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谋宠》 第一章 五月天,大域京都望京城东,长宁伯府。 “小姐,小姐,快穿了这新衣裳去明心堂,二老爷和沈姨娘就要回来了。”一个清秀的小丫环拿着一套粉黄的新衣匆匆走进清幽轩,欢快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打破了一轩的宁静。 这清幽轩是大域京城长宁伯府后院一个比较僻静的小院,目前只二房庶女王秀英带着丫环婆子住在里面。 长宁伯府在大域原本并不算太显赫,第一任长宁伯王衍言只是个三品的吏部侍郎。 二十年前聪慧美貌又有贤名的王府嫡长女王敏芝,及笄之年恰遇选秀,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进了宫,很快就得了皇帝的宠爱,且盛宠不衰。 短短几年不但一步步爬上了贵妃的高位,在宫中站稳了脚跟,生下了五公主李雅和四皇子李晋,还给家族带来了荣耀。 原本王家只是三品官的府第,在当时的敏贵妃诞下四皇子以后,就被皇帝加封了世袭罔替一品伯的爵位。 长房王义诚与王敏芝乃一母同胞,其父第一任长宁伯王衍言五年前因病去世,作为长子的王义诚顺理成章承了爵。 老长宁伯一生育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嫡出的有一女二子,亦即长女王敏芝,也就是当初的敏贵妃现在的敏太妃。 二子中的长子即为如今长宁伯府的长房王义诚,如今的长宁伯,官任礼部侍郎。 另一子即为三房王义浩,目前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时有在御前行走的机会。 庶出的两个儿子,以二房王义宗最有出息。 王义宗的生母原本是长宁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丫环,在老夫人刚怀上王义诚的时候由老夫人亲自开了脸抬的姨娘,只不过是个没福气的,生王义宗的时候难产去了。 王义宗虽是个庶子,因着老夫人体恤他刚出生就没有了姨娘,就将其记在了老夫人名下,也算是个半个嫡子。 比起府里其他的庶子,老夫人对王义宗这个庶子就宽和得多,也才让王义宗有机会跟着王义诚进了国子监进学。 王义宗本人也是个有本事肯用心的,知道要在伯府占一席之地就得付出比王义诚更多的艰辛。 他走的是科举之路,最后高中二榜进士入了仕途。 不像四房那个同样庶出的弟弟,就算他的姨娘在老伯爷面前得了宠,也只能在族学里进学,最后都不曾出仕,如今只是管着伯府的庶务。 王义宗是八年前中的进士,在翰林院任了五年职,短短几年从七品编修一路到从五品侍讲学士,三年前刚刚出孝的王义宗就得了外放的机会,去了南边的闵州府当了知州。 王义宗外放三年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因此连续三年考评得优,加上王义诚在京城的运作,总得以回京城补了个户部郎中的实缺。 虽然只是正五品的官职,不过除了不如在礼部担着侍郎的长宁伯王义诚,在长宁伯府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了。 难怪二夫人林氏特地给王秀英送来了新衣,她自是要在王义宗面前当个贤惠的妻子和嫡母。 王义宗有一妻两妾,目前已有三子三女。 正妻林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和次子都是林氏所出。 长子名王子鸣,今年十二岁。 次子王子啸,比王秀英小了半岁,是在老伯爷的灵堂前得的喜信,今年四岁。 嫡女王秀婷,今年八岁。 妾室孙氏是林氏的陪嫁,在林氏怀长子时开的脸收的房,并不得王义宗的宠爱,只育有一女名王秀景,今年十岁。 另有一女一子,乃宠妾沈姨娘所出。 清幽轩住着的这位姐儿,就是王义宗与沈姨娘所出。 王秀英虽有个极得宠的姨娘,只是在王秀英的记忆里早就找不到爹爹和姨娘的影子了。 当初王义宗放外的时候,二夫人林氏以次子王子啸年幼不宜长途跋涉为名并未跟着王义宗外放,只让王义宗带着得宠的沈姨娘去了闵州,却将当时只有两岁的王秀英留在了京城。 王秀英的姨娘沈氏是王义宗从小混混手中救下的女子。 沈姨娘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祖上有些田地佃给他人收些租子,日子也还算过得富足。 父亲是个读书人,只是时运不佳,中了秀才以后再屡试不中,又不善经营使得家道中落,祖上传下的田地买了不少,最后只能靠着留下的几亩薄田以及沈姨娘母女替镇上的绣坊绣些帕子什么赚点银子,方才勉强度日。 偏偏屋漏恰逢下雨,那年家乡遭了数十年不遇的大水,地毁了房倒了,年刚十五的沈姨娘只得跟着爹娘一路逃荒来京城投亲。 却没想到还没进京城爹娘都去了,身边只有一个与沈姨娘差不多年纪的丫环护着,主仆俩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到了京城。 刚刚进京就遇到了几个小混混,见主仆二人虽然衣衫褴褛却眉目秀丽,就要抢了主仆二人卖去青楼,幸得王义宗出手相救,这才保住清白。 只是当王义宗按照沈氏手中的地址将她们送到亲戚家门前的时候,沈姨娘却傻眼了。 这里面住的压根就不是她满心期待可以收容她的亲戚,她那亲戚早两年前就已经举家外迁不知所踪。 如此一来二去的,走投无路的沈氏就进了长宁伯府给年长了差不多十岁的王义宗当了妾室。 王秀英是沈姨娘进府第二年生下的女儿,这次在外三年,沈姨娘又替王义宗生下了一个儿子,即刚刚一周岁的王子玮。 “爹和姨娘真的就要回来了?”原本正在支着下巴坐在窗前发呆的五岁女童平静地转过身来,眼睛并无一丝喜悦,用一种完全不像是五岁女童的目光看着匆忙进来催着她更衣的丫环问道。 “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这不,二夫人那里遣了明玉姐姐给姐儿送来了刚刚缝制好的新衣,让小姐换了新衣再去老夫人那里。”这丫环名冬儿,今年只有十岁,正是王秀英的贴身大丫环之一。 王秀英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奶娘和两个大丫环,奶娘杨妈妈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向林氏告了假回去养病去了,估计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另一个贴身大丫环叫秋儿,年龄要大些,今年十五岁,此时正端着洗漱的温水进屋来,见冬儿毛毛躁躁的模样不由蹙眉嗔道:“着什么急,二老爷就算要回来,最早也得巳时末才会到。这才刚刚辰时,着急巴巴的过去讨人嫌吗?快将那衣裳放去一旁,你且去领了小姐的早食回来,咱们还是先伺候着小姐洗漱用些吃食再更衣,与平日一般无二去明心堂即是。” “”冬儿张了张嘴欲要反驳,最后撇了撇嘴怏怏地去了厨房。 第二章 长宁伯老夫人是个慈和的老太太,伯府请安的规矩远不如京城其他府第那般严苛。 若非特殊的日子,都是让各房各院在自个的院子里用过早食,巳时初刻到明心堂即可。 安宁伯老夫人居住的院子自然是除了正院明耀堂以外伯府位置最佳最宽畅的院子,取名明心堂。 这明心堂靠着嫡出的大房、三房最近,离三房也不算太远。 当初沈姨娘进伯府的时候,言明自己喜静,就在伯府选了个僻静的院子,王义宗亲笔提写院名为清幽轩。 清幽轩院如其名,掩隐在一片树木和竹林之中,极是清幽雅致,只是位置着实偏了些,不但离二房的主院临墨轩有些距离,连着离老夫人的明心堂也有相当的距离。 当秋儿牵着王秀英到达明心堂的时候,离请安的巳时差不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明心堂却已是极为热闹。 伯府四房媳妇儿各自带着各房的姨娘、姐儿还有年幼的哥儿齐聚一堂。 