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惊才绝艳》 第1章 穿越的前奏 “阿离,等等我!”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清离转身,便看见了夏小雪——古诗词文献研究社的副社长,同时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见夏小雪正快步向他跑来,清离停下了脚步,伸出手稍稍扶住因快步奔跑而险些摔倒的女孩,用永远温柔含笑的调子轻声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望着那双温柔的眸子,夏小雪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脑中仿佛空白了一瞬,而后才又红了脸,暗骂一声,真是个祸水!才恢复正常,有些雀跃地说道:“一个星期后,是我们学校文化五月节的汇演,我们社团要准备一个节目,我们准备表演情景朗诵,他们想请你代表我们社团朗诵,其他人配合你出演,你看,行吗?” 看着眼前这双隐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的大眼睛,“好啊,你们看演什么,决定了再通知我,我准备一下就可以排练了。”清离温和的说到。在不违背自己原则和心意的情况下,他总是愿意让朋友开心。 女孩子的眼睛仿佛一下子就亮了,用一种欣喜万分的语气快速说到:“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们通知哈!”夏小雪重重的拍了下清离的肩膀,才欢快地转身跑掉了。 望着女孩儿活泼欢快的身影,清离仿佛对她的快乐感同身受,可以很确定的说,清离算是一个好人,在没有伤害到他之前,他是一个孤独的好人,尽管好人不一定是幸运的,但好人,往往更容易满足,更容易快乐,孤独的人往往更懂得失去的痛苦,更明白得到的快乐。 他太渺小,无法将整个世界揽在怀里,所以他会尽他所能,保住他所拥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很小的一点点。 清离是个孤儿,从有记忆开始,便生长在孤儿院,后来,因为性格活泼开朗,长相精致可爱,便在十岁那年被一对结婚多年却久久不孕的商人夫妇领养了,他们给了清离一个温暖的家,让清离拥有了一个美丽的梦,他们陪清离上学,带他出去游玩,给了他一个幸福的孩子所拥有的一切,一切圆满到清离相信这种幸福会一直持续到永远。 然而,事与愿违。 两年后,养母怀孕,从那以后,清离的梦便一点一点地被打碎了,他看着养父母越来越少陪他,看着弟弟出生后,养父母对弟弟的关注越来越多,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弟弟做错了事,他们会打会骂,而他故意做错事,养父母却只是宽容的原谅他,安慰他,替他摆平。可他却知道,这就是亲生和领养的区别。 所有的宽容的背后,其实都是一颗越来越冷漠的心,因为不在乎,所以不责备。 渐渐的,清离开始学会隐藏自己,开始学会封闭自己,开始对谁都温柔,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这也是对所有人都冷漠。 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这比从来不曾得到更让人悲哀,前者还有希望,后者,却只剩下绝望。 如果最终可能会失去,那清离宁愿从来不曾拥有。 患得患失的人啊! 文化汇演晚会 迷离的烟幕仿佛层层叠叠的轻纱,在偌大的舞台上游曳,巨大的幕布上,投射着古色古香的景象,从炊烟袅袅的村落,到人来人往的青石板街,水墨江南,孤烟大漠 清离他们的节目被排到了中间,经过了众多歌舞,小品,才终于到了清离他们的节目,也许是清离校草的人气太高,也许是这个社团人缘太好,又或许是审美疲劳之后来了个耳目一新的节目。总之,到了这收尾时间,也座无虚席。 渺茫的乐声响起,烟雾迷离,仿佛有歌声从远处高楼响起,古典幽寂,声声扣人心弦。 踏着灵动的乐声,清离缓缓从幕后走向了舞台中央。全场仿佛被扼住了心神,除了乐声,在听不见一丝声响,仿佛有一种人天生就该为古装而生,天生就应该夺取众人的眼光,仿佛他一出现,就如同皓月穿云,华光一泻,就让群星黯然失色。 刚好,清离就是这种人,一身并不华丽的白色古装,竟被他穿出了一种清贵无双的气质,乌黑的长发和潋滟的白衣在鼓风机的吹动下,交织飘动,俊美无双的面容,温柔含笑的眉眼,在灯光的作用下,整个人竟生出了一重飘然若仙的姿态。 一步一生莲。 果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待清离走到舞台中央站定之后,乐声便倏的低沉了下来,隐隐有悲壮之气,他们的节目是陶渊明的咏荆轲。 随着乐声趋于平缓,清离淡淡地启唇:“燕丹擅养士,志在报强嬴”,同社的其他人在他身后生动的演绎出场景 “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乐声忽的哀婉起来,仿佛有无尽的苍凉萦绕不散 “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乐声由哀婉变得悠长,仿佛有风穿越了岁月的长廊,裹挟着历史的余音,扑面而来 乐声渐停,幕布缓缓闭合,场上观众却久久不能回神,片刻之后,才爆发出如潮水般阵阵掌声。 “阿离,你太牛了,排练的时候就觉得你演的很棒,没想到正式演出的时候,你表现得更好,太好了,我们古诗词文献研究社终于要发扬光大了,哈哈哈”夏小雪拍了拍清离的肩,一脸前途光明的憧憬,哈哈,大概明年就会有许多萌新们慕名而来了,终于要摆脱最冷门社团一百年的称号了,怎么能不开心。 其他人也都互相调笑着,他们的社团虽然小,成员也少,可正是因为这样,大家都是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才走到了一起,并没有那些功利的念头,反倒更是一片融洽,一团和气。 夏小雪和清离走在前面,也许是太开心了,夏小雪胡天海地的闲扯着,对这个善良活泼,总是对他很好的好朋友,清离总是有无限的耐心。 夏小雪张牙舞爪地面对着清离,侧着身子走在清离右侧,生动地描述着有趣的事情,突然,身后传来大声的喊叫:“小心!” 清离转身,左边传来刺眼的光芒,在最后一刻,清离用力地推开身边的女孩子,随后便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接着便是高高的腾空,又重重的落地 视线模糊,连声音都是隐隐约约 终于结束了吗 他听见夏小雪撕心裂肺的喊叫 他看见其他人焦急的神情 有温热的眼泪落在脸上,还好,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人记得自己曾经来过 脑海里仿佛在放着幻灯片,一幕一幕地闪过,他看见了那所记忆里的孤儿院,看见了那两年美好得仿佛童话故事一般的温暖流年,看见了养父母越来越冷淡的神情,看见了社团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谈天论地,看见了学校,看见了今天碰到的一个路人 最后,这片光幕碎裂成了一块块明亮的冰晶,在半空中化为光尘,最终湮灭,无迹可寻 原来这个世界让他留恋的人事,竟是这样少吗 第2章 (修)重新开始,丞相之子 什么声音?好吵啊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能听见这么多声音 难道地狱便是这般吗 清离努力的凝聚心神,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听见身边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和低低安慰声。清离挣扎着睁开眼,便听见一声惊呼:“少爷醒了,老爷,夫人,少爷醒了!”而后,入眼的便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女人,双眼焦急含泪,满面倦容,却惊喜若狂地搂住他,语无伦次:“醒了太好了,我的儿太好了,醒了” 清离恍惚着,看着雕花的木床,织丝锦被,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那个正温柔期待地看着他的男人,以及满屋子的站着的,跪着的穿着古装的人 等等,古装?! 他不是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听着这个奇怪女人的话,自己仿佛是她的儿子? 难道是借尸还魂 清离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进入他的大脑,在一众惊呼声中,清离再次昏了过去。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而又悠远的梦,又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熟悉,似是远处高楼上传来的渺茫的歌声一般,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宿命的莅临。 清离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静静地看着这个故事在他身边展开。 这个孩子也叫言清离,清离看着这个孩子在众人的期待中出生,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看着孩子的父亲平步青云,官至丞相,看着孩子的奶奶为了让家族香火鼎盛强迫他的父亲取侧夫人,看着他的父亲被迫取了老太太的表侄女,看着他异母弟弟的出生直到他被那个侧夫人派人“不小心”推入了池塘 清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无悲无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清离竟没有丝毫同情,但是内心深处又仿佛在叫嚣着不甘。 不甘?有何不甘?这个孩子是生是死,是悲是欢,与他何干?为何会有这种怪异的情绪? 突然,那个那个溺死的言清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这么静静地四目相对,两双沉静的眸子,就这么安静地对视着,“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个孩子笑了:“我们加起来,才是完整的言清离” 沉默,无言 前世今生宿命的相遇,无论双方是否愿意,这两条相交线,终究在某一点上汇合了,而后融为了一条线。 清离也笑了,温柔含笑 清离说:“是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安和郡主与丞相言忻之子” “我是言清离” 晨光熹微,月色尚未敛去,莹莹的光芒透过窗纱,如梦似幻,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清离缓缓地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还是昨天的那个房间,古意盎然,硕大的雕花大床,叠绣的锦被,床上挂着双层冰丝暗绣劲竹的纱帘,透过纱帘看去,几架书排归置在四壁,密密垒着还散发着油墨气息的书卷。一张雕花大椅摆在黄梨木案几前,一应文房物具皆是全的。不知是哪个心细,窗边角落处放着张矮塌,上面一个细瓷躺枕静静卧在塌首,整个房间不显奢华,却光华内敛,贵气天成。 不过,仔细想想,清离贵为相府嫡长子,父母疼爱,母亲又是郡主,老夫人也将言清离放在手心儿里疼,有什么好东西都往这儿送也正常。 古人自古奉守“长幼有序”,又恪守“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的原则,尤其是言家这种大家族,更是如此,清离既是嫡又是长,是丞相府里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言相和郡主自是对他疼爱有加,老夫人本就是名门出身,更看重位份尊卑,于是对清离这么唯一一个嫡孙满怀期望,老夫人希望家族壮大,子孙兴盛,可是,只有嫡子才能算是家族的希望,庶子养大以后,不过是安排到朝廷里有个一官半职,或是娶一门姻亲,为嫡子铺路罢了。哪怕那苏月是老夫人的表侄女,可妾终究是妾,哪怕是二夫人,苏月生的庶子也是上不了台面的,这也怪不得二夫人会铤而走险,想要害他性命,言清离一死,苏姨娘那七岁的儿子言洛沭便是相府里唯一的子嗣,就有希望过继到正室名下,成为嫡长子,哪怕是最后真正的嫡子出生了,甚至继承了家业,言洛沭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了。 呵,这就是人性吗,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过得更好,就可以将其他人的孩子狠心推进水中,言清离又是何其无辜,一个十岁的孩子,就要为了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权利争端而被迫去承受这一切的恶果。 所谓无私的母爱,也只是体现在把其他无关痛痒的人的都纳入可牺牲的范畴,把对他人所有最基本的生命的尊重,都倾斜到对自己的孩子的爱上来。 戴着爱自己孩子的假面,去肆意地伤害别人,临了,即使事情败露,还能收获一把同情的泪,呵呵,这二夫人真是把自身作为一个母亲的优势发挥得淋漓精致。 思虑转换之间,东方既白。梢头的月亮还发出惨淡的微光。 清离披衣而起,推开那扇雕花的窗,坐在矮榻上,凝望着窗外景致,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言清离这个身份,可是突然离开活了二十年的现代,虽然他在那个世界并无牵挂,可心里还是有些怅然。罢了罢了,就再任性这最后一会吧,天亮以后,他就会成为另一个他。 玉彩端着一盆水,想去给少爷擦擦脸,“少爷!你醒了?太好了,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几天大家有多担心,”玉彩将脸盆放在梨花木架上,快步向清离走来:“少爷,你什么时候醒的啊?怎么不叫我一声?”玉彩嗔怪地扶住清离,“少爷刚醒快去床上躺着吧,多休息会儿啊。” 清离知道,这是玉彩,安和郡主给他选的婢女,清离住的地方叫长安阁,是清离出生时,老夫人亲自选的院子,取的名字,希望清离一生长安,长安阁里是郡主亲自挑的侍女,两个大丫鬟流光和玉彩,流光稳重,玉彩活泼,四个小丫鬟,春风,桃李,秋雨,梧桐,都乖巧伶俐。 清离笑着拒绝道:“玉彩姐姐,你别忙活了,我已经大好了,你快叫人来给我更衣梳洗,我一会儿要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可少爷你身子还没好全呢,明儿个再去吧”玉彩忧心地劝道。 明晰玉彩的好意,清离笑道:“没事儿,我既醒了,哪有不去请安,反在这儿偷懒的道理,快去吧” 玉彩拗不过他,只好去了,这些丫鬟虽说平日里爱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可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对清离好。 秋雨给清离挑了一见月白色锦缎绸衣,领口袖口衣摆,和下摆上都绣了银丝祥云图案,外罩一件石青暗绣祥云冰丝纱衣,清离现在才十岁,尚未加冠,于是梧桐便将清离的头发上部用石青丝络松松地绾在脑后,丝络上垂着几颗小小的玉珠,清离看着镜中的自己,和现代的十岁并无多大不同,只是容貌和气度更胜一筹。 秋雨和梧桐看着他们的少爷,心里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看,这就是他们的少爷,气韵天成,清贵无双,小小年纪便已不凡。 穿戴完毕,清离便唤了流光和玉彩一起,像老夫人的寿宁居走去。 清离走出屋子,阳光透过棠梨树的叶子撒在他身上,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捻至极,穿过庭院,初夏的风光正好,后花园里枝繁叶茂,葳蕤生辉,明明没有走过的路,却仿佛是刻在了脑海里 “少爷,看!是二夫人那个贱人!”玉彩突然气愤地低声说道。 “玉彩,不得无礼!二夫人也是个主子!这样无礼会给少爷惹麻烦。”流光教训道。 “我知道了,流光姐姐,下次不会了。”玉彩有些委屈,明明就是这个坏女人害了少爷 流光安抚的摸了摸玉彩的手,冲玉彩温柔地笑笑。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清离的异常。 二夫人苏月无疑是极美的,纤腰柳眉,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典型的江南女子,柔美纤瘦,此时正牵着她的儿子,七岁的言洛沭。 说话间,两拨人已经碰上了,苏姨娘来的方向是老夫人的寿宁居,老妇人喜静,所以住的地方比较偏。二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隐隐有泪痕,应该是在老妇人那里挨了教训,又装了把可怜。二夫人看见清离,眼里闪过一抹怨毒,随即便掩去了。 就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我,清离有些颤抖,脑海里莫名地不停闪现着这句话,可他的意识却十分清楚。 这是原身的感情! “二夫人,早啊,这么早便带着洛沭去请安啊?”清离压住内心里突然升起的怨愤不甘的情绪。 “奴婢给二夫人请安。”流光和玉彩福了福身,齐声说道。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二夫人拉了洛沭来,“快给大哥请安。” “二夫人不必如此客气。”清离笑道,“我和弟弟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七岁的言洛沭天真可爱,“大哥,你身体好了吗,你这几天躺在床上,沭儿和你说话你也不理。” 清离摸了摸洛沭的头顶,“哥哥给洛沭陪不是啊,洛沭可以经常来找哥哥啊。” 言洛沭显得很开心,随机像是想到了什么,期待地望着二夫人:“姨娘,真的吗,我可以经常去找哥哥吗?” 二夫人僵硬地点点头:“当然,你和大少爷是亲兄弟。”随即转向清离,扯出一抹笑容,“大少爷,你这几天昏迷,大家都很担心呢。看少爷现在大好了,妾身也是欢喜得紧呢,少爷大概是要去向老夫人请安吧,妾身和沭儿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便拉了洛沭走,洛沭边走边张望着清离,清离只好冲他笑了笑,洛沭才开心地跟着二夫人走了。 清离深深地望着那抹粉色的身影渐渐远去,内心里如同潮水一般,一阵接着一阵的怨愤不甘,才逐渐消褪 清离一行人继续向寿宁居走去。 第3章 (修)苏氏疯傻,入宫伴读 “大少爷,您醒了!”寿宁居的大丫鬟红梅看见清离来了,愣了一下,便又一边冲里面喊着:“绿珠,快去通报老夫人,大少爷醒了,给她老人家请安来了!”,一边赶紧跑到清离身边迎着清离:“大少爷您可不知道,在您昏迷的时候,老夫人可担心了,每天都去看您,还在菩萨面前给您祈福,现在可好了,您身体大好了,老夫人一定可高兴了!”说着,一行人便走进了寿宁居。 “老夫人呢?大少爷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红梅问着守在门口的绿珠。 “听说少爷醒了,老夫人可高兴了,现下正在里头等着呢。”绿珠笑着答道。话音刚落,便听到屋里传来声音,“是阿离来了吗,快进来,让祖母好好儿瞧瞧。” 清离进了屋内,屋内焚着香,摆设极为考究,中间靠右一张红黑色棠梨木雕花大圆桌铺着暗红彩绣大桌布,几个精致的同色镂雕圆木椅整齐地摆在桌下方。屋角摆着几盆一人多高的花木,窗沿边还摆了窄长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各样精致的花瓶,里头插着时鲜的花儿,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应该是早上刚摘的,左墙边上嵌着一个硕大的格子收藏架,上面摆着各种珍玩古书。外间和里屋是用一张极大的双层织锦梅花绣帘隔开,进屋便对着一张矮几四周放着四张软垫,房门正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幅扇形碟穿牡丹画,门,矮几和画三点一线,简单大气,雅致美观。此时,老夫人正坐在矮几后方,对着门口张望。 “祖母,孙儿给您请安来了。”清离跪下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磕个头。 “快起来快起来,我的宝贝孙子哎,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老太太关切地朝清离招了招手。清离走过去,顺势让老夫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前儿个祖母刚走,后脚就有人来通报说你醒了,等祖母着急忙慌地赶过去,你又昏迷了,可把祖母急得呦!”老夫人拍了拍清离的手,:“不过啊,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一会儿再找个御医来给看看,仔细的把把脉,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祖母,您别担心了,孙儿如今已经好了,你别忧心了。”清离笑嘻嘻地说。 “好好好,我孙儿醒来就是好事,要是我们阿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婆子我定要让那些不长眼的人吃够苦头”,老夫人眼里闪过一缕寒光,“好在,祖母已经提点了那些不长眼的人,也给了那些人些许小小的教训。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祖母,只要我孙儿平安就好。”像老夫人这种名门世家出来的贵女,后院儿里的手段见多了,身为嫡女正室,向来把家族利益放在首位,最是瞧不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哪怕是本家的表侄女儿,她也绝不允许。 “阿离呀,这么早来给祖母请安,吃早膳了没啊?”老夫人关切地问道。 “还没呢,清离一醒过来就来祖母请安了,就想着来吃祖母这里的鳕鱼荇菜粥了。”清离调皮地答道,将老夫人逗得直笑:“就你会哄人,祖母马上让人去准备鳕鱼荇菜粥,填填你这小馋猫的肚子。” “红梅,快吩咐厨房准备早膳,一定要有少爷爱吃的鳕鱼荇菜粥”老妇人笑眯眯的,“对了,流光和玉彩也还没吃吧,下去和绿珠她们一块儿吃吧。” “谢老夫人。”流光和玉彩福身退下。 清离在老夫人处吃了早饭,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把老夫人逗得哈哈直笑,后来,老夫人才放清离离开。 出了寿宁居,清离便直奔父亲和母亲的居所倚绿苑去了。 父母的居所就显得书香浓郁了,也许是因为父亲是个书生,酷爱藏书。 “儿子给娘请安。”清离给安和郡主弯腰问安,安和郡主快步走过来,扶起了清离,“咱们母子之间,讲究这些虚礼干嘛?”安和细细的打量了清离,“气色还好,刚从你祖母那儿回来吧。” “是的,娘。” “就算娘千提防,万警告,也还是有不要命的人,娘恨不得将那些个贱人都通通处死。只可惜那贱人到做的干净,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没抓到证据,这次看在你祖母的份上,你又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下次,哼!” “罢了,娘,儿子总归没事儿,此时也不必再多追究了。”清离笑着劝解。 安和郡主摸了摸清离的头,若不是那二夫人与老太太有那层亲戚关系,老太太又已经对那贱人施了惩戒,也不能越过老夫人做得太绝了,否则这次如何能轻饶了那姓苏的,不过,让她不舒服的手段可多着呢,安和郡主笑了笑,眼神冰冷。却又在转向清离的时候,如化春风,“离儿啊,这次委屈你了,你刚好,快回去多歇歇吧,等你爹回来了,记得去见一下。” “是,娘,孩儿记得了。”清离退出了房间。 “去吧。”安和郡主挥挥手。 长安阁 “少爷少爷,你看这花儿怎么样?好看吗?”