。 楚克尔懒得搭理这个撒酒疯的女人,端了一杯酒走到了另一边,与卡尔莱默尔挨着,两人聊起了有关电影方面的内容。 辛西娅没有得到回答,也不知怎地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类似的情况在酒吧太常见了,周围的顾客见怪不怪,只有比尔福特手足无措的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哄人。 其实就算他哄了也不一定管用,解铃还需系铃人,辛西娅之所以如此难过,完全是因为她没睡到阿道夫楚克尔。 是的,相信你的眼睛,你没看错,辛西娅对楚克尔那么大的怨气,除了工作上的矛盾还有私人原因在。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辛西娅立马被楚克尔的脸迷得找不着东西南北,连自己是来找人吵架的初衷都忘记了。 她发挥女人本色,上前明里暗里的勾引他想与之春风一度,结果被楚克尔残忍的拒绝了,他说―― “我哪里老了,我就比他大一点点,没人性的家伙,人面兽心” 辛西娅滔滔不绝的骂道,可惜她喝醉了,别人只能听到她嘴里含糊的呜咽声音。 楚克尔饮进杯里的最后一点酒,走到辛西娅的身旁,在比尔福特万分感激的目光里,把人抱起来离开了酒吧。 辛西娅已经陷入半昏半睡的状态,身体感觉到温暖,自发靠近了热源。 楚克尔看了看怀里安静的女人,啧了一下舌,暗自可惜起来,他们的爱情观背道相驰,她再好他也无法动心。 李澜不知道这边的爱恨纠葛,她睡过一觉,精力恢复大半,正和辛西娅在房间里一人抱着一本书看。 辛西娅看的是她第一偶像的,她看的则是城中爱,毕竟要拍摄电影,还是多在上面下点功夫。 一下午和晚上就在安谧中过去,第二天早上,李澜和苏菲贝恩哈特一起用过早餐后,来到了摄影棚。 经过昨天的试拍,剧组的大半人认可了新来的女二号扮演者的实力,看待李澜的眼神明显友好很多,就连之前一直被占用的化妆间,此时也被不知名的工作人员收拾的干干净净。 李澜化过妆,穿上剧组依照她的尺寸重新准备的戏服,一切妥帖后走出了化妆间。 比尔福特看到她眼前一亮,赞赏的说道:“活脱脱的黛西,赫本,你感觉怎么样?” 李澜摸摸身上的衣服,同样赞赏道:“质量很好,你们下功夫了。” 辛西娅正坐过来,听见李澜的话得意一笑,在她看来,夸衣服就是在夸她,毕竟是她极力要求不错过任何细节,以最高水平对待。 辛西娅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相出众的男人,虽未说明,李澜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你好,赫本小姐,我是罗伯特泰勒,在电影中扮演罗杰,昨天我有事没和见面,十分抱歉。” 果然是男主角罗杰的扮演者。 李澜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心情十分好的回应道:“你好,泰勒先生,请多多指教。” 罗伯特泰勒有心与李澜交流,在电影中两人少不了感情纠葛戏,如果不相互了解等到了实际拍摄他怕双方尴尬,g耽误了拍摄进程。 李澜同样有此想法。 可是没有给他们交流的时间,比尔福特在旁边催促演员进场,两人对视一眼,无奈改变了计划。 索性,两人默契不错,第一个镜头没有g。 城中爱重启拍摄当天,是在轻松中度过的,今天主要拍摄的是男女主和女二号的镜头,大家都是有天分的演员,很少犯低级错误,相互配合下顺利完成了第一天的拍摄,连向来吝啬表情的楚克尔都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笑脸。 城中爱的拍摄走上了正轨,日复一日的平静下,如果不是有朋友们的嬉笑玩闹,李澜都以为自己要成了隐居的老人,直到她看到了报纸。 如往常一般,李澜结束了今天的拍摄工作,又拒绝了泰勒请她去喝酒的邀约,和贝恩哈特一起回了酒店。 路过前台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从那里拿了一份报纸,她平常是不爱看这些东西的,布兰彻看到她拿回一份报纸还取笑了她好大一会儿。 李澜把她赶出去买晚餐,自己则倒了半杯热水,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举着报纸看了起来。 前两页没什么出奇的,不是前些天国会通过了什么法案,就是某某某犯了法,对社会产生了恶劣影响,等翻到第三页,李澜蓦地坐直了身体。 “快讯,双元帝国皇储路德维希大公携妻子特蕾莎访问波斯尼亚。” 李澜轻呼一口气,她不知道该说这位皇储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他的国家有信心,波斯尼亚局势动荡,此时前去访问莫不是将自己放入了危险中心。 或许,她应该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李澜被自己逗笑了,布兰彻回来后见她这幅样子知道她家上司又神游去了,指挥侍应生把饭菜端到小餐厅,才过来把她叫醒。 两人一边吃饭,布兰彻看着李澜,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又想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世界最近不太平了。” “不太平你还笑得出来?不应该祈祷世界太平吗?” 布兰彻只觉得她这个上司越来越丧病了,常常想一些有的没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原本布兰彻以为李澜在开玩笑,可随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的讨论世界局势,以及报纸上随处可见的“某某地又发生了一起武装冲突”,她才慢慢相信世界最近不太平了。 “会打仗吗?流血死人?” 面对布兰彻的担忧,李澜安抚性的摸摸她的脑袋。 “不会有事的,这场战争离我们太遥远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不仅没事,还大发战争财,一跃迈入顶尖强国之列。 如果这个世界的进程不出问题,她上一世从历史课本上了解到的书面知识即将活生生的在她的千里之外上演。 李澜原本以为自己是看客,却没想到一通电话瞬间改变了她的立场。 是阿尔弗雷德打的电话,他要远赴欧洲,时间紧迫,只好在电话里和她告别。 李澜怔怔的放下电话,难怪她觉得自己遗漏了某些信息,原来是她忘了阿尔弗雷德的身份,洛氏集团依靠军火起家,即将到来的战争,是美国的机会,也是集团的机会。 布兰彻看着李澜接了电话突然变了神色,关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澜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嘴上却连连说道:“没事,没事的,怎么会有事呢。” 她心里已经翻山倒海,爱人跑到战乱之地,她怎么能保持冷静,可她又不能阻止他,她了解阿尔弗雷德,知道他的事业心有多重。 幸亏电影拍摄接近结尾,否则以李澜的恍惚状态,还不知道能不能承担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六月上旬,城中爱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毕,在比尔福特宣布电影杀青之后,留下布兰彻应付众人,李澜坐上了返回纽约的火车。 洛克菲勒庄园一如既往地气派,不同的是,李澜走之前是冬季,庄园里光秃秃的,而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天,庄园披上了一层绿衣。 “少爷那边很好,他寄回来不少封信,我给你收好统一放到了书房。” 客厅里,亨利管家安慰着失魂落魄的李澜,心里不由得疼惜起来。 当初阿尔弗雷德少爷和他说要带人去欧洲时,他是劝了又劝,可他就是不听,现在倒好,留下一大家子为他担心,尤其是赫本小姐,如今瘦的简直不成人样子。 不行,他必须写信过去再劝劝少爷回来。 李澜听到有阿尔弗雷德的信,饭也没吃直接蹬蹬蹬跑上了楼,亨利管家去敲门也没开,直至傍晚才露面,此时她心情明显放松许多。 亨利管家欣慰的笑笑,吩咐厨房给她准备了补汤,监督着她喝了下去。 “我必须找点事做。” 李澜自言自语道,人只要空闲就会想东想西,她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可是距离康斯坦丁的电影开机还有半个多月,那么短的时间,她就是想找点事做也找不到合适的。 好在阿比盖尔听说了她的情况,经常约她出去逛街、看电影、吃饭,一时间到帮她把低落心情恢复了大半。 接下来的一件事,则彻底把李澜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她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由华语写着“李阮君亲启”。 要不要打开? 李澜无法抉择,她内心深处是有一丝害怕的,如果她打开了这封寄给李阮君的信,是不是意味着她要背负上某些东西。 最后,李澜还是打开了信,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刚到这个世界上说过的话:她要过李澜的人生,可是如果如果有人隔着太平洋依然找到了李阮君,她信命。 信很短,也没什么有用内容,只是一位名叫杏生的华国留学生约她见一面。 李澜赴约了,在她选择打开信的时候,就注定了不会后退。 见面地点定在唐人街一家茶馆里,李澜之前没来过这里,还是找人问了路才在一条隐蔽的街道尽头找到了这家茶馆。 “李小姐不认识我实属正常,但你应该认识我的姐姐,沈爱颐。” 李澜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眉眼清秀的男子,他刚刚说什么? “你是爱颐的弟弟!怎么可能,我见过他的照片,明明是一个强壮的男子,你弱不禁风的” 沈杏生已经对别人的质疑习以为常,他不在意的笑笑,开口解释道:“你和我姐姐交好,应该知道我在美留学,前两年生了一场重病,身子就衰败下去,吃药也不顶用。” 李澜依然有些怀疑,不过仔细看此人与爱颐当时给她看的照片上的人五官相像,对他的说法信了大半。 “你找我有什么事?若你有困难,本自同根,我一定帮助你,但是其他” 沈杏生轻抿一口清茶,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不好奇我怎么找到你的?” “我又不是遁入深山老林,我在美国做了电影演员,虽称不上赫赫有名,也算小有成就,但凡有过去见过我的,到美国自然能认出我来。” “不。” 沈杏生否决了李澜的话,他从随身带着的一个本子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到她的面前。 “忘了和你说,我也是西点军校毕业的。” 李澜怔怔的看着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她,更确切地说,是李阮君。 一个青涩的少女倚在梧桐树下,脸上露出纯净的笑容,那样的笑容,李澜闭了闭眼,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是我大哥叫你来的。” “他并不知道你还活着,是委员长叫我来的。” 郑振泽? 李澜盯着沈杏生,像是在检查他有没有说谎,很快她就放弃了,因为她感觉出来了,面前这人确实没有说谎。 “郑叔叔还好吗?” 沈杏生收回了照片,淡淡的回道:“还好,能坚持到华国统一的那一天。” 李澜敏感的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再一次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就为了确定我是生是死?” “委员长的目的确实那么简单,我却不是。” 沈杏生直视着李澜,把自己所为何来缓缓道来。 民国政府与庆廷一南一北,自签订上海条约后,一直僵持到现在,郑振择有意宣战,碍于庆朝背后的洋人势力,只好按耐不动,等待时机。 最近欧洲局势越发动荡,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大战,庆朝背后的实力此时也自顾不暇,把大部分的注意转回了欧洲。 “所以现在是最佳的革命时机。” 李澜眨眨眼睛,不解的问道:“我已经离开了华国,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沈杏生叹了一口气,用一种叫李澜分辨不出的眼神看着她,似是怜悯,似是无奈。 “郑委员长在你遇难之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的机会,在一次宴会上,他偶尔听见两个美国人聊起你的事,便激动地把我派了过来,想知道你是不是李阮君,过的好不好想把你接回华国。” “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回去的,我来到美国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对你的事也打听的不少,知道你过得十分幸福。” “按照委员长的意思,如果你过得好,我就不会出现打扰你的生活,可我还是出现了。” 沈杏生站起来,对李澜深深鞠了一躬。 “今国家疲敝,惟南北统一方能救国强国,我之行亦为此事,望君念及昔日情谊,略尽绵薄之力,助委员长成革命大业。” 李澜沉默下来,沈杏生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但她不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 “请给我一段时间考虑,我尽快给你答复。” “那好,一周之内我都会在旅店。” 沈杏生拿出一支笔给李澜写了个地址,然后离开了茶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李澜毕竟曾是李阮君 李澜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中,她要不要帮忙。 第三十六杯鸡尾酒 位于哈德逊河口的纽约港,自1614年开始建设和经营以来,迅速发展为全美乃至全世界最大最繁忙的海港,尤其是太平洋铁路的修建,使得它的优势地位一直保持到现在。 今天是沈杏生回国的日子,他一袭单薄的淡青色长衫,任凭身边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依旧执拗的迎着冰冷的海风立于码头之上。 清晨四五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刻,年富力壮的这时候不加一件衣服都受不了,更何况体质虚弱的沈杏生,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估摸回去就会生一场大病。 “长官,您何必这样糟蹋自己身子,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这班兄弟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说话的魁梧青年是沈杏生的警卫长,跟在他身边四五年,一直忠心耿耿。 “我们已经在旅馆等了一周,如果那个人想来早就来了,您就听属下一句劝,赶紧上船吧!” 沈杏生盯着来路,喃喃说道:“你不懂,她会来的休去倚危栏?家国当没,吾辈亦衰草她的诗里明明有理想和抱负,她怎么会不来呢?” 前方传来一阵阵船员的催促声,那个魁梧青年脸上的神情也愈发急躁。 “都这个时间点了,长官,我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杏生终于收回视线,他失魂落魄的说道:“是我错了吗是我错了?走吧,我们走吧。” 魁梧青年接到命令,左手一挥,散布在四周的警卫们把他们的长官围在中间,向不远处的轮船舷梯走去。 “沈先生,请留步!” 沈杏生倏地转过身,瞧见三个男人朝这边跑来,他眼睛里燃起期望的火花,等到其中一个男人站在他面前,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她吗?” 马修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沈杏生接过,阖上眼又随即睁开,取出信封里的信慢慢看了起来。 “沈兄雅鉴: 前些日你来寻我,谈及家国伟业,言辞恳切,确是打动我的,若事情果真如此然,倒也轻松许多。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再三犹豫,非我无爱国报国之心,实属处境复杂,我竟不知如何抉择。 你在南京政府供职,又与郑家大哥有同窗情谊,昔日之事理应了解一二,我搭乘庆朝的轮船前往美利坚,中途遇险,侥幸逃脱,经此劫难,我只愿隐去姓名,安度余生。 闻故国有难,焦急万分,窃思吾父以身恤国,后辈人自当效习,遂决定义捐十万国币,聊表心意。 我知晓你寻我的实情,随信附上名单。 令,你知阮君身故,望其他人亦知,专此奉达。 民国七年六月廿一日 李阮君笔” 沈杏生双手颤抖着展开另一张信纸,上面短短几行字,却使他激动地差点控制不住身形。 “两架信天翁d式战斗机、两架寇蒂斯1型教练机、三挺马克沁重机枪配十七条子弹带、一百五十支李-恩菲尔德弹匣式配五百发弹匣、一百二十支吗啡注射液。 我已遣可信之人随你归国,货物交付,届由他负责。 业已精心竭力,望君珍之惜之。 1914年6月21日 epbr” 此情此境,沈杏生只想在李澜面前高呼一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他抬头看着马修,郑重的说道:“赫本小姐的心意我已收到,如海恩情,我代华国四万万人在此谢过。” “先生的感激我会转达给我家老板,另外她让我单独捎给您一句话。” “但讲无妨。” “她希望您能遵守诺言――这世上只有一位李赫本,再无其他人。” 沈杏生沉默良久,最后他艰难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算了,轮船即将离港,我们先走了,再见。” 马修站在原地目送一行人远去,和他一起来的那两个男人也在前面的大部队中,即李澜委派的负责货物交付的可信之人。 “任务完成嗯,去酒吧喝一杯庆祝一下。” 马修自言自语道,脸上露出雀跃的神情,然后他驾车离开了码头。 伴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伊丽莎白号”邮轮驶离了纽约港,正式开始了她为期三十九天的航行任务。 