男人们则是该上衙的上衙、该巡铺子的巡铺子、该进学的进学,没开蒙的哥儿则由着奶娘抱着来明心堂请安。 只不过这一府大大小小的女人也有十几个,加上没进学的哥儿们,快有二十个人了。 得亏这明心堂宽畅,丫环婆子奶娘们也都只是在偏厅候着,若不然还不得挤爆这明心堂的屋子。 按照惯例秋儿将王秀英送到老夫人屋前,小声叮嘱她自去林氏身后的空位置上坐下。 王秀英尚年幼,本应由着自个的姨娘领着来明心堂请安,只因她的姨娘并不在府里,而清幽轩离二房的主院临墨院又远了些,因此平日里都是由着奶娘抱着,秋儿跟着一同来明心堂请安。 只是奶娘也好,秋儿也罢,不过只是下人,按伯府的规矩是不能进屋去的。 王秀英艰难地迈开短腿跨过对她可言有些高的门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长宁伯夫人下手的林氏,尔后转身迈步准备先去老夫人面前请安。 她今日身上穿的正是林氏一早让人送去清幽轩的衣裳,嫩黄的颜色看着倒是极为鲜亮,衬得她唇红齿白,很是可人。 只是衣裳的长短肥瘦并不合身,显然并不是为王秀英量身定做的。 长宁伯府四房中,一共有七个姐儿,除了二房的二个庶女,其他的都是嫡女。 长房的两个嫡女,嫡长女名王秀颖,再有两个月就要及笄,性格温和,身上很有几分敏太妃当年的影子,因此深得长宁伯老夫人欢喜。 次女王秀珊,今年才七岁,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有几分倾城之色,只是性子有些娇纵,生生破坏了她的美貌,此刻见王秀英身上穿的,不由嗤地笑了出来。 看王秀珊脸上那鄙夷的样子,王秀英身上的这身衣裳,多半原本是府里制衣房给王秀珊做的,却不被她所喜欢,最终让林氏捡了个漏直接送到了清幽轩给王秀英。 因沈姨娘个子比较高,使得王秀英比起一般的五岁女童个儿也要高些。 可是再个高到底只有五岁,比起已经七岁的王秀珊自是不如,因此这没改过的衣裳穿在王秀英身上才会不合身。 王秀珊的嗤笑声音虽然不大,却因着大房的位置靠着老夫人极近,还是被老夫人听在耳边,精明的目光先不悦地扫了眼王秀珊,再冷冷地投向正哄着怀里幼子的林氏。 老夫人扫向王秀珊的那一眼,嘘得长宁伯夫人张氏连忙轻轻掐了王秀珊一把,总算没让王秀珊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林氏倒似无事人一般,只低着头继续哄着怀里的王子啸。 王秀英所在的二房有三个姐儿,居长的是孙姨娘所出的王秀景,今年十岁,此刻微低着头正襟危坐,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次之的是八岁的嫡女王秀婷,此刻正坐在林氏身边,满眼有些不善地盯着王秀英,那眼神让王秀英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 四房有两个女儿,都是嫡女,却都还小,大的名王秀琴,比王秀英还小几个月。 王秀英是腊月的生辰,王秀琴则是次年三月的生辰。 五年前的八月份老伯爷去世之时,王秀英和王秀琴正好都在娘肚里揣着。 四房小的那个名王秀珠,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奶娃娃。 唯有三房只有三个儿子没女儿,而且这三个儿子都是三夫人方氏所出。 老大王子尧今年十岁,老二王子奇今年八岁,最小的王子瀚也已经满六岁了。 方氏生王子瀚的时候伤了些身子,一直都在调理。 几个哥儿已经开了蒙,这个时辰大的两个该是去了书院,小的也应该在前院跟着先生读书,因此方氏身后除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就显得空落落的。 此刻见王秀英似有些害怕地想要躲闪,方氏不由笑盈盈地伸出手去向王秀英招了招:“英姐儿,来让三叔母瞧瞧。” 面对方氏伸出的手,年幼的王秀英抿了抿,一付不知所措的惊惶模样,祈求的目光投向二夫人林氏,那才是她的嫡母,只可惜林氏只一味地哄着腻在她怀里撒娇的林子啸。 王秀英抿了抿嘴,身子转向方氏,小脚丫子欲抬未抬,似要走向方氏,方氏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睛却瞄向林氏。 只不过很快王秀英却是改了主意,迈开小碎步走向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向老夫人屈膝行礼,嘴里脆生生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顿时驱散了老夫人心头的那丝不快,同时也让方氏一愣,目光深了深。 这小丫头最近似乎变聪明了,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啊。 念着今日就要回府的王义宗和沈姨娘,老夫人睨了眼三夫人方氏笑骂道:“喜欢姐儿就自个生一个去,瀚哥儿如今都六岁了,你身子也该调理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再生一个。你看看你,这付大尾巴狼的模样,可别吓着了英姐儿。” 尔后慈爱地看着王秀英,指了指林氏所在位置柔声道:“英姐儿快去你母亲那边坐下。” 虽说老夫人替王秀英解了围,可是坐在林氏身边她那嫡姐王秀婷森然的目光,还是让王秀英再次缩了缩脖子。 不过就算心里有再多的害怕,王秀英还是耷拉着个小脑袋一步一挪地移向林氏和王秀婷后面,在孙氏母女身旁的空位上乖顺地坐下。 第三章 见大家都坐了下来,老夫人晦暗不明的目光扫向林氏,林氏垂眸只当未见。 林氏是老夫人庶妹的亲生女儿,老夫人的庶妹去得早。 林氏的爹本就不是个长情的人,加之与林氏的娘本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因此林氏的娘去世不过三个月就抬了新妇进门。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加之那后娘进门以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林氏在林家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难熬。 老夫人与那庶妹在娘家的时候关系还算不错,对自幼失母的林氏多有怜惜,因此每年总有几个月将林氏接来伯府,让林氏的后娘不敢明目张胆地磋磨林氏。 这林氏虽然年幼失母,又多得后娘磋磨,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 老夫人本就怜惜林氏年幼失母,当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待之,一应嚼用几乎都是亲女王敏芝一般无二。 等到王敏芝进了宫,更是将林氏当亲女一般疼爱。 平日里也不刻意让林氏回避伯府的几位爷,于是林氏就揣摩起老夫人的意图。 猜想老夫人必定有让她进伯府当媳妇儿的意思,心中就生出了嫁给老夫人的嫡长子王义诚为宗妇的念想。 只是年幼失母的林氏自然不可能是伯府宗妇的人选,更别说两人差了六岁,因此还没等到她及笄,当时的伯府世子王义诚就与吏部尚书的嫡长孙女成了亲。 过了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林氏将目光转向伯府的嫡次子,即比她年长三岁的三爷王义浩。 此后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只要林氏来伯府,就会千方百计地制造与王义浩的偶遇。 只可惜那王义浩早就有个青梅竹马方氏,对于林氏制造出的偶遇视若罔闻,与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等到林氏及笄,老夫人与林父商议,将林氏配给了同样年长她三岁的王义宗。 