玉彩一脸兴奋地冲了进来,捧着一大束洁白的茉莉花,“您闻闻,可香了。” “玉彩姐姐,你看看你,咋咋呼呼的,以后能嫁得出去吗?”桃李掩着嘴调笑道。 “你这小蹄子,竟敢取笑,还说我嫁不出去,我看,是你这个小丫头在发春才对,”玉彩将茉莉放在桌上,挽起袖子,朝桃李扑了过去,“你等着,看姐姐如何教训你个发春的小丫头。” 清离坐在矮榻上,捧着一本书,笑着看玉彩和桃李打闹,吩咐着春风把茉莉花插上,清风拂过,清淡的暗香浮动,真真是岁月静好。 “少爷,”流光走进来:“相爷回来了,您要去拜见吗?” “我这就去,你们不用跟着了。”清离放下书。 书房内 “孩儿给父亲请安”,清离恭敬地问安。 言相还不到而立之年,身姿挺拔,清俊儒雅,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也怪不得那苏月当初宁愿做妾也要嫁进相府。 言相放下折子,起身走到清离面前,拍了拍清离的肩膀,“回来便听说你已醒过来了,实在是喜事,”言相将清离拉到一边的小桌两侧的红木大椅上坐了,“刚准备派人去唤你呢,你就过来了。”有侍女上前沏了茶,复又退下去。 言相端起茶杯,“清离,这些日子功课如何,有没有落下?”“父亲放心,之前先生还夸过我呢,不会落下的。”言相斟酌了一下,看着清离,“清离,你也知道,我们言家,四代为相,是大楚王朝里有名的书香世家,所以,皇上想让你入宫伴读,对皇子们有个激励作用,”言相想了想,说,“这件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不想去的话,为父也可替你回绝。” “不用了,父亲,清离想去,反正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嘛,还不是一样读书,不用麻烦了。”清离笑嘻嘻地回答,忽而又做出一副纠结的样子,“只是去了宫里,就在也吃不到祖母屋里的鳕鱼荇菜粥了,也吃不到流光姐姐做的荷叶酥了”,清离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你这孩子,就想着吃,宫里还能亏待了你吗,进了宫可别丢了我言家的脸面!”言相敲了敲清离的头,故作严肃地说。其实心里何尝不知道这是清离在逗自己开心呢,哎,这孩子太过聪慧,也不知是祸是福啊,罢了,罢了,何必想这些不可知的事呢,若真有什么,言家还保不住一个清离吗? 窗外,阳光明媚,花枝横斜,好一幅美丽的夏景! 长安阁 清离才刚从书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听到玉彩兴奋的说笑声,清离失笑,走进院子里,“玉彩姐姐,什么事儿这么开心啊。” 流光无奈地迎上来,叹了口气,却也是忍不住眼角眉梢的欣喜,“少爷,您管管这小蹄子吧,她再这么等下去,整个平安阁都没有清静日子了。” 玉彩却是朝清离扑了过来,“少爷,你别听流光姐姐胡说八道,我哪有那么吵啊,不过少爷,我要和你说一个好消息,”玉彩提起来便眉飞色舞的。清离不禁也有些好奇,笑道,“怎么了,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少爷!我和你说,方才我出去的时候,碰到了二夫人,哦不,应该是苏姨娘房里的小丫鬟蓝玉了” “苏姨娘?”清离有些疑惑地问道,同时尽量强迫自己忽视掉那份在听到苏月时,又重新生出的愤恨不甘。 “是啊,少爷,方才蓝玉哭着跑出来,让我给碰上了,这一问才知道,原来二夫人被贬为侍妾了,哈哈,这可是老夫人的意思呢,方才二夫人便是因为在老夫人那里挨了教训,又降了身份,才回屋里去发脾气,还无缘无故地打了蓝玉一巴掌呢!”玉彩说着便有些愤恨,“不过,听说这也算是得到了一个教训了,不过是个侍妾而已,就是半个奴才了,以后,份例,用度,地位都比不得以前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清离有些唏嘘,苏月也算是一个京中贵女,虽然原来在家中便是苏家旁支的嫡女,苏家也是除了言府之外京中颇负盛名的豪门大族,苏月在家中也算受着宠爱,却为了爱情,毅然求着她的表姑母,要嫁给言相做妾,如今,确实这般光景,不过,人在做,天在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人总是要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苏月既然做出了这样歹毒的事,就应该想到了结果。清离虽然不欲追究,可是,当有人愿意为他报仇,他也是不会去求情,毕竟,原来的那个言清离,是真的被她害死了,清离握紧了拳头,朝屋里走去,毕竟,他现在已经是言清离了。 翌日,果真老夫人果真宣布了将二夫人贬为侍妾,称苏姨娘的消息,并罚进祖宗祠堂教习一个月,老夫人给出的理由是苏月违背了女德,肆意惩罚下人,骄横任性,因此略施小惩。大家都有些骇然,这哪里是小惩啊,祖宗祠堂里,可是住着两个宫里的教习嬷嬷,为人刻板严厉,又心狠手辣,只怕是进去一条命,出来就只剩半条了。众人都在猜测原因,只是,这终究是主子们的事,众人也就一番唏嘘,叹一句世事易变,云起还是在府里呼风唤雨的二夫人,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侍妾,还要进祠堂,这进了祠堂,就是归夫人管了,指不定还会给她小鞋儿穿呢,不过也就是感叹一番罢了,都要养家糊口,谁有功夫在意这些事儿呢? 至于三个月后,苏姨娘从祠堂里出来时,就变得疯疯傻傻,痴痴呆呆,整日里见人就抱着头躲起来,当有人靠近,便目光狰狞地扑上去又是咬又是抓,满嘴里胡言乱语,“别过来,别过来,我没害死你,你活得好好儿的,为什么要来找我!啊!滚开!都给我滚开!” 下人们都只是震惊了没多久,便不再关注了,连老夫人和夫人都没说什么,不闻不问,更没找过大夫来看看,他们这些下人就更不会浪费精力去关注这些无关痛痒的事儿,谁家里头都有一堆糟心事儿呢,谁还有空管一个姨娘是否安好。 三日后 “梧桐,少爷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安和郡主不放心道,“拿来再给我检查一遍吧。” “不用了,夫人,您今天已经检查了三遍了,没什么遗漏的。”郡主身边的疏影笑着答道。 “那件宝蓝色鱼梗绣描银的云锦绸衣带上了吗?”郡主又问道。 “行了,你就别瞎忙活了,清离该走了。”言相走过来,排着安和郡主的肩,轻声安慰道,“孩子一个月后便会回来的,别担心了,皇上会照顾好他的。”“我明白,可清离才十岁,从没有离开家一个月,我就是舍不得”安和的眼眶红了。“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独自闯一闯的,放宽心,实在不行,你还可以进宫去看看他啊。”安和终于止了哭。 “爹,娘,你们放心吧,孩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帮我向祖母问好,再说了,不是还有流光吗。”清离坐在那车上,笑着说。 “老爷,夫人,你们放心吧,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少爷。”流光现在一旁。 安和郡主又细细叮咛了几句,流光才上了车。 马车缓缓驶动,就要入宫了 第4章 入宫面圣,初次见面 马车缓缓行驶,约摸半个时辰便停下了。 “少爷,到了丹凤门了。”赶车的刘二哥掀开车帘子,哈着腰冲着里面说道。 “嗯,你辛苦了,”清离任由先他一步下车的流光扶住自己,跳下了车,转向刘二哥,“你可以回去向爹娘复命了,接下来我和流光姐姐自己走进去。”清离微笑着冲刘二哥说道。 “行,那少爷,你们多多保重。奴才这就回去想老爷夫人复命。”刘二哥行了个礼,便又跳上马车,调转车头,驾着马车走远了。 清离看着马车走远,便唤了流光,“流光姐姐,我们进宫吧。”清离望着眼前巍峨的宫门,心里也不知是该悲该喜。 皇子伴读是份美差,可以跟未来的皇帝搞好关系,前朝王安楠便是皇帝伴读,后来做了江宁织造府,皇帝六下江南,就有四次是住在他的府邸,可谓是荣宠无限,风光无两。 而现在的言相便正是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伴读,如今亦是风光无限,让许多人求而不得,然而,言家本已是大楚王朝第一世家,再加此荣宠,也不知是福是祸。 皇权至高无上,不容侵犯。这一点,体现在皇家建筑和礼仪上,尤为明显。 除皇家车马外,其余车驾皆要在丹凤门前停下,所有官员需得步行穿过御桥,而后在含元殿前听旨,若圣上有召,则可过含元殿,入宣政门,在宣政殿在候旨觐见。 清离上前,向丹凤门的御林军守卫出示了陛下赐予的宫门出入令牌。 “可是言府言清离公子?”御林军当值镇守问道。 “正是在下”清离微笑答复。 “在下御林军副统领叶延,奉皇上之命在此恭候公子”叶延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侧身引清离入内,进了丹凤门,御桥左下侧停了一辆马车,叶延道,“公子,陛下特意派臣来接您入内,公子请上马车。”叶延撩起车帘。 清离感到讶异,据说是只有言相亲自来了,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啊,当初皇帝金口玉言,普天之下,只有言相一人才能如此。叶延看出清离的疑问,主动解释道,“公子不必多虑,只管上车便是。” 清离知道,自己大概是沾了父亲的光了,看来,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远超自己的想象啊,清离不再犹疑,径自上了马车,而流光是不能上的,只是随着叶延一同步行入内。 马车径自穿过御桥,过了含元殿,在宣政门口停了下来,叶延掀开车帘子,“言公子,可以下车了。”清离扶着叶延的胳膊,下了车,“有劳叶统领了。”清离温和的向叶延点头道谢。 “在下分内之事,言公子不必多礼,请跟我来。”叶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清离从宣政门右侧拐进一扇浮雕拱门里,又穿过一条雕花回廊,才在御书房门口站定了。叶延对清离说,“言公子稍等片刻。”说着便走上前去,对门口的太监说道,“劳烦公公去通报一声,就说言公子到了。” 宫里的奴才惯会看人脸色,老太监打量了一下言清离,只觉得言相的儿子果真不同凡响,小小年纪,气度非凡,当下态度便热络了起来,笑眯眯的说:“是言公子啊,果真是少年英才,两位稍等啊,咱家这就去给您二位通报。”说着便甩甩衣袖,款款走入御书房内。 不多时,老太监便出来了,脸上笑意更浓,语气越发尊敬:“二位久等了,叶统领辛苦了,圣上吩咐您可休息一天,言公子,请随老奴进去吧,圣上要召见呢。” “臣领旨谢恩。”叶延拱手行礼,看了一眼清离,便转身离开了。 “麻烦公公了,”清离微笑,“劳烦公公前面领路。” “言公子可别说谢谢了,折煞奴才了,能为圣上和言公子效劳,是老奴的福分,”老太监笑眯眯地,“老奴姓李,言公子可以唤老奴李公公,言公子,这边请”说着便引了清离入内。 “公公辛苦了。” “不打紧,言公子快进去吧,圣上在里间等着您呢老奴就在这外间候着。”李公公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公公”清离点头道谢,便朝里间走去。 “看来这位言公子果真不同凡响,这言家,到了这一代没准儿会更加昌盛呢,”李公公喃喃自语。 清离进了御书房里间,一身明黄色常服的帝王正坐在椅子上批阅奏折,皇帝不过而立,身姿挺拔,容貌俊朗,高贵威仪。 “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清离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平身”,皇帝抬头,“言相之子,果然是不同凡响。”皇帝见清离这通身的气派,真心地赞赏,“果真是贵气天成。”就和言忻当初一模一样,想起和言相一起朝夕相伴的日子,皇帝弯了弯嘴角,不过,两人终究是回不去了,嘴角的笑容变得苦涩。 “谢主隆恩。”清离起身,抬起头,望向皇上。 “当初,你父亲给我伴读的时候,才八岁,比你现下还小,转眼间,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皇帝感慨。 清离只是听着,并不敢搭话。 “清离,以后,朕就这么叫你了”皇帝笑着望向清离,又仿佛是透过清离望向别的什么人。清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些可怜,虽是帝王,却也有很多求不得吧。 “清离谢陛下恩典。”清离拱手行礼。 皇帝看着清离,反常地自顾自的说了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清离却不想深究,又嘱咐了一些上书房的注意事宜。 “罢了罢了,在朕这儿,清离一定很不自在吧,行了,你先退下吧,朕已让李公公给你安排了住处,你便先去休息吧,明日便去尚书房一起上课吧。”皇帝似乎沉湎在回忆里,有些苦涩,却反复地回忆着,甘之如饴。 “草民领旨谢恩。” 清离转身退下,刚出里间,李公公便迎了上来,“言公子可是要去住所,老奴这就带您去。” “劳烦公公了。”清离温和地笑道。 “老奴分内之事,公子请。”李公公笑着引了清离出去。 穿过宣政门,接了流光,便往郁蘅居走去,郁蘅居地方僻静,却是皇宫内极为清雅之地,幽静宜人,最是宜居。陛下将这处赐予清离,足以见对其的重视,皇宫内众人自是不敢稍稍怠慢。 “公子,这里是静思湖,那个是拜月亭,”李公公指着一处介绍到,“再往前边,就是吟风阁,登高望远的好去处。” 李公公一路上介绍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犹豫,“言公子,那边儿那个,比较破败的宫殿,是四皇子的住处,很少有人往这儿走动,”李公公引着清离快步左拐,清离转身,看见一个孩子,约摸七八岁,正定定的想着他,看不清是什么表情,见清离看了过来,那孩子突然转身就跑了,这大概就是四皇子吧,清离想毕竟皇宫里的孩子不多。 来之前,言相便把几位皇子的情况告诉了清离,而这四皇子,恰是最特殊的一位,四皇子名楚云起,四皇子的母亲是个普通宫女,皇帝醉酒临幸,只一次便有了龙胎,不过那宫女生产时,也不知是天灾还是,生产时遭遇难产,最终只是保住了孩子,而对这四皇子,皇帝的态度并不热络,只是派了个老嬷嬷去,却又吩咐一应用度与其他皇子一样,然后便不管不问,刚开始,没人敢违背圣意,众人都不敢怠慢,久而久之,发现圣上对这四皇子似乎是漠不关心,便有大胆的,开始克扣四皇子的用度,众人本还持着观望态度,不想陛下竟不管不问,宫里其余妃嫔更是不愿意管这闲事,于是,这四皇子在宫里的日子便越发不好过了。 清离摇摇头,不过又是个可怜的孩子呢,和前世的自己有些像呢。 楚云起站在树下,定定地看着李公公带着一对主仆走过,能让李公公这样对待的,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吧,不过,那个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啊,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比他的容貌更引人注目的,大概是他的气质吧,那样清贵无双那个人望过来了,楚云起突然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不敢和这个人对视,于是,他逃了,很狼狈地转身逃走了 郁蘅居 安顿好了清离和流光后,李公公着人送两个伶俐的丫鬟过来,清离拒绝了,“不用了,李公公,我有流光姐姐就够了,用不了那么多人。”李公公也不纠缠,便告辞了,临走,还嘱咐清离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去找他,清离笑着应了。 郁蘅居果真是个好地方清幽雅致,晚饭过后,清离知会了流光。便一个人出来散步消食享受着惬意的时光。 “打!给我打死这个贱种!”一个骄横的声音突然传来,随后,便是一阵阵拳打脚踢的和谩骂的声音。清离皱了皱眉,他虽不爱多管闲事,却也是极厌恶这种以多欺少的行为的,当下便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只见两个锦衣华服,约摸十一二岁年纪的孩子,正呼喝着一群太监教训倒在地上的孩子,突然怒上心头,便走上前去,叫道:“住手!” 所有人都望了过来,清离一身月白色衣衫,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映着身后的翠竹,竟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人,所有人一时呆了。 躺在地上的孩子慢慢抬起头 是你! 是你! 清离和云起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 第5章 救下云起,终于释然 是你! 是你! 清离和云起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 清离看着眼前的阵仗,两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领着一群小太监,围着一个小少年。见了清离,都有些呆愣,一个小太监率先回过神来,用尖细的嗓音冲着清离:“大胆!见了二皇子,三皇子殿下,竟敢不行礼?” 清离上前,双手交叠拱手道:“草民言清离,见过二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平视着面貌俊美的两位皇子,又想到了地上那位,不得不感叹,皇家的好基因啊。 二皇子楚云霄挑眉,“你就是言相之子,父皇钦点的伴读,御驾觐见的言清离?” 清离暗道,皇宫里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事儿都能迅速传遍,心念百转,却还是恭敬地回答,“正是草民。” “原来你就是言清离啊,长得可真好看,”三皇子楚云钰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而后又转过头来,“二哥,你说是吧?” “是啊,”楚云霄笑道,“以后可还请言公子多多关照。” “不敢当,二皇子言重了。”清离低眉。 “既是言公子干涉,那本殿下就先告辞了。”毕竟是皇帝看中的人,又是言相唯一的嫡子,楚云霄很愿意卖清离一个面子,“咱们走。”说着便率先离开了,三皇子好奇地看了看清离,跟着楚云霄走了,剩下一众太监面面相觑,只好跟着主子离开了。 走在最前面的楚云霄,勾了勾嘴角,言清离,还真是有趣呢,呵呵,以后不会无聊了。 “你没事吧,”清离走上前去,对楚云起笑了笑,伸出手。 楚云起躺在地上,逆着光,看着清离,一身月白衣衫,面容精致却不女气,笑容仿佛比他身后的阳光还要耀眼,云起看得有些炫目,这个仿佛画中走出来的美好的人,在向自己伸出手。 云起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抬起了头,深深地望向眼前的人。 “你还好吧,”清离皱眉,该不会是被打傻了吧,清离扶起云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起摇摇头,“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清离皱皱眉,看着楚云起脸上的青紫淤伤,擦破的衣服,拉起云起的手,“跟我来,去我那里上药。” 楚云起愣住了,他原以为这人救了他就已经很好了,从未想过,除了嬷嬷之外,还有人在意他的伤势,从小到大,除了杨嬷嬷,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第一次有人替他解围,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第一次有人要为他上药,第一次,有人对他,伸出手 云起感受着手上温热的触感,忽然抽出手,反握住清离的手,好想握紧这片温暖 清离感觉到云起的动作,回头看了看云起,没有在意。 郁蘅居 “四皇子,到了,”清离回头对拉着他手的云起笑着说。 “楚云起。”一直从未出声的四皇子殿下说到。 “什么?”清离不懂。 楚云起抬起头,“我的名字,楚云起。” 清离总算明白了,“你是说,希望我能叫你的名字?”清离温和地笑笑,“这可不合规矩啊,四皇子殿下。” 清离看着眼前突然有些低落僵硬的少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那,以后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云起吧,你也可以叫我清离哥哥。” 云起抬起了头,看着清离,眼睛里仿佛有光芒在闪烁。 真是容易满足的孩子,清离摇摇头,“走吧,进去上药。” “流光姐姐,我回来了,”清离拉着云起迈进屋子。 流光迎了上来,看见云起,略有讶异,却并没有多问,“少爷回来了,快坐下来歇歇。”流光从善如流的倒好两杯茶,端了一杯恭敬地递给楚云起,“请用茶。” “流光姐姐,这位是四皇子殿下。”清离向流光解释道。 “奴婢拜见四皇子,方才见礼不周,望四皇子殿下海涵。”流光行了个大礼,恭敬地说道。 “不必多礼。”云起回道。 清离笑笑,“大家不必拘束,云起。这是流光姐姐,从小照顾我的。”听了清离的话,流光有些惊异,少爷怎会与一个刚认识的人如此熟络,况且这人还是个皇子,不过,虽然心里已百转千回,流光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恭敬地谢恩告退了。 清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如此热情,最初出面帮他,不过是看不过去罢了,后来呢,为什么要主动带他回来上药?也许是对他处境的感同身受,前世的清离也是这样,无父无母,不会枯萎,却也开不出花来,而云起呢?母亲早亡,父亲不管不问,和一个老嬷嬷相依为命。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的眼神吧,不管遭受怎样的打骂,从未求饶,眼睛深处,永远有一簇火苗,看着这双眼睛,清离才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走吧,去我屋里,我给你擦药。”清离再次拉了云起的手,向里屋走去。 “疼的话,就说一声。”清离拉开了云起的衣服,露出了后背,上面满是青紫。甚至有的地方在地上蹭出了血,清离忽然有些心疼,拿起丝帕,沾了上好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朝云起身上抹去,趴在床上的少年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清离敏感地感觉到了,对少年的倔强有些无奈,再疼也不肯告诉别人,清离无奈摇头,手上的动作却是更轻柔了。 上药其实真的很疼,可是云起不想叫出来,没有人心疼的话,叫给谁听呢?而且,他不想让清离觉得他是个没用的人,连这点疼都忍不了,不知为何,直觉就是不能让清离这样认为,其实清离的动作很轻柔,可是,伤药的刺激作用还是让云起颤了颤,云起感觉到身后的动作停顿了,忽然整颗心都沉下去了,仿佛是溺水的人,不能呼吸,他,真的嫌弃我吗,嫌弃我这点疼都忍不了更加轻柔的动作在他背上移动,云起忽然有些想哭,原来,你不是在嫌弃我吗,原来,你是心疼我吗? 对于楚云起复杂的心里活动,清离一概不知,他只是感慨这个少年的坚韧,考虑着怎样才能把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温和,让这个孩子少受点苦。 清离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似乎,除了在家人面前,清离一直是在以一个成年人的方式思考问题。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上完药了,清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云起说,“好了,你起来吧,已经没有大碍了”清离温柔地微笑道。 “谢谢你。”云起认真地看着清离。 清离不以为然地笑笑,扭头看向窗外,却是暮色四合,月上柳梢头了。便又转过头,“很晚了,索性你今晚就歇在这儿吧。”清离温柔地笑笑说。 “不用了,我不回去,杨嬷嬷会担心的。”云起认真地摇摇头。 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呢,清离也不强求,“那我送你回去吧,你还小,一个人不安全。” “不用了,我已经九岁了,你也没有比我大多少,不用送我。”不被当成一个小孩子知为何,云起很不喜欢被这人当成小孩子。 