沈杏生望着渐渐后退的海岸线,心里不知怎地竟莫名有些感伤,他对着纽约市的方向轻声道:“山高水远,相会无期,你保重。” “既然你想去送别,为什么到最后关头放弃了?” 布兰彻坐在地毯上疑惑的问道,从她的位置,恰好能把李澜的神情和动作收归眼底。 “你不懂。” 可我也没懂到哪里去。 李澜的目光描摹着手心的纹路,繁复凌乱,一如她此时五味杂陈的心情。 她是地球二十一世纪的李澜,也是这个世界的李阮君,无论她如何逃避其中的纠葛与牵连,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李澜已经不是李澜了,从恢复李阮君记忆的那一刻,到之后你来我往的渗透,时间越久,这种渗透就越深。 最明显的改变――手上沾着六条人命的李澜,折磨起人连眼都不眨的李澜,被几百发子弹打得稀烂脸上还带着笑的李澜 竟然成了今日爱撒娇使小性、喜欢漂亮衣服和首饰、怕痛怕累的李赫本。 李澜恐惧于这些改变,尤其是沈杏生的拜访,他唤她“李阮君小姐”,他讲着李阮君的往事,他恳求她帮忙而她呢?她好像被什么鬼怪附身了一样,心潮澎湃,恨不得亲自上战场杀敌,为故国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可李阮君的国不是李澜的国啊。 所以,她是李澜?还是李阮君? “唉” 布兰彻轻叹一口气,她看着李澜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解铃还需系铃人,赫本自己钻了牛角尖,她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而已。 “赫本小姐,您的粉丝寄来的信。” 亨利管家走进客厅,朝李澜扬了扬手中的一叠信件,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李澜摆摆手,无精打采的说道:“放到书房吧,我今天没有心思看这些东西。” 亨利管家没有放弃,他把一封信放到她面前,引诱的说道:“您确定不看吗?” “杰拉德?” 李澜看见熟悉的字迹和名字,难得有了兴致,拿起信看了起来 “是那个感情受挫的年轻人?他这次寄信过来,不会又是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布兰彻听李澜提起过杰拉德的事,又亲自见了本人的信,立刻好奇地问道。 李澜摇摇头,杰拉德没说多少感情上的事,不知道是度过了低谷期,还是把伤口遮掩起来不叫外人窥探。 “他说自己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最近为学校的剧团写了一出喜剧,邀请我批一下他的剧本。” “切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你慢慢批,我出去玩了。” 李澜望着布兰彻的背影,心里冷哼一身,这小妮子,当她不知道她和谁谈恋爱了,改天她把小调走,有她哭的时候。 “赫本小姐,我也出去了,有事你找南茜,如果她解决不了,叫她给我打电话。” 李澜又送走了亨利管家,然后她扫视四周,发现宽阔的客厅内只剩她一个人,不由觉得有些寂寞。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剧本,决定现在立刻马上让自己忙起来。 杰拉德创作的是一部独幕喜剧,篇幅较短,到晚餐前,李澜就已经修改的差不多了,但她追求极致,便决定找朋友帮她复修一遍。 这个朋友就是查理斯特林,他在喜剧表演的舞台上浸淫十多年,修改一部小小的剧本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李澜去了一通电话,知道他最近在纽约,并对她提出的复修十分感兴趣,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李澜把剧本密封好,派了一个仆人送到查理斯特林的府邸。 两人沟通了一周时间,剧本最终定稿,取名为邪恶之眼,并按照杰拉德留下的地址给他回寄了过去。 虽然这件事对李澜称不上多么难搞,甚至可以说轻松,但受人之托,又是自己的粉丝,总要上心一些。 转眼到了六月末尾,忙完杰拉德的事,接下来就是等康斯坦丁的通知,进组拍摄南方北方。 距离七月还有最后两天,一则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大小报纸的头版头条,报纸上面大大的叹号仿佛能刺破读者的眼睛。 “快讯,路德维希大公携妻子特蕾莎访问萨拉热窝市时遇刺,不治身亡!” 李澜啪地合上手里的报纸,她看着亨利管家道:“这场战争无法避免了,趁目前各国谈判,我们赶紧把阿尔弗雷德叫回来,我担心开战后他” “小姐,请你放心。” 亨利管家直视着她的眼睛,安抚,并且十分坚定地说道:“阿尔弗雷德少爷不会有事,请您多给他一些信任,也给洛克菲勒家族一些信任。” 李澜坐直身体,慢慢点了点头,她应该相信阿尔弗雷德和家族,不会有事的。 第三十七杯鸡尾酒 尽管一直劝自己放宽心,李澜这些天的状态依然不是很好,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经常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再也没有睡意,拥着被子睁着眼睛熬到天亮。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即使亨利管家吩咐厨房给她准备了很多补品,依然没起到太大作用。 直到昨天接到了阿尔弗雷德的来信,说他已经坐上了返回美国的邮轮,李澜才彻底放下心结,甚至用晚餐时多喝了一碗汤。 阿尔弗雷德乘坐的邮轮走的是英美两国之间的海运专线,从利物浦到纽约,大概需要四天左右的时间,十分快速便捷。 因此李澜打算等亲眼见到本人再离开,不成想康斯坦丁突然来了电话告诉她剧组这两天就要出发去好莱坞,彻底打断了她的计划。 原来联美信立内部出了点问题,公司高层起了龌龊,中层则纷纷开始站队,康斯坦丁担心自己被波及,也不愿意成为任何一个派系的牺牲品,索性把电影的拍摄提前半个月。 他以独立电影人的身份加盟联美信立,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面对这种突发事故,李澜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咽下心里的遗憾,给了康斯坦丁肯定的答复。 把自已想说的话写成一封信交由亨利管家代为保管,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南茜监督阿尔弗雷德回来后给她打电话报平安,怀揣着满腹不舍,李澜和康斯坦丁等人汇合,坐上了开往洛杉矶的火车。 联合太平洋668号,纽约直达洛杉矶,因为乘坐过这列火车太多次,李澜闭着眼睛都能说明车厢里的装饰以及火车提供给乘客的食物和饮料。 不同于以往的是,之前的这段旅程李澜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度过的,而这次她上了火车,倒头就睡。 车厢里的其他人放低了说话的音量,以免打扰沉睡的某人。 “她怎么了?和上次见面相比……瘦了好多。” 康斯坦丁朝布兰彻轻声问道,眼露担忧。 “她男朋友去了欧洲,她一直为他担心,不过现在没事了,洛克菲勒先生已经回来了。” 康斯坦丁了然的点点头,欧洲现在什么情况只要翻翻报纸就知道了,昨天死伤几百人,今天哪个国家又丢了一块领土,难怪李澜担心。 “说起来,你还坏了他们的好事。” 布兰彻眼睛一转,用十分痛惜的语气控诉道。 康斯坦丁直接懵逼了,他咋了,他啥都没干啊……他是谁?他在哪里?世界的尽头是什么? “你别逗他了。” 李澜睡醒过来,正好看见她家助理调戏可怜的康斯坦丁,十分人道的出声阻止了她。 别看摄影机前的康斯坦丁骂起人来又毒又狠,可到了现实生活中,他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别人说什么信什么,还特别较真。 最开始李澜不了解康斯坦丁的这种性格,和他开了几次玩笑后得到的却是非人反应,她再也不那样做了,因为这人会跟你较上三天劲来证明一句“先有鸡后有蛋”! “我们说说电影吧。” 李澜从包里拿出托马斯·狄克森的小说放到桌上,面露苦笑。 “你们保密功夫做得挺好,电影这都马上开机了,剧本还没到我手上,问谁谁都不给个准话,你们究竟搞的什么鬼?” 康斯坦丁尴尬的笑笑,心里暗骂狄克森不够朋友,一个人躲到另一节车厢,留他在这里应对赫本。 既然如此,他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去。 “我也着急啊,可迪克森是电影的编剧,他说要修改剧本我也没办法阻止他啊。” 李澜觉得康斯坦丁幸亏没走上演艺道路,不然以他的演技,养家糊口都难。 “剧本给我吧,我什么都能承受,就算狄克森把莱斯利和本杰明凑成一对,我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布兰彻噗嗤笑出声来,举起手指捅捅康斯坦丁的胳膊,帮腔道:“或者莱斯利和查尔斯在一起,嗯我挺看好这两人的。” “你说的自己什么都能承受。” 康斯坦丁偷瞄一眼李澜的神情,发现没什么异常,慢吞吞的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掏出一份剧本来。 李澜接过剧本,放到膝上慢慢看了起来。 其他人也不再说话,盯着她翻页的动作,车厢内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小说原著中等厚度,改编成电影剧本却寥寥几十页,以李澜的阅读速度,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就看完了。 她长呼一口气,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对着康斯坦丁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不,你们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有没有搞错!虽然无声电影没有声音,可拍摄时演员也是需要台词的好嘛,没有台词她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啊! 康斯坦丁抱着胳膊,委屈的说道:“我拿到剧本也惊呆了,还特意找他一趟,他说这样挺好的。” 话落,他又紧接着嘀咕了一句:“我也觉得挺好的。” 要不是李澜耳朵尖,还真不一定能听到他的这句话。 “我就知道,没你的点头,剧本也成不了这个样子。” “那……其他的问题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没事。” 李澜看着康斯坦丁因为她一句话而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又感到好笑又感到难过,她知道他为何如此紧张。 狄克森撰写的剧本,侧重点不是前面节奏轻快、更能吸引观众眼球的庄园时光,而是后期白人与黑人的冲突,也就是说,电影着重于描绘种族矛盾,并把两者之间的矛盾□□裸的展现在观众眼前。 这部电影上映后,注定引起巨大的争议。 李澜料想的不错,但《南方北方》带来的争议远比她想象的深远许多,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剧组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招募群众演员。 因为康斯坦丁的野心勃勃,他要把这部电影打造成美国有史以来最好的电影,在这样的目标前提下,他的苛刻程度比以往更加严重。 《南方北方》有大量的群戏和战争戏,战争戏不提,康斯坦丁已经和西点军校达成了协议,由西点军校的工兵为剧组拍摄南北战争时期的战斗场景提供技术指导,并且友情赞助给剧组大量火炮。 可以说,康斯坦丁把电影分成了两部分拍摄,上部分在好莱坞,下部分在纽约州。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所有的戏都放在纽约拍呢?” 李澜疑惑的问道,此时,她正为失去了可以和阿尔弗雷德团聚的机会哀悼。 “纽约州完全是北方景观,而斯通曼家族生活在南方,两者不能混淆的。” “……加利福尼亚可是在西部,你要拍真正的种植园场景,我们应该去路易斯安那或者佛罗里达州。” 康斯坦丁轻哼一声,不甘不愿的说道:“要不是预算不够,我早就去了。” 李澜默默无言,为什么预算不够,那可是整整四万美元啊,还不是你花得快。 他们已经在罗斯福酒店待了五天,原本可以马上开机的,谁知道接二连三的出差子,这边还没找到足够多的群演,那边为了电影拍摄临时搭建的斯通曼庄园就塌了,原因是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老天,这个季节好莱坞下雨很常见,怎么别的建筑没塌,只能怪那该死的豆腐渣工程。 “其实这一切是有说道的。” 李澜一本正经的忽悠道。 “在我们东方,相信有一个电影之神,但凡拍电影,就要点烟点香、好吃的好喝的供他,求他保佑电影拍摄顺利进行,我觉得咱们剧组出问题,就是因为开机没供他,他生气了,给我们搞了点小麻烦。” 李澜对天发誓,她说这些只是为了缓解最近的紧张气氛,谁知道康斯坦丁当真了。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怎么供啊?有没有什么讲究,电影之神喝红酒吗?” “你们那边走的什么程序?教教我吧。” “什么,要猪头?我去哪里搞啊?” …… 李澜看着喋喋不休的某人,只向往自己脸上扇一个巴掌,让你多嘴,下次长记性了吧! 第11章 .18|佛罗里达 —————以下为防盗章内容,欢迎宝贝们来123言情支持作者君————— “我已和你同在了!夜色这么温柔…… ……而这里没有一丝光明, 除了那随着阵阵微风吹落, 穿过暗绿和回环的苔径的天光。” ——《夜莺颂》 在法国里维埃拉风光宜人的海滨地区,大约位于马赛与意大利边境的中途,坐落着一家高大气派、玫瑰色的旅馆。挺拔的棕榈树给富丽堂皇的旅馆正门带来一片阴凉,门前延伸出一小块亮晶晶的沙滩。近来,这里已成了显贵名流们的避暑胜地。十多年前,当英国房客在四月间去北方后,这房子就几乎没人住了。如今,旅馆四周却冒出了许多带游廊的平房,但本书的故事开始之时,也还只有十几幢圆顶的老式别墅。这些圆顶别墅已经衰败,就像戈赛的外宾旅馆与距此地五英里远的戛纳之间茂密的松树林中的睡莲一样。 旅馆与它门前明亮的、跪拜地毯似的棕黄色沙滩浑然一体。清晨,远处戛纳的城市轮廓、粉红与浅黄相间的古老城堡及法意边界绛紫色的阿尔卑斯山倒映在水面上,在清澈的浅滩,随着海生植物摇曳出的圈圈细浪颤动着。时间不到八点,一个身穿蓝色浴衣的男子来到海滩,他先用清凉的海水浇泼身体,一边还大口呼吸,发出哼哼的声音,随后下水扑腾了一阵。他离去后,沙滩与海湾清静了一个时辰。远处的海面上,商船缓缓西行,餐厅侍者在旅馆的院子里大声说话,松树上的露水渐渐地于了。又过了一个时辰,汽车喇叭才开始在沿着历史上摩尔人居住的丘陵地带蜿蜒曲折的公路上鸣响,那地方正好将法国的沿海地区与真正的普罗旺斯 地区分隔开来。 离海滩一英里远的地方,松树让位给了落满灰尘的杨树,那儿有一个孤零零的铁路小站。一九二五年六月的一个早晨,一辆折篷汽车载着一位夫人和她的女儿向戈赛旅馆驰来。母亲脸上尚有往日的风韵,这风韵不久就会被颓丧的心情蚕食。她的神态令人愉悦地兼备了安详与明达事理,然而,人们的目光很快就会移向她的女儿,她那粉红色的手掌似乎有着魔力,她的双颊焕发出迷人的光彩,就像孩子们傍晚洗过冷水浴后红扑扑的小脸蛋一样可爱。她那漂亮而开阔的前额舒缓地上伸到发际,金黄色的头发像一枚盾牌将额头掩起,再蓬松出一头波浪形鬈发。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晶莹亮丽,闪烁着光芒。她的双颊天然红润,那是从她有力跳动的年轻的心脏里迸发出的色彩。她的体态微妙地徘徊在孩提时代的最后边缘——她就要满十八岁了,她几乎完全长成妇人,然而少女时代的影子仍在她身上如清晨的露水般若隐若现。 大海慢慢地在她们的南面显现,与天空交接成一条细长、炽热的线条,这时母亲说: “我觉得我们不会喜欢这个地方。” “我也有些想家了。”姑娘答道。 她们轻松地、漫无边际地闲聊,但又对这种闲聊感到厌倦——其实,任何话题都提不起她们的精神。她们倒不是非得刺激一下疲惫的神经来使自己兴奋,而是抱着学龄儿童竞争奖品时有的那种急切心情,对那些孩子来说,似乎只有夺得奖品才值得过一个假期。 “我们住上三天就回家。我马上就去拍电报订购船票。” 在旅馆,姑娘用似乎在背诵什么东西一般的平板声调操着一口地道的法语订了房间。她们被安排在一楼客房。姑娘走进落地长窗带来的一片亮光里,随后,几步来到外边环绕旅馆的石砌游廊。她走起路来臀部绷紧,腰背挺直,如同一位芭蕾舞演员。户外,炽热的阳光紧咬住她投下的身影,她退却了——强烈的光线使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五十码开外,蔚蓝的地中海也似乎挡不住酷热的日光照射,一点点褪着颜色。栏杆下面,一辆破旧的别克汽车停在旅馆车道上被阳光烤晒着。 确实,这个地方就只有海滩热热闹闹,充满生机。三个英国保姆坐在那儿编织着很费功夫的维多利亚式样的毛衣和毛袜,这种式样在十九世纪的四十、六十和八十年代时行过。她们一边织一边唠唠叨叨地拉着家常。紧靠海边,十多个人在条纹遮阳伞下安了个临时的窝,他们的孩子在浅滩追逐那些不怕人的鱼儿,或赤条条地躺在沙滩上,涂满椰子油的身体给阳光一照,亮闪闪的。 萝丝玛丽来到海滩,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从她身边跑过,兴奋地喊叫着扑入大海。她觉察到陌生人注视她的逼人的目光,便脱去浴衣跟着跳到水里。她闷着头游了一会,发觉水很浅,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顶着水的阻力吃力地朝前趟着,像拖着重物般拖着两条纤细的腿。当海水升到胸口时,她回头望望海岸。海滩上有个裸着上身,戴单片眼镜的男子,他下穿紧身裤,挺着毛发丛生的胸脯,丑陋的肚脐凹陷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当萝丝玛丽朝他看时,他摘下眼镜,随手往那团滑稽的胸毛中一塞,接着举起手中的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萝丝玛丽俯卧在水面,四肢扑腾着以一种爬泳姿势朝救生筏游去。