林氏没想到她多年的筹划,虽然让她进了伯府的门也当上了嫡妻,夫君却只是个庶子。 林氏从小就看不上王义宗那庶子的身份,虽然平日里也是表兄表妹地处着,却从来没想过要嫁给王义宗,只是命运并没有掌握在林氏的手上,最终却偏偏成了让她最看不上眼的王义宗的妻子。 虽然林氏不敢忤逆老夫人,也不会在明面上流露出对王义宗的轻视,心里更是明白若由着后娘替她张罗亲事,断不可能比王义宗更好,可是心里还是与老夫人生出了些隔阂。 “老二家的,老二和沈姨娘在外面三年,这次回来身边又多了个玮哥儿,沈姨娘和玮哥儿的住处还有老二的书房可都收拾好了?”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喜,目光平和地看向林氏沉声问道。 虽然伯府没有分家,可是各房的事儿还是得各房的主母来安排。 林氏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不会让老夫人说道,更不会让其他三房的人看她笑话,只抬起头来状似恭顺地应道:“母亲放心,媳妇早两天已经安排下去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尔后又与伯夫人张氏说了些有关接风洗尘宴的安排以及五天后伯府宴客的安排。 接风洗尘宴就安排在今日晚间,只是伯府的家宴。 五日后的宴请,则是为王义宗回到京城以后能够尽快融入京城官场而搭桥铺路。 见张氏将诸事都安排得相当妥帖,不由称赞地看了眼张氏。 比起林氏来,大气而能干的张氏实在出色太多。 虽然张氏与老夫人没有亲戚关系,明显更得老夫人欢心。 “老二他们一路回来也是辛苦,回府后还是让他们先休整休整。大家伙就不要聚在这里等了,等晚间接风宴的时候再聚,都散了吧。颖姐儿和英姐儿且留下。”一番询问以后,老夫人脸上略显疲色,扫了眼这一屋子的人,挥手让大家都散了,最后却留下了王秀颖和王秀英。 王秀颖马上就要及笄,又与以前的四皇子如今的贤王李晋定下了亲事,只等她及笄就会成为贤王妃,因此多数的时间老夫人都会将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因此时刻老夫人点名留下王秀颖自没有人会觉得惊讶。 至于留下王秀英,大家先是一惊,尔后却也了然,毕竟今日回来的是王秀英的亲爹和姨娘。 不过二房有三个女儿,王秀英不过只是个不走眼的庶女,老夫人却只留下她一人,连嫡女王秀婷都不曾留,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秀婷离开前恶狠狠地瞥了王秀英一眼,让王秀英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一眼让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老夫人看了眼显得有些萧瑟的王秀英,眼睛似有若无地扫向王秀婷的背影,目光暗了暗。 片刻之后笑着先让王秀颖在她身旁坐下,尔后向捏着衣角无措地站在原地的王秀英招了招手,慈爱的目光让王秀英的脸色好了许多。 等到王秀英来到面前,老夫人伸手轻轻拽了拽王秀英那身不合身的衣裳,有些无奈地与进屋来伺候的贴身嬷嬷说了几句。 这位嬷嬷的男人姓许,是伯府的大管家。 王秀英自然是认识的,陪在老夫人身边已经几十年了。 许嬷嬷原本是老夫人的陪嫁丫环,等到年龄大了该放出去的时候,由老夫人作主配给了府里最年轻有为的管事,留在老夫人身边当了管事妈妈。 几年下来,夫妻俩一个成了伯府的大管家,一个成了最得老夫人信赖的管事嬷嬷。 此刻许嬷嬷得了老夫人的吩咐,亲自牵起王秀英的手,带着她出了屋,引着她去了旁边的屋子,让小丫环找来了明心堂女红最好的大丫环澄心,让她替王秀英修改身上的这身衣裳。 秋儿则被带进了老夫人的屋,半盏茶后方从屋里出来,回到王秀英面前伺候。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澄心做针线的王秀英,只抬眸看了一眼秋儿,却见秋儿有些泛红的眼眶,不由目光微闪,抿了抿嘴,转型目光继续看着澄心麻溜地针线活。 澄心的动作十分利落,没多久就将王秀英的一身衣裳改得如同原本就是给王秀英量身定做一般,再看不出一丝不合体的地方。 而此时前院也已经传来了二老爷携沈姨娘和玮哥儿已经进府的消息。 秋儿郑重谢过澄心,连忙将王秀英重新送回到老夫人那屋,此时王秀颖已然不在老夫人的屋里,只有许嬷嬷一人在屋内侍候。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王秀英,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许嬷嬷将王秀英安置在老夫人身边的榻边坐下。 第四章 大约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屋外终于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帘撩开。 王秀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美男与一个抱着幼儿的美貌女子先后进了屋。 王秀英知道,这就是狠心将年幼的她丢在京城去了外放地的爹爹和沈姨娘,沈姨娘怀里细心呵护着的自然是他们在外放地生育的幼子王子玮。 只见王义宗一撩袍袖跪倒在老夫人面前,重重叩下头去:“不孝子王义宗给母亲请安。” 他身后抱着孩子的沈姨娘也跟着缓缓跪了下去,伏身行礼:“卑妾给老夫人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给二老爷和沈姨娘看座。冷月快把玮哥儿抱过来老身看看。”老夫人稳稳坐着先受了王义宗和沈姨娘的礼方才急急道。 冷月是许嬷嬷的闺名,听得老夫人吩咐,许嬷嬷连忙上前扶起沈姨娘,笑盈盈地接过沈姨娘怀里的王子玮,抱到老夫人面前。 王子玮虽说刚满一周岁,却是个不认生的孩子,容貌上取了爹娘的优点,长得极是俊俏。 无论是到了许嬷嬷的怀里还是老夫人的怀里,都不曾哭闹,只因到了陌生的地方,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老夫人逗了会子王子玮,仿佛突然想起了安静地端坐在一旁的王秀英,慈祥地看向王秀英指了指王义宗和沈姨娘道:“英姐儿快去见过你爹和姨娘。” 王秀英坐在榻上,凭她这五岁的小身板没人帮忙还真无法下榻,许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将王秀英抱下榻来。 王秀英下了榻,对着许嬷嬷甜甜一笑,小手先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尔后一步步走向王义宗和沈姨娘,在他们面前三步远站定,低眉顺眼地屈膝行礼,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音:“女儿给爹爹请安,姨娘安好。” 王义宗只淡淡地“嗯”,尔后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沈姨娘面上则有丝动容,将王秀英拉到身边,上下粗粗略一打量,尔后满脸感激地看向老夫人道:“若不是老夫人提醒,我卑妾都没认出这就是英姐儿。这些年有劳老夫人了!” 老夫人只是笑了笑,尔后让许嬷嬷将玮哥儿还给沈姨娘,与王义宗叙起话来。 老夫人简单地问了这三年来王义宗在任上和一路回来的情况,王义宗有问必答。 在这一问一答间,看着倒也是其乐融融,母慈子孝。 王秀英微低着头紧挨着沈姨娘坐着,只用眼角悄悄打量着王义宗和沈姨娘,突然头皮一疼,却是已经回到沈姨娘怀里的王子玮见她一直没有理会他,伸出手来扯了把她的头发,小鹿般的大眼睛盯着她,见王秀英看过去,裂开无齿的小嘴笑了起来,尔后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哎呀,我得个小祖宗,快些个松开你的手。