清离笑笑,真是个倔强的小鬼,也不纠缠,便放任他走了。 回道那座无名的破败宫殿,云起看见一个老妇人提着一盏灯笼,现在门口张望,云起觉得心中那片柔软的地方再次被触动了,今天似乎收获了很多感动呢。云起加快脚步,朝老妇人那里赶了过去,“杨嬷嬷,我回来了。” 郁蘅居 流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少爷,”流光叫道,清离抬头,将正在看的书合上,温和笑道,“流光姐姐有什么事吗?”流光迟疑了一下,“少爷,流光知道,您一向是有主意的,可是,您今天着实有些奇怪,您从前虽心善,却不会像今日一般,直接将人家带回来,特别是,那位身份还不一般。”流光有些忧心。 看出来流光是在担心自己,清离安抚地笑笑,“流光姐姐,你多虑了,今日救他,是因为见不得以多欺少,至于,为什么把他带回来,”清离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色,有重新回头看向流光,“那是因为,我觉得他和我很像。”清离想起了那双含着火苗的双瞳,和自己很像,不是吗,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倔强不肯认输,一样的,努力地生活。 “流光姐姐。你快回去歇着吧,明天咱们还要早起呢。”清离微笑着对流光说道。流光突然觉得,少爷离自己好远,明明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却是像隔了千山万水,远得,让人心疼 清离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也许是云起的身世掀开了自己尘封的记忆,清离似乎又见到了前世的自己,游离在人事之外,与谁都没有关联,那么远,却又那么近,一帧一帧地闪过不知过了多久,清离又想到了老夫人关怀的语调,离别时安和郡主的唠唠叨叨,言相对他说,不想进宫也可以帮他推掉,桃李,玉彩她们不舍的泪水一件一件,完全将前尘覆盖,还要纠结什么呢,这一世的他,有那么多关心他,爱护他的人,还有比这更完满的故事吗? 清离释然地笑了,真真正正地笑了。 前世今生的纠结,终于完全释然 第6章 初入书房,惊才绝艳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今日,是清离入宫的第二天,也是作为伴读的第一天,流光早早地便起了身,做好了早点,放在锅里热着,便走进清离的屋子,却见清离已经起来了。 “少爷怎的不多睡会儿,”流光关切地说道,”今日上课可辛苦呢。” “不碍事,”清离微笑,”昨夜睡得好,今儿早上一醒过来,便觉得精神很好,就起来了。” 流光觉得,少爷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要更温暖一些,仿佛,有什么东西融化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终归是好事,流光没有过多地去纠结这件事,只是走上前去,“奴婢伺候少爷更衣吧。” ”好,麻烦流光姐姐了。”清离温柔地笑道。 “少爷跟奴婢客气什么呢。”流光说着便去为清离准备衣物。 白衣交领,内衬淡紫对襟,外罩幽紫雪纱,却在腰处斜斜揽了一条腰带,下坠白玉云纹玉珏,宛如当风;及肩而下一路蜿蜒皆绣了银线暗纹,其形也状如幽兰,而通身仿佛流光溢彩,却又雅致非凡;深紫广袖,长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端的是——公子颜如玉,执笔绘丹青,皎胜云间月,朝如明月光。 一番梳洗之后,用过早膳。没过多久,便有一名小太监来了,“言公子,李公公派奴才来领您去尚书房。”小太监恭敬地说。 “看到公公跑一趟,请公公前面带路。”清离浅浅地笑道。 小太监呆了一下,脸色泛红,“言言公子,请跟我来。”说着便上前带路,似乎有些慌忙,言公子,长得真是好看啊 一路无事。 尚书房 ”言公子请进去吧,奴才就先告退了。” “多谢公公带路。”清离颔首微笑。 走进尚书房,房里,只是整整齐齐地摆了十来张精致的书桌,干净整洁,雅而不奢。 能进尚书房读书的,只有皇子,和王侯世子,以及清离这唯一一个皇室以外的学生。此时,尚书房里,已经坐了几个学生,大皇子楚云飞,二皇子楚云霄,安阳侯世子苏榭,以及坐在角落里的四皇子楚云起。看见楚云起,清离的眼中泛起笑意,楚云霄注意到了,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清离依次向几位皇子见了礼,大皇子看起来有些阴鸷,但还是尽量温和地应了,二皇子楚云霄则是一如既往地邪肆,甚至还和清离调笑了两句。楚云起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句。和安阳侯世子苏榭问了好,对方也同样温柔的回以问候。 云起今天早早地便起了床,来了尚书房,今天,清离也要来上课,楚云起很开心,从未如此期待着去书房。 终于,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容颜精致俊美,锦衣玉带,贵气天成,仿佛天生就应该被瞩目,他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芒,让人移不开眼,连一向阴沉的大哥也对他温和了,二哥更是对他极为关注,那才子苏榭也是对他十分欣赏。云起突然感觉到了自己和清离的差距,他是在天上翱翔,受人敬仰的鸿鹄,而自己却是在尘埃里挣扎的燕雀,似乎和他隔着一整片天空的距离,那么遥远,不可逾越,云起突然有些失落 刚才行礼时,清离便发现了云起有些不对劲,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询问。终于和众人周旋完了,清离走向后面唯一一张空桌,想来应该是后来加上的,安然地坐了下来。楚云起就坐在他的右边,隔着一条过道。清离有些不明白,刚刚进来的时候,楚云起的眼神明显是热络的,可转瞬之间,就又变成这幅生人勿近的样子,果然是小孩心,海底针啊,清离无奈地想,算了,等一会儿终于休息时再问问吧。 清离于是便拿出刚才带路的小太监递给他的书本,看了起来。不过是幼林琼学,声律启蒙等学习写诗文的书,以及九章算术、海岛算经、五曹算经等算数书,以及一些兵法,策略书虽然不新鲜,却还是有些兴味。 清离看得津津有味,却不知云起心里却是极为复杂,那个人果然没有理我了,也是,那人拥有锦绣前程,理应受到万众瞩目,又怎么会,怎么能与自己这种不受宠的失势皇子交好呢?这样想着,一些似乎都在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很难受呢大概,是不想失去那份温暖吧,可自己,又凭什么来紧紧攥住那份温暖呢 坐在云起身边的清离很敏感地发现了云起的不对劲,正想要出口询问,无奈,先生已经走进来了。 御书房的授课先生是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学问,修养皆是一流,深受读书人的敬仰,清离也十分瞻慕。此时走进尚书房的应是周磬黎先生,是当世大文豪,出自他手的诗文,无一不是当世佳作,广为流传。 周先生一走进来,便发觉了清离,皇帝早就派人通知过他了,言相之子言清离将会入尚书房读书,周先生一向非常欣赏言相,自然对言相之子生出了几分期待,如今一见,便觉此子果真不凡,虽然只是小小年纪,然而坐在那里,却让人生出了此人不凡之感,果真是言相之子,气韵天成。 周先生有心试探清离的学识,清离这厢却是不知,只是恭敬地起身拱手行礼:“学生言清离,初入尚书房,有不周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周先生抚摸着下颌上的短须,笑道,“言相的儿子,礼数自然是周到的,只是老夫昨日布置下课业,今日欲以双宝塔为体,以茶为题,与在座学生对诗一首,不知清离是否对得?” “固所愿矣,不敢请耳。”清离微笑以对,双宝塔正如仗联相对,两厢一比较,可谓高下立现,心知周先生这是在故意考量他。 “好,那老夫先来,”周先生抚须,“茶,香叶。” “嫩芽,”清离轻松对下,而后吟出下句:“慕诗客。” “爱僧家,”周先生含笑点头:“碾雕白玉。” “罗织红纱,”清离从容不迫:“铫煎黄蕊色——” “碗转曲尘花,”周先生的眼睛亮了,声音有些急切,“夜后邀陪明月——” 清理思索了一瞬,“晨前命对朝霞,”转而说出下句,“洗尽古今人不倦” 周先生朗声对出下路,“将至醉后岂堪夸。好好好!你这小娃娃,倒果真有几分学识,不愧是言相的儿子。” 周先生是个爱才之人,清离的表现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多谢先生夸奖,学生定会更加努力。”清离拱手谢道,心里却是对周先生多了几分尊敬。 “好好好,你且坐下,咱们开始今天的课程。”周先生示意。 在座的学生心里却都是震惊的,从没有学生能和先生对诗如此流畅,从没有人让让先生如此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哪怕是对着有名的才子苏榭。 大皇子楚云飞阴鸷的脸上,看不出心思,又像在算计着什么,二皇子楚云霄则是一脸玩味,意味不明,三皇子楚云钰还是一脸的好奇,而安阳侯世子苏榭看向清离的目光也不再那么疏离了,仿佛还有一丝热切,就像是棋逢对手的欣喜。 清离泰然自若地含笑坐下,翻开书,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宠辱不惊,周先生更是暗暗点头。 看着这样耀眼的清离,完美得让人侧目,一举一动都流露出的风华无双,仿佛任何人都会成为陪衬,云起有些黯然,自己,到底,凭什么想要得到他的温暖呢 午时,清离磨磨蹭蹭地收拾课桌上的东西,看见云起起身向外走去,便也迅速收拾好东西,紧随其后。 不料,还未走出教室,便被二皇子楚云霄拦住了,楚云霄笑眯眯的,“清离,一起去我宫里用午膳吧。” 清离看着云起仿佛又加快了的脚步,没有在意楚云霄的自来熟,婉拒道,“多谢二皇子的美意,清离心领了,但清离已经和侍女流光说好,辜负二皇子美意,实在惭愧,清离告辞。”说着便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楚云起,呵!”楚云霄意味不明地笑了,眼中却是一片寒光。 清离快步追上了云起,“云起,等一下!” 楚云起听见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和身后响起的声音,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清离走到了云起前面,有些关切,“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怪怪的。”云起抬头,深深地看向清离,“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在我被欺负的时候帮我? 为什么要关心我的伤? 为什么要带我回去给我擦药? 为什么要追出来? 为什么又要完美得让我觉得抓不住这份温暖? 第7章 成为朋友,失去亲人 为什么要对他好呢? 清离自己也被问住了,清离自认为不是一个坏人,救他,自然是因为看不过去他一个孩子他被那么多人欺负,关心他的伤带他回去擦药却是因为他的眼神,永远暗含火苗的不认输的眼神,那么今天会待他不同,会追出来,又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遇见他,清离才真正对前世释然,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云起当成了朋友,只是那一个眼神的交汇,一个黄昏的相处,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清离笑了,笑得温柔而灿烂,“因为你是楚云起,因为我是言清离,因为,你就是你,我拿你当朋友,你呢,楚云起,愿不愿意做言清离的朋友?”清离伸出手,就这样,温柔地静静地等着云起的回答。 因为我是楚云起? 因为我是楚云起! 云起就这样怔怔地看着清离,朋友吗,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云起似乎失了语言,仿佛在冰封千里的黑暗中禹禹前行,迷失了方向的暗无天日的人生,突然被划出了一道裂口,阳光射进来,霎时间,冰雪消融,云起荒芜的人生,仿佛开出了花朵,楚云起不知道,如果没有碰到言清离,又或者言清离放弃了楚云起,那么楚云起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是碌碌无为终其一生,还是偏执成狂毁己伤人? 楚云起不知道,也不必知道,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的人生得到了救赎,九年了,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嬷嬷照顾着他,没有同伴,没有朋友,没有亲情,不被期待,不被珍惜,仿佛全世界都放弃了他,可现在有一个给了他期望的温暖,却又让他觉得遥不可及的人,就现在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云起深深地望向清离,逆光的少年,那么的,温柔而美好,言清离,是你要来对我好的,是你说要和我做朋友的,是你给我了我希望,让我看到这个世界还有美好,请你,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你既然选择了向我伸手,就不要收回了,否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云起就那么看着眼前浅笑的清离,面前的手修长白皙,云起伸出手,有些强硬地反握住清离的手,深深地看着清离,“既然,你选择了想我伸出手,做我的朋友。那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离开我,背弃我。” 清离愣了一下,重新用力地反握住云起的手,温柔而坚定,“我言清离既然说要做你的朋友,便不会放开你的手,永远。” “我信你。”云起定定地看着清离。 “好了,再不回去用膳,流光姐姐定要急得到处找我了。”清离笑着打趣。 “嗯,我再不回去,嬷嬷也该担心了。”云起说道。 “那咱们回去吧。” 望着两人走远的身影,楚云霄从花架后显出了身形,“楚云起,还真是小瞧你了居然这么快便和言相之子搭上关系了,呵!”楚云霄冷冷地笑了起,眼底晦暗不明。 翌日 尚书房 “云起,云起?”清离拍了拍云起的肩,“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云起低下头,“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吧,无事。” “你今天很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清离有些忧心。又有些生气,“云起,我们是好朋友,你有事,不和我说,还能和谁说呢?” 云起抬头,看向清离,却又低下了头,“对不起,我其实,是嬷嬷,嬷嬷从昨日下午就开始感到晕眩了,我却一直没发现,”云起显得有些自责,“直到昨夜,嬷嬷摔了一跤,我才知道。我昨夜照看了嬷嬷一夜,嬷嬷一直迷迷糊糊的,今日早晨,刚有些精神,便督着我来尚书房了,我有些忧心。” “嬷嬷病了?看过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清离也有些忧心。 “太医?我昨夜在太医院门前求了大半夜,可谁会来为一个没有依仗的老嬷嬷看诊?”云起自嘲道,宽大的衣袖下,双拳紧握,仿佛隐忍着无尽的悲哀和愤怒。 清离看着这样的云起,突然有些心疼,“走,咱们去找太医。给嬷嬷看诊。”清离说着便要拉云起向外走去。 云起怔了一下,心里一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快步跟了出去。 楚云霄看着二人的背影,一抹冰冷的笑容浮上面颊。 郁蘅居 “流光姐姐,我回来了。”清离快步踏入院子。 流光放下手里正在擦着柜子的抹布,快步向外迎了出去,“少爷?少爷今日不是有课吗,怎的现在就回来了?” “流光姐姐,此事稍后再与你细说,你先拿了我的身份令牌,去一趟太医院,请一位最好的太医,把人带到云起的宫里去。”清离吩咐道。 “是,少爷,流光这就去。”虽然满心疑惑,流光却还是以清离的命令为先。 “咱们现在先去看看杨嬷嬷吧。”清离转头对云起说。 “嗯,快走吧。” 这是清离第一次来到这座宫殿,岁月斑驳了红漆,庭院荒芜,茂盛地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野草。 破落,是这座宫殿给人的第一映像,然而走进殿内,清离却发现一应家具都很陈旧,却收拾得干净妥帖。 听到屋子里的脚步声,杨嬷嬷挣扎着想要起身,云起慌忙小跑过去,扶住了杨嬷嬷,“嬷嬷,你先躺着别动,是我。” 杨嬷嬷有些吃惊,“殿下?您怎么回来了?”杨嬷嬷稳住身形,:“殿下,你快回去上课,嬷嬷我不碍事的,可别耽误了你学习,快回去吧。” “嬷嬷别急,”清离走上前,“嬷嬷,今日先生恰好有事儿,便放了我们一天假,云起这才赶回来,您放心,不会耽误课业的。”清离温和地笑着向杨嬷嬷解释。 云起顺着清离的谎言接了下去,“是啊,嬷嬷,别担心,不会耽误课业的。” 杨嬷嬷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面目精致俊美,通身的气派,清贵无双,却是陌生的很,不只是哪位贵人。慌忙看向云起,“四殿下,这这位是?”便又要挣扎着起来。 清离连忙上前,“嬷嬷且宽心,我是云起的好友,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杨嬷嬷又看向云起,见云起点头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少爷,太医来了。”流光快步走进来,脚步有些凌乱,身后跟着有些气喘的太医。 朱太医走进屋内,看见云起,又想起昨夜四皇子求医之事,当下就明白了,心想着这落魄皇子怎么就跟言相搭上线了,心下虽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四皇子殿下,言公子,下官太医院医正朱历,不知两位找在下何时。” “有劳朱医正跑一趟了,”清离说着便将朱历往里屋引,“劳烦朱医正看看,这位嬷嬷身体有何不妥。”,清离看着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杨嬷嬷说道。 朱历走过去,虽然对为小小的嬷嬷诊治感到有些不满,但碍于言相,还是认真地走上前去,搭上杨嬷嬷的腕脉,本以为只是小病小痛,开两副药的事,不料,这一看脉,竟是大吃一惊,连忙换了一只手,又诊了一遍,还翻开了杨嬷嬷眼皮子,最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清离和云起看见朱太医这动作,心里边知道,情况不妙,云起急急地问道:“太医,情况怎么样?” “唉,这老嬷嬷命不久矣,还是准备后事吧。”朱太医叹了一口气道。 云起听了,身形竟有些摇晃,忽的又要朝朱太医扑过去:“你不是太医吗,你肯定有办法的,你救就她吧,救救她吧!”清离拉住云起,有些心疼,“云起,你先冷静一下,听听太医怎么说。”清离看向太医。 朱太医叹了口气,“这嬷嬷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 “中毒?”清离吃惊地问道,谁又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关紧要的老嬷嬷下手呢。云起也感到莫名。 朱太医继续说道:“这毒名为梦眠欢,中此毒者,先是会头晕乏力,接着会迷糊不清,继而沉睡不醒,于梦中死去,中毒者两个时辰内或许有救,到现在已经八个时辰有余,已是无可解。”朱太医摇摇头。 云起挣脱了清离的手,冲上去揪住朱太医的衣领,“那为什么,为什么,昨夜我去找你们时,你们不来救救她,那时候,明明有救的,明明有救的”云起愤怒地大喊,却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无声地流下了泪。 “这这”朱太医有些尴尬。 清离看着这样悲痛的云起,眼中已布满寒冰,看向朱太医,“此处已无事,朱太医请回吧。” “是,是,在下告辞。”朱太医迎着清离冰冷的眼神,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云起,”清离在楚云起身边并肩坐下,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陪着他,从这一刻起,楚云起真的就在也没有亲人了,九年来,抚养他,陪伴他的嬷嬷,也要离他而去了,清离能理解这种痛苦,前世的他也是这般,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这时候的云起,是一只需要独自舔舐伤口的刺猬,有些路,有些坎,只能他自己过。 良久,云起抬起头,仿佛有些不一样了,真真正正地不想一个九岁的孩子了,原来,伤痛真的是最好的成长。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小小的声音,混着浓重的哀伤,“我太渺小了,无法将整个世界拥在怀里,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只是尽力保有我所拥有的那一点点,我只想攥住那一点点,”云起顿了顿,“可是现在,就连那一点点,就要从我的指缝间流走了,原来,我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抓不住。” “云起,你还有我,我们是朋友,不离不弃的朋友。”清离轻轻地拉住云起的手,眼神真挚。 云起没有说话,他什么都没有,他太弱小了,谁都可以将他所珍视的东西抢走,因为不够强大,所以他和嬷嬷一直被欺负,因为不够强大,他连交个朋友都患得患失,因为不够强大,嬷嬷被人害死了,他也只能在这里哭泣。 云起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变强大,强大到,可以护佑所有他所珍视的东西,可以,攥住身边的这个人,他最后的慰藉。 第8章 岁月匆匆,终于成长 杨嬷嬷就这么草草地被安葬了,没有任何仪式,除了清离和云起,没有任何人送行,这或许就是宫里大部分人的下场,一生默默无闻,死去也只是草席一卷,化作一抔黄土,没有人知晓,也没有人关心,不过,至少,杨嬷嬷还有云起给她送葬。 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 清离陪着云起在杨嬷嬷的坟前站了一天,离开的时候,云起定定地看着清离,“我会变强的,强到,足以保护我身边的人。” 清离也同样定定地看着云起,忽的又浅笑起来,拉住云起的手,“你忘了吗,我们是朋友。” 夏末的风轻轻地吹着,墨发白衣,交织在一起,仿佛两人的命运,再也不可分离。 楚云起永远也不会忘记,一天前的这个时候,楚云霄微笑地走到他身边,亲昵地拍着他的肩,“节哀顺变,四弟。”而后又带着最暖的笑,说出了最恶毒的话,“毕竟,没有实力,却想要肖想不可能属于你的东西,注定是悲惨收场,你说是吧,四弟?” 云起笑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他在乎的人 永定七年,楚云起与言清离相识,同年,杨嬷嬷中毒身亡,楚云起一夕成长。 永定九年,秋猎,四皇子楚云起舍身挡箭,救下皇帝,龙心大悦,四皇子始现光芒。 永定十年,南方大水,帝于尚书房寻觅良策,言清离提出以疏代堵,惊艳四座,自此言相之子名动天下,同年,四皇子一篇战论惊动朝野,在武将之中备受推崇,皇帝亦赞曰“善”,自此,四皇子在朝中,始获支持。 永定十二年,四皇子楚云起在言清离帮助下,培养出第一批死士“云离”,初步建立自己的势力。 永定十三年,楚云起十五岁,言清离十六岁。 暑气正胜,夏木荫荫,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少爷,别看书了,歇歇吧。”玉彩挑起珠帘,端了一杯清茶,走近矮塌。 矮塌上正倚着一个白衣少年,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只见那人一身白衣绝尘,面如清玉,秋水寒眸,清雅绝伦,风华无双,温润如玉,俊逸如仙,端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这人正是清离。 