海水涌上来,温柔地将她从暑气中拉人水中。海水渗进她的头发,淹没了她的全身。她在水里转着圈,扑打着海水尽情地嬉戏。当她靠近救生筏时已累得气喘吁吁了,这时,一个牙齿雪白,皮肤晒得黝黑的女子低头看着她。萝丝玛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白皙,连忙转过身,朝岸边游去。她上岸时,那个手里抓着瓶子,毛茸茸的男子走上来同她搭话。 “我说,那条救生筏后边有鲨鱼呢。”弄不清他是哪国人,但他讲的英语带着一种慢吞吞的牛津腔。“昨天,鲨鱼在戈尔夫瑞昂吃掉了英国海军的两个水手。” “天哪!”萝丝玛丽惊叫起来。 “是英舰丢弃的垃圾把它们引来的。” 他眨了下眼睛,表明他这么说只是要给她一个警告。他扭捏地走了几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说这番话时,又有人朝她张望,她心里倒并不觉得讨厌,只想找个地方坐下来。每户人家都在各自的遮阳伞前面占据一小块沙地,而且前后人家彼此来往,大声交谈,使这儿呈现出一种居民区的气氛,外人随便闻人显然是不明智的。再往上面,在布满鹅卵石和干枯的海藻的沙滩上,坐着肤色同她一样白净的一群人。他们躺在小巧的便携式阳伞而不是海滩篷伞下面,可见他们不像是本地人。萝丝玛丽在皮肤黝黑和皮肤白净的两堆人之间找了块空地,把她的浴衣铺在沙地上。 就这样躺在沙滩上,她先是听见他们的说话声,感觉到他们在她身边走来走去,他们在日光下的身影从她躯体上掠过。一条好奇的小狗呼出的热气吹到她脖子上,让她感到痒痒的。她觉得皮肤被晒得有点灼热,她还听见渐渐退去的海浪发出低微而疲乏的哗哗声。此刻,她已经能分辨出不同的说话者,她听说有个被轻蔑地称为“那个北方小子”的人前一天晚上在冥纳绑架了咖啡馆的一个侍者,想要把他锯为两段。叙述这件事的是一个穿着宽松夜礼服的白头发女人,那礼服显然是头天晚上穿上身的,因为她头上仍戴着头饰,肩头还残留着一朵萎蔫的兰花。萝丝玛丽对她和她的同伴们隐约地有些厌烦,便转过身去。 她的另一边,最靠近她的是一位年轻女子。她躺卧在一把遮阳伞下,正从一本摊开在沙地上的书中开一份清单。她松开着浴衣,露出肩膀和背脊。她皮肤光润,呈桔红色,配上一串奶白色的珍珠项链,阳光照来,闪闪发光。她面容端庄秀美,让人怜爱。她与萝丝玛丽互相望了望,但并没有注意到萝丝玛丽。她身旁是个头戴骑师帽,身穿红条紧身衣的漂亮男子。再往外是萝丝玛丽见过的那个在救生筏上的女人,她回过头来看见了萝丝玛丽。再过去是个长脸,金发蓬松的男子,他穿着蓝色紧身衣,没戴帽子,正神情严肃地同一位穿黑色紧身衣,显然是拉美育的小伙子说话,他们边说边拣着沙滩上一小片一小片的海藻叶。萝丝玛丽认为他们是美国人,但看起来又不像她近来结识的那些美国人。 过了一会,她才明白那个戴骑师帽的男子正在为这个小团体无声地表演一个小节目。 第11章 .18|| —————以下为防盗章内容,请支持正版————— 他装模作样地摆弄着一把耙子,似乎在清除砂砾,然而渐渐地表现出某种意义隐晦的滑稽来,虽然他脸上仍是一本正经不动声色。他的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让人乐不可支,最后,他的每一句话都引发出一场大笑。即使那些在远处的人,如萝丝玛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也一个个竖起耳朵,注意起来,到最后,海滩上不动心不分神的只有那个挂珍珠项链的年轻女子。也许出于自制和稳重,每一阵欢闹,她只是更凑近那份清单。 那个戴单片眼镜,手里抓着瓶子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冷不了地同萝丝玛丽搭话。 “你是个顶呱呱的游泳健将。” 她不以为然。 “真的很棒。我叫坎布恩。这里有一位太太说她上星期在索伦托见过你,知道你是谁。她很想同你见见面。” 萝丝玛丽压住心中的不快,向四周扫了一眼,看见那群未被晒黑的人正等着她过去。她颇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 “这是艾布拉姆斯夫人,这是麦基斯克夫人和麦基斯克先生,这是邓弗莱先生。” “我们知道你是谁,”守夜礼服的女人说,“你是萝丝玛丽·霍伊特,我在索伦托认出了你,我还向旅馆侍者打听过你的情况,我们都认为你演得十分出色,我们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回美同再拍一部响当当的片子。” 他们不无夸张地做了个礼让的姿势。那个认出萝丝玛丽来的女人不是犹太人,尽管她有个犹太名字。她属于那种老“玩家”,不怎么受阅历的影响,而容易同年轻人打成一片。 “我们要给你忠告,不要刚来就晒焦了,”她兴致勃勃地说,“因为你的皮肤很重要,但这儿似乎有太多的规矩,我们不知道你是否介意。” “我们觉得你也许最有戏。”麦基斯克夫人说。她是个眼光阴毒,容貌姣好的,举手投足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我们弄不懂谁有戏,谁没戏。我丈夫特别欣赏的一个男子像是个大演员,但实际上,他是个配角。” “戏?”萝丝玛丽似懂非懂地询问道,“有什么戏?” “亲爱的,我们可不知道,”艾布拉姆斯夫人边说,边颤动着肥胖的身子发出格格的笑声,“我们没戏,我们是观众。” 邓弗莱先生是个长着亚麻色头发,有些女人气的青年,他插嘴道:“艾布拉姆斯妈妈自己就是一台戏。”这时,坎布恩对他晃晃眼镜说:“哎,罗亚尔,别瞎扯了。”萝丝玛丽不耐烦地看着他们,心想要是她的母亲在身边就好了。她不喜欢这些人,在她把他们同海滩另一头引起她兴趣的那些人做过比较后尤其如此。换了她母亲,她的端庄和左右逢源的社交天赋会很快地使她们摆脱这种不受欢迎的境况,然而萝丝玛丽出名才六个月,而巨她少女时期养成的法国派头,以及后来学到的美国作风有时会混杂在一起,使她陷于眼下这种尴尬的境地。 麦基斯克先生是个长得瘦小,脸上有雀斑和红点的三十岁的男子,他并不觉得“有戏没戏”这个话题有什么乐趣。他先前凝望着大海,此刻,他扫了妻子一眼,转身面对萝丝玛丽,唐突地问道: “到这儿很久了吗?” “刚一天。” “哦。” 他显然觉得这样发问过于突兀,便转眼看看其他人。 “要呆上一夏天吗?”麦基斯克夫人不识趣地问,“要是你在这儿呆下去,你就有戏看了。” “看在上帝分上,瓦奥莱特,别再说这个了!”她丈夫吼道,“开别的玩笑吧,看在上帝分上!” 麦基斯克夫人转向艾布拉姆斯夫人,呼吸声粗粗地。 “他太激动了。” “我没有激动,”麦基斯克不承认,“恰恰相反,我一点儿也不激动。” 他分明很恼火。他脸色发青,这使他的所有表白徒劳无益。突然,他有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便起身走向大海。他妻子跟着他,萝丝玛丽也趁机跟了上去。 麦基斯克长长地吸了口气,扎进浅水里,双臂僵硬地拍打着地中海的海水,显然想表明他游的是一种自由泳——等气用完时,他抬起头四下张望,惊讶地发现他离海岸没多远。 “我还没有学会换气。我从来就弄不明白该怎样换气。”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萝丝玛丽。 “我想你要学会在水下吐气,”她对他讲解,“每划四下水,你侧过头来换口气。” “对我来说,换气最难学了。我们到救生筏那儿去,好吗?” 那个头发蓬松的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在筏上。救生筏随浪颠簸。麦基斯克夫人游了过来,这时筏身猛然一晃,重重地撞了她的手臂一下。那男子探身将她拉上了竹筏。 “恐怕竹筏打着你了。”他说起话来缓慢迟疑。他有一张萝丝玛丽所见过的最难看的脸:印第安人的高颧骨,厚厚的上嘴唇,赤褐色的大眼睛深深陷进去。他说话轻声细语,仿佛想让他说的话以一种迂回而不是莽撞的方式传达给麦基斯克夫人。一转眼,他已跃入水中,颀长的身子平伸着冲向海岸。 萝丝玛丽和麦基斯克夫人注视着他。当前冲的动力耗尽,他猛地弓起身来,瘦细的大腿伸出水面,随后不见了人影,几乎连个水泡都没有留下。 “他是个游泳能手。”萝丝玛丽说。 麦基斯克夫人的回答出乎意料地粗暴。 “嗨,他是个蹩脚的音乐家。”她向丈夫转过身去。他经过两次徒劳的尝试才设法爬上了救生筏,本想卖弄地伸展一下手脚来平衡身体,不料更加踉踉跄跄起来。“我只是说,艾贝·诺思或许是个游泳能手,但他也是个蹩脚的音乐家。” “是的。”麦基斯克勉强地附和着。显然,他创造了他妻子的生活天地,只允许她在这个世界里有一点儿自由。 “安太尔跟我很熟。”麦基斯克夫人挑战似地转向萝丝玛丽,“安太尔和乔伊斯。我猜想你在好莱坞没怎么听说过这些人,可我丈夫在美国第一个写了评论《尤利西斯》的文章。” “我现在真希望有根烟抽,”麦基斯克平静地说,“眼下这个更重要。” “他了解那个圈子的事情,你不这样认为吗,艾伯特?” 她突然没了声音。那个戴珍珠项链的女子也来到水里,同她的两个孩子会合。此时,艾贝·诺思从水下像一座火山岛似地冒出来,将其中一个孩子举起放在自己肩上。这孩子既害怕又高兴地大声喊叫,但那女子只是恬静地看着,没有笑容。 “是他的妻子吗?”萝丝玛丽问。 “不是,她是戴弗夫人。他们不住在旅馆。”她直勾勾的眼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女子的脸庞。过了一会,她倏地转向萝丝玛丽。 “你以前到过国外吗?” “到过,我在巴黎上的学。” “哦!那你也许懂得,你要是想在这儿玩得舒心,那就得设法结识一些真正的法国名门。这些人能有什么长进呢?”她用左肩膀朝海岸指指,“他们只是三五成群地四处闲逛。当然,我们有推荐信,我们在巴黎见到了法国所有第一流的艺术家和作家。那让人多高兴。” “想必也是。” “你可知道,我丈夫就要写完他的第一部小说了。” 萝丝玛丽说:“噢,是吗?”她井不很在意这些事儿,她只是想,这么热的大,她母亲能否睡得着。 “小说与《尤利西斯》一书的思想有关,”麦基斯克夫人接着说,“所不同的是,我丈夫表现的是一百年,而不是二十四小时之内的事。他表现一个老朽的法国贵族,并把他放到机械时代中加以比较——” “嗨,看在上帝分上,瓦奥莱特,别见到一个告诉一个,”麦基斯克提出,“我不想在小说出版前就传得沸沸扬扬。” 萝丝玛丽游回到岸边,她把浴巾披到酸疼的肩膀上,再次躺在阳光下。戴骑师帽的男子手只拿着一瓶酒和几只玻璃杯,从这顶遮阳伞走到那顶遮阳伞。不一会,他和他的朋友闹得更欢,凑得更近了。此刻,那些遮阳伞连成了一片。她猜想有人在辞行,这大概是他们在海滩上的最后一次聚会了。甚至孩子们也知道喧闹声是从那遮阳伞下发出的,都转身朝那边张望。在萝丝玛丽看来,这一切都与那个戴骑师帽的男子有关。 中午时分,炽热的气流笼罩着大海和天空,甚至五英里远处白带子般的戛纳市也渐渐模糊起来,恍如一道清新、凉爽的幻景。一艘旅鸫鸟式的船只从外侧黝黑的大海驰来,横着靠近一块海滩。似乎这广阔的海岸到处死气沉沉,唯独在那透过遮阳伞的阳光下,红红绿绿的色彩和叽叽喳喳的声音传达出生活的气息。 第42章 花花公子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冷战,阿尔弗雷德甚至搬到了楼下的客房,以示他绝不先妥协的决心。 李澜更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虽然她反思了曾经的某些行为,但这并不代表她认定自己到达了应该道歉的那一步。 互不退让的结果就是李澜回洛杉矶的前一天,准备去见亨利管家替她找到的华国厨师时,两人依然没说过几句话。 “赫本小姐,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杨文秀放下茶杯,语气温和的问道,他一副书生长相,气质文雅,如果不是自己说明,任谁也猜不出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男人竟然是一位厨师。 “抱歉,杨先生。” 李澜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要求我经常在外面,如果你应聘我的厨师,可能会跟着我四处跑动,不知道您能否接受?” “华人在美国多受歧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当初和我父亲一起来美的同乡,三四十年过去,做苦力的还在做苦力,他们的后辈继续了他们的生活轨迹。” 杨文秀说出这些□□裸的真相时,神情冷淡,眼睛里的火花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我父亲比他们多一门手艺,情况好些,好歹保证我们一家的温饱,但他大半辈子的时间都耗费在了黑暗狭小的后厨里。” “我不想这样,我从小跟着他学习厨艺,并以此为豪,我坚信我能把他交给我的这门技术发扬光大,在美国厨艺界占得一席之地。” “啪!啪!啪!” 李澜手上鼓着掌,好似被这番斗志昂扬的演讲折服了,嘴里却说出了略带讽刺意味的话:“杨先生,你的志向很远大,但能不能实现……恕我直言,你成功的概率太低了。” “赫本小姐,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实践我的‘狂妄之言’。” 杨文秀浓眉一抬,神情温和,一丝被人看轻的恼怒都没有。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厨房端菜,您先用茶。” 李澜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知道该不该用这个人。 她倾向于找一位年纪大些的厨师,人生阅历充足,历经世事后愿意找一方稳定的树枝落下来,而不是一个像杨文秀这样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野心勃勃,随时都可能另觅高枝。 她自认为识人眼光独到,和杨文秀聊了那么长时间,她对他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七七八八——这个人不甘于居人下。 “清炖蟹粉狮子头。” 伴随着杨文秀的一声吆喝,外面的小伙计撩起布帘,他端着一个小小的砂锅走出来,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清香诱人的味道。 “赫本小姐祖籍上海,本帮菜我不擅长,但相邻的淮扬菜想必您也能接受。” 杨文秀说着打开砂锅的盖子,李澜直面那股诱人的香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原本我也没打算找到一位正好擅长本帮菜的厨师,世上哪有这么如人意的事。” 李澜轻轻吹着瓷勺的汤水,待热气微散放进了嘴里,闭着眼睛细细品味道:“鲜、香、润。” 杨文秀听到她的话赞赏,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李澜睁开眼睛,放下汤勺道:“都说一碟菜的精华在汤汁,杨先生,恭喜你过关了,你的蟹粉狮子头和我曾经吃过的相比毫不逊色。” “更何况你比那帮老先生们年轻许多。” 杨文秀微一点头,接受了这赞誉,然后他看着李澜道:“不知道赫本小姐愿不愿意留下我。” “我只有一个问题。” “赫本小姐但讲无妨。” 李澜踟躇一下,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会做川菜吗?” “……川菜中那十几个经典菜,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火锅呢?” 杨文秀哑然无语,认命的说道:“我随时都可以给你熬汤底。” “好的杨先生,明天我就回洛杉矶,希望你今天把这边的事交割完毕,明天和我一起走。” 杨文秀得到李澜的肯定,心头的巨石落了地,他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了,李澜和他是同胞,不太可能刁难他,而且她给出的待遇足够优渥,他在她身边赶上几年就可以攒齐开店的钱。 杨文秀满意,李澜也十分满意,她带着对未来吃到火锅的期待返回了庄园。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李澜前脚进了客厅,南茜后脚跑了进来,焦急的喊道。 “怎么了?” 李澜疑惑的问道,看见南茜神情焦急,她的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先生发了高烧,到现在都不肯吃药。” 李澜的脸迅速阴沉下来,她快步走上了二楼的客房,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面色虚弱苍白的某人。 “你是在惩罚自己还是在惩罚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药片和水送到他面前,命令的说道:“张嘴!” 阿尔弗雷德把脑袋一转,躲过了李澜的喂药。 “你还管我干什么,出去逍遥自在啊,外面大把的好景色,跟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李澜对他的冷言冷语感到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她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把人气得狠了。 “亲爱的,我和你道歉,我不去法国了还不行嘛,你先把药吃了。” 阿尔弗雷德转过头,失望的看着她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他盯着李澜迷茫的神情,长叹一口气。 “是,我是因为你一意孤行要去法国生气,但最主要的是因为你从没把我考虑进你的生活,我常常有一种感觉,你对我的存在毫不在意,有或没有对你来说只是一句简单的词组。” 阿尔弗雷德闭上眼睛,心里翻腾的是只有他自己的知道的患得患失,难怪书上说爱情是一味□□,它让人强大,也让人有了弱点。 不,不是这样的。 李澜心里反驳道,可在阿尔弗雷德难过的笑容里,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带给了爱人那么多的不安感,这完全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沉默良久,李澜轻声道:“对不起,还有,我们明年订婚吧。” “什么?” 阿尔弗雷德一愣,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否则他怎么可能听到了“订婚”两个字。 说出刚才的话后,李澜感觉心上的枷锁一下子消失了,原来给出未来一句承诺是如此的简单的事,以往是她把自己困在了圆圈里。 “我说我们订婚吧。” 李澜脸上露出苦笑,她看着阿尔弗雷德歉意的说道:“虽然你说的话有一部分我是不认同的,但确实是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毕竟你一向以强大面孔示人,连我也忘了在爱情上你只是个普通人。” 阿尔弗雷德眼睛一瞬间亮了,精神也好了许多,要不是李澜知道他只是简单的发个烧,不然她都能把“回光返照”这个词按到他头上。 “非要等到明年吗?” 李澜无视了他的不甘,指着桌上的药片道:“亲爱的,你该吃药了?” 这次,被顺毛成功的某人乖乖把药吃下了,药片里有安定成分,阿尔弗雷德一会儿就感到睡意袭来,硬拉着不困的李澜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洛克菲勒庄园上空的阴霾终于消散了,因为男女主人闹矛盾而小心翼翼的庄园仆人们,也放下了提着的心,嬉笑打闹起来。 李澜只从康斯坦丁那里要了一周的假,两人和好的第二天,李澜就要离开纽约了。 阿尔弗雷德把人送到火车站,在吻室里耳鬓厮磨半天,火车进站后,恋恋不舍得把人送走了。 “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真令人羡慕。” 火车上,杨文秀打趣地说道,不过他的话不是开玩笑,他那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更别说有女朋友了。 “羡慕就自己找一个呗,我不信以你的脸蛋,找不到跟你过日子的女朋友。” 李澜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手上掠过,突然起了兴致,饶有趣味的问道:“要不要我跟你介绍一个?” “不,不用了。” 杨文秀连忙摆手拒绝,他真心实意的道过谢后,说出了他一直单身的原因。 “我现在无名无钱,常言道‘患难夫妻’,但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未来的爱人此时与我受苦,我希望在我富贵时遇到她。” “你是一个值得女人托付好男人。” 坐在旁边位置的布兰彻听完杨文秀的一番肺腑之言,赞叹的说道。 她看了看坐在她对面的保镖a,耸耸肩,打趣地说道:“要不是我有了爱人,我一定追求你做我的男朋友。” “谢谢布兰彻小姐的抬爱。” 杨文秀迎着保镖a凛冽的目光,坚强的说出了道谢的话,还附赠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一枚。 李澜突然觉得她以后的日子肯定十分欢乐,恩,她十分期待。 第43章 红粉佳人 李澜和康斯坦丁相差二十多岁,之所以能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两人在漫漫吃途上志同道合。 所以对李澜拐回来个厨师,康斯坦丁举双手双脚赞成,尤其当他尝到来自东方的神秘美食——火锅——的美味后,他恨不得一天三顿改吃火锅。 李澜对火锅的喜爱比康斯坦丁只多不少,但考虑到夏天干燥容易上火和沾到头发上衣服上厚重的气味,她忍痛把吃火锅的频率降为半月一次。 于是剧组一大帮火锅的迷弟迷妹们掰着手指,终于等到了新一次吃火锅的日子,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最多还有一周电影就正式杀青了。 《南方北方》上半部分拍摄了两个多月,下半部分的拍摄从九月中旬到现在的十月下旬,更多的工作量却花费了更少的时间,究根结底是众人的默契程度直线上升,很少出现失误。 也是在这次电影拍摄中,大家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比如李澜和卡洛儿·劳伦斯,两人在电影里是潜在的情敌和对手关系,而电影外,两人的友情在四个多月的共事中得到了长足发展。 如果说离开剧组,李澜最舍不得的人第一是康斯坦丁,第二就是她了,卡洛儿·劳伦斯同样如此。 “可惜我有工作,不然我和你一起回法国了,出来那么久,说实话,我想家了。” 热闹的宴席上,有人说笑,有人拼酒,卡洛儿的难过突如其来,不合时宜却又叫李澜为之异常心疼。 “和康斯坦丁请假吧,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又一直那么努力的工作,他不会拒绝你的。” “我知道。” 可她不能这样做。 卡洛儿心里自嘲道,她多想回自己的家乡看看,可她需要很多很多钱,一请假什么都没了。 “赫本,如果你有时间,代我去一趟赫尔曼医院看望我祖父,我……很想他。” 李澜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会和他说的,说你在美国一切都好,很快就能回去看他,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把你想告诉他的写成一封信,我帮你带给他。” “谢谢,谢谢你,赫本。” 卡洛儿从包里拿出一方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对李澜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失礼了,我先出去一下。” 李澜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唏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像卡洛儿·劳伦斯,她进圈拍电影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为她祖父筹集治疗癌症的资金。 康斯坦丁端着一杯酒走过来,看见李澜若有所思的表情,打趣道:“你又有什么心得体会了?” 李澜耸耸肩,端起酒和他碰了一下,调笑的说道:“没什么,为了你的自尊我就不说了。” 康斯坦丁的脸立马耷拉下来,他很喜欢吃火锅,但是不知道是他的身体不耐辣椒还是其它问题,别人吃了火锅一点事没有,最多红个脸,而他吃一次火锅脸肿一次,医生都建议他不要吃了,他却抵不住诱惑,逢“锅”必到。 “我有正事和你说,听不听?不听我走了!” “为什么我们每次都要在吃饭的时候谈正事?” 李澜发誓她只是想吐槽一句,然后她就见证了康斯坦丁的脸色由红到黑的终极转变,她赶紧把碟里的牛肉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们吃火锅的地儿借用的是酒店一间包厢,出来包厢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一个小客厅,平时很少有人在,于是李澜和康斯坦丁选择在这里说话。 康斯坦丁走在后面,进门的时候顺手把木牌翻到了“请勿打扰”。 李澜注意到他的动作,好笑的问道:“到底什么事请,值得你这般大费周章?” “赚钱的事。” 康斯坦丁把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喝干净,正正神色,继续说道:“我担心你去巴黎后我联系不上你,电影可有你的一般投资,你不会是想当甩手掌柜吧?” “你都找上门来,我想当……。” 李澜在康斯坦丁威胁的目光中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摆摆手,讪笑着解释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康斯坦丁撇撇嘴,然后他从裤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桌上,下巴微抬示意道:“你看看吧。” 李澜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神情很快由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瞠目结舌,她捂着胸口一字一顿的质问道:“你,是,在,抢,钱,吗?” 康斯坦丁是疯了吗?竟然把票价定为两美元,那可是整整两美元,不是两美分啊! 1914年,两美元意味着什么?半把□□,一瓶可口可乐,两双靴子,八张时尚唱片…… “我们的电影值这个价钱,十一万的投资,三个小时的内容,美国最好的……” “停!” 李澜竖起手指中止了康斯坦丁慷概激昂的发言,她竭力保持冷静的问道:“我只想问一句,哪家倒霉的发行公司看上了我们的电影?” “……还没有。” 李澜捂着脑袋,她是淑女……淑女……淑个头啊,她的钱都快打水漂了,老天,她怎么摊上了康斯坦丁这个猪队友。 “伙计,还没找到发行公司呢,你自己先把票价定好了,你可怕吓不走那些公司是吧?” 康斯坦丁咂咂嘴,理直气壮的说道:“电影值这个价钱,我绝不后退——必须两美元,那些被这小小价钱吓走的公司,我还不想让他们发行我的电影呢。” ……槽多无口。 李澜扶额,有气无力的问道:“哪几家公司找到你了?” “……莱默尔。” 心痛。 “……福克斯。” 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派拉蒙。” 李澜觉得她还是去死一死吧。 “派拉蒙你都拒绝了,那可是二十个发行商组成的大联盟,难道你不想要东部的票房了?” “纽约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发行公司,竟敢给我狮子大开口——四六分成,他六我四,他咋不上天呢!” 康斯坦丁气愤的说道,他们当他是白痴吗?他在比沃格拉夫也是当过制片人的,难道还不知道里面的行情? “我就是砸手里,也不叫那群蠢蛋占便宜!” 李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我全部身家都在里面了,我可不想把电影砸手里。” “我也不想。” 康斯坦丁冲李澜一笑,讨好的说道:“你和阿道夫·楚克尔不是有交情吗?名角影片公司在电影发行方面很厉害,要不你问问他?” “……你先出去,我想静静。” 康斯坦丁一步一回头的走出了小客厅,顺便十分贴心的没有把挂在门把上的提示木板翻过去。 李澜表示,她一点儿都不想要这种贴心。 钱、面子、钱、面子……钱! 李澜只迟疑了那么一秒,然后她一把拿起话筒,拨通了楚克尔的电话。 “喂?” 李澜皱起了眉,难道是她打错电话了,怎么是个女人? “说话,这里是楚克尔家,你有什么事?” “辛西娅?” 李澜太过惊讶,直接喊了出来。 “赫本,晚上好。” 辛西娅沙哑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伴随着低低的笑声,李澜的心尖儿都酥麻了。 “你竟然把楚克尔拿下了,佩服佩服。” “别说我了,你找他什么事,如果不要紧我可以帮你转达,他在洗澡呢。” 李澜略一思索,还是说明了她找楚克尔的缘由:“我手头上有一部电影,正在接洽发行公司,我想问问名角有没有兴趣。” 辛西娅沉默良久,然后她笑道:“你说的是你现在正在拍的电影吧,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的。” “那好,我没其他的事了,你们好好‘玩’。” 李澜又和辛西娅聊了两句,放下了话筒,她揉揉脸庞,疲倦的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自己的电影贱卖,如果楚克尔不行,她只能另外想办法了,只是那样又要多生许多波折,真希望这次就能解决。 虽然《南方北方》的发行暂遇麻烦,可电影最后一部分的拍摄却是不能耽搁的。 康斯坦丁把大团圆结局放在最后,也就是说,李澜和另外三名演员——四个没有结过婚的人——要拍摄一场结婚戏,因为没有经验,四个人经常笑场,ng了足足十多次才完成这一镜头。 “我宣布,《南方北方》正式杀青!” 随着康斯坦丁一个结束的手势,摄影棚内的气氛迅速热烈起来,卡洛儿直接被罗伯特·亨利背起来转了一圈,李澜则把自己手里的捧花扔了出去,和几个剧组的女孩子玩起了抢花的游戏。 “赫本,你身上的婚纱可是剧组外借的,损坏了你自己掏钱。” 康斯坦丁真是毁气氛的能手。 李澜暗骂两句,还是心疼自己的钱包,准备去化妆间换下衣服再和大家一起热闹。 她还没走到化妆间,就见布兰彻急匆匆的朝她跑过来,嘴里叫着“赫本”。 “怎么了?” 李澜还没等到布兰彻的回答,就等到了她家男朋友——阿尔弗雷德从她的化妆间走出来。 “洛克菲勒先生来了。” 布兰彻喃喃道,然后她看了两人一眼,蹑手蹑脚的遁走了,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第44章 佳宾礼酿 纽约,名角影片公司的会议室内,十几个人围绕圆桌而坐,就公司新一期的发行计划展开讨论,这些人都称得上公司的元老,曾经并将继续为公司的发展壮大呕心沥血,他们的意见阿道夫·楚克尔也要考虑一二。 今天这场会议已经持续了一上午,这在公司是十分罕见的,正如楚克尔十分相信他属下和员工的办事能力,他们对执行他的英明决策也毫不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对于楚克尔提案中的不合理之处,他们从不妥协,含糊应对。 比如关于独家代理《南方北方》的全国发行权。 名角影片公司经常接受其它公司或是个人名义的发行委托,无论是电影还是唱片,公司都秉持着少而精的原则,更不用说最高规格的独家发行权,公司只在两年前做过类似的举动,那就是买断了法国电影《伊丽莎白女王》在美放映的版权。 所以对阿道夫·楚克尔提出独家代理《南方北方》的发行,公司管理层的第一反应就是质疑其必要性,独家发行权——花费更多的资金,賭更丰厚的回报,其中巨大风险一力承担。 “老板,您这项决议的风险远远超过预期,您并不能像我们证明它能给公司带来理想的利润,相反的是,我们一致认为它会是个失败的投资案例。” 说话的人是名角影片公司的营销部经理,也是楚克尔最倚重的属下之一,他用红色的记号笔把文件上的“两美元票价”重重勾出,并举起来让在场所有人看个清楚。 “这是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我不知道大卫·康斯坦丁脑袋里想的什么,但他绝对疯了。” 这位经理的话引得会议中的大部分人点头称是,剩下的人则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最前面的阿道夫·楚克尔,希望他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克尔敲敲桌子,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 “原因一,大卫·康斯坦丁的价值。” 大卫·康斯坦丁称不上美国电影的启蒙式人物,但他对美国电影的贡献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他与比尔·福特、恩斯·塞纳特并称为美国“导演三杰”,无论是摄影技术还是票房号召力,都是圈里最顶尖的,《南方北方》是他回归独立导演的首部作品,可谓是万众关注。 “原因二,李·赫本的潜力。” 李·赫本戏剧表演出身,《徒劳无功》把这位极具表演天赋的女演员展现在观众面前,然后她投身大银幕,第一次接拍的电影就是康斯坦丁的《伯修利亚女王》,也是这部电影和《名利场》的宣传使得她的名气急速攀升,可以说她是美国当今最红的电影演员之一。 楚克尔相信,《城中爱》上映后,李·赫本的国民度绝对会上升不止一个点。 “我看了康斯坦丁送过来的资料和合同,你们应该也看过了,十一万美元的投资、空前的战争场面、特殊题材以及强强联手,难道你们不相信公司会在这次合作中大赚一笔?” “可是他执意加入合同的一条——经甲方认真考虑,电影《南方北方》的票价应定为两美元,若乙方达不到甲方的要求,甲方有权收回电影的发行权,且由乙方承担全部责任和损失……太不近人情了!” “……我站老大这边。” …… 安静的会议室再一次嘈杂起来,有坚持己见的,有被楚克尔说动的,还有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楚克尔再一次敲响桌子,他神情笃定的说道:“就这样吧,一周后我带人亲自和他谈。” 康斯坦丁还不知道名角影片公司那边已经通过了楚克尔的提案,他正忙于电影的剪辑,自从吉米和杰西卡结婚后回了老家,工作室一下子少了两个剪辑师,虽然工作室对外发出了招聘告示,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因此他和仅剩的那个剪辑师承担了大部分的剪辑工作,每天忙得不开交,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待在工作室里。 直到李澜把他从工作室里提溜出来。 “还想不想复婚?刚刚结束工作不给自己放个假,回去看看老婆和女儿,小心她们又和你闹掰了。” 康斯坦丁挣扎两下,他衡量了两人的战斗力,果断摘掉手套和李澜走出了昏暗的房间。 “再说《南方北方》最早也要明年三月份上映,中间还有五个多月呢,你就是躺着剪也能剪完,真不知道你着什么急。” “已经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对了,你不陪着男朋友,找我干什么?” 李澜无力的问道:“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康斯坦丁摸摸脑袋,试探的回道:“十月二十九?” “……往后错两天。” “老天,你今天要去法国!” “谢天谢地,你还记得这个日子,而不是回答我‘今天是万圣节前夕,节日快乐’,不然我会十分尴尬。” 李澜没好气的说道,她早就把她离开的日子告诉康斯坦丁了,考虑到他忙起来忘了时间,还特意说明她不需要他送行,结果他异常坚持,宣称如果她不通知他就走了,他立马和她绝交。 为了不被绝交,她辛辛苦苦的把人从工作室里挖出来,她容易嘛。 “洛克菲勒先生呢?” “他正在车上等我们。” 康斯坦丁还想追问下去,李澜已经杀气腾腾的走在前面,高跟鞋根与石板碰撞,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巷子里,康斯坦丁毫不怀疑,若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那尖细的利器应该会落到他的脚背上。 出来巷子是一条康庄大道,李澜口中的汽车正停在道边,康斯坦丁一眼看到了阿尔弗雷德·洛克菲勒,他坐在汽车的后座,友好的朝他们打招呼。 在李澜坐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身边后,康斯坦丁撇撇嘴,坐到了司机旁边。 阿尔弗雷德是在一周之前来到洛杉矶的,当时《南方北方》刚刚杀青,演员们身上的戏服还没换呢,他就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摄影棚,尤其在他说出他要请大家去比特摩尔千禧酒店吃饭。 