这是你五姐姐。”沈姨娘宠溺地轻轻拍了拍王子玮的小手,一边低声哄着。 老夫人睨了一眼沈姨娘,笑对着王义宗道:“你们这一路来也是辛苦,回房休息去吧。这会子婷姐儿和啸哥儿只怕都在临墨轩等着给你见礼呢。” 老夫人话音刚落,王秀英只觉得原本哄着王子玮试图让他放开她头发的沈姨娘手上动作一紧,脸色也有刹那的变化,虽然她掩饰得极好,可是王秀英头皮上传过来加剧的疼痛却在告诉她,沈姨娘内心并不平静。 从明心堂出来,王义宗看了沈姨娘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背着手率先往临墨轩而去。 沈姨娘稍愣片刻,将手上的王子玮交给奶娘抱着,看都不看王秀英一眼,更别说牵着王秀英的手,只快步跟上了王义宗。 林氏是二房的主母,沈姨娘从外面回来,这会急急地过去,想必是去给林氏请安。 王秀英眯了眯眼睛看着前面越行越远的一行人并没挪步,直到秋儿弯下腰来要抱着她跟着过去,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拒绝了秋儿,迈开小短腿慢条斯理地也往临墨轩去。 秋儿直起腰来跟着王秀英走了两步,看了看前面越走越远的王义宗和沈姨娘,再次弯下腰来劝道:“姐儿,还是让奴婢抱着你走吧,再不赶紧的,二老爷他们就走远了。” “咱们且慢慢跟着过去即是。”王秀英依然摇头,只远远跟着。 今日因王秀英不合身的衣裳,秋儿已经被老夫人训斥过,她虽然不想再惹出事儿来,可是秋儿更明白王秀英的固执,此刻也只能无奈地看着王秀英,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临墨轩而去。 王秀英似没感觉到秋儿内心的焦急,只以平常的脚步缓缓走着。 王义宗刚刚回府,以林氏对沈姨娘的不待见,今日必不会让沈姨娘踏进临墨轩,却也不会轻易就让沈姨娘离开,那么她又何必巴巴地赶去临墨轩陪沈姨娘罚站呢? 看着前方将儿子直接交给奶娘,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只一味紧跟着王义宗的脚步,此刻几乎已经与王义宗并肩而行的沈姨娘,王秀英的脸上闪过一丝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苦笑。 有过一世争强好胜却最终以惨死落幕的经历,再看到沈姨娘的作派,王秀英的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妻妾争宠而心寒,更为规避前世惨死的命运也担忧。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得是,离前世惨死那一日还有整整十二年,她总还有机会改变前世的命运。 老天让她再次回到穿越过来的那一日,她自然不能让自己再那么毫无价值地死一次。 虽说王秀英一路走得慢,可是到底只有五岁,从明心堂走到临墨轩还是让她走出了一头的汗水。 沈姨娘一行果真与前世一样被阻在临墨轩外,轩内传来的却是王秀婷和王子啸欢快的笑声。 尤其是王秀婷的笑声,犹如示威一般直刺得沈姨娘面容扭曲,手上的锦帕被她扯成了麻花。 见王秀英带着秋儿慢腾腾地过来,沈姨娘似乎找到了发泄口,上来一把揪住秋儿的耳朵,面容扭曲着,却又不得不压着声音训斥道:“你个小贱蹄子,英姐儿才多大,你就让她这么一直走过来?” 秋儿的耳朵被揪得生疼,眼泪欲掉未掉,却硬生生地忍着,什么话都没敢吱。 “姨娘快放手,快放手!怨不得秋儿,是我要自己走着过来的。”王秀英没想到沈姨娘二话不说就将气出在秋儿身上,连忙抱住沈姨娘的大腿哀求道。 “英姐儿不过才五岁,她不让抱你就不抱?摆明了就是这贱卑犯懒!”沈姨娘显然余怒未消,压根不顾王秀英的求告,依然揪着秋儿不放。 第五章 如此这般的沈姨娘令王秀英既急且气,面前的沈姨娘似乎与前世有些不同。 记忆中前世的沈姨娘,就算在林氏跟前受多大的气,至少也会忍着,并没有在临墨轩外闹出这一场。 前世的沈姨娘自认比林氏读的书多,在王义宗一向表现得温柔贤静,因此在王义宗的眼里就是个红袖添香的妙人儿,从来不曾如此失态。 这也是王秀英今日坚持不让秋儿抱她,而要自己慢慢走着过来的原因。 不过细想想,王秀英马上就释然了。 前世的时候,她是由着秋儿憋着劲一路抱着紧跟着王义宗和沈姨娘的脚步过来的,压根就没给沈姨娘出气的机会。 沈姨娘有气要出,王秀英却不能任由沈姨娘拿秋儿出气。 单单凭着秋儿和冬儿是前世那困苦的人生中不多的温暖,她也得护好秋儿,更何况这里还是临墨轩。 “是大夫,大夫说要多走走,多动动,我,我才没让秋儿抱。”王秀英将小脸用力在沈姨娘的大腿上蹭了蹭,尔后仰起头来看着沈姨娘,眼中已经汪了一汪泪水。 沈姨娘手上一顿,秋儿连忙侧了侧身,让耳朵从沈姨娘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大夫?”沈姨娘盯着王秀英蹙眉问道。 “嗯,大夫说多走走就不用吃苦苦的药。英姐儿不要吃苦苦的药。”王秀英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已说出的话显得更孩子气些,并将眉头皱成一团,作出一付害怕吃药的模样来。 秋儿缓过劲来轻声解释道:“姨娘是知道的,姐儿身子骨一向有些弱,又怕吃药,故而府里的大夫每次给姐儿请平安脉,都会让姐儿平日里多动动,强身健体,这两年姐儿已经极少喝药了。” 沈姨娘盯着王秀英看了半晌,也许这一番出气让她的心绪平静了些,总算没再找秋儿的麻烦。 这时临墨轩内也有了新的动静,林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出来传话,林氏体恤沈姨娘一路辛苦,免了她请安,让沈姨娘先回清幽轩安置休息。 午食已经吩咐下去,厨房会将午食送去清幽轩,不留他们母子女三人在临墨轩用食。 至于沈姨娘眼巴巴盼着的二老爷王义宗,理所当然留在临墨轩陪林氏和嫡女嫡子。 沈姨娘用隐晦的目光盯着临墨轩看了又看,确定正在里面享天伦之乐的王义宗不可能出来,这才一甩帕子打头回了清幽轩。 清幽轩原本就是沈姨娘自己挑的院子,可是也许这三年跟着王义宗外放,让沈姨娘长了见识,换句话说应该是大了沈姨娘的心。 如今的沈姨娘无论是心态还是眼界都与三年前不同了,加之又有了个儿子傍身,却是看不上清幽轩了。 站在清幽轩的小院子里,沈姨娘一脸嫌弃地打量着这座小小的院子,嘴唇抿成一线,显然心情极是不好。 直到在正屋坐下,拍了把桌子,对着贴身伺候的袁妈妈抱怨:“以前只有英姐儿一个孩子就算了,如今多了个玮哥儿,居然还让在清幽轩安置。伯府又不是没有大些的院子!不行,等爷过来一定得让爷重新安排个院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玮哥儿!” 袁妈妈就是沈姨娘当年带进府来的那个丫环,沈姨娘生下王秀英不久,抢在林氏之前求了王义宗将她配给了王义宗身边的大管事袁业,夫妻俩极得沈姨娘看重。 大概在外放地住得宽畅,如今再看清幽轩的确显得憋屈,袁妈妈虽然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劝阻。 王秀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听着,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做才能让沈姨娘看清形势,或者索性先让她碰得头破血流,王秀英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一直到用过午食回到属于自己的屋里躺下准备午休,王秀英看着自已的小身板,终于打定了主意,还是让沈姨娘先吃些苦头吧。 现在她不过才五岁,出言规劝沈姨娘,沈姨娘一定不会听,甚至还会更加变本加厉。 