见玉彩拿了茶过来,便放下手上的书,坐直了身子,接过茶,温雅地笑道,“多谢玉彩姐姐了,只是不久就要秋试,想准备得充分些,届时也能得个好成绩。” 公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玉彩在心里诽谤道,只是这么多年来,也不再大惊小怪了,“公子说笑了,您的才华天下皆知,还有谁能和您相提并论啊?依我看,少爷您不用温习也能轻轻松松考到状元的。”玉彩眉飞色舞的说。 清离摇摇头,不知道这丫头哪来的自信,怎么就能认定自己能得状元呢。 清离看向窗外,日头已经西偏了,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仍是暑气逼人,吩咐道,“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少爷,这大热天儿的,您要去哪儿啊?”玉彩看着窗外的大太阳问道。 “和云起约好了的,一块儿去西郊。”清离笑笑说道。 “唉,这么些年,您和四皇子关系越发好了。”玉彩感慨地笑道。 清离温柔地笑笑,并没有说话,云起,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家人一般的存在吧。 清离撑着伞,走到马车前,回头无奈地对玉彩笑道,“玉彩,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需要跟着我的。” “可是,少爷你这么好看,一看就是贵气逼人,要是碰到了歹徒怎么办?”玉彩挥舞着拳头,“我可以保护少爷的!” 清离无奈,“不用了玉彩,很近的,云起就在那里等我,你还信不过云起的武功吗?”为什么玉彩总是觉得自己很弱的样子。 玉彩想了想四皇子的战斗力,放心了,“那少爷你路上小心点。” 清离上了马车,言家的马车从外面看,古朴简单,雅致大方,进了里间,才发现别有洞天,外面暑气逼人,一进到车厢里面立刻感到一阵清凉,原来马车的四个角落都放置了一只小龛,里面装了冰块去暑,车厢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毯子,柔软细腻,车厢的中间放着一张小小茶桌,那茶桌应该是用上好的小叶紫檀做的,甚至能够闻到那桌子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在茶桌上放着一只精美的紫砂壶,旁边放了一只小小的品茗杯,瓷色细腻,杯身晶莹剔透。清离走进去坐好了,便吩咐了车夫上路。 其实清离并不瘦弱,只是整个人身姿清瘦,相貌精致,气质温雅,修逸如仙,一见便觉得是个偏偏佳公子,言家本就是书香世家,代代科举为官,不通武艺,清离更是如此,对武学无甚兴趣,在云起学武时,也并没有加入,加之清离时时眼神含笑,举手投足之间,风华毕露,到让人不知不觉间被那份自信风度折服,而不会让人觉得文弱。 马车辘辘地行驶着,约摸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车夫老刘掀起车帘子,“少爷,到了。” “多谢刘叔了,您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走过去就行。”清离走下车,笑笑对老刘说。 “行,少爷,我就在这儿等您。”老刘笑着应了。 清离独自一人顺着小路朝里走去。 西郊在皇城外围,住着许多农户,一派田园风光,雅致悠适,清离非常喜欢。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清离转过一处田垄,便看见了不远处侧对着他的云起,十五岁的云起已经是闻名皇城的美男子了,虽然长相还稍显青涩,却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如寒星,穿着一身黑色云锦,腰间扎条同色金丝紫檀纹带,未及弱冠,便没有加冠,黑长的头发用了石青色丝络松松束在脑后,风过之处,墨发翻飞,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冰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清离笑笑,走上前去,叫道,“云起!” 楚云起转过身来,见是清离,眼中的寒冰陡然化开,凝成一抹浅笑,“清离。”也只有见了清离,楚云起才会露出笑意,也只有,清离。 两人并肩走着,时不时地说些最近发生的事儿,基本是清离温柔地缓缓说着,云起静静地听着,两人走在一起,一黑一白,仿佛水墨画一般,鲜明的黑白对比,却又无比融洽,真真是岁月静好。 “很快就要秋闱了,”云起突然停下说道。 清离愣了一下,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尽人事,听天命吧。” 云起顿了一下,看着清离,“我是想说,秋闱而已,不用太在意,你也,没必要挑灯夜读。” 原来是在关心自己啊,这个云起,真是,不会表达心意啊。 “嗯嗯,我明白的,不会累着的。”清离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眼睛里也仿佛溢满了阳光,温暖和煦。 微风拂过,一片叶子停在了清离肩头,云起抬手,替清离拂去了枯叶,清离扭头去看,樱红的唇擦过云起正要收回的手,云起突然觉得手上仿佛被灼伤了一般,火辣辣的,迅速收回了手。清离有些奇怪,“云起,怎么了?”“没,没什么。”云起脸色有些红,清离没在意,以为是太热了。 两人继续有着,说着便又闲聊了一些朝中之事,四皇子的势力似乎又大了几分呢。 夕阳西沉,火红的晚霞映在水面上,水天相接处,竟分不清是红云还是燃烧的火焰。 “那我先走了,”清离对云起笑笑,“下次再见。” 云起目送着清离上车,看着马车缓缓驶远,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为什么,刚才只是不小心擦到了清离的唇,为什么感觉那么奇怪,仿佛被灼伤了一般,心跳也漏了一拍。没人看见,云起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待马车走远后,又再次恢复了坚冰,仿佛,从未被打破过。 回到府内 长安阁 清离刚一踏进院内,流光便迎了过来,“少爷,快进来坐会儿吧,已经命人备好了冰碗。” “有劳流光姐姐了”说着便走到了桌边坐下,梧桐捧过来一只玉碗,少爷,“吃点冰碗消消暑”,梧桐小心地放下碗,笑着道。 那冰碗是用甜瓜果藕、杏仁豆腐、葡萄干、鲜胡桃、怀山药、枣泥糕等料制成,冰镇过后送上来的。 “谢谢梧桐姐姐了,”清离端过冰碗,吃了一勺,顿时便觉得暑气渐消。 “对了,少爷,方才您出去的时候,二皇子派人来递了帖子,说是约您明日迎仙居一聚。” 二皇子?楚云霄? 清离有些不明白,自己已经很明显的和云起交好了,为何这二皇子一直对自己如此热络,之前在书院时便是如此,常常对自己示好,似乎,还有些若有若无地接近自己,为什么呢?言相是皇帝那一边的,众所周知,帝相关系极好,皇帝更是对言相恩宠不衰,甚为信任,言相也从不拉帮结党,就连清离与楚云起交好,言相也似是而非的表白过,这并不代表言家,只是小辈之间的友谊罢了。朝廷百官也都明白,言相并不打算在皇储人选上站队。清离自认,二皇子是知道言相没有站队的打算的,那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二皇子注意的呢? 第9章 清离赴约,竟是断袖? 翌日。 水静莲香,惠风和畅。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仍是夏末时节。 长安阁内 清离刚从老夫人和安和郡主那里请安回来,陪着老夫人和安和郡主说了会儿家常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巳时了,二皇子下的帖子是午时会面,时辰已不早了。 “流光姐姐,给我换套正装,稍后我会出门一趟。”云起吩咐道。 “是,少爷。”流光应到,说着便去给云起取了一套雪缎银线叠绣竹纹长衫,系着银灰色同纹腰带,腰带右侧悬着一枚碧青芙蓉种雕着绿竹的玉佩,玉佩反面刻着一个离字,外罩一件冰丝素纱衣。满头青丝只是松松地将上部几缕绾在脑后,以一根白玉簪固定,简简单单的装束,越发显得眉目如画,温雅如仙。 “备车,去迎仙居。” 迎仙居,顾名思义,相传曾有仙人在此逗留,徘徊数日,从此之后,此地便成了仙气浓郁的福地,后有人在此开设酒楼,名为迎仙居,短短数年,便成了京城第一大酒楼,更是让这个传说令人向往,迎仙居也由此名扬天下。 清离下了马车,身后跟着安和郡主给清离新配的小厮余城。刚走进酒楼,便已有那有眼力的小二瞧见了,满脸堆笑地小跑过去“客官,您二位里边儿请。” 余城掏出拜帖,“不用了,我家少爷与人有约,在贵酒楼雅间回雪阁。”小二顿时知道了,原来是那位大人的贵客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就带二位爷上去,请!”小二哈着腰做出请的姿势 迎仙居有四大雅间最为尊贵,分别是轻云轩,蔽月居,流风苑,回雪阁,都是被极有权势的人包下的,而这四间雅间中,最尊贵的是二皇子殿下,最神秘的却是那位轻云轩的主人,也是迎仙居的幕后老板,至今仍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 上了二楼,转过一条走廊,穿过一道雕花拱门,方停住了,小二哈腰介绍到,“就是这儿了,您二位请。” “辛苦了。”清离对小二微笑点头。余城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二,小二忙不迭接下了,“谢谢两位爷,小人先告退了”说着便快速退了出去。 余城上前去敲了敲回雪阁的门,一个青衣小厮从里开了门,恭敬地问道,“请问是言公子吗。” “正是我家公子。”余城答道。 还没等青衣小厮回复,一个清越略带几分邪肆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安庆,还不快请言公子进来。” “是,小人失礼了,言公子快请进。”叫安庆地小厮连忙弯腰请清离进去,而后沏好两杯茶,便退了出去。 清离走进屋内,只见一男子斜倚在榻上,紫衣华服,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傅粉,唇若朱点,端的是风流无双,只斜斜一倚,便占尽风华。 楚云霄的外貌自然是极为出色的,整个大楚王朝都赫赫有名。这种出色与清离的不同,清离是如水月般清雅绝伦,楚云霄则是张扬肆意如骄阳。纵然见识过多次,清离还是为楚云霄出色的外表惊艳了,不知怎的,清离突然想到云起,云起的外貌自然也是极好的,与楚云霄有六分相似,只是云起更加光华内敛,多了几分孤冷清寂。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云起呢,清离觉得自己今日着实有些奇怪,竟会莫名其秒地想到云起,不过说起来,清离还是更喜欢云起的外貌,不张扬,不热烈,却有另一种让人侧目的魅力。 清离暗自摇摇头,不再想云起,走上前去,拱手行礼,“清离见过二皇子殿下。” 楚云霄起身,扶住清离,拉起清离的手,将其引到桌边坐下,“清离何故如此生分呢,坐,咱们也是六年的同窗,清离每次都与我如此生分,在下还真是有些伤心呢。”楚云霄半真半假地笑言。 清离被楚云霄拉住了手,当下便想挣开,却是挣脱不了,便只好顺着楚云霄坐下,“多个二皇子厚爱,只是礼不可废,望二皇子见谅。不知二皇子今日约清离来此,有何要事呢。”清离保持着温雅的微笑。 “清离只跟在下讲‘礼不可废’吗?清离与四弟也是讲‘礼不可废’的吗,嗯?”楚云霄依旧在笑着,眼神却是冷了下来。 “这,清离与四皇子殿下自然也是依照礼法的,并不曾逾矩。”清离仍旧微笑以对。 “本殿和清离说着玩儿呢,清离自然是守着礼法的,再说了,无事,本殿就不能学清离出来叙叙旧吗?”楚云霄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却是赏心悦目。 “当然不是,二皇子误会清离的意思了,清离只是怕耽误二皇子要事,故而有此一问。”清离继续微笑道。 “秋闱将至,清离也会参加这次秋试吧。”楚云霄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是的,清离会参加今年的秋试,多谢二皇子关心。”说着也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楚云霄却是定定地看着清离喝过水后更显得水润的双唇,伸出手去,拭了拭清离的唇角,邪肆地一笑,“沾着茶叶了。” 清离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些,“多谢二皇子。”清离虽不通情爱,却也知道这个动作极为暧昧,清离不太喜欢这样。 见清离的小动作,楚云霄并没有阻止,只是眼神变得危险了些,“清离不用跟我客气,咱们六年同窗,也算得是朋友了,莫非清离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二皇子多虑了,清离很荣幸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清离疏雅地笑道。 “清离似乎不愿意与在下多加交谈呢。”楚云霄笑道。 “殿下多虑了,清离只是今日有些不舒服。” “是吗,”楚云霄突然握住清离的手,“那清离可要多休息呢,否则身体不舒服,作为朋友,我可是会心疼呢”楚云霄邪邪地一笑,放开了清离的手。 “那清离就先告辞了。”清离起身,再次拱手行礼。 楚云霄不可置否,倚着桌子,邪肆一笑,“恕不远送,等清离金榜题名,再来庆功。” “多谢二皇子吉言,清离告辞。”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回雪阁,叫上余城,驱车回返。 楚云霄立在窗边,看着清离的马车走远,眼神晦暗不明。 安庆走进来,“爷,接下来去哪,要回宫吗。” “回去,让阿离准备一下,本殿今晚歇在他那里。” “是,小人这就去吩咐。”安庆应声后退下。说起来,怪不得这言公子一出现,自己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言公子和阿离公子的长相倒是有七分相似呢,而且那阿离公子的穿衣打扮,举手投足,都与那言公子极为相似,而那阿离公子自从两年前被主子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是主子最宠爱的男宠,长宠不衰,难道安庆摇摇头,不敢再想,他只是个下人,只要做好下人的本分就好。 清离坐在马车上,想到楚云霄方才的举动,实为震惊,清离虽然不懂情爱,却也能敏感地知道,楚云霄方才的举动是有多暧昧,莫非这二皇子有分桃断袖之癖?男风在大楚王朝虽说并不罕见,然而,男子与男子相恋终究违背人伦物理,更是为上层显贵所不齿,始终是上不了台面。最让清离感到奇怪的不是二皇子居然是断袖,而是,二皇子为何会对他有那种心思呢,清离自认与二皇子殿下并无太多交集,实在找不出答案。罢了罢了,清离摇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索性二皇子也不敢太逾矩。 皇宫 昭文殿 楚云起广袖朝服,立在书桌之后,气质清冷肃然,身姿挺拔俊逸,手执一支细狼毫,正聚精会神地在纸上写着什么。忽的,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里划过,单膝跪在桌前,“主子,暗五回来复命。” “说”,云起并未抬头,仍是专心于手上的信。 暗五似乎是习惯了,只是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回雪阁之事说与云起,知晓言公子与自家主子的关系极好,暗五汇报的也自然极为详细,不知是不是暗五的错觉,暗五觉得,当自己说道二皇子两次三番轻薄言公子时,大热天儿的,他居然感觉到了一缕凉意。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楚云起淡淡地吩咐道。 “是。”暗五再次从窗户里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云起放下笔,那极其重硬的紫光檀制成的笔杆不知何时,竟已被捏成了两段,信纸上也早已晕开了一大串墨迹,连成一片,就像它的主人此刻的心情。 楚云起和楚云霄素来为敌,此次本也只是担心清离的安危,却不想,竟听到了如此消息。 云起抬起头,眼神冰冷,却是带了杀气,“楚云霄。” 第10章 州试初场,朦胧明晰 与二皇子会面过后,清离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无波无澜,偶尔和云起见一面,倒是云起这些天的表现似乎有些异常,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清离不得而知,也就不愿再想。更多的时候,还是待在房里看书、写策论。 暑气渐消,夏天的尾巴很快过去,莲花谢了,蝉声也歇了,庭院里的早菊也都开得极为茂盛,名流千秋和粉荷菊葳蕤生辉,转眼间,秋天就到了。 大楚王朝的科举分为三级,分别是州试,会试,和殿试。州试由各州地方进行,通过的便成为举人,可以在次年开春时进京参加会试。会试在贡院内进行,连考三天。州试第一称为解元,会试第一称为会元,会试上榜后,即可参加殿试,参加殿试者皆是考中,殿试上只是由皇帝将其分为三甲,一甲三名,称进士及第;二甲若干称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又皇帝宣布登科进士名次举行典礼,并赐宴于琼苑,故称琼林宴,琼林宴上恰逢丹桂飘香,故称之为“蟾宫折桂”。 八月初九,京城州试第一场 。 对于清离来说,州试着实有些简单,言相和郡主也只是略略叮嘱了一番,并不太在意,几个小丫鬟更是对清离信心满满,仿佛解元已是囊中之物,这让清离哭笑不得。只是乡试试题繁多,须考三场,每场三日,着实有些辛苦,郡主和丫鬟们也只能收拾好一应用品,尽量让清离这三日过得舒心些。 相府离考场不远,清离坐马车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马车靠定之后,清离缓缓下了马车,余城拿了东西跟在身后,走到贡院门口,由门口的监考人员搜身确定没有夹带后,发放了号牌,便有贡院内的下人走上前来替清离将行礼拿进了清离的号房,清离跟着那下人便要走进贡院。 “清离。”身后传来清越的声音。 清离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云起,心里突然升上来一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暖暖的。清离转过身,温雅一笑,真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云起,你来啦。” “嗯,”云起看着清离,“小考而已,你不用太在意。”,顿了顿,才又说道:“这三天,注意身体最要紧。” 清离的笑容大了几分,“我知道的,云起,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有分寸。” “嗯,那你,好好保重。” “嗯,你回去吧,我进场了。”清离笑道。便转身走进考场,他知道,如果他不先转身,云起是不会先转身走的。清离暖暖地笑了,看,云起就是这样,看起来很冷,其实认定了对一个人好,就真的会掏心掏肺,哪怕只是一些小事,也能让对方感到无比温暖,自己还真是幸运呢,成为唯一一个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人。 云起看着清离转身走进考场,白衣翩迁,墨发飞舞,就这样看着,就觉得,岁月静好,直到清离的身影消失,云起才转身离去。他并不担心清离的成绩,他比谁都坚定地认为,清离一定是最好的。 清离走进属于他的号间,那是很狭窄的一间屋子,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至于监考官,只管考试之中是否有发生作弊行为,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一概不问。 清离放好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一床薄被,一些肉干,糕点等可以存放的食物,以及笔墨纸砚等物品,便坐下养神,等待考试。 终于,考试开始了,第一场的内容十分简单,主要是考生对儒学经义的熟练程度,题目即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三日时间完成这些,对清离来说,毫不费力。 只这五言八韵诗到有些趣味,题为清离稍加思索,提笔写到: 岁腊疏梅影,幽然发异香。 迎风飘几缕,弄笛绕千塘。 身薄山川憩,枝寒蝶羽妆。 清心修竹节,玉魄类蟾光。 驿寄缤纷雪,眉存婉约章。 欣聆春气息,恍觉绿成行。 道远偏宜静,水深逾不狂。 一株容四季,温暖复炎凉。 写罢,便搁下了笔,等待考试结束。 终于钟声响起,州试第一场结束了,监考官亲自走到各个号房收取答卷,随后,便统一放行。清离收拾好东西,走出号房,自然有下人跟着将他的东西搬出来。 走出考场,清离一眼便看见云起在对面的茶楼上望着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息,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仿佛所有人都成了陪衬。清离温柔地对他笑笑,云起亦是面色柔和。 余城看见自家少爷出来了,连忙迎上去,接过身后考场里下人手上的东西,道了谢,便对清离说,“少爷,马车就在前头,老夫人和夫人都设了宴在等您回去呢。” “我知道了,你先把东西拿过去,我去找个朋友,一会儿去马车那里找你。”清离温和的对余城吩咐道。 “是,少爷,小的这就去。”余城说着便快步走向了马车。 清离看着楼上的云起,转身便走进了茶楼,直上二楼去。 清离走向云起,“你怎么来了?”清离走到云起对面坐下。 “来等你。”云起面色柔和,他极少笑,也就只有在清离面前,云起才会露出除了冷漠以外其他的表情。 “等我做什么,”清离好笑地看着云起,眉眼弯弯,“不过乡试第一场罢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不是信不过你,”云起看着清离,认真地说,“我相信你,无论何时,只是有些挂念罢了。” 清离突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云起对着自己好像一直是这么认真呢,认真得有些可爱呢。清离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要是让云起知道自己居然觉得他可爱,云起一定会变脸放冷气吧,清离想着,居然失礼地笑了出来,迎着云起奇怪的目光,清离只好强自镇定,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罢了,你别介意。”清离突然发现,似乎也只有在云起面前,自己才会这样失态,毫无顾忌呢,也许这就是好朋友吧,清离很快把这种感觉归结为友谊。 云起看着清离突然笑了,因为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这样毫无顾忌的笑了,云起心里有些闷,是谁,让他想到便忍不住笑呢?为什么自己心里会不舒服呢?还有上次,听到楚云霄轻薄清离的时候,自己甚至有一种想要立刻冲过去杀了楚云霄的想法。为什么呢,似乎只要一想到有人可能在清离心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甚至超过了自己,就会闷得无法呼吸呢?为什么,听到有人和清离亲密接触,就会有杀人的冲动呢。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清离是仅剩的对自己好的人,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朋友?就只是朋友吗,为什么会有些不甘?可是有为什么会不甘呢?以清离的身份,才华,风华绝世,又怎么会只有自己这一个朋友呢?甚至他以后,还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美丽贤惠的妻子,还会生几个可爱的儿女吧,为什么,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会离自己越来越远,会有自己的生活,会娶妻生子,最后,终有一天,会淡出自己的生活,云起就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呢?