比特摩尔千禧酒店位于洛杉矶市中心,是洛杉矶唯三家四星级酒店里的一家,比其豪华客房更吸引消费者光顾的是酒店的餐厅——武吉士街的小酒馆。 种类齐全的啤酒、黄金蔬菜卷、山羊奶酪、西兰花通心粉、墨西哥玉米饼、鱼骨汤…… 康斯坦丁回味起那天品尝到的顶级美食,不由得吞起了口水。 “我听见了。” 李澜的揶揄从后面传到康斯坦丁的耳朵里,他转过头,不甘示弱的回击道:“别否认,那天你吃的最多。” “是这样,我这个做男朋友的都被吓到了。” 李澜一呆,阿尔弗雷德竟然不站在她这边,岂有此理! “反正我吃不胖,康斯坦丁你可没有我这样的好体质,你该管管你的肚腩了。” 然后她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威胁的说道:“我还真想吃成个大胖子,最好有二三百斤,这样你再惹我生气,哼哼……压死你!” 阿尔弗雷德沉默,二三百斤的澜澜,那样的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前座的康斯坦丁则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 接下来的几小时,就在李澜和康斯坦丁的互相拆台、阿尔弗雷德的随声附和中过去了,离别的哀愁也被三人的欢声笑语稍稍驱散,这样的好气氛等汽车停到了洛杉矶港的入口戛然而止。 以科林·莫里斯为首的工作团队和以保镖a为首的黑西装团已经在码头等候多时。 “船快开了,你注意时间。” 科林·莫里斯走上前道,他对阿尔弗雷德和康斯坦丁点头示意,然后接过李澜的行李箱带着他的人率先上船了。 “一路顺风,电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在外面万事小心。” 康斯坦丁拍拍李澜的肩膀,走到了远处,给即将离别的情侣留下一方私语空间。 李澜看着阿尔弗雷德,她抬手抚平他眉间的纠结,宽慰道:“我有沃斯照料,你放心。” 阿尔弗雷德把人搂到怀里,他有千言万语想说给她听,可到了嘴边,只有短短一句“记得给我写信”。 李澜“嗯”了一声,然后她离开了他的怀抱,胳膊搭着他的肩膀,踮脚吻到了他的侧脸。 “我会想你的,再见。” 话落,她在阿尔弗雷德难舍的目光中走向了不远处的邮轮,保镖a先向他的老板打了个手势,也跟在李澜身后一起离开了。 阿尔弗雷德看着李澜窈窕的背影,她远去,她走上舷梯,她在舱门前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她走进了轮船,叫他再不见她的芳踪。 “离别并不仅仅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阿尔弗雷德看向康斯坦丁,对他下面的话表示出了一定的期待之情,谁知康斯坦丁迎着他期待的目光道:“走吧,我饿了。” “……我请你吃饭。” “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去哪家餐厅?” …… 太阳东升西落,深情人总有重逢之时,所以说离别并不仅仅是一件坏事,不是吗? 第45章 激情海岸 伴随着悠扬的汽笛声,“玛丽皇后号”邮轮驶离了洛杉矶港,在夕阳的照耀下,那巨大的白色船身镀上一层橘红色,分外好看,可惜能欣赏到这幅美景的人都在船舱里准备以自己的方式庆祝旅程第一夜。 玛丽皇后号隶属于英国卡纳德公司,是全球第二大邮轮,与白星公司的泰坦尼克号并称为“行走在太平洋上的两颗明珠”,船上有七个餐厅和酒吧、一个咖啡厅,一个游泳池、一个赌场、一个舞池和一个天象馆,总而言之,你想要的大部分娱乐活动都能在这艘邮轮上找到,哪怕你心血来潮想欣赏一下白孔雀的风姿——没错,船上还有一个小型珍稀动物园。 布兰彻少女心爆棚,拉着保镖a去看白孔雀了,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做,唯独李澜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后她拿着一本书走到了客房外面的阳台,这里有一组舒适柔软的沙发,供客人小憩或是欣赏海景。 虽说玛丽皇后号这个级别的邮轮十分平稳,但海面不比陆地,李澜看了一会书就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她不勉强自己,随手把书扔到一边,起身走到了栏杆旁。 也许是追求最佳客户体验,邮轮特意把阳台做成了凸出式,所以李澜收回远眺的目光打算回客房时,她轻而易举的看见了与她相隔不远的阳台上站着的男人的面孔。 李澜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看了又看,终于确定了那个男人的身份——真的是查尔斯·莱德! “嘿!大画家,你在画什么?” 查尔斯手中画笔一颤,涂抹在纸上的油彩糊成刺眼的一团,他不悦的抬起头看向打扰他画画的人,下一秒,他的神情只剩下全然的喜悦,他挥挥手兴奋的说道:“赫本小姐,晚上好。” 李澜抿唇一笑,能在船上见到查尔斯·莱德也算两人有缘分,她有意和他聊聊,不过阳台不是个合适的地方,于是她比划出喝咖啡的动作,查尔斯心领神会,回了个“ok”手势。 李澜先查尔斯一步到了咖啡厅,她和侍应生刚说上话,查尔斯也到了。 “麻烦给我一杯拿铁,少加一点奶,查尔斯,你要喝什么?” 查尔斯·莱德略一沉吟,最后和侍应生要了一杯蓝山。 “其实我不大喝的惯这种高档饮料,我更喜欢劣质啤酒,苦涩而刺激,如果能搭配黑面包那就再合适不过了,希望赫本小姐不会取笑我的烂俗格调。” 李澜被查尔斯的自嘲逗笑了,没想到两年过去,面前的男人虽然套上了文质彬彬的西装,可骨子里的某些东西依然顽固的存在着。 “我当然不会取笑你,艺术家嘛,总有一些外人不能理解的生活方式。” 查尔斯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看得出来他为李澜的赞赏深感自豪,然后他好奇的问道:“赫本小姐是去英国吗?” 李澜摇摇头道:“我要去巴黎。” “太好了,我也去巴黎!” 查尔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稍稍平复心情道:“我接到迪朗·吕埃尔画廊的邀请,去那边举行画展。” 李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她不太关心艺术界的事情,但也听说过巴黎这家画廊的名字,据说是法国最好也是欧洲最好的画廊之一,没想到格林尼治村一别,查尔斯混得越发好了。 “你什么时候的画展,如果有时间我也去捧一下场。” 查尔斯略带些羞赧的说道:“具体时间未定,吕埃尔说要和我面谈,不过今晚邮轮上有我部分新画作的展览,作为宴会的一部分。” “我十分期待。” …… 两人中间又续了一杯咖啡,如果不是布兰彻找过来,他们差点错过了晚宴,布兰彻之前和查尔斯见过,和他简单打过招呼便要带李澜回去。 “查尔斯,我们先走了,待会儿再见。” 查尔斯目送两位年轻女士离开了咖啡厅,低头饮尽杯里的咖啡,叫来侍应生买单后也跟着走了。 天边最后一缕余晖消失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黑暗来临,明亮的灯光升起,真正的狂欢即将开始。 玛丽皇后号作为当世的顶级邮轮,自然有其它邮轮没有的特色项目,就在今晚——旅程第一夜,玛丽皇后号按照惯例举行了“荣耀宴会”。 所谓“荣耀宴会”,一开始只是一个讽刺称呼。 玛丽皇后号首航的时候,同泰坦尼克号一样,满载着有钱乘客,但这不代表船上没有下层人,一位记者也在船上,他记录下来这趟旅程的所见所闻。 头等舱的客人大鱼大肉,享受着美酒和音乐,谈论的是政治、艺术;而乘坐底舱的平民大众窝在昏暗的房间里,面黄肌瘦,目光呆滞,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这位记者回国后发表了一篇指责残酷的贫富差距的文章,在社会上产生了广泛影响,从那以后,人们就把玛丽皇后号上富人们举办的宴会称为“荣耀宴会”。 但不久后事情发生了转机,卡纳德公司高层为挽救声誉,策划了一个“荣耀宴会”方案,即玛丽皇后号每次航行的第一天晚上,五层以下的客人可以享受到食物自取、酒水免费的服务,五层以上——包括五、六、七层的客人可以参加邮轮特意举行的晚宴,并随时有意想不到的嘉宾莅临。 比如今晚的嘉宾——查尔斯·莱德,纽约画派的新生代,美国最炽手可热的青年画家。 “他以印象派的风景画闻名,英国艺术家查尔斯·莱德在纽约掀起了一场风暴,拥有一副莱德的画已成为当下所有东海岸体面富豪的梦想。” “……我不能靠画画过活,但我知道我喜欢什么,色彩丰富、好看和明亮。” “我从你画中的丛林看到了譬喻,隐晦的掩饰着你对‘文明本质上是混乱’的看法……” …… 查尔斯·莱德努力应酬着四周不断涌上来找他搭话的男男女女,他不喜欢和这些傲气的上层人打交道,因为他们的思想境界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他向上帝发誓,他从来没有认为过‘文明的本质是混乱’。 “莱德,再坚持一下,现在你是在文明社会而不是在深山丛林中。” 这是他的经济人——朱丽叶·琼斯,他目前取得的成就离不开她的辛苦经营。 查尔斯又陪着这些未来的主顾们聊了一会儿,终于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倚在门框上点燃了一支烟,神情低落。 他的缪斯今晚没有出现,他满腔的炫耀之情也失去了倾泻之处。 就在查尔斯·莱德沉浸于巨大的失望时,另一边的入口骚动起来,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他刚才还心心念念的赫本小姐出现在那里,风姿绰约。 他主动忽略了她身边碍眼的中年男人。 李澜和科林·莫里斯走在一起,船上有不少认识她的人,纷纷和她打招呼,她得体而有礼貌的应付过去,目光巡视全场,试图找到查尔斯。 “赫本小姐,您还记得我吗?” 朱丽叶·琼斯走到李澜面前,脸上露出故人重逢的喜悦表情。 李澜盯着这位漂亮小姐,费尽功夫,终于把她从久远的记忆中挖掘了出来,她惊讶的说道:“你是查尔斯救下的那个女孩,两年过去,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我还欠您一句感谢话呢,是您……” “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查尔斯也走了过来,他环着朱丽叶的肩膀道:“你当初为我解围才使我们后来的交往有了可能,我看了你的《徒劳无功》,最大的感触就是幸好朱丽叶的父亲不像简的父亲那样冥顽不灵。” “恭喜你们,结婚的时候请务必通知我,我为你们备上一份礼物。” 李澜由衷的说道,她没有兴趣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不过想必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能有现在的结局她乐于给出祝福。 朱丽叶依偎着查尔斯幸福一笑,查尔斯则一挥手臂,邀请李澜近距离欣赏他的画作。 查尔斯今晚展出的画作皆属于“丛林系列”,这一系列的所有画作将在迪朗·吕埃尔画廊展出,并进行公开拍卖,也可以说,今晚在玛丽皇后号上的小型画展是一场预热。 “我鉴赏水平一般,但看得出来,比起半年前你在雪松酒吧展出的作品,你现在的画功更上一层楼了。”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李澜一愣,看着查尔斯确认的说道:“你要现在为我画画?” “你介意肖像画吗?” 查尔斯紧张的问道,他盯着李澜的眼睛,面上露出哀求的神色来。 李澜沉默片刻,迟疑的问道:“……*?” 查尔斯惊得差点蹦起来,他嘴里反复的嘟囔着“怎么可能”,好似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李澜旁观查尔斯炸毛的表现,莫名有些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点点头答应了他为她画画的请求。 此时李澜不知道,她这一生都没能拿到查尔斯给她画的肖像画,因为他总有不满意的地方,画完一幅撕毁一幅,直到李澜离世,他才像顿悟般把他心目中的缪斯画了出来,并取名“世界情人”——被后人誉为“前二十世纪最完美的女性肖像画”。 第46章 罗伯罗伊 玛丽皇后号一共有六层,一、二、三层为客舱统舱,四层为客舱二等舱,顶端的六层为客舱一等舱,而五层作为邮轮的服务舱,集中分布着船上大部分的服务场所。 一等、二等舱的有钱人正在服务舱享受着邮轮特意给他们准备的宴会,而他们的贴身仆人也暂时获得了清闲,纷纷下到四层享用他们的晚餐。 巴恩斯和梅布尔·沃森推开门走了进来,巴恩斯看见房间里热闹的景象,惊讶的向旁边正说笑的两个男人求证道:“先生们,这是头等舱仆人用餐的地方吗?” “怎么?二等舱会有这么多的仆人?” 巴恩斯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说话。 回答了他问题的那男人用略带挑衅的语气问道:“请问你家主人是哪位?” “我是曼顿伯爵的贴身男仆,这位是沃森小姐。” 梅布尔·沃森点头示意:“我是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 “嘿,沃森小姐!我是罗伯特·爱舍,露丝伯爵夫人的女仆。” 原本背对他们和其他人聊天的一位年轻姑娘转过身来,她看着梅布尔·沃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沃森略微思索,很快反应过来道:“噢,我们在德文郡公爵夫人那里见过。” “没错。” 沃森和罗伯特·爱舍说起话来,而巴恩斯从她们身边走开,他注意到前面站着一位落单的女士,于是他上前和她打招呼,然后他知道了她的姓名——安妮·伯莎。 巴恩斯好奇地问道:“那……你又是随谁来的?” “吉布森小姐。” “她独自旅行吗?” “才不是!她随百万富翁霍克利先生同行。” “……我懂了。” 安妮听明白他语气里的暧昧,不悦的说道:“我看不见得。” 巴恩斯刚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不成想沃森走过来插了一句话:“他可能不懂,但我清楚得很。” “失陪了。” 巴恩斯拉着沃森走到另一边,苦口婆心的劝说:“咱们别一上来就跟人闹僵,你勉强凑合一下,最多两周时间。” 沃森撇撇嘴,不屑的说道:“巴恩斯先生,你我心知肚明,我不像你在道德上那么‘宽容’,我有道德标准,而你没有,这就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巴恩斯还想和她说两句,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咳咳,各位,请入座用晚餐。” 说话的女孩名叫伊娃,卡纳德公司的员工,负责照看头等舱的贴身女仆和男仆,另外她还负责几个二等舱客舱。 “打扰一下——” 沃森从人群中站出来,皱着眉头问道:“我们都受雇于英格兰和苏格兰家庭,可以共用一桌吗?” 伊娃耸耸肩,满不在乎的答道:“悉听尊便。” “做个美国人虽不招待见,但是我们有些人倒觉得自在——相较于某类‘矜持国民’而言。” “深表同感。” 巴恩斯最早搭话的那两个男人从沃森旁边走过,明为私人谈话,可他们说话的声音大的谁都能听清楚,沃森握紧了拳头,巴恩斯按住她的胳膊道:“亲爱的,我们该用晚餐了。” 沃森轻呼一口气,点了点头。 用过一顿暗流涌动的晚餐,楼上的宴会仍然没有结束,楼下的仆人们只好继续呆在房间里等待。 安妮坐在沙发上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不远处沃森和爱舍看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嘴里时不时泄露出夸张的笑声,过了一会儿,沃森走上前问道:“伯莎小姐,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玩个游戏什么的?” “不用了,谢谢你的要求,但我更想读书。” “你读的什么书?” 沃森一边询问,一边趁她不备把书抢了过来,掀到了扉页。 “《伊索寓言》?真想不到,你竟然会看这种幼稚的童话书!” “你能还给我吗?” 安妮想拿回自己的书,谁知道沃森挥手把书扔给了爱舍。 爱舍跑得远远的,甚至跑到了椅子上,她举着书大声念道:“‘给我亲爱的小安妮,希望这些榜样能成为你一生中力量的源泉,爱你的爸爸,1891年圣诞节留’,哇哦~” 安妮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哀求爱舍道:“求求你了,求求你把书还给我。” “够了!” 一直坐在角落沙发上闭眼小憩的南茜大声喝斥道,她走过来一把把爱舍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拿过书还给了安妮。 安妮激动地连声道谢,沃森则冷笑一声道:“她可是□□的女仆——比□□还下贱,你确定为这种人出头?” “你说谁是□□!” 安妮气得眼睛都红了,要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她,她早就给那个可恶的女人一巴掌。 南茜眯了眯眼睛,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的主人——桃乐西·吉布森,电影演员,下贱的女人!” “啪!” 沃森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庞,她恶狠狠的盯着南茜,好像要生吞活剥了她。 南茜满不在乎的一笑,她指了指门口道:“我听到宴会结束的声响了,现在你大可以找你的主人哭诉,都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人,我相信曼顿伯爵夫人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说完这句话,南茜离开了房间,沃森看着她潇洒的背影,神色一狠,也跟着离开了,懵逼的巴恩斯赶紧追了上去,安妮紧随其后。 房间里剩下的男女仆人们面面相觑,知道这件事闹大发了,也赶紧去找自己的主人报备了。 李澜和霍克利先生走在一起,他们是在宴会上碰到的,她没想到除了查尔斯和朱丽叶,霍克利先生竟然也在船上,两人自洛杉矶港一别后就再没见过面,但对于他的恩情,她没齿难忘。 “吉布森小姐是一位十分出色的歌手和演员,可惜之前我们没有机会结识,能在玛丽皇后号上相遇,我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桃乐西·吉布森挽着霍克利先生的手臂,谦虚地说道:“赫本小姐太客气了,你是霍克利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小姐。” 南茜来到李澜的身边,低声叫道。 李澜一见她神色,就知道她有事找她,和同行的客人们打了个招呼,她带着南茜走到一个僻静地方。 南茜把楼下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原原本本,不掺杂半分私人感情。 听完事情的经过,李澜微微一笑,她拍拍南茜的肩膀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我也说你一句,对方可是有帮手的,下次你再干这种事最好还是带着小a。” 南茜受教的点了点头。 李澜带着南茜回到了走廊,没走两步,对面气势汹汹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就是梅布尔·沃森的女主人……曼顿伯爵夫人。 “赫本小姐,你的女仆打伤了我的女仆,我需要一个交代。” 李澜的目光落到她旁边的女孩脸上,掌痕清晰可见,她啧了一声气愤的说道:“好好一个年轻姑娘怎么被打成这幅模样,太过分了!” 曼顿伯爵夫人不满的说道:“你不要装糊涂。” “南茜,你当时应该再打一巴掌,现在这张不对称的脸,我看得难受。” 走廊里顿时安静下来,谁也没想到,李澜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 “想以多欺少吗?” 霍克利先生一行人折返回来,安妮把事情的全过程告诉了他们,尤其听到沃森骂桃乐西·吉布森使用的那些肮脏字眼,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起来。 “夫人,关于您的女仆对我恋人的冒犯,还请你给我们个交代。” 霍克利先生神情冰冷,一副“不给他个满意交代,这事绝对没完”的架势。 李澜盯着沃森,看见她躲闪的眼光便知道她向她的主人隐瞒了部分真相,于是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曼顿伯爵家的仆人好生奇怪,比他们的主人还自傲,敏感的像流亡皇帝。” 曼顿伯爵夫人的脸色五彩纷呈,张了张嘴愣是半句话也没说出来。 “抱歉,打扰大家的雅兴了,我得去看看我可怜的宝贝被关在哪儿。” 发现这边对峙,在外面围观了大半场的拉什顿夫人突然插口道,她已五十四岁,比在场所有人的年纪都要大。 拉什顿先生解释道:“她的哈巴狗苏珊,旅行时宠物得待在笼子里。” “噢,该死,我们竟然挡住您的路了,作为补偿,拉什顿夫人,请你一定允许我们帮你找到苏珊。” 拉什顿夫人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女士,那再好不过了。” 一群人从曼顿伯爵夫人身边走过,统统无视掉了她那利箭般的目光。 李澜走在最后,迎面遇到了曼顿伯爵,在曼顿伯爵夫人的错愕中,她停在了她丈夫的面前道:“曼顿伯爵,曼顿家族是英国有名的政治世家,我听说你有意竞争内阁首相……恕我直言,您夫人的表现实在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就这样,祝晚好。” 李澜渐行渐远,身后曼顿伯爵铁青着脸,狠狠瞪了他的妻子一眼。 47.绿色蚱蜢 “看着我,头部和肩膀不要动,放松……” 在查尔斯的指挥下,李澜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姿势,一次又一次,直到他满意为止。 “……就这样,很好。” 查尔斯微微曲身,他一手拿着调色板,一手拿着画笔,胸有成竹的在面前的亚麻画布上勾勒、涂抹,都说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最帅,此时查尔斯就给了李澜这样的感觉——一种非凡自信的魅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澜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其它东西了,光是维持同一姿势就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她今天才知道为一名画家做模特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又过了一会儿,她忍无可忍的问道:“我可以动了吗?” “马上。” 然后,她又等了一个多小时。 “好了。” 终于解放了!李澜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恨不得躺到天荒地老。 查尔斯看着她,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你和曼顿伯爵夫人发生了口角,怎么回事?” 昨晚朱丽叶身体不适,他陪着她早早回了舱房休息,不是很清楚后来发生的事,还是今天用早餐的时候听到临桌客人聊天,他才知道宴会结束后李澜和曼顿伯爵夫人吵起来了。 李澜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面对查尔斯的疑问,她只是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的说道:“和一个经常把‘高低贵贱’挂在嘴边的老女人交恶,你说因为什么。” 查尔斯了然的点点头,他也和曼顿伯爵夫人打过交道,那个女人确实不好对付。 “不谈那些扫兴的事了,我可以看看画吗?” 查尔斯耸耸肩,做出欢迎的姿态道:“乐意至极。” 李澜走到他身边,当她的目光落到画上,她的脸上很快浮现出混合着惊奇和赞叹的微妙表情。 “这是……我吗?” 黑裙女人斜靠着软椅,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扶着被耳边的玫瑰花衬托的越发娇艳的脸蛋,她的眼睛直视前方,仿佛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噙起一抹柔和的微笑——有股莫名的感染力,叫人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她笑起来。 “我喜欢你今天穿的这条裙子。” “它太长了,我随时都在担心自己被它绊倒。” 李澜微微抱怨道,然后她提着裙摆在房间里四处走动起来,查尔斯的房间和她的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在细节处相差甚远,她柜上和抽屉里摆的是梳妆镜和各种化妆品,而他摆的更多的是颜料和他的一些练习画作。 “这是什么?” 李澜瞥到书桌上被一支钢笔压着的纸张,不,应该说是宣传页,她缓缓读出了上面的文字:“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船长给我的,邀我参加新教的礼拜仪式。” “你在和我开玩笑?” 李澜盯着查尔斯,诧异地问道:“我记得你并不是教徒,难道是我对你的认知出问题了?” 查尔斯冲她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不,亲爱的,你要明白我随时都可以是教徒。” “那我也去看看吧。” “主会惩罚你的。” “我想仁慈的上帝不会因为我这点好奇心而发怒。” “要是上帝是《旧约》里的上帝呢?” “……我得冒这个险了。” “冒什么险?” 布兰彻走进来随口问道,她和南茜一直待在外面的小客厅,听到隔壁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就猜到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事,说出来和我们分享一下。” “没什么,查尔斯给我讲了一个笑话而已。” 李澜轻轻把话题带了过去,然后她苦恼的盯着查尔斯道:“你不准备把画给我吗?” 查尔斯正专心看着自己新出炉的作品,听到李澜的问话,他头也没抬的答道:“先放我这儿,我再琢磨一下,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那我们先走了,周日见。” “周日见。” 从查尔斯的舱房出来后,布兰彻疑惑的问道:“赫本,你为什么要说‘周日见’?” “你应该对做礼拜不感兴趣——” 李澜的目光转向了南茜,微微一笑道:“南茜,你和我去吧。” “我的荣幸。” 玛丽皇后号海上航行的第六天,船上乘客迎来了做礼拜的日子,教堂设在顶层,对于李澜来说,这点很好的保证了她不需要走多远就能抵达目的地。 “我们能进去吗?我们只是二等舱乘客。” “先生,谁都能参加礼拜仪式。” 李澜听到走在她前面那对夫妻和船员的对话,向南茜感叹道:“你看,上帝某些时候也挺可爱的。” 南茜对她家小姐时不时的抽风,表示已经习惯了。 玛丽皇后号的船长是一个很和蔼的老先生,他早早到了教堂,帮助神职人员接待前来祷告的乘客。 “赫本小姐,早安。” 李澜摘帽行礼,笑道:“早安,船长。” 告别船长后,李澜和南茜找到空闲的座位坐下,十分凑巧的是,拉什顿夫妇正坐在他们前面。 “二等舱乘客、仆人和统舱乘客都来和我们一起做礼拜,真是有失体统,我还是回客舱吧。” 这是拉什顿夫人在抱怨,李澜悄悄竖起耳朵听拉什顿先生的回答,只听他安抚的说道:“别闹,你要是不在,船长会很失望的。” “那我还是忍一会儿吧,我不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李澜突然想笑。 “你就笑吧,他们把我们安排在一起是不合适、鱼龙混杂的,他们半数都像是天主教徒。”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李澜寻声望去,果然是曼顿伯爵夫人,她正凑在丈夫耳边大吐苦水,曼顿伯爵无奈说道:“我想耶稣是不会在意的。” 前边神父已经开始念祷文,李澜收敛了心思,虽然她不信奉宗教,但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仪式很快结束了,李澜准备离开的时候,曼顿伯爵叫住了她。 “赫本小姐,介不介意和我们用下午茶,我女儿乔治安娜很喜欢你,一直想和你见一面。” 李澜迎着曼顿伯爵夫人纠结的眼神,十分愉悦的答道:“当然,下午见。” “小姐,你为什么答应了曼顿伯爵的邀请?” 舱房内,李澜坐在梳妆桌前,南茜一边帮她取下首饰,一边疑惑的问道,在她的认知中,双方存在矛盾,在没有调和前怎么可能友好的坐于一桌共进下午茶,或者其它活动。 “我们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说——” 李澜想起上午做礼拜时听到的曼顿伯爵夫妇说的话,饶有兴趣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曼顿伯爵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现在,我对他的兴趣远远超过我和他妻子的那点小矛盾。” 在李澜的满腹期待中,钟表上的指针转到了四点三十,她和南茜打过招呼就去楼下的大客厅赴约了,曼顿伯爵夫妇正在座位上聊天,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漂亮女孩,应该就是曼顿伯爵之前提到过的乔治安娜了。 “赫本小姐,下午好。” “午好,先生女士,还有美丽的乔治安娜小姐。” 乔治安娜郁闷的敲了敲桌子道:“看来我失去了期待已久的自我介绍环节,爸爸,你又坏了我的好事。” 曼顿伯爵朝李澜无奈的笑笑,他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十分宠爱,结果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听曼顿伯爵说你是我的粉丝,我为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礼物。” 李澜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放到乔治安娜面前,看见她打开后的惊讶表情,她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这太贵重了,还请你收回去。” 曼顿伯爵夫人一改先前沉默,她盯着盒子里的珍珠项链,眉头紧皱。 “就当是为我对夫人的冒犯赔罪。” 在李澜的坚持下,曼顿伯爵夫妇默许了乔治安娜收下礼物的动作。 接下来的谈话,有利益牵扯,自然顺利很多,至于他们聊的什么,只需要瞧一眼李澜和曼顿伯爵脸上各自的满意笑容,就知道大概是什么双方受益的好事了。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聊。” 李澜看了看手表,起身告辞道。 乔治安娜恋恋不舍的说道:“明天我可以找你去玩吗?我在房里快闷出病来了。” “当然,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李澜笑着应承下来,又和曼顿伯爵夫妇再次道别后,回到了舱房。 “南茜和我说你赴了曼顿伯爵的约,什么情况?” 科林·莫里斯已经在房间里等了很长时间,看见李澜进来,不等她喘口气,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能有什么事,卡洛儿祖父的事呗,她拜托给我了,我总要做点什么。” 科林·莫里斯叹了口气道:“你也发现了?早在寄给卡洛儿的信中止了一段时间又变成电报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我劝她回去看看她也不听。” “也许她在逃避,算了,等我们去了医院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六天后,玛丽皇后号驶进了南安普顿港,结束了为期十二天的海上航行。 48.第48章 李澜抵达南安普顿的时候,一洋之隔的美国正发生着两件与她休戚相关的事,一是经过长达六天的嘴炮拉锯战,康斯坦丁终于和名角影片公司谈妥各种条件, 签订了一份极其苛刻的发行协议。 至于第二件事, 就是有她参与拍摄的电影《城中爱》在全美各影院上映了。 电影《城中爱》早在筹拍之初就备受关注,由“导演三杰”之一的比尔·福特执导、原作者辛西娅亲自操刀剧本、著名演员苏菲·贝恩哈特领衔主演,后来更是发生换角风波――考虑不可抗力的因素, 女二号最终改由当红女演员李·赫本饰演,这些都成为驱使观众们走进电影院的巨大动力。 纽约人电影院是全纽约最上档次的电影院之一, 拥有五个放映厅,每个放映厅能容纳观众的数量上限为三百人, 此时一号放映厅内只参差不齐的坐着几十个人, 人数虽少,但每一个都大有来头。 二十七岁的诺曼·坎德勒也在这些人当中, 他年初接替父亲成为可口可乐公司的ceo,面临着多方面的压力,一是他年纪尚轻不足以服众,董事会的一些人经常倚老卖老, 张口闭口就是“我跟你父亲做事的那些年”, 使得坎德勒空有抱负却一直施展不开。 二是公司目前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可口可乐这种饮料像是有魔力般,自1886年被研发出来就受到人们狂热的追捧,尤其是进入二十世纪后坎德勒的父亲阿萨·坎德勒以一美元的价格面向市场售出装配特许经营权,使得可口可乐所占的市场份额日益增长,紧跟着市面上出现了许多仿冒品,什么“欢乐可乐”“可乐王”“非常可乐”等等,为了保证公司的利益,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坎德勒力排争议推出了“弧形瓶计划”。 所以诺曼·坎德勒坐在纽约人电影院观看电影《城中爱》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更何况他身边坐着的正是电影的女主角——苏菲·贝恩哈特。 银幕上打出“the end”,随着一阵整齐热烈的掌声,放映厅里的灯光刷的亮起来,台下的观众三三两两讨论起来,或是约好一起参加后面安排的活动起身离开了放映厅。 观众席第二排,贝恩哈特抚了抚裙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拿起桌上的黑色手包,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道:“坎德勒先生,有没有兴趣去喝一杯?” 坎德勒点点头,他侧身和后面的秘书交代几句,便和贝恩哈特去了影院对面的咖啡厅。 贝恩哈特年轻漂亮,坎德勒仪表不凡,两人走在一起十分登对,咖啡厅的侍应生误会两人关系,特意把他们带到了有玫瑰花的座位,贝恩哈特微愣了一下道:“是侍应生搞错了……坎德勒先生,需不需要换个位置?” 坎德勒看看屋内的环境,又扫了一眼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十分绅士的答道:“我倒不介意,只是贝恩哈特小姐职业特殊,如果你担心明天的新闻的话,我们可以到二楼去。” 贝恩哈特没有犹豫就听从了坎德勒的建议,咖啡厅二楼是一间间小包厢,安静而私密,十分适合谈一些暂时还需要避人耳目的事情,比如说可口可乐公司的广告代言。 “一周前我从经济人那里得知您的代言邀请,说实话我非常惊讶,当时我在想难道可口可乐公司要抛弃传承二十多年的墙体广告文化吗?后来我看了您传过来的资料,原来您是想打造一个新的公司形象、新一代的可口可乐,不过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找上了我?” 坎德勒看着面前美丽迷人的贝恩哈特小姐,三分钟后,直把人看的不自在了他才移开目光,给出了他的解释:“是电影的宣传画报让我找到了你们。” 贝恩哈特首先注意到了他说的“你们”,再联系他说在前面的电影宣传画报,一些一直困扰她的问题自然明白了。 能被坎德勒记挂在心上的宣传画报自有其非凡之处。 为了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进电影院,名角影片公司特地请来一位大画家为电影画了一幅画报,画报上两个身穿一样款式、一黑一白礼服的女人并肩而立,白衣女人的手臂自然垂落,左手指尖捏着一枝红艳的玫瑰,黑衣女人的手掌握住白衣女人的左手腕,似是在阻止她丢下那枝玫瑰花。 玫瑰的花瓣向下飘落,飘落的终点是一处画的十分模糊的庄园,那庄园使用的和玫瑰花瓣同样的颜料画成的,仿佛被一片血色笼罩着,再下面就是电影的名字,依旧延续了上面的红色系。 