打定了主意,王秀英也就不再纠结,安心地睡了一觉,一起到未时末才被秋儿叫醒,洗漱过后问过冬儿,知道王子玮正在沈姨娘的屋里,这才带着秋儿来了清幽轩的主屋。 沈姨娘正因王义宗一直没来清幽轩而坐立不安,王秀英抿了抿嘴,自不会到她面前去讨嫌,只蹭到王子玮面前,小心翼翼地逗王子玮。 王子玮显然十分喜欢王秀英这个姐姐,虽然还不会说话,却一直咿咿呀呀对着王秀英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小儿国的话,还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的项圈指着王秀英要给她带上,逗得王秀英数次无声地抿嘴欢笑。 这个弟弟还是如前世那般可爱! 一直到申时末,沈姨娘也没能盼来王义宗,最后只得怏怏地带着王秀英,让奶娘抱着王子玮前去参加府里替王义宗安排的接风宴。 接风宴设在明心堂的花厅,席开四桌,男女各两桌,因是家宴并无外人,也就没有用屏风隔开。 平日里姨娘们是上不了桌的,今日却因沈姨娘的关系姨娘们都有了上桌的机会。 老夫人带着四房媳妇并嫡出的姐儿坐了一桌,姨娘们则带着庶出的姐儿坐了一桌。 经纬分明,嫡庶高下立现。 开席前,伯爷王义诚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端起酒杯先敬了伯府的老夫人,热热闹闹的家宴就开始了。 说热闹,倒不是伯府用餐没规矩,只不过今日大大小小的姐儿哥儿都到场,吵吵闹闹就成了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王秀英进花厅的时候,就接到了来自王秀婷挑衅的目光,原本以为今日这个接风宴中王秀婷会出什么蛾子,却一直到宴散都平平安安,倒是让王秀英长长地吁了口气。 王义宗今日自然留宿临墨轩,因此席散离开的时候,王秀婷特特地粘在王义宗身边,高傲地对着王秀英抬了抬她那精致的下巴满脸的得意。 王秀英只当没看到,只紧跟着沈姨娘,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让沈姨娘先吃些苦头,不过她还是得提防着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姨娘犯蠢,做出不可饶恕的错事带累她。 对于王秀婷这个嫡姐,王秀英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自从重生以后,王秀英就暗自发誓不会再试图挑战嫡庶底限,做出前世那种以庶压嫡的愚蠢行为。 当然她也不会任人践踏,就算只是个庶女,她也要谋得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第六章 从明心堂回清幽轩的路上,沈姨娘一路匆匆而行。 为免于秋儿再受沈姨娘训斥,这次王秀英没坚持自己走着回清幽轩,而是让秋儿抱着她。 幸好王秀英长得比较瘦,若不然秋儿还真有些跟不上沈姨娘匆忙的脚步。 一进清幽轩正屋的门,沈姨娘一甩袖子要榻上坐下,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惊得已经睡意朦胧的王子玮小嘴撇了撇,轻轻哼哭起来。 奶娘连忙轻轻拍着哄王子玮,沈姨娘眼神一厉对着奶娘怒目而视:“看个孩子都看不好,我要你何用?” 袁嬷嬷见沈姨娘那模样似是要向着奶娘发泄,先倒了杯热水给沈姨娘,尔后转向奶娘斥道:“没看见哥儿乏了吗,还不快带着哥儿下去休息?!” 王秀英知道袁嬷嬷与王子玮的奶娘有些亲戚关系,这一声喝斥不过是变相替奶娘解围罢了。 奶娘抱着王子玮连忙从正屋退出去了清幽轩的东厢房,那里是特地为玮哥儿收拾出来的。 目送奶娘离开,袁妈妈的目光从王秀英的身上扫过,转向沈姨娘见她依旧一付余怒未消的模样,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生怕她当着王秀英的面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一边替沈姨娘揉捏肩膀一边笑道:“奴婢记得姨娘带回来不少随州的小玩意,何不让春风她们找出来让姐儿挑挑,可有姐儿喜欢的?”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已经给候在屋里的春风和夏花使了眼色。 春风和夏花在沈姨娘身边伺候也有几年,与袁嬷嬷自是有着默契,连忙找出从王义宗外放地随州带回来的小玩意,一一在桌上摊开。 沈姨娘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尽头的郁气,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对着王秀英招了招手:“英姐儿快过来看看,这是姨娘专门从随州那边带来给你的,可喜欢?” 王秀英的脸上露出惊喜,看了看几乎摊了一桌的小玩意,又怯怯地看了眼沈姨娘,却并未伸手去拿。 沈姨娘的目光深了深,半晌方才伸出手来将王秀英拉到自己身旁,一会儿拿个发饰在王秀英头上比划,一会又拿个小泥人问王秀英可喜欢。 王秀英一个外表只有五岁的小萝莉,内芯却有几十岁的成年人,对面前色彩鲜艳的发饰真心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诸如憨态可掬的小泥人、琉璃小饰品之类的,却让她有说不出的喜欢。 只不过想到如今的身份和年龄,王秀英只得表示出对这个年龄该有的喜好。 当沈姨娘在她的包子头上绑上宫缎做的头花,听着袁嬷嬷和春风夏花的称赞,忽闪着大眼睛适时露出既娇羞又喜悦的神色。 最后由沈姨娘从那一堆小玩意中挑了对宫花还有一对色彩鲜艳的琉璃小挂饰并一对憨态可掬的小泥人给她,王秀英欢天喜地地接过,恭顺地谢了沈姨娘,尔后由着秋儿牵着小手回了她那位于清幽轩西厢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小屋,王秀英由着秋儿和冬儿伺候着洗漱然后在床上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王秀英在脑子里急促翻找前世的记忆,却不由冷汗淋漓。 她发现前世这个时候的记忆是极模糊的,似乎会发生些什么对清幽轩不太有利的事,却又不记得到底是何事。 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王秀英也是刚刚穿越过来,原本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现代新新人物突然来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大域,初来乍到的王秀英当时整个人懵懵的,完全不知所措。 只隐约记得沈姨娘回府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二房妻妾之间你来我往,各有胜负。 一直等到王秀英度过一段懵懂而无措的日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才开始用那些宅斗脑补各种宅斗场景,在此后的成长过程中,使尽各种手段帮沈姨娘固宠,并不择手段地抢夺本应该属于嫡姐的一切。 想得脑仁都疼,王秀英也没能忆起沈姨娘回府初期到底会出些什么事儿,不由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正在她床前踏板上为自己准备值夜寝具的秋儿不由疑惑地抬起头来:“小姐这是咋地了?” “你和冬儿都说爹爹喜欢我,可是今日爹爹几乎都没看我一眼!”王秀英嘟了嘟小嘴,看着很有几分郁结在心的模样。 “小姐这般可爱,二老爷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二老爷今日刚刚回府,要应对的人多了些,一时没能顾得过来罢了。