难道,只因为是唯一的朋友吗?真的这么简单吗?不,不是这样的!云起朦朦胧胧地直觉,再想下去,会打破眼前他和清离的关系,云起不想冒这个险。 “云起?”清离奇怪地看着云起,“你怎么了,在发呆吗?”清离调笑着问。 “没有,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些要事要处理,等你州试结束之后,在小聚一番。”云起回过神来,对清离说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 “嗯,好吧,我也得赶回去了,母亲和祖母还在家等我呢。”清离笑道,可心里却为什么有些失落呢。 “那咱们走吧。”清离起身,对云起笑着。 “嗯,一起下去吧。”云起也起身,走到清离身边。两人一起并肩走出了茶楼。 “云起,下次再会,我先走了。” “嗯。” 清离率先转身,朝言家的马车走去。 云起深深地看着清离的背影,直到清离走到余城身边,才转身离去。 清离回头看着云起的背影,知道他又是等着自己走到自家马车这里才转身的,心里又有些暖暖的。 复又转身,对余城吩咐道,“走吧,回府。” 夕阳西沉,两个同样举世无双的人,拉长的影子,热闹的街市,就这样,一眼万年 第11章 (修)和意融融,清离洛沭 马车缓缓驶向言府,刚到言府大门口,便听见玉彩兴奋的声音,“少爷!”玉彩朝着马车挥手,“少爷回来了,少爷,我们在这儿呢!”流光拉住玉彩,“你别激动,先等少爷下车了,再进屋慢慢说。”流光说着便快步走上前去,扶住了刚刚探出身子来的清离,“少爷,奴婢扶您下车。” “少爷回来真是太好了,奴婢这就去通报夫人和老夫人。”老夫人屋里的丫鬟红梅向清离见了礼后,便快步向府内走去。 “流光姐姐好阴险啊,我也要扶少爷下车。”玉彩说着便小跑了过来,扶住了清离另一只手,流光看着玉彩孩子气的动作,无奈宠溺地笑笑。 清离见玉彩耍宝的样子,原本微笑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看着这些从小陪着自己的丫鬟们这样关心自己,心下更是柔软了,笑道,“行了,两位姐姐,再闹下去,一会儿去祖母那里迟了,咱们都得挨教训呢。”清离跳下马车。 “才不会呢,”玉彩扶着清离往里走,“老夫人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给盼回来了,才不会舍得骂您呢!” “是啊”流光也接口到,“老夫人今儿一早便盼着您呢,现下正和夫人在寿宁居里等您呢,老爷进宫面圣了,应该一会儿就会回。” “那咱们赶紧去寿宁居吧,免得祖母和和娘久等了。”清离转头又转头对余城说,“阿城先帮我把行礼都拿回长安阁吧,我们先去祖母那里。”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余城应道。 “有劳阿城了。”清离笑着道谢。 去寿宁居的一路上,玉彩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明明才三天不见,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清离和流光只是含笑地听她说,偶尔接一两句,很快便到了寿宁居。 “少爷来了,”寿宁居里另一个大丫鬟绿芜正在门口侯着,见清离来了,便迎了上来,“少爷快请进吧,老夫人和夫人都眼巴巴地等着您呢。” “我这就进去。”清离含笑应到,便走了进去。 “祖母,娘,清离回来了。”清离快步走过去,弯腰行礼请安。 安和郡主起身走过去,双手搭着清离的肩,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说,“阿离瘦了。” “怎么会呢,”清离觉得好笑,心里却是温暖极了,“才三天,有吃有睡的,哪里会瘦呢?娘别担心了。” “你们娘儿两个在那里说着贴心话儿,倒是把我这个老太婆抛到脑后了。”老夫人佯装嗔怒道。 “母亲说什么呢,”安和郡主拉着清离快步走到老夫人跟前,笑言道,“儿媳这不是一时心急嘛,怎会把母亲忘了。”说着便把清离的手递到老夫人手边。 清离顺势凑到老夫人面前,“祖母说笑了,清离这不是一回来就奔到您这儿了吗,清离在考场时就满心想着祖母呢。” 明知是哄人的话,老夫人听了,却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拍着清离的手,“你这孩子,惯会逗祖母开心。”说着也细细地打量了清离一番,心疼道,“我孙儿憔悴了不少,都是那劳什子科举,要我说,这都怪忻儿,非得让清离从州试考起,我孙儿是尚书房出来的,哪怕是和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一起从直接从会试考起,我都觉得委屈了我孙儿。” “祖母,”清离安抚地一笑,“爹他也是为孙儿好,提前适应一下考试嘛,免得到了会试时,不适应考场的生活嘛。” 安和郡主也接到,“是啊,母亲,老爷他也是为了阿离好,那些国子监里的名门贵子,每年都有不少中途受不了放弃考试的呢。提前让清离适应,也是为他好嘛。” “你们一个个的,都生怕老太婆我说忻儿的不是。”老夫人嗔怪道,心里却是高兴的,媳妇和孙儿都维护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极好的。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再说我了,”言忻走进屋子,“儿子给母亲请安?”言忻拱手弯腰道。 “哈哈,这不刚说到你呢,你就回来了。”老夫人看见自己儿子进来了,笑得更开心了,“你这个大忙人可算是回来了。” “母亲,老爷他也是忙啊,这不一回来连官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安和郡主连忙替自家相公说话。 “你看看你媳这妇儿,”老夫人笑着打趣,“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她就忙不迭儿地替你说话了。” 安和郡主羞红了脸,言忻却是走过去,坐在安和郡主身边,握住安和的手,说道,“安和说的也是实话呀,儿子这不是一回来就往母亲这里来了吗。”言忻温和地笑着。 清离笑着起身,“孩儿给父亲请安。” “离儿快坐吧,别站着了,一会儿你祖母又该怪我了。”言忻打趣道。 “你这孩子,”老夫人笑着摇摇头,“老婆子我岂会不知你是为阿离好,就是一时心疼说的气话罢了,你倒是记着。” 言忻听了便含笑说道,“孩儿也只是说笑罢了,岂会当真。”说着便又转过头看清离,“这三天还适应吗。” “挺好的,”清离应到,“条件固然是跟家里比不得,但也并非不能忍受,父亲放心吧,这点苦我还是受得了的。” “你能这样想很好,”言忻欣慰地看着清离,顿了顿,说道,“离儿,你自己要明白,你的身份背负着太多荣光,如果一开始就享受特权,那你以后仕途上的很多努力,别人都会看不见。你只有从比其他世家子弟更低的起点做起。别人才会以你言清离的名字认可你,而不是因为你是言相之子,皇子伴读,皇亲国戚才认可你。清离,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言相定定地看着清离。 清离看见了言相眼中的期许,他知道,即使他选择像其他世家子弟一般,直接从会试考起,父亲也会支持他,可作为一个父亲,他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自己成长,而不是借自己或者家族的光辉来获得一切。 清离看着言忻,也笑了“我明白父亲的苦心,这也是清离所希望的。” 言忻看着儿子眼中的坚定,欣慰道,“不错。” “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两个,就不能开开心心的说会儿话吗,老是说这么严肃的话题。”安和郡主笑着说道,她其实也担心清离会误会言忻,现在说开了,就没必要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了。 “是啊是啊,我孙儿考了三天都累了,先回去歇歇吧,晚间再在正厅设宴席,好好犒劳我孙儿。”老夫人摸着清离的头。 “那孙儿就先退下了。”清离说着便起了身,笑着道,“爹,娘,孩儿先走了。” “去吧,好好休息会儿。”安和郡主应道。 清离转身便走出了寿宁居,流光和玉彩跟着,一行人便回了长安阁。 玉彩还在叽叽喳喳,清离无奈地含笑听着,直到流光吩咐人送了热水来,“好了,玉彩,你歇会儿吧,让少爷赶紧洗洗睡会儿,晚间还要起身呢。”玉彩这才意犹未尽地住口了。 “好了,有话咱们有的是时间说,到下次考试还有几天呢。”清离笑着安慰道。 “好的,少爷,您先洗吧,我和流光姐姐就先退下了。”玉彩高兴地说着,便拉了流光向外走。 清离摇摇头,便脱了衣服准备洗浴。 戌时一刻,流光便唤了清离起身洗漱。换上一身白色织锦长袍,简单地用发带将长发系起,已是过了一刻钟时间,便抬脚向正厅走去。 在言家,一家人只有晚膳时才会聚在一起吃,老夫人规定,往日都是戌时准点吃饭,只今日,为了让清离有时间休息会儿,特意吩咐了戌时三刻用膳。 到了正厅除了陪侍的丫鬟,言洛沭也在,自从几年前苏姨娘疯傻了之后,言洛沭便在安和郡主的屋子里过,两人见面更多,洛沭渐渐长大,也开始懂事,从周围人的言行举止,和自己亲生母亲的风言风语中,也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苏姨娘是咎由自取,可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在大夫人那里过着,虽不至于缺衣少食,却也是被冷漠,疏离,无视,他明白这是人之常情,谁能对一个害过自己儿子的仇人之子多么的亲厚,洛沭对安和郡主母子也是一样的心存芥蒂,这都是人之常情,可这并不妨碍洛沭非常喜欢清离这个哥哥。 清离主动上前打了招呼,点头微笑道“洛沭,到的可真早啊。” “大哥,你来啦,快先坐会儿吧”言洛沭笑着站起来,对清离说道,“大哥考试很辛苦吧,反正祖母他们也没来,先歇歇等着吧。” 清离坐下,笑言,“也没多辛苦,多谢洛沭关心了。”清离对这个异母的弟弟但是有几分真情,虽不甚亲近,但却是把他真正当做亲人。 清离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终究还是因为苏姨娘的事对自己心存芥蒂,也知道,洛沭是真的真心把他当做哥哥,清离没有多做纠结,只是主动问起洛沭的学业上的事儿,两人交谈,倒也十分融洽。 “呦,你们这么早就都到了,”老夫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言相和安和郡主,“阿离呀,怎么不多歇会儿。” “祖母,孙儿都已经睡了一觉了,也是才刚到的,反倒是洛沭来得早呢。”清离起身,笑着回了老夫人的话。 “好好好,人都齐了,就坐吧,不用管我这个老太婆。”老夫人说着便坐在了上座,言相和安和郡主依次坐在老夫人右首,清离坐在了老夫人左首,言洛沭挨着清离坐。 “刚才见你们都聊的开心,都在聊什么呢。”老夫人坐定之后,笑容满面地笑问道。 “也没什么,祖母,就只是和洛沭谈一些学问上的事情,嘱咐他好好跟着先生学罢了,洛沭很聪慧,也很好学。”清离笑着答道。 “是啊,你们兄弟二人定要亲善着些,”老夫人笑眯眯地说,又转向洛沭,“洛沭也要和大哥多学学呀,好好儿读书。” “是,祖母,洛沭一定会好好跟大哥学习的。”洛沭答应。 “安和啊,你也得督着洛沭多和阿离交流交流,阿离是尚书房出来的学生,学问上和国子监自然不同。”老夫人转向安和郡主,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与洛沭无关,眼下清离即将步入官场,而洛沭也不小了,两兄弟将来还得互相扶持才好。 “嗯,是,母亲,您放心吧,我会的。”安和也笑着答应了,这对清离没有坏处,她也不是不懂大局的人。 “好了,母亲,该用膳了,其他事儿以后再慢慢说吧。”言忻温和的笑着提醒道。 “好好好,大家都快吃吧。”老夫人发话道。 老夫人开口了,大家便都动起了筷子,一顿晚膳终于才开始。 第12章 云起明悟,州试结束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十二日,州试的第二场。这次,依然是余城送了清离去贡院里。 云起这次没有来送,不过清离却是在前一天晚上收到了云起的信,一张简简单单的御品宣纸,打开信,里面就只有两个字“珍重”,简明扼要,就像楚云起这个人,干脆果决,却又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清离看过信,却是露出笑意,心下暖意融融。 清离与云起相识六载,杨嬷嬷去世后,清离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云起的人了,这看起来简简单单,甚至是有些仓促的两个字,云起应该是很郑重地倾注了极致的关怀。只有两个字,却已是胜过了千言万语。 八月十一日夜 皇宫昭文殿书房 明烛宫灯,一室暖黄。 桌上铺着上好的御品宣纸,桌侧凌乱地堆着几个纸团,楚云起握着笔,却是不知写些什么。自那日州试第一场结束的小聚后,他突然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似乎是对清离产生了超越朋友的绮思 自己竟对清离产生了超越朋友的绮思? 这一点,让云起有些不知所措,六年来,从没有过的异样的感觉,他以为,这么多年的磨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可是,似乎清离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句不经意间的关怀以及突然走神而后的不可抑制的微笑,都能够轻易地挑起他的情绪,左右他的喜怒哀乐。 这就是喜欢吗? 这就是,喜欢吗? 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再见时的出手相助 那个人,会为了自己,追出书房,眉眼弯弯地对自己伸出手,楚云起,我把你当朋友。 那个人,会为了唯一对自己好的杨嬷嬷,逃掉先生的课,最后和自己一起受罚。 那个人,会在自己伤心难过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不言不语,一站就是一整天。 那个人,让自己第一次生出了一定要变强的。 那个人,会在自己设计行刺救驾戏码自伤的时候,对自己冷言大怒,却又会忍着怒火为自己上药。 那个人,会殚精竭虑为他筹谋,倾尽全力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原来,这整整六年,竟全是那一个人,原来,若是少了少了言清离,这六年竟是如此苍白无力。 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清离的一个微笑,就能让自己暗自开心,偶尔一个皱眉,就让他想要去抚平他的眉心,让那些惹他不开心的人或事消失。 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一个笑容,惊艳了岁月,他的一个眼神,温暖了流年 原来,从那么久之前,楚云起的人生就再也离不开言清离了 云起有很多话想说,可笔尖入墨,落在纸上的,却只有两个字“珍重”。 云起第一次退缩了,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犹豫退缩,他不确定,清离对自己感情,他不能冒险,不敢冒险 月色沉沉,寒枝惊鹊,荒芜的月光里,埋葬了多少情感 一回生,二回熟。到达贡院后,清离轻车熟路地领了号牌,进入了自己的号房,这次的号房不是上次那间,却也是大同小异,清离摆放好东西后,便安静地等待考试来临。 第二场的题目与第一场有明显的差异,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题目也比较基础,以儒学经义为主,基本上只要领会了先贤的思想,再佐以自己的看法,言之有理,言之有物,与正统思想相契合即可。对清离来说亦是小菜一碟,很快便完成了试题。 八月十五日,州试第三场开始,试以5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都是些老生常谈的题目罢了,只是其中有一道题倒有点意思,清离完成了前面的试题,便拿起这张策论卷,只见上面题为“刑赏忠厚之至论” 刑赏忠厚? 这篇策论的题目只是规定文章的内容,并不强求赞成或者否定,仅仅是要求对此问题发表高见。而且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是关于国家政治,各项制度的问题,绝不可马虎。 清离略一沉思,无非是论法的精神,法与义。 便抬手写到:“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开篇便由历代圣王入手,大气磅礴。 继而切题,“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 清离微笑,手上却是更快了,“故其吁俞之声,欢休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 清离想了想,科举考试,还是要从儒学经义入手才最为稳妥,遂笔锋一转,开始引经据典:“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慎刑也。’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 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鲧也? 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 起承转合,乃文章四大基本结构,清离想了想,该把思路都拉回来了,便又疾书道:“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之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清离顿了顿,又蘸了些墨,结束了这篇策论:“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清离放下笔,铺好答卷,等墨迹干透之后,遂将答卷按顺序放好,便走向木板床,准备休息一会儿,等待考试结束。 走出贡院的时候,已是申时,天气已经转凉了,下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清离眯着眼睛,微笑着凝视着天边的絮云,明静的湛蓝天空,松了一口气,终于考完了,虽说不畏惧科举,甚至因为多年寒窗苦读而对科举有些淡淡的憧憬,但这九天如此频繁的考试,还是让人有些疲倦。 “清离。”清越的声音从街角传来,清离扭头去看,却是眉眼弯弯看着来人。 转角处走出一个人影,逆光而来,眉目清冷,眼神柔和,就只是安静地一站,便是迷离了整个街头。 第13章 木槿花海,州试解元 清离转身,看见的便是云起云起眉目清冷,眼神柔和,静立街角,霎时间便盈满了笑意,举步便向云起走过去,“你今日下午怎么有时间来呢?”请离站定在云起面前,眉眼弯弯。 “嗯,今日下午无事。”云起淡淡地说道。他怎么会告诉清离,为了今日下午来这里等他,自己昨夜忙了一夜,今日将近寅时才歇下,巳时又起身处理公务呢。这些,清离都不需要知道。 清离正要说话,却见余城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少爷,”余城喘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原来您在这儿,小的在贡院门口找了您半天。”一扭头,却发现,楚云起正在他身边,余城连忙想要下跪请礼,清离却是扶住了余城,阻止了他的动作,“无须多礼,不必引起注意。”楚云起接道。 余城也是心思活络的,登下便明白了清离和云起的用意,贡院门口,皇族与考生太过亲近难免会惹人非议,引起人注意,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便拱手见礼道:“小的给四爷请安。”云起淡淡地应了一声。 余城便又转过头去问清离,“少爷,东西都已经搬上马车了,您这是要” 余城隐晦地询问清离的意思。 清离淡淡一笑,“阿城辛苦了,你先把东西带回去吧,我和四爷走走,稍后我自己回府。” 听到清离那句“四爷”,云起不可抑制地皱了皱眉。 “是,少爷,小的就先回去了。”余城说着便望向清离,得到清离点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走吧,”清离见余城离开,便又扭头对云起笑笑说道,“去找个地方坐坐。” “不用了,”云起摇摇头,“就随便走走吧。” “好。”清离无所谓地笑笑。 “怎么样,试题对你来说如何?”云起拐进一条小巷子。 “嗯~”清离故作苦恼,“有些难呢。” “是吗?”云起皱眉,“我曾询问过翰林院周主考,他直言此次试题,虽灵活,但却是言之有物即可,应当是难不倒你的。”转头欲询问清离具体情况,却看见清里严重狡黠的笑意,便明白了始末,当下沉了脸,可心里却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清离见云起有些生气,却是笑得更欢快了,“云起,你今年才十五,却老是板着个脸,面无表情,现在可好,有情绪,才像个活生生的人啊。” 清离看着云起,敛去了笑意,眼里闪着认真的光芒,“云起,你应该开心一点的。” 云起定定地看着清离,如墨的眼眸中仿佛翻腾着太多太多的情感,仿佛要溢出来,却终究又化为虚无。 清离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慌乱,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他不要多问,清离只好僵硬地转移话题,“对了,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呢。”清离扭过头去,不再看云起的眼神,却是发现,这四周的景物着实有些陌生。 见清离回避,云起低头,敛去了眼中的情绪,深色不明,怎么会,怎么会没有情绪,只是所有的情绪,都不能让你知道。 清离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官道,四周林木深深,莺啼婉转,秋草连天,秋日的阳光透过黄绿交错的叶片,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叶缝间的光芒仿佛白夜中的星辰。“云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快到了。” “啊?”清离不明所以。 云起却是没有再回答。 兜兜转转,又穿过一片林子。 “到了。”云起突然停下。拉起清离的手,向左一拐,柳暗花明。 竟是一大片的木槿花,纯白、淡粉红、淡紫、紫红,各种各样的颜色,清离从未见过这样壮观的木槿花海,忍不住走近了,单瓣的,复瓣的,交织在一起,淡雅而又热烈。 清离回头,笑容灿烂,“云起,这是哪儿?你是怎么找到这片木槿花的,好漂亮。” 云起看着清离的笑脸,心里一片柔软,“这是皇城郁萸山南面的山谷,我也是无意间驱马而过时发现的。”云起怎么会告诉清离,这一片山谷里的花,都是因为去年清离生日时无意间说起很喜欢木槿,却可惜皇城里不适合载种这种花。那时,云起看着清离略显遗憾的脸,心里也是很不舒服,次日便派人寻访皇城附近有无适合的地方可种木槿,一月之后,才寻得此处,云起为清离寻来各种类型的木槿花,栽在这里,这是第一季开花。 清离温柔地笑了,并没有戳穿,他虽然喜欢木槿花,可如果只是木槿花,他怎么会这么开心?楚云起似乎不太会说谎,或者说不太会对言清离说谎,又或者是清离太了解云起了,一眼便看穿了云起的谎言。 一片山谷,一种土壤,一样的气候,又怎么会自然生长出几乎所有种类的木槿花呢,清离摇摇头,笑得灿烂,云起的破绽还真是明显呢。 似乎对上言清离,楚云起的智商就会下降呢。 贡院内 十几位主考官坐在书案前,试卷翻飞,笔走龙蛇,满院飘散着墨香,正是州试批阅时间。 “嗯?”翰林院编修李博文眼前一亮,连续批阅了好几天的卷子,都有些身心俱疲,可眼前的这份卷子,却是十分养眼,单从笔迹上看,运笔飘忽快捷,笔迹瘦劲,至瘦而不失其肉,转折处可明显见到藏锋,露锋等运转提顿的痕迹,真是好字,李编修感叹道:“笔法追劲,意度天成,非可以陈迹求也。”当下但是多了几分去仔细看这篇文章。刑赏忠厚之至论。 “这,这”李博文惊呼道,“此文不凡!”