这画报可以说十分惹人眼球,名角影片公司大手笔的复印了好几万张贴向全美各个城市的书报亭、百货商场的橱窗以及市政宣传栏,在一项街头民意调查中,被问到“近几月你最期待的电影”大部分人都回答是《城中爱》。 而当问到“影响你做出选择的重要因素”时,相当一部分人提到了电影的宣传画报,直言他们是被画报上那两个女人之间的特殊气场勾引起看电影的欲望的,这部分人又以有购买力的男性群体为主。 “容我冒昧问一句,您也是被宣传画报吸引进电影院的吗?” 坎德勒听到贝恩哈特的询问,欣然点了点头道:“那张画报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探究画报上那两位美女背后的秘密,而这种奇妙的感觉促使我走进了电影院,也正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契机。” “所以,您的广告代言需要我和赫本小姐两个人,不知道她那边给了您什么答复?” 坎德勒微微一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种可亲的感觉来,他慢条斯理的答道:“唔,这原本属于保密范畴,不过贝恩哈特小姐想知道的话也无妨,我已经向cma发出了合作邀请,对方也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过赫本小姐和经纪人出差了,合同签署只能押后……贝恩哈特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贝恩哈特摇摇头,她陷于沉思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先生,请允许我考虑一下。” …… “不必考虑了,我们在伦敦待不长久,就不打扰伯爵家了。” 李澜坚定地拒绝了曼顿伯爵一家的邀请,此时他们正坐在由南安普顿开往伦敦的火车上,窗外是绵延无际的农场,一群群牛羊好奇的瞪着从它们面前驶过的巨大怪物,鼻孔里喷出一道道白色的热气来。 “两年前我坐着相向的火车离开伦敦去了纽约,两年过去,这里一点都没变啊。” 乔治安娜略带些惆怅的说道,当年父亲为了管制她的臭脾气硬把她拽上了泰坦尼克号离开了英国,她以为她对这个老旧的帝国没有多少感情,等到真正离开了她却舍不得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在美国待够父亲的任期他们才能回来……终于回来了。 曼顿伯爵目睹女儿的反应,欣慰的笑笑,可以说他在美国最满意的不是他的仕途更进一步,而是他的女儿成长为明事理的大姑娘了。 “赫本第一次来英国吧,我可以做你的向导,英国有好多好吃的、好逛的、好玩的,还有最出名的绅士们,脸正条顺!期不期待期不期待?” 曼顿伯爵欣慰的笑脸一抽,他看了抱着李澜胳膊晃了晃去的不争气女儿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调/教女儿之路任重道远啊! 乔治安娜后背一凉,狐疑的看了看她的父亲,没发现异常情况,继续缠着李澜讲她两年前的“英雄事迹”了,对了,她还执着的安利李澜去伦敦有名的花街。 正所谓不作不会死,你若作死,我便烧纸。 南安普顿距离伦敦一百四十多公里,只需一个多小时,火车就到了伦敦的柏灵顿车站。 柏灵顿车站的历史极其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1854年,作为大西部铁路在伦敦的终点站,柏灵顿车站承担着相当重要的任务和客流量。 虽然李澜拒绝了曼顿伯爵的提议,但她并没有一刀切的拒绝对方提供的其它的便利举动,比如搭顺风车,柏灵顿车站位于西伦敦的海德公园附近,虽说距离他们要去的朗廷酒店不远,但他们初至伦敦,人生地不熟的还是需要一个靠谱的当地人带路。 “赫本小姐,如果有需要尽管给我打电话,在伦敦地界我还是有一点点薄面的。” 朗廷酒店门口,曼顿伯爵把人送到后热心的嘱咐道,他眼睛扫到跟在李澜身后的一众黑衣男后,又觉得自己的嘱咐多余了些,不过心意总是送到了,多不多余就不那么重要了。 李澜点头应下来,又专门和乔治安娜说了几句话后,两行人正式告别了,李澜目送曼顿伯爵一家离开后,转身进了酒店。 “我抢到爵士的新书了!” 一个举着书的男人擦着李澜的身边跑进了酒店大堂,带起的风把李澜的头发都吹起来了,可见速度之快,李澜皱眉看着那状似疯癫的男人,不解的摇摇头,不知道什么书把好好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不管什么书,肯定不是好书。 李澜此时不会想到,就在不久后她和书的作者见面了,还有求于人家。 49.第49章 赫尔曼医院成立于1851年, 是世界上第一家致力于癌症研究与治疗的医院, 创始人威廉·赫尔曼博士人格高尚, 医术精湛,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都非常有名望。 赫尔曼医院的新院区正在建设中,老院区位于切尔西区的富勒姆路,每天接待的癌症病人数量非常可观,李澜才在大厅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有不下十批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从她面前走过,步履蹒跚,指缝里泄出的咳嗽声尤其夸张, 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李澜不喜欢医院,医院里的气味和氛围总是特别的,但没有办法,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因为她的一点喜好就搁置不管了。 “诸位,对于癌症研究, 总是没有尽头的。——1851年, 威廉·赫尔曼” 李澜百无聊赖,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创始人宣言翻来覆去的念着, 或顺序、或倒序、或乱序, 像是要念出花儿来,假如布兰彻跟在她身边,估计会陪她一起发神经,可惜布兰彻早她一步去了巴黎,南茜又是个安静的,她只好自己找乐子解闷。 小a去疏通关系了,一院之长不是那么好见的,没钱没人脉,可能连人家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弄不来,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小姐,事情办好了。” 小a从电梯上下来,走到李澜身边汇报结果,他拿了曼顿伯爵的介绍信上去,中途虽有些波折,好在事情不甚麻烦,最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1b房间是吗?” 小a点点头。 “你们自由行动,一个小时后到这里接我。” 李澜不容置疑的说道,她把手里的包交给南茜,在两人欲言又止和纠结的目光中转身上了楼梯,之所以不走速度更快的电梯,是因为电梯里的病人太多了,即使知道癌症不会传染,她也不想和他们身体贴着身体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赫尔曼医院的主楼是一栋五层建筑,院长办公室在顶层1b房间,除非有重要事情需要汇报,平时这里很少有人造访。 李澜敲响房门,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迎面就是一张摞满了文件夹的办公桌,此时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看见她进来便摘下了眼镜起身迎客。 “赫本小姐,请坐。” 李澜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男人倒了一杯绿茶放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阿瑟·赫尔曼,目前代理院长一职,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李澜取下帽子和口罩放到桌上,没碰那杯茶,开门见山道:“先生,听说赫尔曼博士生病了,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十分无礼——请问我有没有机会见您叔叔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谈谈。” 阿瑟微微摇头,神色悲切的答道:“赫本小姐的消息过时了,我叔叔他……唉,叔叔他昨晚去世了。” 昨晚?! 李澜愕然,正所谓阴差阳错,昨天下午她抵达伦敦,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也没时间看报纸上的讣告栏,没想到赫尔曼博士病的那么严重,仅仅一天之差,她还没见到人,人就去世了。 “……请您节哀。” 阿瑟叹了口气,稍稍调整情绪道:“虽然叔叔离开了,但他的精神永在,赫本小姐有事尽管开口,我能帮到的就一定会帮,叔叔在世时也一直这样教导我们。” “事情是这样的……” 李澜沉吟片刻,说明了她的来意,赫尔曼博士不在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继任者能帮她解决问题了。 卡洛儿·劳伦斯出身英国德文郡,从小父母双亡,跟随年迈的祖父生活,祖父怜惜孙女幼年失恃失怙,待她极好,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辛却也充满温情,可是天不遂人愿,卡洛儿十二岁的时候祖父病倒了,使得这个本就遭遇坎坷的小家庭顿时陷入泥淖之中。 卡洛儿带着祖父来到伦敦治病,很快花去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赫尔曼博士了解到她家的情况,主动提出减免部分费用,并放宽了卡洛儿的缴费期限。 从此卡洛儿开始拼命赚钱存钱,祖父得的是肺癌——一种当世近乎无救的疾病,但博士说她的祖父处于癌症中期,还有救治的机会,这给了卡洛儿无限的希望,她要赚很多很多钱,换回一个健康的祖父。 卡洛儿十五岁的时候被一家剧团相中饰演女主角的年少阶段,那是卡洛儿第一次接触表演,也是她第一次挣到了那么一大笔钱——足以支付祖父一个月的治疗费用,于是卡洛儿坚定了成为一名女演员的决心,至于后来她跑到美国、签到康斯坦丁的手下,那又是另一段复杂难言的故事了。 我们接着说卡洛儿和她的祖父,卡洛儿到美国后,定期向她的祖父邮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和治疗费用,祖父收到后会给她回信,通常随信而来的还有祖父的小小心意——家乡特产、一本书、女孩用的发卡或者自制的叶签、蝴蝶标本等,这样的行为无疑抚慰了一个孤身在异国他乡打拼的小女孩的心灵,也为她和美国这个花花世界的另一面筑起了一道安全的藩篱。 祖孙二人用文字交流了多长时间,就分离了多长时间,寥寥几次电话还是卡洛儿寻找各种时机才拨过去的,电话本就是个稀罕物,更别说越洋电话了,整个赫尔曼医院总共五台电话,其中只有一台是公共电话,其紧俏程度可想而知。 祖父嫌弃接个电话还要跑上跑下等来等去,特意和卡洛儿说写信就好,从此信件和偶尔的电报成为祖孙二人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几个月前我朋友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之后她收到的就只有电报了。” 那是李澜进组拍摄《南方北方》的第二个月,她和卡洛儿下戏之后准备出去喝一杯的时候,剧务举着一封电报匆匆追了上来,是卡洛儿的祖父发过来的,他在电报中说自己的病情控制的非常好,他已经征得医生的同意,准备回老家养病了。 伦敦的空气质量实在太糟糕了,卡洛儿的祖父在电报里翻来覆去的抱怨着,他想念德文郡的碧水蓝天和美丽的海岸线,而伦敦,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一条“泰晤士排污沟”。 卡洛儿被祖父有趣的遣词逗笑了,她的祖父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一件普通的事在他嘴里说出来也会有趣许多,不过对于祖父打算回老家的意愿,卡洛儿表示出了强烈的担忧,德文郡不比伦敦,那里的医疗手段太落后了。 卡洛儿正要给祖父打电话制止他的决定,她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博士建议卡洛儿同意祖父出院,伦敦的环境确实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而且以她祖父如今的治疗阶段,定时的药物治疗已经足够了。 出于对赫尔曼博士的信任和尊重,卡洛儿最终同意了祖父回老家修养。 “可是我从护士那里了解到,卡洛儿的祖父早一半年前就去世了。” 李澜美丽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嘲讽的表情来,她盯着阿萨·赫尔曼轻声问道:“贵院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朋友她祖父已经去世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我朋友在劳伦斯先生去世之后还收到了他的来信?后面的电报又是怎么回事?”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赫尔曼先生,我朋友接到您叔叔的电话后,考虑到德文郡通讯不便,两人商量好每月的汇款单填的是你们医院的名字,现在我坐在这儿,您不给我个解释吗?我想,侵吞病人治疗费用的名声并不好听吧。” 在李澜夹枪带棒的言语威胁下,阿萨终于有了反应,他苦笑着说道:“赫本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萨感觉自己就想一只被架上火烤的鸭子一样焦头烂额,他刚刚接手医院,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对于李澜的指控,如果不处理妥当,恐怕赫尔曼医院的名声会一落千丈,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赫本小姐,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最迟明天相关资料就会传到您的手上。” 既然阿萨·赫尔曼态度诚恳,李澜也收起了咄咄逼人,她留下她的地址就返回了酒店,而赫尔曼医院在她走后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调查。 阿萨头上悬着一把决定他生死的利剑,行动效率自然出奇的高,晚上九点左右,他带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来到朗廷酒店。 李澜接待了他,她拿着他带来的文件迅速翻阅着,随着时间推移,她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也越来越疑惑,直到放下最后一份文件,她看向阿萨,阿萨无奈的说道:“只有这些了,剩下的需要你去查清楚了,我还要处理医院的事,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柯南·道尔爵士。” 49.第49章 赫尔曼医院成立于1851年, 是世界上第一家致力于癌症研究与治疗的医院, 创始人威廉·赫尔曼博士人格高尚, 医术精湛,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都非常有名望。 赫尔曼医院的新院区正在建设中,老院区位于切尔西区的富勒姆路,每天接待的癌症病人数量非常可观,李澜才在大厅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有不下十批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从她面前走过,步履蹒跚,指缝里泄出的咳嗽声尤其夸张, 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李澜不喜欢医院,医院里的气味和氛围总是特别的,但没有办法,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因为她的一点喜好就搁置不管了。 “诸位,对于癌症研究, 总是没有尽头的。——1851年, 威廉·赫尔曼” 李澜百无聊赖,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创始人宣言翻来覆去的念着, 或顺序、或倒序、或乱序, 像是要念出花儿来,假如布兰彻跟在她身边,估计会陪她一起发神经,可惜布兰彻早她一步去了巴黎,南茜又是个安静的,她只好自己找乐子解闷。 小a去疏通关系了,一院之长不是那么好见的,没钱没人脉,可能连人家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弄不来,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小姐,事情办好了。” 小a从电梯上下来,走到李澜身边汇报结果,他拿了曼顿伯爵的介绍信上去,中途虽有些波折,好在事情不甚麻烦,最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1b房间是吗?” 小a点点头。 “你们自由行动,一个小时后到这里接我。” 李澜不容置疑的说道,她把手里的包交给南茜,在两人欲言又止和纠结的目光中转身上了楼梯,之所以不走速度更快的电梯,是因为电梯里的病人太多了,即使知道癌症不会传染,她也不想和他们身体贴着身体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赫尔曼医院的主楼是一栋五层建筑,院长办公室在顶层1b房间,除非有重要事情需要汇报,平时这里很少有人造访。 李澜敲响房门,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迎面就是一张摞满了文件夹的办公桌,此时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看见她进来便摘下了眼镜起身迎客。 “赫本小姐,请坐。” 