小姐且放宽心,但等二老爷忙过这阵子。”秋儿略顿了顿,伸手替王秀英掖了掖被角,笑着哄道。 王秀英暗自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吧,就算沈姨娘今夜会犯蠢,会被林氏狠狠地打脸,依照前世的轨迹,总也不会只这一次就被打入尘埃。 就算她做不得沈姨娘的仰仗,总归还有个王子玮可让沈姨娘仰仗,只希望沈姨娘别犯太大的错。 一顿胡思乱想之后,王秀英陷入了黑甜梦乡,到底这身体的年龄尚小,她重生以后又睡着点上半枝安神香的习惯,因此半夜里清幽轩的动静她却是一丝都没有听到。 “秋儿姐姐,你昨夜没睡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当王秀英一夜无梦地睡到自然醒看到的是秋儿快赶得上熊猫的黑眼圈,不由心里一沉问道。 秋儿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利索地替王秀英穿戴起来。 见秋儿一脸不愿意多说的模样,王秀英心里更加发沉,目光沉沉地望向听到动静端了热水进来的冬儿。 冬儿年龄小些,又是个活泼藏不住话的,听到王秀英的问题,一边捻着帕子一边告诉王秀英发生的昨儿半夜的事儿,完全不顾秋儿阻止的眼神。 在冬儿一顿噼噼啪啪之后,王秀英的脸黑了。 王秀英一直都觉得沈姨娘不算个蠢笨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拢得住王义宗的人,只要看王义宗带着她在随州过了三年,沈姨娘又是怀孕又是生子,却硬是没让王义宗身边再添加一个女人。 可是偏偏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却总会做出些不明智的事儿来。 只不知这事儿出了以后,王义宗在嫡妻小妾之间到底会偏护谁? 想到前世自己和沈姨娘最终的下场,王秀英抿嘴笑了笑,笑容充满了苦涩和嘲讽。 第七章 秋儿阻不了冬儿这张快嘴,又见王秀英并无阻止之意,只得收拾好屋子,代替冬儿去厨房领早食。 秋儿虽说去得不迟,却比往常晚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方拎了个食盒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来是在厨房受了气。 冬儿见秋儿的脸色不好,赶忙闭紧了嘴巴,帮着秋儿将食盒内的早食拿出放在桌上。 却见食盒内只有一小盆清粥,几个素包子,两碟小菜。 王秀英年纪小,一顿食用得不多,可是看着面前的早食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按照份例,就算王秀英只是庶出的姐儿,早食也不应该如此寒碜,更何况她这里的吃食向来还包括她屋里贴身伺候的丫环和嬷嬷的嚼用。 冬儿张口就要说话,却被秋儿横了一眼,撇了撇嘴将到喉咙的话给吞了回去。 秋儿哄着王秀英用了些早食,然后与冬儿囫囵吞枣地将剩下的食物分食下肚,一边吩咐冬儿收拾碗筷,一边准备王秀英出门去明心堂请安的事宜。 因在厨房耽搁了些时间,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再不走可就该迟了。 今日是个阴天还有风,外面的气温偏低,秋儿给王秀英取了件淡绿色的薄披风给她披上,这才牵起王秀英的小手带着她往明心堂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与平日差不多的时间赶到了明心堂。 明心堂一如既往地热闹,只不过今日陈氏尚未出来,林氏母子女三个也还没见踪影。 当王秀英进屋的时候,屋里顿时静了两分,众人看向王秀英的目光相当复杂,有不屑、有怜惜、更多的是准备看好戏的目光。 王秀英只当不知,反正她如今不过五岁,只需用懵懂面对这一切。 目光不经地扫了眼整间屋子,王秀英抿了抿嘴,如往日一般向在场的伯母叔母福身请安,再与兄弟姐妹们见了礼,这才乖巧地在属于二房的空位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座位坐了下来,静静等候陈氏出现。 不知是因为王义宗刚刚回来,累着了林氏,还是昨夜被沈姨娘的折腾气着了,一直到陈氏出现,林氏都不见人影,只让身边的嬷嬷来向陈氏告了个假。 告假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说林氏头疼的老毛病犯了,陈氏关切地问了几句,又让身边的嬷嬷开了库房给林氏送了些滋补的药材,吩咐林氏身边的嬷嬷回去转告林氏,让她好生休息,待身子好利索了再说。 遣走林氏身边的嬷嬷,陈氏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王秀英,并没多在她身上停留,就与大家说笑起来。 “英姐儿的奶嬷嬷身子还没好利索?”王秀英一直低着头听着那些个完全没营养的话,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突然听到陈氏提高了几度的声音,不由惶然抬头看去,却见陈氏温和地看着她。 “孙女不知。”王秀英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极为羞赧地答道。 王秀英重生回来前一天,她的奶娘因感染风寒,被林氏送出府去休养,到今日已整整半月有余。 王秀英都没见过奶娘的面,她自然不知道奶娘现在的情况。 “老大家的,待会子你去看看老二家的,顺便问问英姐儿奶嬷嬷的事,若那奶嬷嬷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府当差,就另外找个嬷嬷先给英姐儿用着。”陈氏明显带着不愉,显然林氏对王秀英的疏忽让她有些不满。 张氏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却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祖母”王秀英对着陈氏呐呐叫了一声,似有话要说,却被陈氏用目光阻止沉声道:“咱们侯府的姐儿身边哪能只有两个丫环伺候着?” “我看这事儿啊,母亲别为难大嫂,也心疼心疼二嫂。这些天二嫂为了二伯他们回府,准备住的吃得用的,也是累得慌,对英姐儿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 如今她又犯了头疼症,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再替英姐儿安排嬷嬷?英姐儿的姨娘不是回府来了嘛,我看她身边有好几个嬷嬷伺候着,哪里还能少了伺候英姐儿的嬷嬷?”三太太拿着手上的帕子印了印唇,笑盈盈地说道,满脸都是替林氏心疼,替张氏分忧的神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妯娌有多么的友爱。 昨夜沈姨娘做了什么,又得了什么处罚,王秀英不相信消息一向灵通的方氏会不知道。 别说沈姨娘对王秀英没什么怜爱之心,就算有,沈姨娘如今也不会有那个心思! 因着昨夜的折腾,沈姨娘被勒令在自己的屋子里反醒,连清幽轩都不得出。 玮哥儿昨夜就被王义宗从她身边带走,交给孙姨娘代为照顾。 沈姨娘如今的心思都在争宠和儿子身上,王秀英在沈姨娘眼里算的个什么?! 虽然王秀英心里极不愿意由林氏再给她安排个嬷嬷在身边监视着,不过此时年幼的她,却只能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几个女人过招。 陈氏嗔了眼方氏道:“既然如此心疼你大嫂二嫂,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 方氏没想到陈氏会来如此一招,不由有些目瞪口呆:“母亲的意思?” 