说着便起身离开书案,快步向主座走去,“张大人,您快看看这篇文章 !” “哦?”此次州试京畿地区的负责人,亦是往届的科举状元,张灵烨修撰接过卷子,“你先去忙吧,我看看。” 整篇文章一气呵成,整洁大方,字体是从未见过的,却是贵气天成,再看文章,更是让人心惊,张大人看完之后竟是惊得站了起来,“好,好啊,此文有孟轲之风。”捋了捋胡须,“区区六百余字,便把‘法’的两个方面,宽容与界限,“仁可过,义不可过”分析得那么透彻,次子必能大有作为啊。”可惜采用了糊名法,不知其姓名,不然真是想认识认识这位考生呢。 其他考官听了动静,便也从卷宗中抬起头来,只笑道,“恭喜张大人,又为我朝觅得良才啊。” “哈哈!”张灵烨却是坐了下来,大笔一挥,判了第一名。 此子,不媚不俗,眼界开阔,有仁者之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啊!张灵烨暗道。 丹桂飘香,正是放榜时节。 “怎么样,怎么样?” 去看榜的余城刚踏进言府大门,便被丫鬟小厮们团团围住,“你倒是快说啊,少爷到底考上了没啊?真是急死人了!”玉彩彩率先冲上去,揪住余城,问道。 “考考上了”余城使劲儿的喘了一口气,“少爷是正榜第一名,是是解元,解元!” “考上了,少爷考上解元了!”玉彩愣了一下,便赶紧往平安阁跑去,她要赶紧去告诉少爷这个好消息。虽然一直都知道少爷很好很优秀,可是,相信和事实是不一样的,现在少爷他真的做到了,他要赶紧去让少爷知道这个消息。 其他的丫鬟小厮们也都回去各自通报了。 长安阁 清离一身淡黄色织锦裌衣,淡雅脱俗,真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中了,中了,少爷!”玉彩飞快地跑进屋子里,大喘了一口气。 流光走过去。拍了拍玉彩的背,“你跑慢点儿,多大个人了,老是着急忙慌的。” “不是,”玉彩缓过来了,“少爷,流光姐姐,好消息,好消息。少爷中了,解元!” 清离倒了一杯水递给玉彩,笑道,“喝口水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不是大事呢,”玉彩辩驳道,“中了解元,只要明年春闱的时候中个会元,然后再中个状元,您就三元及第了啊!” 清离摇摇头,不明白这丫头是怎么想的,会元和状元有那么好中吗? “行了,你先坐下歇歇。”流光给玉彩顺顺气。 “行了,准备一下吧,咱们去见见祖母和母亲,她们应该都知道了。”清离起身,掸了掸衣服,流光走过去,替清离将皱褶捋平。 “走吧” 寿宁居 “少爷您来了,奴婢这就去给您通报。”绿芜福了福身子,向里走去。 “谢谢绿芜姐姐了”清离笑道。 “少爷快进去吧,老夫人和夫人都在呢”绿芜出来笑着说。 “行,我这就进去。” 清离走进屋里,拱手请安:“祖母,母亲,清离来请安了。” “来来来,阿离,来这儿坐。”老太太笑眯眯地冲清离招手。 “是啊,阿离,快过来。”安和郡主温婉地笑着。 清离走过去,依在安和郡主和老夫人之间坐下。 “我孙儿这次可是一试成名啊,”老夫人显得很开心,“很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啊。”老夫人说起言忻来,就更是合不拢嘴,“你父亲啊,当年也是州试第一,更是在殿试上被先皇钦点为状元。” 安和郡主和清离就静静地听着老夫人说,关于言忻当年的事,确实是京城一大传奇,以及如今帝相相合,更是为读书人广为传颂。 又闲聊了一些,安和郡主捧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经意地说,“也不知是刮了什么风,今年的州试鹿鸣宴,听说二皇子和四皇子都会参加呢,往常可没这么大阵势呢。” 清离愣了一下,州试鹿鸣宴虽说盛大,可究竟不是全国会试,哪里用得了这样的阵仗,云起会来清离是知道的,可是,楚云霄怎么会来呢。 清离突然想起,州试之前的那次会面,二皇子暧昧的态度,难道 第14章 鹿鸣宴上,风波顿生 “二皇子?离有些惊讶。 “是啊,”安和郡主放下茶杯,扶了扶云鬓,随意地说道,“今年的鹿鸣宴详细比往年隆重了不少呢。” 清离正待询清清问,便被打断了。 “清哎呀,说这些劳什子事儿干嘛,”老夫人打断了这段谈话,欣慰地看着清离,“管他二皇子,四皇子,这鹿鸣宴啊,可是我孙儿的主场。” “哈哈,是啊”安和掩唇笑道,“我儿长大了,有出息了。” 鹿鸣宴 鹿鸣宴,自开科举后便有,即为州试后新科举人所设的宴会,因宴席中要唱吟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呦呦鹿鸣”而取名为鹿鸣宴。此宴设于州试放榜次日,由地方官吏主持,宴请之人除了新科举子之外,还有内外帘官等。 京畿地区不属于任何一州,因而州试报考者多为京城子弟,非富即贵,鹿鸣宴自然会比之其他地区隆重一些,而今年的鹿鸣宴,因为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参与,以及解元是名动天下的言相之子言清离,而变得格外不同。 已是九月,丹桂飘香。 皇城桉瑛园 鹿鸣宴上,觥筹交错。 清离甫一走入桉瑛园,便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白衣胜雪,墨发如瀑,眉目如画,端方温雅,眼眸含笑。只是静静地站着,便是一道风景。清离大概是这次鹿鸣宴上的异类,凡官学出身,都有被保举直接会试的资格,只有无官身子弟,才会从州试考起,仅有清离是个另类。 清离作为京畿地区州试解元,到场后,理应先去拜见各位考官以及京城府尹。 清离微笑着礼貌地对每一位向他打招呼的学子回礼,即使是秋日,桉瑛园里也是大好风光,穿过一片葳蕤的菊花丛,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玉翎管,瑶台玉凤各类菊花,争奇斗艳,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再往前,便是大片大片的桂花林,每届鹿鸣宴皆是开在此处,因而桂花品种皆是极好,林木深处,便是一座凉亭,宴会还未开始,此时,二皇子,四皇子,与诸位考官皆歇在此处,清离上前,“学生言清离,见过诸位大人,二皇子,四皇子殿下。” “你就是言相的儿子,言清离?”主考官张灵烨缓缓坐直了身子,欣慰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是啊是啊,果真不凡!”其他考官也纷纷站起来,称赞道,或是真心,或是为了言相。 “各位大人谬赞了。”清离垂眼笑道。 云起见清离来了,目光瞬间柔软了,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清离,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楚云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是盛满了笑意,“清离啊,你可知,你这次州试可真是大放异彩啊,你那篇文章可是连父皇都惊动了呢。” “多谢二皇子殿下赞赏,能呈交圣上,让陛下一观,是清离之福。”清离眉眼淡淡,神色疏离。 “清离啊,”张修撰倒是真的对清离起了惜才之心,亲切地笑道,“且不说你那文章如何,光是你那一手字,老夫便是见所未见。” “此字体名为‘瘦金体’,乃是晚生闲时所创。”清离恭敬地回答。 “果真是惊才绝艳,意度天成,非可以形迹求也。”张修撰笑道。 张修撰一开口,众考官也附和着夸了清离一番,清离都一一谢了,几人言笑晏晏,又谈了些极尽风雅之事。清离趁着大家不注意时,向云起狡黠一笑,云起不动声色地又饮了一口酒,清离知道云起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楚云霄一直注意着清离,自然不会错过这些互动,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一口饮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是笑意全无,布满坚冰。只有在与他交流时,你才会露出这样灵动的神情吗?只有他吗?楚云霄握紧了拳头。 “秋高气爽,如此好景致,待在此处,实在是有负秋光。”楚云霄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笑道,“我却是待不下去了,先去走走了。”一举一动,虽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却是赏心悦目,贵气天成。说罢,便冲着几位考官,以及云起笑了笑,走了出去,与清离擦肩而过时,却是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嘴角。清离不明所以,只是拱手道,“二皇子殿下走好。” 又与几位大人闲聊了一番,清离才借故离开。 方才与云起已经约好,单独见一面,清离笑笑,自己和云起的默契倒是越来越好了。便抬脚走出桂花林,向着他最喜欢的菊花品种——轻见千鸟走去,清离最是喜欢这种菊花,一大团一大团雪白的花朵,中间夹着淡青色花蕊,清致可人。 清离刚要走过去,便被人扼住了手腕,向后拉去,直走了十几步,到一棵花枝繁茂的桂花树后才停下,那人又是一个用力,清离猝不及防地转身跌入一个陌生的怀抱。抬头,却是楚云霄。 清离用力地挣脱了楚云霄的禁锢,退后了两步,眉目疏离,语气有些冷,拱手道,“清离见过二皇子殿下,不知二皇子殿下单独见清离可有要事。” 楚云起似乎完全不在意清离疏离冷淡的态度,一双桃花眼里满怀笑意,“清离可真冷淡啊,我就只是想和清离单独待待而已。” “若是无事,清离告退。”清离不欲多留,说着便转身要走。楚云霄却是脚下一移,闪身便到了清离面前,抓起清离的手,将人拉到眼前,依然在笑,却失去了温度,“是不是除了言府之人以外,你就只有对着楚云起才能得那么生动,而我的亲近只会让你觉得厌恶,嗯?” 关楚云起什么事?清离用力地试图挣脱云起的手,无奈双方力量实在是悬殊,“你先放开,二皇子,请你自重!”清离有些恼怒。 楚云霄看着清离因为生气而变得绯红的脸,以及樱粉的唇,眸色渐深,用另一只手将清离环住,倾身上前,就要吻上清离的唇,清离躲闪不得,只好将头一扭,尽量回避。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楚云起迅速回神,拉着清离向旁边一闪,躲过一招,来人却又是一掌,直击向楚云霄拉着清离的那只手的肩部,楚云霄只好将清离推向一旁,以免伤及清离,而后旋身一避。来人却没有趁势攻击,只是脚下一点,飞身转向另一侧,接住被楚云霄推得快要跌倒的清离。 “云起,你来了。”清离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云起,却还是快速地站定了身子,拉着云起的衣袖,眼眸含笑地望向云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赶来的。” 云起却没有看向清离,只是定定地看着楚云霄,眼神冷得仿佛能结出冰来,“二皇兄怎会在此?” “呵呵,”楚云霄理了理衣袖,笑得讽刺,“那你呢,你又如何会在此?” “无意路过。”楚云起眼神冰冷,声音淡淡。 “路过?呵!”楚云霄径自走了过来,“那就求老天爷保佑你下次也路过吧”说着便与云起二人擦肩而过,走远了。 “云起,你先放手。”清离转向云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云起没回答,只是抬起了清离的手,细白的手腕上有淡淡的淤青,云起运起内力,轻轻的按揉着清离手腕上的淤青,清离只觉得一阵阵热流涌上手腕,仿佛又顺着经脉涌上脸,清离突然觉得脸有些热,慌忙地抽出手,干巴巴笑了笑,“云起,宴会,快开始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便率先往回走去,脚步凌乱。 云起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垂眸,握紧了拳,一言不发,跟着清离向宴会方向走去。怎么会知道你在这儿?你最爱的花虽是木槿,可此处并无木槿,倒是这轻见飞鸟听你提起过,你看,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可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才能看清你自己的心? 清离走在前面,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为什么觉得云起最近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要逃避和云起的直接接触,自己和云起是好朋友,好兄弟不是吗 鹿鸣宴开,丹桂飘香。大批的考生想主考官们敬酒,和清离拉关系,清离都笑吟吟地应了,心思却是飞到了九霄云外 “言公子,言公子?”一个考生拍了拍清离的肩,“言公子,张大人请你以丹桂为题作诗呢。” 清离回过神来,见满园考生都在盯着他,张灵烨期待地望着他,云起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低头喝茶,楚云霄却是戏谑地看着清离。 清离定神细思,而后缓缓起身,恭谨地笑道,“那清离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木名丹桂,四时香馥馥。 花团夜雪明,叶翦春云绿。 风影清似水,霜枝冷如玉。 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 满场静寂,张灵烨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好!好一个,‘独占小山幽,不容凡鸟宿。’,清清然有隐逸之气,好诗好诗啊。果真不愧是解元之才。” “大人过奖。”清离谦逊地笑笑,而后坐下。 云起依旧低眉饮茶,仿佛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 清离看着云起,心里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第15章 羌越进犯,云起出征 月儿圆了又缺,桂花开了又谢,转眼之间,秋天远了。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下雪了。”清离离离伸出手,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舞着,落在清离手中,却又转瞬之间化为雪水,屋檐上挂着冰挂,树上垂着冰花,整个天地银装素裹,清离立在窗边,吟道,“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玉彩走进屋里,脱下披风,抖落了上面的雪花,将披风挂在屋角的架子上,哈着气,又跺了跺脚,“这天气,真冻死个人。”说着向屋里走去,见清离站在窗前,接着雪花,便着急地大步走过去,将清离拉进屋里的暖炉边坐下,埋怨道,“哎呀,我的小祖宗,你说你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怎么会,”清离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染风寒呢。” “等染上了不就晚了!”玉彩没好气的说道,“少爷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清离无从反驳,只是任由着玉彩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精致的袖炉,听着玉彩唠唠叨叨地叮嘱他保暖。 “少爷,”流光快步走了进来,来不及掸落身上的雪花,“老爷身边的阿福来了,说是让您现在去书房一趟,老爷在等您。” “好,我这就去。”清离放下手中的书。玉彩走过去给清理披上一件银白色下摆绣翠竹的棉披风,披风领子上滚了一圈厚厚的兔毛,更显得清离眉目清秀,面如冠玉。 流光撑了一把伞,跟在清离身边,走出屋子,阿福还在屋檐下等着,清离温和地笑道,“辛苦阿福了,”又转头对流光说道,“流光姐姐,去给阿福也拿一把伞吧,我自己过去就行,天气冷,你不用跟着了。” 流光心下一暖,“不用了少爷,您先去吧,我和阿福稍后一块儿赶过去。” “谢谢少爷。”阿福哈腰,腼腆地笑道,少爷真是府上最温柔的人了,对谁都是温和体贴的。 “嗯,不用谢,那你们一会儿再过来吧。”清离接受了阿福的谢意,也没有拒绝流光的提议。 接过了流光递过来的伞,清离漫步走进了雪里。 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书房 清离收了伞,走进书房,“爹,您找我?”清离出声。 言相抬起头,“你来了,”说着便离开了座位,走到一旁的小桌让坐下,示意清离也坐下。 “阿离最近学问上可有困惑?”言相端起茶。 “并无。” “那甚好,好好准备开春后的会试和殿试要紧。”顿了顿,才又说道,“昨夜皇上召我进宫,”言相缀了一口茶,按了按太阳穴,“羌越攻过来了,前几日已攻到了嘉峪关附近,前线将士正在抵抗。” “怎么会这么突然。”清离疑惑,“之前从未听过羌越有进攻征兆啊。” 虽说羌越地处西北,干旱寒冷,但至多也只是在边境小打小闹,抢些粮草过冬罢了,怎么会突然进攻我边境,还来势如此凶猛。 “不突然,”言相摇摇头,“据探子回报,羌越国对此应当是蓄谋已久,粮草也应当是早有准备,此次羌越主帅是大皇子耶律齐,此人心思深沉,骁勇有谋,此次进攻事宜正是他一手策划。” 清离对这位大皇子耶律齐也是早有耳闻,此人最近两年名声大噪,传说他骁勇善战,在他手中,羌越已经兼并了西北所有的游牧民族,俨然让羌越成了草原的王者,被羌越百姓成为不败战神。 “这耶律齐也着实是个人才啊,”清离感叹,“那我大楚呢,可有应对之策?” “今日在朝堂上也是为此争执不休,”言相放下茶杯,看向清离,“最终二皇子推荐四皇子率军出征。” 清离有些惊愕,“那云起呢,他同意了?不,应该说皇上同意了吗?” “唉,阿离,”言相搭上清离的手背,“二皇子提议之后,四皇子便站出来,主动请缨,愿赴边关,陛下也同意了。” “怎么会这样?”清离皱眉,“怎么样也轮不到让云起出战啊,论身份,经验,他都是不足以成为此次主帅啊。” “我朝一向是重文轻武,到用人之际,才发现人才凋敝,能打仗的倒是不少,但能让皇上放心地交兵权的可不多,所以陛下将兵权一分为二,二皇子与四皇子各得一半,两相掣肘,平衡实力。一旦四皇子有颓势,二皇子便出兵相助,四皇子虽没有家族根系在皇城,可二皇子母族却掌握在陛下手中,如此一来,天下大势还是被陛下掌控。” “所以,便让云起来做这个内争外斗的牺牲者?”清离握紧了拳头,有些愠怒,更多的是无奈。有什么办法呢?出身皇家,却没有强大的母族根系做支撑,不就是随时可以用来被牺牲的吗? “阿离,”言相拍了拍清离的肩,知道清离与楚云起关系极好,宽慰道,“看开些,说不准这是他的一个契机呢。” “嗯,”清离挤出一抹微笑,“爹,那我先回去了。” “嗯,去吧。” 言相叹了一口气,就是知道这孩子与四皇子关系好,才会说起这事,果然,反应很大啊。 清离走出书房,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白雪上,仿佛整个天地都亮得炫目,清离觉得有些恍惚。 “少爷,您出来了?”流光迎上去,见清离有些低落,便忧忧心而有些犹疑地问道,“少爷,怎么了?” “流光姐姐,去让余城备马车,”清离转向流光,有些急切,“快去!” “好好!”流光不敢耽误,快步向平安阁走去,少爷他,多久没有这么失态了?上一次还是在四殿下为救皇上受伤那次呢,这次是怎么了? 清离径自走到了府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余城驱着马车过来,清离上了车,“去宫里,快!” “是,少爷。”余城应道,便赶紧上路了。 宫门的守卫是认得清离的,很快便放了行。 皇宫,昭文殿 “主子,言公子求见,就在殿外呢。”一名小太监快步走进来通报,言公子对殿下有多重要昭文殿侍从都清楚,没人敢怠慢。 听到通报,云起写字的手顿了顿,笔下晕开一片墨迹,云起抬头,“在殿外?外头冰天雪地,你不知道让他进正厅吗?” 小太监连忙跪下磕头,“主子,真的不是奴才不让言公子进殿啊,是言公子不肯,说是要外头等呢” “那还不快让人进来?” “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赶忙向外小跑过去。 这么快就来了吗,云起低下头心情有些复杂,明明就是自己的决定,自己的选择,可为什么现在有点后悔呢,走了,就见不到那个人了,将会错过他的笑容,错过他的关怀,错过他明年春天走进会试考场时的意气风发,错过他骑高头大马看遍帝都花 没多久,清离就走进来了,依然是白衣胜雪,姿容卓绝。 清离只知道自己一定要赶来,但现在真正地现在云起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走在路上,清离其实已经想通了,若是云起不愿意的话,凭他的智谋,完全可以推掉,可他没有,就像之前和父亲的谈话,没有母族的依仗,云起的机会真的很少,眼下便是一个契机,虽然危险,但却是眼下唯一一个可以远离京城,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云起不能放弃。 “听父亲说,你要出征。”清离有些涩地开口。 “是,行程定在三日后。”云起离开座位,起身走到清离身边,拉起清离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冰?来人,拿个手炉来!” “不用了,一会儿就暖和了。”清离笑着拒绝道。 云起没有理清离的这句话,只是拉起清离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没和你商量,就做了决定,你不要介怀。” “怎么会?”清离笑道,“都那么多年的感情了,你应当知道的,我懂你,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放心,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楚云起,是言清离的好朋友,不是吗?” 云起也笑了,平时很少笑的人,笑起来却是如冰融雪释一般,好看得惊心动魄。清离也被这个笑容晃了眼,回过神来,才发现,心跳漏了一拍。 云起认真地看着清离,仿佛要将这个人的模样刻进脑海里,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早就已经将这个人的一颦一笑融进骨血了吧。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清离耳尖有些泛红,不自在地转过头。 “如果,”云起低声说,“如果,我在前线出了什么意外” 一根手指抵在了云起的唇上,阻止了他将要说的话,“别说了,”清离眼睛有些泛红,“别说这种话,真的,你不会有事,不能有事。” 云起看着清离,郑重地承诺,“我不会有事的。” 四目相对,仿佛有什么在空气里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永定十三年,腊月 十八 京城里一片喧嚣,皇四子即将出征西北,京城百姓箪食壶浆,为其送行。 楚云起骑在战马上,作别送行的官员。 他果真没来,云起苦笑,不是早就和自己说过吗,为什么还在期待。 楚云起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城,却在下一刻,不期然撞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眸,清离站在城门边上的高楼上,与云起遥遥相望,目光交接。 楚云起转身,勾起了嘴角,驱马离去。 清离,等我回来 第16章 两地相隔,会试结束 永定十三年冬,清离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没有楚云起的除夕。 守岁过后,就光玉彩她们便被清离赶去睡了,之后,清离便独自一人待在了长安阁书房。 暖光的灯光驱散了一室的冷寂,清离坐在书案后,铺开一沓御品宣,执了笔,蘸上墨水,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在纸上写道: 云起, 一别多日,甚为挂念。 闻君大捷,心悦之至,京都无事,离亦安好,请君勿念。 适除夕之佳日,逢前线之大捷,歌今朝之欣喜,愿来日之静好,表心绪之深沉,记衷心之祝愿。值此良辰美景,君入大漠孤烟,可叹关山难越,已是君颜难见,唯修书一封,聊表衷情。愿终有一日,与君打马过闹市,并看长安花。 云起,珍重。 清离敬上 清离细细地吹干了纸上的墨水,小心地折好,装进小小的信筒里。