李澜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男人倒了一杯绿茶放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阿瑟·赫尔曼,目前代理院长一职,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李澜取下帽子和口罩放到桌上,没碰那杯茶,开门见山道:“先生,听说赫尔曼博士生病了,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十分无礼——请问我有没有机会见您叔叔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谈谈。” 阿瑟微微摇头,神色悲切的答道:“赫本小姐的消息过时了,我叔叔他……唉,叔叔他昨晚去世了。” 昨晚?! 李澜愕然,正所谓阴差阳错,昨天下午她抵达伦敦,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也没时间看报纸上的讣告栏,没想到赫尔曼博士病的那么严重,仅仅一天之差,她还没见到人,人就去世了。 “……请您节哀。” 阿瑟叹了口气,稍稍调整情绪道:“虽然叔叔离开了,但他的精神永在,赫本小姐有事尽管开口,我能帮到的就一定会帮,叔叔在世时也一直这样教导我们。” “事情是这样的……” 李澜沉吟片刻,说明了她的来意,赫尔曼博士不在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继任者能帮她解决问题了。 卡洛儿·劳伦斯出身英国德文郡,从小父母双亡,跟随年迈的祖父生活,祖父怜惜孙女幼年失恃失怙,待她极好,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辛却也充满温情,可是天不遂人愿,卡洛儿十二岁的时候祖父病倒了,使得这个本就遭遇坎坷的小家庭顿时陷入泥淖之中。 卡洛儿带着祖父来到伦敦治病,很快花去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赫尔曼博士了解到她家的情况,主动提出减免部分费用,并放宽了卡洛儿的缴费期限。 从此卡洛儿开始拼命赚钱存钱,祖父得的是肺癌——一种当世近乎无救的疾病,但博士说她的祖父处于癌症中期,还有救治的机会,这给了卡洛儿无限的希望,她要赚很多很多钱,换回一个健康的祖父。 卡洛儿十五岁的时候被一家剧团相中饰演女主角的年少阶段,那是卡洛儿第一次接触表演,也是她第一次挣到了那么一大笔钱——足以支付祖父一个月的治疗费用,于是卡洛儿坚定了成为一名女演员的决心,至于后来她跑到美国、签到康斯坦丁的手下,那又是另一段复杂难言的故事了。 我们接着说卡洛儿和她的祖父,卡洛儿到美国后,定期向她的祖父邮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和治疗费用,祖父收到后会给她回信,通常随信而来的还有祖父的小小心意——家乡特产、一本书、女孩用的发卡或者自制的叶签、蝴蝶标本等,这样的行为无疑抚慰了一个孤身在异国他乡打拼的小女孩的心灵,也为她和美国这个花花世界的另一面筑起了一道安全的藩篱。 祖孙二人用文字交流了多长时间,就分离了多长时间,寥寥几次电话还是卡洛儿寻找各种时机才拨过去的,电话本就是个稀罕物,更别说越洋电话了,整个赫尔曼医院总共五台电话,其中只有一台是公共电话,其紧俏程度可想而知。 祖父嫌弃接个电话还要跑上跑下等来等去,特意和卡洛儿说写信就好,从此信件和偶尔的电报成为祖孙二人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几个月前我朋友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之后她收到的就只有电报了。” 那是李澜进组拍摄《南方北方》的第二个月,她和卡洛儿下戏之后准备出去喝一杯的时候,剧务举着一封电报匆匆追了上来,是卡洛儿的祖父发过来的,他在电报中说自己的病情控制的非常好,他已经征得医生的同意,准备回老家养病了。 伦敦的空气质量实在太糟糕了,卡洛儿的祖父在电报里翻来覆去的抱怨着,他想念德文郡的碧水蓝天和美丽的海岸线,而伦敦,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一条“泰晤士排污沟”。 卡洛儿被祖父有趣的遣词逗笑了,她的祖父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一件普通的事在他嘴里说出来也会有趣许多,不过对于祖父打算回老家的意愿,卡洛儿表示出了强烈的担忧,德文郡不比伦敦,那里的医疗手段太落后了。 卡洛儿正要给祖父打电话制止他的决定,她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博士建议卡洛儿同意祖父出院,伦敦的环境确实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而且以她祖父如今的治疗阶段,定时的药物治疗已经足够了。 出于对赫尔曼博士的信任和尊重,卡洛儿最终同意了祖父回老家修养。 “可是我从护士那里了解到,卡洛儿的祖父早一半年前就去世了。” 李澜美丽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嘲讽的表情来,她盯着阿萨·赫尔曼轻声问道:“贵院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朋友她祖父已经去世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我朋友在劳伦斯先生去世之后还收到了他的来信?后面的电报又是怎么回事?”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赫尔曼先生,我朋友接到您叔叔的电话后,考虑到德文郡通讯不便,两人商量好每月的汇款单填的是你们医院的名字,现在我坐在这儿,您不给我个解释吗?我想,侵吞病人治疗费用的名声并不好听吧。” 在李澜夹枪带棒的言语威胁下,阿萨终于有了反应,他苦笑着说道:“赫本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萨感觉自己就想一只被架上火烤的鸭子一样焦头烂额,他刚刚接手医院,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对于李澜的指控,如果不处理妥当,恐怕赫尔曼医院的名声会一落千丈,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赫本小姐,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最迟明天相关资料就会传到您的手上。” 既然阿萨·赫尔曼态度诚恳,李澜也收起了咄咄逼人,她留下她的地址就返回了酒店,而赫尔曼医院在她走后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调查。 阿萨头上悬着一把决定他生死的利剑,行动效率自然出奇的高,晚上九点左右,他带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来到朗廷酒店。 李澜接待了他,她拿着他带来的文件迅速翻阅着,随着时间推移,她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也越来越疑惑,直到放下最后一份文件,她看向阿萨,阿萨无奈的说道:“只有这些了,剩下的需要你去查清楚了,我还要处理医院的事,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柯南·道尔爵士。” 49.第49章 赫尔曼医院成立于1851年, 是世界上第一家致力于癌症研究与治疗的医院, 创始人威廉·赫尔曼博士人格高尚, 医术精湛,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都非常有名望。 赫尔曼医院的新院区正在建设中,老院区位于切尔西区的富勒姆路,每天接待的癌症病人数量非常可观,李澜才在大厅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有不下十批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从她面前走过,步履蹒跚,指缝里泄出的咳嗽声尤其夸张, 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李澜不喜欢医院,医院里的气味和氛围总是特别的,但没有办法,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因为她的一点喜好就搁置不管了。 “诸位,对于癌症研究, 总是没有尽头的。——1851年, 威廉·赫尔曼” 李澜百无聊赖,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创始人宣言翻来覆去的念着, 或顺序、或倒序、或乱序, 像是要念出花儿来,假如布兰彻跟在她身边,估计会陪她一起发神经,可惜布兰彻早她一步去了巴黎,南茜又是个安静的,她只好自己找乐子解闷。 小a去疏通关系了,一院之长不是那么好见的,没钱没人脉,可能连人家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弄不来,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小姐,事情办好了。” 小a从电梯上下来,走到李澜身边汇报结果,他拿了曼顿伯爵的介绍信上去,中途虽有些波折,好在事情不甚麻烦,最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1b房间是吗?” 小a点点头。 “你们自由行动,一个小时后到这里接我。” 李澜不容置疑的说道,她把手里的包交给南茜,在两人欲言又止和纠结的目光中转身上了楼梯,之所以不走速度更快的电梯,是因为电梯里的病人太多了,即使知道癌症不会传染,她也不想和他们身体贴着身体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赫尔曼医院的主楼是一栋五层建筑,院长办公室在顶层1b房间,除非有重要事情需要汇报,平时这里很少有人造访。 李澜敲响房门,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迎面就是一张摞满了文件夹的办公桌,此时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看见她进来便摘下了眼镜起身迎客。 “赫本小姐,请坐。” 李澜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男人倒了一杯绿茶放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阿瑟·赫尔曼,目前代理院长一职,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李澜取下帽子和口罩放到桌上,没碰那杯茶,开门见山道:“先生,听说赫尔曼博士生病了,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十分无礼——请问我有没有机会见您叔叔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谈谈。” 阿瑟微微摇头,神色悲切的答道:“赫本小姐的消息过时了,我叔叔他……唉,叔叔他昨晚去世了。” 昨晚?! 李澜愕然,正所谓阴差阳错,昨天下午她抵达伦敦,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也没时间看报纸上的讣告栏,没想到赫尔曼博士病的那么严重,仅仅一天之差,她还没见到人,人就去世了。 “……请您节哀。” 阿瑟叹了口气,稍稍调整情绪道:“虽然叔叔离开了,但他的精神永在,赫本小姐有事尽管开口,我能帮到的就一定会帮,叔叔在世时也一直这样教导我们。” “事情是这样的……” 李澜沉吟片刻,说明了她的来意,赫尔曼博士不在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继任者能帮她解决问题了。 卡洛儿·劳伦斯出身英国德文郡,从小父母双亡,跟随年迈的祖父生活,祖父怜惜孙女幼年失恃失怙,待她极好,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辛却也充满温情,可是天不遂人愿,卡洛儿十二岁的时候祖父病倒了,使得这个本就遭遇坎坷的小家庭顿时陷入泥淖之中。 卡洛儿带着祖父来到伦敦治病,很快花去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赫尔曼博士了解到她家的情况,主动提出减免部分费用,并放宽了卡洛儿的缴费期限。 从此卡洛儿开始拼命赚钱存钱,祖父得的是肺癌——一种当世近乎无救的疾病,但博士说她的祖父处于癌症中期,还有救治的机会,这给了卡洛儿无限的希望,她要赚很多很多钱,换回一个健康的祖父。 卡洛儿十五岁的时候被一家剧团相中饰演女主角的年少阶段,那是卡洛儿第一次接触表演,也是她第一次挣到了那么一大笔钱——足以支付祖父一个月的治疗费用,于是卡洛儿坚定了成为一名女演员的决心,至于后来她跑到美国、签到康斯坦丁的手下,那又是另一段复杂难言的故事了。 我们接着说卡洛儿和她的祖父,卡洛儿到美国后,定期向她的祖父邮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和治疗费用,祖父收到后会给她回信,通常随信而来的还有祖父的小小心意——家乡特产、一本书、女孩用的发卡或者自制的叶签、蝴蝶标本等,这样的行为无疑抚慰了一个孤身在异国他乡打拼的小女孩的心灵,也为她和美国这个花花世界的另一面筑起了一道安全的藩篱。 祖孙二人用文字交流了多长时间,就分离了多长时间,寥寥几次电话还是卡洛儿寻找各种时机才拨过去的,电话本就是个稀罕物,更别说越洋电话了,整个赫尔曼医院总共五台电话,其中只有一台是公共电话,其紧俏程度可想而知。 祖父嫌弃接个电话还要跑上跑下等来等去,特意和卡洛儿说写信就好,从此信件和偶尔的电报成为祖孙二人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几个月前我朋友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之后她收到的就只有电报了。” 那是李澜进组拍摄《南方北方》的第二个月,她和卡洛儿下戏之后准备出去喝一杯的时候,剧务举着一封电报匆匆追了上来,是卡洛儿的祖父发过来的,他在电报中说自己的病情控制的非常好,他已经征得医生的同意,准备回老家养病了。 伦敦的空气质量实在太糟糕了,卡洛儿的祖父在电报里翻来覆去的抱怨着,他想念德文郡的碧水蓝天和美丽的海岸线,而伦敦,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一条“泰晤士排污沟”。 卡洛儿被祖父有趣的遣词逗笑了,她的祖父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一件普通的事在他嘴里说出来也会有趣许多,不过对于祖父打算回老家的意愿,卡洛儿表示出了强烈的担忧,德文郡不比伦敦,那里的医疗手段太落后了。 卡洛儿正要给祖父打电话制止他的决定,她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博士建议卡洛儿同意祖父出院,伦敦的环境确实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而且以她祖父如今的治疗阶段,定时的药物治疗已经足够了。 出于对赫尔曼博士的信任和尊重,卡洛儿最终同意了祖父回老家修养。 “可是我从护士那里了解到,卡洛儿的祖父早一半年前就去世了。” 李澜美丽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嘲讽的表情来,她盯着阿萨·赫尔曼轻声问道:“贵院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朋友她祖父已经去世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我朋友在劳伦斯先生去世之后还收到了他的来信?后面的电报又是怎么回事?”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赫尔曼先生,我朋友接到您叔叔的电话后,考虑到德文郡通讯不便,两人商量好每月的汇款单填的是你们医院的名字,现在我坐在这儿,您不给我个解释吗?我想,侵吞病人治疗费用的名声并不好听吧。” 在李澜夹枪带棒的言语威胁下,阿萨终于有了反应,他苦笑着说道:“赫本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萨感觉自己就想一只被架上火烤的鸭子一样焦头烂额,他刚刚接手医院,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对于李澜的指控,如果不处理妥当,恐怕赫尔曼医院的名声会一落千丈,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赫本小姐,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最迟明天相关资料就会传到您的手上。” 既然阿萨·赫尔曼态度诚恳,李澜也收起了咄咄逼人,她留下她的地址就返回了酒店,而赫尔曼医院在她走后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调查。 阿萨头上悬着一把决定他生死的利剑,行动效率自然出奇的高,晚上九点左右,他带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来到朗廷酒店。 李澜接待了他,她拿着他带来的文件迅速翻阅着,随着时间推移,她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也越来越疑惑,直到放下最后一份文件,她看向阿萨,阿萨无奈的说道:“只有这些了,剩下的需要你去查清楚了,我还要处理医院的事,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柯南·道尔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