长宁伯府虽然没有分家,可一直以来都是张氏管着中馈,各房房内的事由各房自个儿管着。 若她今日接了替王秀英安排嬷嬷的事儿,就算这事儿是陈氏交给她去办的,就算她没有一点儿私心,且将事办得漂漂亮亮,依然会让林氏以为她插手二房的事儿,那么本就对她恨得牙痒痒的林氏还不得吞了她?! “你大嫂管着中馈,手上的事儿多得忙不完,你二嫂身子不利索,你四弟妹孩子还小需要照顾,也就你孩子都大了,房里也没啥事需要操心。 既有空闲就伸把手帮你大嫂二嫂一把,看看英姐儿那奶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亏待了英姐儿!”陈氏的脸上早就已经没有开始时的愠色,目光温和地看着方氏道,最后将怜惜的目光投注在王秀英身上。 陈氏的话同时让张氏和方氏都松了口气。 张氏为不需要自己去二房对林氏指手画脚而暗自欣喜。 林氏因着陈氏是她的姨母,对侯夫人张氏看似尊敬,暗地里却总是话中带刺,因此平日里张氏并不愿意与林氏多接触,更不愿意过问二房的事。 方氏则喜出望外,陈氏的意思只需她摸清王秀英奶嬷嬷杨氏的实际情况,这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儿了,只需派个人去奶嬷嬷家走一趟即可。 第七章 秋儿阻不了冬儿这张快嘴,又见王秀英并无阻止之意,只得收拾好屋子,代替冬儿去厨房领早食。 秋儿虽说去得不迟,却比往常晚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方拎了个食盒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来是在厨房受了气。 冬儿见秋儿的脸色不好,赶忙闭紧了嘴巴,帮着秋儿将食盒内的早食拿出放在桌上。 却见食盒内只有一小盆清粥,几个素包子,两碟小菜。 王秀英年纪小,一顿食用得不多,可是看着面前的早食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按照份例,就算王秀英只是庶出的姐儿,早食也不应该如此寒碜,更何况她这里的吃食向来还包括她屋里贴身伺候的丫环和嬷嬷的嚼用。 冬儿张口就要说话,却被秋儿横了一眼,撇了撇嘴将到喉咙的话给吞了回去。 秋儿哄着王秀英用了些早食,然后与冬儿囫囵吞枣地将剩下的食物分食下肚,一边吩咐冬儿收拾碗筷,一边准备王秀英出门去明心堂请安的事宜。 因在厨房耽搁了些时间,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再不走可就该迟了。 今日是个阴天还有风,外面的气温偏低,秋儿给王秀英取了件淡绿色的薄披风给她披上,这才牵起王秀英的小手带着她往明心堂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与平日差不多的时间赶到了明心堂。 明心堂一如既往地热闹,只不过今日陈氏尚未出来,林氏母子女三个也还没见踪影。 当王秀英进屋的时候,屋里顿时静了两分,众人看向王秀英的目光相当复杂,有不屑、有怜惜、更多的是准备看好戏的目光。 王秀英只当不知,反正她如今不过五岁,只需用懵懂面对这一切。 目光不经地扫了眼整间屋子,王秀英抿了抿嘴,如往日一般向在场的伯母叔母福身请安,再与兄弟姐妹们见了礼,这才乖巧地在属于二房的空位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座位坐了下来,静静等候陈氏出现。 不知是因为王义宗刚刚回来,累着了林氏,还是昨夜被沈姨娘的折腾气着了,一直到陈氏出现,林氏都不见人影,只让身边的嬷嬷来向陈氏告了个假。 告假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说林氏头疼的老毛病犯了,陈氏关切地问了几句,又让身边的嬷嬷开了库房给林氏送了些滋补的药材,吩咐林氏身边的嬷嬷回去转告林氏,让她好生休息,待身子好利索了再说。 遣走林氏身边的嬷嬷,陈氏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王秀英,并没多在她身上停留,就与大家说笑起来。 “英姐儿的奶嬷嬷身子还没好利索?”王秀英一直低着头听着那些个完全没营养的话,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突然听到陈氏提高了几度的声音,不由惶然抬头看去,却见陈氏温和地看着她。 “孙女不知。”王秀英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极为羞赧地答道。 王秀英重生回来前一天,她的奶娘因感染风寒,被林氏送出府去休养,到今日已整整半月有余。 王秀英都没见过奶娘的面,她自然不知道奶娘现在的情况。 “老大家的,待会子你去看看老二家的,顺便问问英姐儿奶嬷嬷的事,若那奶嬷嬷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府当差,就另外找个嬷嬷先给英姐儿用着。”陈氏明显带着不愉,显然林氏对王秀英的疏忽让她有些不满。 张氏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却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祖母”王秀英对着陈氏呐呐叫了一声,似有话要说,却被陈氏用目光阻止沉声道:“咱们侯府的姐儿身边哪能只有两个丫环伺候着?” “我看这事儿啊,母亲别为难大嫂,也心疼心疼二嫂。这些天二嫂为了二伯他们回府,准备住的吃得用的,也是累得慌,对英姐儿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 如今她又犯了头疼症,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再替英姐儿安排嬷嬷?英姐儿的姨娘不是回府来了嘛,我看她身边有好几个嬷嬷伺候着,哪里还能少了伺候英姐儿的嬷嬷?”三太太拿着手上的帕子印了印唇,笑盈盈地说道,满脸都是替林氏心疼,替张氏分忧的神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妯娌有多么的友爱。 昨夜沈姨娘做了什么,又得了什么处罚,王秀英不相信消息一向灵通的方氏会不知道。 别说沈姨娘对王秀英没什么怜爱之心,就算有,沈姨娘如今也不会有那个心思! 因着昨夜的折腾,沈姨娘被勒令在自己的屋子里反醒,连清幽轩都不得出。 玮哥儿昨夜就被王义宗从她身边带走,交给孙姨娘代为照顾。 沈姨娘如今的心思都在争宠和儿子身上,王秀英在沈姨娘眼里算的个什么?! 虽然王秀英心里极不愿意由林氏再给她安排个嬷嬷在身边监视着,不过此时年幼的她,却只能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几个女人过招。 陈氏嗔了眼方氏道:“既然如此心疼你大嫂二嫂,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 方氏没想到陈氏会来如此一招,不由有些目瞪口呆:“母亲的意思?” 长宁伯府虽然没有分家,可一直以来都是张氏管着中馈,各房房内的事由各房自个儿管着。 若她今日接了替王秀英安排嬷嬷的事儿,就算这事儿是陈氏交给她去办的,就算她没有一点儿私心,且将事办得漂漂亮亮,依然会让林氏以为她插手二房的事儿,那么本就对她恨得牙痒痒的林氏还不得吞了她?! “你大嫂管着中馈,手上的事儿多得忙不完,你二嫂身子不利索,你四弟妹孩子还小需要照顾,也就你孩子都大了,房里也没啥事需要操心。 既有空闲就伸把手帮你大嫂二嫂一把,看看英姐儿那奶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亏待了英姐儿!”陈氏的脸上早就已经没有开始时的愠色,目光温和地看着方氏道,最后将怜惜的目光投注在王秀英身上。 陈氏的话同时让张氏和方氏都松了口气。 张氏为不需要自己去二房对林氏指手画脚而暗自欣喜。 林氏因着陈氏是她的姨母,对侯夫人张氏看似尊敬,暗地里却总是话中带刺,因此平日里张氏并不愿意与林氏多接触,更不愿意过问二房的事。 方氏则喜出望外,陈氏的意思只需她摸清王秀英奶嬷嬷杨氏的实际情况,这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儿了,只需派个人去奶嬷嬷家走一趟即可。 第八章 屋外的人影闪了闪,陈氏看向屋外提声说道:“冷月,将人带进来!”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门帘开处,却见陈氏身边的许嬷嬷推着两个下人进了屋。 那两人一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氏面前,连声告饶:“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事不敢的!英姐儿就算是庶出的庶出,也是咱侯府的姐儿,你们两个狗奴才居然胆敢克扣她的嚼用,是谁给了你们胆子?!”陈氏一拍桌子怒斥道。 王秀英这才知道,原来是今日早食事发,眉头不由微蹙,会是谁将这事儿告到陈氏面前的呢? 冬儿、秋儿还是别的什么人? 王秀英觉得不应该是她屋里的人,冬儿虽然嘴快,没她的吩咐却也不是个会告状的人。 秋儿就更不可能了,秋儿可是一路陪着她来了明心堂,哪里有时间去向陈氏告状?! 跪倒在陈氏面前直叩头的两个婢子,王秀英却并不认得,只能疑惑地看着,静待事实的真相。 “你们是不是觉得昨夜沈姨娘得了处罚就可以让你们作贱英姐儿,就算沈姨娘犯了天大的错被赶出府去或者被仗毙,英姐儿依然还是咱侯府的姐儿,容不得你们这两个狗奴才来作贱!”陈氏继续怒斥,眼中闪过精光,寒厉的目光在屋里众人面了一一扫过。 王秀英心里极是纳罕,陈氏这是在替她撑腰?! 可她只是府里庶子的庶女,与陈氏说起来没有丝毫的血缘,值得陈氏如此大张旗鼓吗? 前世陈氏对她也算不错,却也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维护过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王秀英想不明白,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满脸怒容的陈氏,眼中却适时地流露出对陈氏的孺慕。 无论陈氏出于什么原因替她撑腰,对王秀英而言都是极好的事儿。 毕竟陈氏是长宁伯府的老封君,若她真能抱住陈氏这条粗壮的大腿,那么这一世的日子定然会顺畅许多。 王秀英的目光在王秀颖的脸上停留片刻,心里隐隐有了一丝对前路的不太成熟的想法。 有了陈氏对这两个厨房奴婢的斥责和处罚,王秀英知道虽然无法替她挡住所有明里暗里射过来的箭,至少在这间屋里人们看她的目光少了些刺,让她的心里好过些许。 相信在相当长的日子里,府里的下人也会收敛许多,至少不会再有今日早食那般的事儿发生,更不会有对出身为庶子庶女的姐儿和哥儿们明目张胆的轻视。 陈氏的确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贤妻良母,雍容大度贤良淑德,虽然王秀英的心里并不认同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可是她是打心里敬佩陈氏,因此看向陈氏那孺慕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真实。 “小姐,要不要让冬儿去看看杨妈妈到底好了没有?”在回清幽轩的路上,秋儿小声地问道。 “不用了,既然祖母将事儿交给三叔母,三叔母定然会将事儿办得妥妥的。”王秀英摇了摇头。 秋儿想了想,不由笑了。 想那方氏八面玲珑,府里老封君交待给她的事儿她哪里会办不妥帖,指不定这会儿都已经派了人去探望杨妈妈了呢! 王秀英刚进清幽轩院门,就被从正屋冲出来的一个人给吓了一跳。 慌忙侧身让开,定睛一看,却见沈姨娘鬓发零乱,发髻歪斜,眼袋青黑,哪里还有昨日的容光焕发。 王秀英微微蹙了蹙眉,呆呆地望着被秋儿挡住的沈姨娘,等待沈姨娘接下来的动作。 “姐儿,姐儿,快去求求你父亲,让玮哥儿回到姨娘身边来。”沈姨娘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秋儿,伸手拉住王秀英的小胳臂,哭得涕泪纵横。 沈姨娘用得力气极大,王秀英觉得被她握住的胳臂都要断了,疼得小脸煞白。 秋儿反身回来想要解救王秀英,可是年仅十五的秋儿哪里是已经急得快成疯魔的沈姨娘的对手,反而被沈姨娘一把推倒在地,胳臂肘着地疼得秋儿差点昏厥过去。 秋儿疼得起不来身,却还是高声喊道:“姨娘,快放开姐儿的胳臂!你没见姐儿疼得脸都白了吗?” 冬儿听到声响从西厢冲了出来,见沈姨娘抓着王秀英,秋儿则脸色煞白地倒在地上,王秀英的小脸也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皱成一团,顿时冲上前来。 一边试图掰开沈姨娘的手,一边对着呆呆看着沈姨娘发疯的嬷嬷和丫环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这看着姨娘对小姐发疯!” 冬儿的怒喝总算惊醒了一群人,大家一拥而上,总算制住了发疯的沈姨娘。 当小胳臂总算从沈姨娘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王秀英觉得胳臂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 沈姨娘还在那里疯狂地对着王秀英又哭又求,这边冬儿牵着王秀英,将秋儿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起退回西厢。 冬儿扶着王秀英在软榻上坐下,转身又要去扶秋儿。 秋儿却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和灰尘,只一心都在王秀英的身上,一边让冬儿找出药酒,一边给王秀英检查被沈姨娘抓过的胳臂。 却见王秀英白皙的胳臂上已经青紫一片,不由心疼地落下泪来:“姨娘怎地就能如此下得手去,紫了那么大块。” 清幽轩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任何人,很快张氏和方氏都来了清幽轩,看到王秀英胳臂上的青紫,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由变了变。 沈姨娘真的是王秀英的亲娘吗?她怎么下得手去? 等到张氏与方氏将王秀英的情况报给陈氏知晓,陈氏大怒! 于是沈姨娘别说将玮哥儿抱回来,连屋子都不让出了,陈氏直接下了禁足令,命沈姨娘在屋里抄一百篇经文再加一百遍女规再说。 王秀英得知,不由在心里替沈姨娘默哀。 因为陈氏让沈姨娘抄的经文,用小楷抄一遍都得就有十页纸,一百遍没有一个月压根就抄不完,更何况还有一百遍女规! 不过王秀英并不觉得陈氏的处罚重了,像沈姨娘这样看不清状况的,就得罚得狠些,否则前世的悲剧依然不可避免。 至于王子玮,王秀英表示给孙姨娘带些日子也不错。 孙姨娘不是个有野心的人,王秀景又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她们的心性在那里,应该没胆子敢苛待王子玮。 当然时间长了自然是不行的,王秀英不会放任王子玮长期在孙姨娘那里,在适当的时候,她还是会设法让王子玮回到沈姨娘的身边来,前提是沈姨娘能够通过这次的事儿认清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