又走出房门,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在暗淡的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芒。清离走到院子里的梅树下,扬手拂去了一枝梅花上的积雪,而后,认真地挑选了一朵浓烈似火的红梅,小心地摘下,拿进了屋里,就着烛火,烘干了花朵上的雪水,才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信筒里,封好信筒。又走到屋角,打开笼子,拿出里面的信鸽,将信筒绑在信鸽的脚上,打开窗户,便将信鸽朝空中一抛,信鸽扑棱了几下翅膀,便朝西北飞去。 云起,大漠草原里没有的风景,我便带你看吧,民间自古有二十四番花信的说法,“一月二气六候,自小寒至谷雨。四月八气二十四候,每候五日,以一花之风信应之。始于梅花,终于楝花。”二十四番风信,风有信,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花信风,从岁月吹来,又拂向时光深处。清离看着窗外的飘雪,云起,你不孤单,言清离会永远与楚云起相知相伴,一世为友。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孤烟大漠,冬寒难挡,栗冽萧条,山川寂寥。 大帐内,呼啸的寒风擦着帷布划过,发出尖利的声音。云起穿着战甲,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 “将军,有信鸽停在您的帐前。”一名士兵快步走进来,手上捧着一只灰背白腹的鸽子。 云起正要斥责那名兵士私自闯入,却又在见到那只信鸽时,意外地和缓了颜色,露出一抹笑意,“好了,没事,你下去吧。” 士兵愣住了,虽然说将军对自己这些士兵都很好,打仗也总是冲在最前面,从不会亏待士兵,大家都很爱戴他,可是,却是没有人见过将军的笑容。现在突然见到将军笑得如此开心,还真有些不适应呢,莫不是将军夫人的来信吧。士兵晕乎乎地出去了。 云起有些颤抖着打开信筒,有些急切,却又害怕弄坏信筒,甫一打开,便有一样物什飘然落下,云起忙伸手接了,却是一朵红梅,虽有些枯萎脱水,却依旧是这孤寒之地不可多得的好景致。 云起将梅花放在桌上,拿出信纸,小心地展开,细细地逐字读完了信。 熟悉的瘦金体,贵气天成,清雅俊逸,就像那个人一样。云起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愿终有一日与我共看长安花吗?云起拿起那朵梅花,古语二十四番风信,阿离,你的意思是要带我看遍四季风光? 青楼昨夜东风转,锦帐凝寒觉春浅。垂杨摇丝莺乱啼,袅袅烟光不堪翦。 冬天走了,春天的脚步中午来了。 冰融雪释,万物复苏。会试也近了,京城开始拥挤了,大楚王朝各地的举人都纷纷奔赴了京城,十年寒窗磨一剑,只为在这一场考试中,才惊四座,衣锦还乡。 永定十四年春,三月。清离十七,云起十六。 会试开始。 会试与乡试一般,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日,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亦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与乡试同。 看着国子监里京城贵子们,焦头烂额,为繁重的考试任务而忧心,更有甚者,宁愿放弃此次会试,等待三年后再考,清离不得不感慨言相的眼界,乡试时已经适应了一次,清离倒是十分镇定。反而是郡主与言相有些忧心,尤其是郡主,带着流光玉彩她们忙前忙后,为清离张罗着要带的物品。 清离看着她们忙活,看着父亲慈爱期待的眼神,清离心里暖融融的,这就是亲情吧,当遇见事情的时候,他们会比你自己还忧心。 永定十四年春,三月九日,会试第一场。 永定十四年春,三月十二,会试第二场。 永定十四年春,三月十五,会试第三场。 十七日下午,整个会试结束。 清离走出考场,阳春三月的微风伴着不知名的花香,轻轻拂过,便让人感受到春的消息。清离四下望了望,却只看见余城小跑过来,顿时一阵怅然升起,清离苦笑,自己怎么忘了呢,云起,还在边关呢。 收拾苦笑,清离挤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对着跑过来的余城笑道,“阿城,慢点儿,不用急。” 余城也笑了笑,“嘿嘿,少爷,咱们快走吧,今天考完人太多了,全国的举人都在呢,一会儿人更多了,怕挤着少爷了。” 清离笑得更深,“行,那走吧,咱们赶紧回家。” “是,少爷,”余城赶紧走到清离前面,一边为清离开路,一边回头冲着清离说道,“少爷,东西您今天考试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给咱们送出来了,在马车上呢。” “嗯,那咱们赶紧过去吧。” “好的,少爷。” 言府 马车停下,还是像上次一样的大阵仗,仆妇们在门口张望着,清离一下马车,玉彩便冲了上来,揽住清离的手,冲流光抬抬下巴,“哈哈,流光姐姐,这次我最快!” “是是是,你最快,没人跟你抢。”流光无奈地笑笑,略带宠溺,她是真的将玉彩当妹妹看的。 清离看着玉彩耍宝,考完试的疲惫感倒是消减了不少,笑道,“好了,别闹了,咱们快去见见祖母和娘吧。” “是,少爷。”玉彩轻快地应道,便挽着清离向寿宁居走去。 寿宁居 阳春三月,桃李芬芳。蝴蝶兰,石斛,风信子,郁金香,鸢尾,文殊兰,百枝莲,吊钟海棠,天竺葵,虞美人,争奇斗艳。 清离信步走到屋子里,“祖母,母亲,清离回来了。”清离恭谨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见了清离,原本就笑着的面容,更是欢欣,“清离来了,快过来祖母这儿坐,刚和你母亲说你呢。”老夫人说着便向清离招手,示意清离过去。安和郡主也温柔地笑着看清离。 清离笑着走过去坐在了安和与老夫人之间,对于这次的会试,言府一众人都很是重视,若是会试中了会元,那殿试的时候,基本上状元就是板上钉钉了。 “阿离啊,这次会试如何?题目做的可还顺手?”安和郡主关切地问道,老夫人也是期待地看着他。 清离笑道,“嗯,题目还是比较规矩的,策论也是关于时政的,不怎么难。” “那就好,”老夫人笑道,“我孙儿觉得不难就是有把握了。哈哈,我言家,要一门两状元了,同时在朝为政了,哈哈。”老夫人很是开心。 清离笑笑,没说话,像这种策论,评分主观性太强,清离也不敢说一定能中。 同样的晚宴,只是苏姨娘收敛了很多,言洛沭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和清离亲近,言相也只是问了几句关于会试的事,似乎是不想给清离压力。总之,一顿晚宴就这样平淡温馨地度过了。 回到长安阁,丫鬟们伺候着清离洗漱完,便退下了。整个长安阁静谧清寂。 清离走到窗前,推开那扇雕花的窗户,莹白的月光倾泻而下,今日是三月十七,月儿尚圆。清离望着那轮明月,父亲说边关态势很乐观,那是不是说明云起很快就能回来了呢,七年了,从没有和云起分开过这么久,云起,快回来吧。 边关。 西北的春天依然是孤寒难当,北风夹杂着沙尘,只有天边那一轮明月,皎洁无尘,清冷疏朗。 楚云起孤身一人立在帐外,清冷的月光下,身姿挺拔俊朗,面容比起在京城时,多了一份冷厉,少了一分稚嫩。云起望着月亮,今天十七了呢,阿离会试应当结束了吧,云起低下头,自己似乎错过了阿离很重要的时刻,过几日会试成绩出来,就是殿试了,届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自己,身在边关,与他远隔天涯。 阿离,等我,一起看遍长安花 第17章 会试榜首,前途未知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莺鸣杨柳外,曲院风来桃花展,月凝听泉台,断桥雪融梨花探。处处正好。正是会试放榜的时候。 言府 长安阁 玉彩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神色紧张,“玉彩,你别走来走去地了,”流光无奈,“你这样,我和少爷眼都花了。” “你们两个!”玉彩双手叉腰,有些生气,“你们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清离轻笑,倒了一杯茶“玉彩姐姐,急也没用啊,过来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吧。”清离何尝不知道他们的着急,整个府里,从祖母,父亲,母亲,到流光,玉彩,余城,阿福大家都在关心他呢。可是这种事情,着急又有什么用呢?清离私以为自己已经尽人事,剩下的就只能听天命了。 “少爷,少爷”余城跑进屋内,用力的大喘着气儿。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玉彩不满斥道。 “且听他慢慢说。”清离温和的安抚两人。 “少爷,考上了,考上了,会元,第一名!” 余城终于缓了过来。 “你说什么?”玉彩睁大了眼睛,站了起来,而后又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转向清离,飞奔了过去,欢快地大声喊到,“少爷,少爷,你听见了没,会元!您考上了会元!” “我听见了,玉彩姐姐。”清离笑道,复又转向余城,“阿城,你听谁说的?可靠吗?” “回少爷,奴才是听老夫人屋里去看榜的福贵说的,应是可靠的,他说这会儿,报喜的人都在路上了。”余城欣喜地答道。 “那咱们赶快去前厅吧。”清离温雅笑道。 前厅 已经陆陆续续聚了不少丫鬟小厮,各个院里的都有,就连言洛沭都过来了,洛沭还是一见清离便欣喜,跑了过来 ,“恭喜哥哥高中会元!”清离摸了摸言洛沭的头,也是笑眯眯的,“谢谢小洛沭了,洛沭今后好好读书,也能中会员。”“嗯!”言洛沭也是满怀豪情,“哥哥,我一定会努力的。”兄弟两人又说着些闲话。 清离到后没多久,安和郡主便搀着老夫人来了,老夫人一见清离,简直要笑得合不拢嘴,“我孙儿这么早就到了,”老夫人牵过清离的手,“好,好,好啊!我言家,有望再次三元及第啊!” “母亲,您先坐,站着累。”安和郡主也很是高兴,却还是挂念着老夫人身子。 “夫人,老夫人,少爷,来了,宫里报喜的队伍来了。” “哈哈哈,咱家见过安和郡主,言老夫人。”那报喜的大太监那公公笑呵呵地走进来。 “公公免礼。”安和郡主笑道。 那公公也是笑道,“谢郡主,咱家今日是来报喜的,恭喜言府又添一位会元哪,果真又言相之风。好了,咱家要宣旨了,言府清离听旨~” 言府一众人皆是跪了下来,清离并安和郡主,老夫人,跪在最前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言氏子孙清离,资质出众。文采卓越,有会元之才,特钦点为准进士出身,于永定十四年春,四月二十一日,赴皇宫保和殿参加殿试,钦此。”那公公收了旨,笑眯眯地对清离说道,“恭喜言公子了,接旨吧。” “清离接旨。”清离双手接过圣旨,众人方才站起来。 “公公留下来喝杯茶吧。”安和郡主笑逐颜开。 “不用了,”那公公乐呵呵儿地婉拒道,“咱家一会儿还得回宫呢。” “那本宫就不多留了。”安和郡主吩咐道,“来人啊!”旁边立即有侍女捧过一个托盘来,托盘上覆着大红绸缎。 “一点小心意,还请公公笑纳,拿去喝杯茶。”安和笑道。 “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有下首的小太监捧过了托盘,那公公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那咱俩就先回宫复命了,告辞。” “公公慢走。”清离上前两步,微笑着送行。 “哎,咱家这就走了。” “恭喜少爷!” “恭喜啊,少爷!” 婢女小厮们都围上来,向清离道贺。老夫人也是十分高兴,便也没有呵斥,只是笑着嗔道,“都没事儿做了吗,快都去做自己的事儿,这个月的月钱都翻倍。” “谢谢老夫人,奴才(婢)们告退。”丫鬟小厮们都欣喜地退下了,都是为生活所迫的人啊,谁不在乎这翻倍的月钱呢? “阿离啊,这些天就好好休息,看看书,别太累了,会试第一,基本就是状元了。”老夫人走到清离身边。拉过清离的手,欣慰地看着清离。 “好了,母亲,”安和郡主也走了过来,“母亲先回房歇会儿吧,您今日也累了。”复又转向清离,“阿离啊,听祖母的,好好休息,有时间多和你爹聊聊,很快就要进入官场了啊。” “是,娘,您先陪祖母回去吧,我这就回房。”清离微笑着应了。 安和郡主拍了拍清离的肩,搀扶着老夫人走了。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啊,安和的心里既是为清离开心,又是怅然,终究要飞出言家这片天空了吗。 边关 烽火狼烟,战伐不休。 云起在军队里巡视着,慰问士兵,一个一个营帐走过去。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接下来一场战斗至关重要,这个时候,军队士气尤为重要,在军队里,没有朝廷里那么多弯弯绕绕,以强者为尊,云起作为主帅,打仗从来都是在前方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带领士兵们打了一场又一场胜仗,这样的将领,在士兵们心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这样的存在。本就是一种信仰,是精神核心。 云起走遍了所有营帐,慰问了所有兵士,才摒退了众人,独自走回了主帐,还未进帐,便看见了那只灰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一瞬间,眼中的寒冰消释,春意暖暖,那鸽子也是极有灵性,一见了云起,便飞了过来,落在云起肩头,云起拿过信鸽,捧在手里,便抬脚快步走进了帐里。 取下了信鸽腿上的信筒,喂了些吃食给鸽子,便小心地打开了信筒。像往常一样,一朵半干的花朵飘了出来,是一朵桃花,娇艳可人,云起把花拿到一旁的柜子里小心摆好,里面已经有梅花,山茶,水仙,瑞香下一次,应当是棠梨吧,云起想着。每一次,他都会把清离寄过来的花收在这个柜子里,哪怕是缺水干黄了,也舍不得扔,而这个柜子里面,还摆着大楚王朝山河边防图----羌越多次想要窃取的机密。 云起锁好柜子,又抽出里面的信纸,小心地展开,一字一句地看着: 云起, 近来可好,朝中无恙,大悲寺桃花正好,愿与君共赏,皆叹惋春风不度玉门关,愿君在边疆,亦可赏尽山河无限风光。 会试已过,离忝居榜首,殿试将近,届时再与君书信,愿君凯旋归来。 遥望边关,长途越渡关津,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云起,珍重 清离 云起细细摩挲着信纸,就像是透过信纸,抚摸着那个人的脸,阿离,果真考上了会元呢,也是,那样耀眼夺目的人,若不是他,还有谁配得那个位子呢,阿离,阿离,等我,快了,快了 永定十四年春,四月二十一日。 这是大楚王朝科举史上一个重要的日子。在十六年前的这一天,一个叫言忻的世家子弟,惊艳了世人,三元及第中状元,成了大楚王朝一段佳话,十六年后的今天,言相之子,早已名满天下的言清离,同样也已经是解元,会元,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言家,是否会再出一位惊才绝艳之辈,来震惊大楚王朝的史书。 言府书房内 言相有些复杂地看着清离,自己的孩子能这么优秀,他很欣慰,但是,有些事,虽然有些残忍,但也是必须要让阿离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阿离,你很好,”言相沉默了半响,才理了理清离的衣襟,垂眼道,“阿离,官场,并不是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风光,虽然备受尊崇,却也同样是站在风口浪尖上。” 言相叹了一口气,“阿离,你是跟着皇子们在尚书房读的书,陛下也对你抱有极高的期望,然而,你应该跟着学过‘帝王心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讲究平衡的,否则一家独大朝政必然不稳。我言家如今俨然已是大楚第一大世族,若是你现在成了状元,言家的声势便会更上一层,难免会引起皇家猜忌。因而,若是此次你未中状元,也不用太在意,这不是你不够好。” 清离笑了,“父亲,我明白的,您放心吧,我不会因为一次科举就否定自己的。” “那就好,其实,这到底是言家束缚了你。”言相有些自责。 “爹,您说什么呢,若是没有言家,哪里有现在的言清离。是言家成就了言清离,我很开心。在言家长大,很开心,有这样的父亲,母亲,祖母。还有弟弟。”清离认真地看着言相,一字一句地说。 “好,好。”言相有些眼角泛红,这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处变不惊,永远清雅如竹的男子,也会因为孩子的一句体谅而红了眼睛。“好了,阿离,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吧。” “嗯,爹,阿离这就走。”清离又行了一礼,才又微笑着离去了。 看着清离远去的背影,言相叹气,只能听天命了,不知道那个人究竟会如何考量 第18章 殿试风采,云霄苏榭 会试考取者,皆可为官,殿试只是将这些人才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通称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一名通称传胪;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进士中一甲三人,殿试后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他进士,按殿试、朝考名次,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职。 与其它王朝不同,大楚王朝的殿试,更多的是侧重考量学子们临场应变能力和胆识,关于才学,已经在州试,会试时体现过了,若是只能闭门造车,却怯场不敢在众人面前展现才华,那这样的人可用之处极为有限。 故大楚王朝殿试,分为两部分,首先在保和殿内设书案,给考生做考桌,由皇帝亲自出一道策问题,并由皇帝亲自监考,间或在考桌间游走巡视。 在皇权至高无上的时代,能够在皇帝的注视下,写出好文章,必然要有极强大的意志力和胆量。 笔试的部分是两个时辰,中午会由天子设宴,御膳房准备考生的午膳。下午再入保和殿时,便再无书案,众考生立在殿中,回答皇帝提出的试题。 殿试的结果也同样会以榜单的形式公布出来。 永定十四年春 殿试 黎明时分 清离一早便随着众考生入了宫中,在偏殿等候宣旨。不少考生都上前来找清离搭话,清离皆是一一友好地应了。不多时,清离在尚书房内的同窗友人,安阳侯世子----才子苏榭到了,见了清离,便也微笑地走了过来,“清离,多日不见,还未恭喜你考取会元呢。”“阿榭,太客气了,”两人算是好友,清离和苏榭说话也比较随意,只是苏榭似乎和二皇子关系极好,常看到他站在二皇子身边。 “今日殿试,清离可要好好发挥啊,状元之位必定是手到擒来。”苏榭笑道。 “你可别打趣我了,阿榭才是大才。”清离同样回敬。 “哈哈,你呀!”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 终于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进来了,清离对这位李公公也是极为熟识的,当初入宫读书是,便是这李公公接待的,六七年来,接触也颇多。 李公公也是一眼便在人群中发现了清离和苏榭,两人前者白衣潋滟,气质高华,后者亦是一身白衣,温雅如玉李公公向两人微笑示意,而后,便掐着尖细的嗓音,“好了,各位举子,现在就跟咱家去保和殿吧。” 肃静的紫禁城内,哪怕是聚集了如此多的举子也还是井然有序的。 众人依次入座后,李公公便去向皇上复命了,众人便在座位上等待皇上降临。 终于 “皇上驾到!” 考生们都起身行跪礼,传说中的天子终于驾临,然而却没有人敢抬起头直视,清离亦是垂眸。 “平身,就坐。”威严的声音从上座传来。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考生皆是我大楚王朝良才,今日殿试,望好好发挥,将来成为我大楚栋梁之才。”皇帝说着便瞥了一眼旁边的司礼监太监。 那太监会意,两步走上前去,用尖细的嗓音喊道,“殿试开始。” 便有八名小太监持了卷子,分发下去。 清离拿了卷子,却也是很吃惊,往年的殿试都是策论,这今年的题,貌似太不符合常规了啊。 以“十三问”为题作文,要求十三问格式一致。 考场顿时有些骚动,却又碍着皇帝,不敢太过放肆。的确,所有的考生都是按照策问的写法训练,几年如一日,现在进场换了题型,难免会不知所措,而且,这“十三问”实在太过宽泛,让人不知所以。 清离也是有些震惊,不过继而便释然了,皇帝今年突然换了殿试题型,无非便是想要告诫考生,勿要读死书,勿要为考试而读书罢了,而来此参加殿试者,都能有官可做,哪怕是成绩不加,也无多大妨碍,倒是能起一个告诫天下读书人的作用,不失为高明之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清离略一沉思,便提笔入墨,一个个清贵不凡的瘦金体字便落入纸中。 一问长天,玉宇琼楼依然,谁人筑凌虚宫阙,玉砌雕阑。 二问厚土,九幽黄泉同路,谁人掌生死轮回,大道臣服。 三问江河,鳞光浪涌碧波,谁人荡轻舟横渡,岁月蹉跎。 四问山岳,峻岭巉岩峰叠,谁人掸峥嵘石壁,刻琢上邪。 五问繁星,日升月落澄明,谁人铺白宣置案,舞墨丹青。 六问草木,葳蕤林间绿镀,谁人踏风花雪月,袖手移步。 七问家宅,历经荣辱兴衰,谁人点烛火长叹,书写成败。 八问佛堂,尘缘琐事闲忙,谁人肯释解禅意,指我方向。 九问年岁,浮生如梦似醉,谁人叹朱颜辞镜,东流逝水。 十问旌旗,刀剑铿锵百里,谁人执令箭锦翎,挥军铁骑。 十一问征伐,烈酒祭洒黄沙,谁人念英魂枯骨,少年风华。 十二问陈桥,虎符催换黄袍,谁人解兵权归家,泪湿青蒿。 十三问九州,四海八荒拱守,谁人起烽火狼烟,登帝封侯。 千载文明,万年光阴,大音希声,大道无形,历峥嵘岁月,数千年往事,苍生涂涂,天下潦潦,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清离放下了笔,此时,皇帝刚好走到清离身边,不知是不是清离的错觉,皇帝仿佛多停留了一瞬。 比起州试和会试,这殿试的两个时辰实在是短暂,是以清离做完没多久,便有司礼监太监宣布,“考试结束。” 而后,依然是那八名太监过来依次迅速地收好了卷子,在考生们的注视下,糊好名字,打乱次序,确保完全公正。 而后,便有太监来领众人再次回到了那偏殿里面,此时,偌大的偏殿里已经摆好了膳食,桌椅,考生可自行取用,用完膳后,可休息片刻,在进行下午的口试,不得喧闹。 所有的考生都秩序井然地用了膳。 约摸是一个时辰后,便有太监来唤众人前往保和殿。 此时保和殿里已经撤去了桌椅,显得一片空旷,众人自发按顺序站好,又相互认识的便约好站在了一起,偶尔低声交谈着。清离不是在国子监学习,与京城的众考生也不怎么熟悉,只偶尔见过的其中一些世家子弟,不过泛泛之交。,唯一有些熟悉的便是苏榭了,便和苏榭站在了一起。 “皇上驾到!” 众人停止了交谈,再次站好位置,行了跪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今日上午一试,在场众生果真是龙章凤姿,文采非凡,接下来,将会由朕来出题,再来考量一番。” 皇上拍了拍手,便有名太监拿了一张卷轴,展开,便是题目。 “一炷香之内,做好这道题,一炷香之后,有答案者,便可畅所欲言。” 一个小太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香炉,摆在大殿前方,并将其点燃。 众人凝视此题,只见上面分别写到: 对联:烟锁池塘柳 一见此联,清离便生出了一股激赏之意,此句甚妙啊,看似看似简单无奇,只是寻常的风景对联,实则暗藏玄机。其偏旁含金木水火土五行,且“烟锁池塘柳”韵律为“平仄平平仄”,第一字不论则是“仄仄平平仄”,对句“平平仄仄平”为最佳。就连清离都一下被愣住了。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小太监上前撤去了香炉。 “如何?众考生可有答案?”皇帝问道,声音威严,听不出情绪。 下面的考生有的根本没看出来其中玄机,自以为是的答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有的也是看出了其中五行偏旁,却不能对出来。皇帝听着下面的各种声音,不置一词。 “桃燃锦江堤。”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是苏榭。 皇上垂着的眼皮似乎抬了一下。却又很快恢复了。 清离暗叹,答得好,意蕴相似,风格相合,可惜第四个字平仄有一点问题,如果改成仄音,就完美了。 苏榭答完以后,殿上瞬间安静了,在场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听了苏榭的答案,便都被点通了,一时间,场上竟无人再接下去。 “灯铭水墨楼。”清离淡淡地答到。 “好句!”苏榭叹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场的考生似乎看见皇上笑了一下。 清离之后,便没有考生再发言了。 皇帝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再说话,便开口,“此次殿试到此结束,诸生且回去等候五日后的皇榜。” 说着便离开了皇座,朝内殿走去。 “恭送陛下!” “走吧,各位,且跟咱家出去。”一名太监对众考生说道。 清离与苏榭并肩向外走去。“清离,你方才答得可真妙,我一时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苏榭赞赏道。 “没有,阿榭,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清离笑道。 苏榭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二皇子身边的奴才小喜子走了过来,“奴才给苏世子,言公子请安。” “不必多礼,小喜子,你来可有事?”苏榭与小喜子相熟,便率先问道,似乎隐隐有些不太明显的期待。 “回世子爷,苏公子,二皇子请言公子扶曳宫一聚。” 苏榭眼中的光闪了一下,清离却是皱了皱眉,“二皇子相邀?可有说何事?” “并无,只是吩咐了奴才一定要将人请到。”小喜子回答。 “你去回二皇子。就说清离身体微恙,改日再聚。” 小喜子哭丧着个脸,“言公子,您别为难小的了,这二皇子吩咐一定要将人请到” 清离有些无奈,却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便只好跟苏榭告辞,“阿榭,二皇子相邀。我就先行一步了。” “嗯,既是二皇子相邀,还是不要耽误了,我府上的人就在宫外,不必忧心。”苏榭笑道。 “嗯,”清离转向小喜子,“那就请公公带路吧。” “哎,喳!”小喜子连忙应到,似乎是生怕清离反悔一般。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榭一阵落寞,云霄,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是看不见我,或者是假装看不见我 哈哈,楚云霄,你不是没有心,没有情,只是你的心和你的情都给了那个叫言清离的人,苏榭突然很想笑,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那个人只有对着言清离的时候才会认真,自己这么多年不是早就看清了吗?从自己看见楚云霄宠爱了三年的男宠那张酷似言清离的脸,从自己看见楚云霄唤那名男宠阿离,从自己听见楚云霄唯一一次醉酒后喊着清离,言清离的时候 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什么还是这样心痛,似乎有什么从眼睛里划了出来,苏榭睁大眼睛,望着天空,多美的蓝天啊 直到眼泪流回心里,苏榭挤出一抹温柔的微笑,抬脚向宫外走去。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他还是那个翩翩佳公子,才子苏榭。 第19章 高中状元,情感错综 扶曳宫 清离随着小喜子来到了扶曳宫,这并不是清离第一次来这座宫殿,曾经在皇宫中读书时,清离也来过几次,每一次还是会被这座宫殿震撼,云起的昭文殿是肃穆严整的,而这扶曳宫却是奢而不俗,雅而不淡,像这幽兰院里栽种的都是极名贵的兰花,金钗石斛,大理素心兰、莲瓣兰,青梗四季、青紫寒兰倒是极为雅致。 “言公子,您先在这里等一下,小的先去通报一下。” “嗯,我就在这里等着。”清离笑笑,不想让人为难。 清离站在院子里,花坛里的春兰都开得极好,清离弓下身子,轻嗅着幽兰香味。 “喜欢吗?喜欢的话可以移几棵回去。”楚云霄特有的清凌凌却又有些慵懒邪肆的声音响起。 清离起身,回头,拱手垂眸,“见过二皇子殿下。” 楚云霄上前去扶起了清离,“不必多礼,清离,你总是如此客气。” 清离向后退了一步,与楚云霄拉开距离,“谢二皇子。” 楚云霄眯了眯眼睛,却又很快恢复笑容,“清离里面坐吧。” “是。”清离平淡无波地回复。 进了殿内,依旧是华贵内敛,香炉里染着沉香,青烟缭绕。 楚云霄走到窗边的小檀木桌上,回头对清离笑着,“清离这里坐。” “多谢二皇子的好意,清离不累,就在这里站着就好。”清离微笑婉拒。 楚云霄勾起一抹微笑地笑容,“清离真是不近人情啊,我对你的好,你就这样避之不及吗?” “二皇子多虑了。”清离不为所动。 “呵!”楚云霄笑了,“清离,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清离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楚云霄会这么直接。 楚云霄看着清离傻愣的样子,笑得更开心。 “二皇子说笑了,二皇子与清离同为男子,断袖之癖自古不为世俗所容,还望二皇子殿下不要开这种玩笑。”清离回过神来,疏离地说道。 “呵呵,清离,你是不喜欢男子,还是只是不喜欢我?若是换成楚云起呢,你还会这样不假思索地拒绝吗?”楚云霄笑得冰冷。 云起?这和云起有什么关系? “清离不知道二皇子为何突然提起云起,但清离与云起只是好友,亲如手足,并无其他感情,还请二皇子慎言。”清离收起了笑意。 云起?都叫得这么亲热了,还没发现自己的感情吗?楚云霄当然不会点破,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只是希望清离日后不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啊。”不要与楚云起有超过朋友的情感才好呢,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呢。 “二皇子,若是无事,清离就先告辞了。”清离看着楚云霄。 “我送送清离吧,以后常来我扶曳宫坐坐。”楚云霄又恢复了一贯的笑意。 “不用了,谢二皇子盛情,清离自己出去就好。”清离微笑婉拒。 “那清离慢走啊。”丝毫不在意清离的拒绝,或许应该说是早就想到了吧,楚云霄自嘲地一笑。 难道爱情也分先来后到吗?楚云起先走进了他的心里,然后那颗心,就再也容不进别人了。 清离再次穿过那条幽兰路,却在转角处与被一个白色的身影撞上了。 “对不起!”对面的白衣人有些慌乱,他知道能被楚云霄约来这里的人极少,都是贵客。 “无妨。”清离笑着轻声安抚。却在抬起头的时候愣住了,对面的人在看见他的面容时也愣了一下,才惊慌地说了声“告辞”,有些无措地跑掉了。 那个人,清离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和自己长相有六分像,加上衣着装束与自己风格类似,乍一看居然有八分相似,而且看他衣着,不像是下人,观他言行,又不像是客人,到底是什么人? “言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啊,和主子谈完了?小的送您出去吧。”小喜子刚一跨进院子,便看见清离神色呆滞站在原地,便以为清离是找不着路了。 “那就多谢小喜子了,”清离不动声色地问道,“小喜子,方才我出来时,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衣,与我衣着类似之人,但没看清他的面容,似乎是苏榭,他也是二皇子约来的吗?” “啊?没听说主子约了别人啊?”小喜子有些疑惑,“扶曳宫幽兰院通常是不见客的,穿着白衣?哦!或许您看见的是阿离公子吧!” 阿离?不仅长相衣着与自己类似,名字也与自己极为相似,清离已经不愿意再往下想了。然而那厢小喜子却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阿离公子可是咱们主子唯一宠爱的人呢,扶曳宫里莫说皇子妃,侧妃,就连侍妾都没有呢,只有一个阿离公子” 男宠?清离有些五味杂陈,有些为方才那个气质清华的白衣男子惋惜,自己虽然不是看不起男宠,可一个男子,谁会愿意去给另一个男人当男宠?清离不愿意把那名男宠往自己身上联想,便加快了脚步,离开了扶曳宫。 扶曳宫里 阿离慌不择路地跑掉了,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一片荒芜的小林子里了。 阿离抱着膝盖蹲下来,是他,是他! 阿离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楚云霄把他救回来,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当然愿意啊,从没有人对他伸出手,露出那么好看的笑容。他带他回来,给他温暖的家,后来他才发现,他对他好,只是因为这张脸,他只让他穿白色的衣服,只教他温雅地微笑,手把手教他写字,他告诉他,这叫瘦金体。他不傻,他知道,云霄这是再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他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仿佛很遥远,很遥远,像是透过了自己在看另一个人,他知道,那是楚云霄心里的人,甚至在欢爱的时候,那个人一口一个阿离,清离是求而不得吧,所以才会有自己的存在,自己应该感到很庆幸呢,若不是楚云霄对那个人求而不得,若不是自己恰好长了张和那个人相似的面容,恐怕连他的可怜,施舍都得不到吧,阿离自嘲地笑了。 今天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阿离就知道,是他,是那个他一直在模仿的人,阿离熟悉到骨子里却又陌生至极的温雅的微笑,高华的气质,清贵绝伦。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让他倾心相待吧。 才会让自己一见到就自卑得想要逃离 阿离突然觉得阳光很刺眼,刺眼得仿佛要把眼泪逼出来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呢,至少,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阿离突然觉得自己好贪婪,明明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愿望,陪在了他身边,可现在为什么想要更多呢,想要那个人的眼里心里能留出那么一点点的空隙给自己 言府 清离刚一下马车,便看见了玉彩,流光,包括春风桃李,秋雨梧桐这些丫鬟都在大门口等着,一见清离,玉彩便冲了上来,“少爷,您可回来了!” “让你们挂心了,与苏榭约了一起上茶楼了。”清离笑着解释道,不想让家人知道二皇子的事。 “老夫人和夫人下午还在等您呢,见您一直没回来,就让我们在这儿等着,老夫人还让我们跟您说,让您回来了就去休息,我们去通报一声就行。”流光走上前来说道。 “嗯,好的,我先回去了。”今天下午的事情确实让清离有些身心俱疲,便没有推辞。 翌日,清离向老夫人和安和郡主请了安,说明了缘由,让两位夫人放宽了心。 却是楚云霄,在第二日派人送了一盆青梗四季兰来,清离将它搁置在窗台上,便没有再管。 五日很快便过去了,转眼间,又到了殿试放榜的日子。 当余城带来清离是状元的消息时,清离有些难以置信,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帝王制约以达到平衡原则啊。 可府里的人都极为高兴,又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啊,哪怕是下人也能与有荣焉。 直到来宣旨的公公念出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言氏子弟清离,文采斐然,品貌端正,温良恭俭,实为我大楚之大才,特封为状元,朕将于明日金殿传胪,务必到场,钦此。” 当公公笑吟吟地将圣旨递给他时,清离才真正相信自己是真的中了状元了。 言府书房内 言忻神色怅然恍惚,为什么,明知道让清离做状元是不明智的,哪怕清离是真的有状元之才,那个人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言忻发现,自己有些弄不懂那个人了,当初说要放弃这份感情的人是他,这些年对自己态度奇怪,对言家百般提携的也是他,那个人,他到底想要什么? 皇宫 思心楼 灯火通明的思心楼,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立在一个暗格前,端详着格子里挂着的一幅画作,画里的人物与清离有七分相似,笑容温雅疏俊,白衣翩迁,有些泛黄的纸张,和磨损严重的画纸,表现出这幅画成形已久。 皇帝伸出手细细摩梭着画中的人,露出一抹怀缅的笑意,很难想象得出,这竟然是平日里不言苟笑的皇帝。 阿忻,你一定很意外吧,我会把状元颁给清离,那些老头子也很反对呢,可是怎么办呢,我就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你,给你的孩子,况且清离自身也有这个才华,你会不会开心呢,还是会想,我又有什么阴谋。 皇帝露出一抹苦笑,当年的事,你还在怨我吧,可我要怎么和你解释呢,你又怎么会愿意再听我说那些事儿呢,父皇知道了我和你的事,用整个言家威胁,我能怎么办呢,你能舍得下整个言家吗,等到父皇驾崩,你我都已经有了妻儿,还能怎么解释? 皇帝合上暗格,转过身来,脚步有些不稳,阿忻,阿忻 原来这个世上没有过错,只有错过 第20章 琼林宴会,边关失守 放榜第二日,金殿传胪。 皇帝召见新考中的进士。考取的进士身着公服,头戴三枝九叶冠,恭立丹凤门前听候传呼,然后与王公白宫一起进太和殿分列左右,肃立恭听宣读考取进士的姓名、名次。这就是“金殿传胪” 清离黎明时分便起床了,而后,便被流光和玉彩拉着梳洗着着装,便来到了丹凤门前。 “传胪”就是依次唱名传呼,进殿晋见皇帝。 考中的进士被皇帝召见后,礼部官员捧着“钦定”的写有进士姓名、名次的“黄榜”,先放在午门前的龙亭里,再由鼓乐仪仗前导,抬出,出长安左门,张挂在临时搭起的“龙棚”里,由名列榜首的新科状元率诸进士看榜。三天后,黄榜收回内阁封存。而后,京城府尹给新中状元、榜眼、探花者插金花,披上大红彩绸,用仪仗接到城北顺天府衙门里饮宴,以谢皇恩。各项仪式完毕,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传胪的礼仪完毕,便是游街了,清离换上御赐的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蟒袍,手捧钦点皇圣诏,足跨金鞍朱鬃马, 左右后方跟着榜眼苏榭和探花,前呼后拥,旗鼓开路,欢声雷动,喜炮震天,遍街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气势非凡,热闹异常。 真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清离骑在马上,看着这番盛景,却是突然想到了云起,不知道他在边关如何了,近日似乎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原本约好的共看长安花,如今,果然只有他一人,清离有些怅然,这满街的繁华也失了颜色。 边关 征战伐,风萧飒,天地何辽阔,血色映山河。 “不行了,将军,您先撤!”副将张将军挥刀砍向一名敌军,殷红的鲜血喷洒在了他的脸上,迷糊了视线,却是来不及拭去,“将军,您快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张将军回头,大声呼道,声色悲戚疾厉。 云起没有理会,猛夹了一下马肚子,“驾!”,冲到了最前方,与敌军厮杀起来。 张将军红了眼睛,却是更加威猛,也冲上前去,扬起长刀,大喊道,“兄弟们。杀啊!” 原本前线的形势一片大好,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以为快要结束了,甚至有些成家了的还在想着卸甲归田,可以和妻子一起过上男耕女织,妻贤子孝的生活。可是,美好的幻影终究是空中楼阁,在噩梦降临之后,便一息倾塌。 羌越的士兵突然之间仿佛就知道了他们所有的动向,所有事先的安排,都被逐个击破。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粮草都被烧光,军心动摇,羌越趁乱反攻,准确的攻向楚军每一个薄弱点,猝不及防的大楚军队,瞬间溃不成军,幸而云起处理妥当,以最快的速度,整合了军队,发兵应战,却仍然是形势严峻。 云起俯下身子,躲过一支箭,顺势反手砍掉了一位敌军的头颅,鲜血喷洒在他的战甲上,却又在转瞬间被新的鲜血覆盖。云起面容冷厉,边疆的战火将他彻底打磨成了战场上的修罗,可能是从小寡亲少缘,云起着实是有些冷漠,只有清离,只有清离让他在冰天雪地的人生里感到温暖如春,想到清离,云起勾起了一抹苦笑,手上的动作却是更加狠绝,清离,明天应当是金殿传胪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自己终究是没有赴这场约,只是不知下次再一起走马看尽长安花是什么时候了。至于现在,云起眯起了眼睛,他不是一个热忱的人,可他终究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再冷漠的心,也可以被捂热,况且云起本就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在他身边,这些和他并肩作战,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人,他都不想放弃。 人太渺小了,无法将整个世界揽在怀里,因此,人总是尽自己全力,保住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很少的一点。 战争从午夜持续到了第二天的黄昏,大楚王朝的军队最终还是冲出了重围,撤回了嘉峪关以东的平城。 嘉峪关,失守。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偌大的嘉峪关,尸横遍野,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味,鲜血浸透了土地,天上的红云与大地连成一片,竟分不清边界,仿佛一大片火海,泛着凄厉的火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京城, 依然是歌舞升平,安逸祥和。 皇家琼林苑内,正在举办着盛大的琼林宴,庆祝着天下英才皆是入了皇帝彀中。 清离坐在皇帝右下首,新科进士席位第一人的位子,旁边便是苏榭。 清离握着酒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为何,这两天他总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清离正神游天外,所突然感觉到旁边的苏榭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一抬头,却看见皇帝正盯着自己,露出一抹笑意,“清离,你是此届的状元不如就由你先来做一首劝酒诗开个头助兴。” 清离无奈,只得站了起来,“臣才疏学浅,便斗胆班门弄斧一番。” 白日无定影,清江无定波。 人无百年寿,百年复如何。 堂上陈美酒,堂下列清歌。 劝君金曲卮,勿谓朱颜酡。 松柏岁岁茂,丘陵日日多。 君看终南山,千古青峨峨 清离吟完全诗,恭谨地笑道,“不过是抛砖引玉,还待各位洒潘江,倾陆海。” 这哪里是拙作,底下几个翰林学士都坐不住了,纷纷叫好。 “爱卿归座。”皇帝声音和缓。 琼林苑中,顿时掀起了浪潮,众进士皆是各地优秀读书人,清离一首诗激起了读书人的傲骨和诗兴,众人都纷纷做出诗来,有专门的下人记录诗词,几日后,三年一册的琼林文集便会问世。 宴会仍然在进行着,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突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一路小跑着,从侧面的小路绕到皇帝身边,对着皇帝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皇帝眉头一皱,挥手让他退下,站起身来,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众卿且继续饮宴,朕先走一步,丞相,随朕去御书房。” 众人皆是有些错愕,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琼林御宴上,皇帝提前离去。众人虽有些惊疑,却还是起身,行跪礼,“臣等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皇帝与言相离去之后,众人方才起身,宴会继续,只是皇帝不在,众人似乎有些失望,却又更加活泛,互相敬着酒,不少人都来旁敲侧击地询问清离可知皇帝离去的缘由,清离有些无奈,却还是温雅地一一回复了,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也不知何故。 清离直觉此事不寻常,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下有些不安,不多时便借故离去了,宴会还在继续,只是缺了两大主角,顿时有些失色,众人没多久也散了。 后事清离却是不知,此时清离正在奔回言家的路上, 匆匆回到长安阁,清离转过身,吩咐余城,“阿城你去和找一下父亲书房里伺候的,告诉他,若是父亲回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是,小的这就去。”余城见清离神色肃穆,也不敢耽误,便快步转身去了。 清离坐在矮榻上,从夕阳西下,等到明月东升,也没有等到言相回来的消息,冷寂 的月光撒下一片清晖,灯火摇曳映出一室暖黄。 “少爷,很晚了,老爷还没回呢,不如您先就寝吧。”流光走了进来,有些担忧,“明日早朝索性您也会参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日您总会知晓的。” “嗯,”清离转过头去,看向流光,笑笑,“我知道了。这便歇了,流光姐姐也早些歇息吧。” “嗯,流光这就退下。”流光说着便阖上了窗户,退了出去。 清离吹灭了烛火,脱下外衣,躺在床上,盈盈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户,射过窗纸,映在清离眼中,仿佛打碎了满天的星光,一夜无眠。 翌日, 言相还未归来。 清离换上朝服,拿上象笏,便去上朝了,步行穿过丹凤门,便有人匆匆自身后赶上来,清离回头,却是苏榭。 “清离,”苏榭微笑,“第一日上朝,还真有些不太习惯呢。” “阿榭,慢慢就好了。”清离笑道,“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顺着走下去了。” “是啊,”苏榭怅然,“清离你听说了吗,前线似乎是出了些问题,昨夜好几位王公大臣都连夜入宫了呢。” 清离有些愕然,前线出了事?那云起他? 清离有些急切的询问,“阿榭可知是何事?” 苏榭看出清离情绪有些不对,便柔声安慰,“没事的,我也不太清楚,一会儿朝上定会说明的,你别担心。” 清离有些游离,却还是点点头,应道,“嗯。” 庄严的金殿上,百官各自现在自己的位置站好,或静立等待皇帝莅临,或三三两两地和身边的人讨论时务。 “皇上驾到!”唱礼的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百官迅速地分列两排下面,按文武,官职大小站好。手持象笏,齐齐地跪下,唱礼:“臣等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皇帝走到龙椅前坐下,言相和二皇子跟在皇上身后出来,言相面目温雅,却难掩倦容径自走到百官首位立好。二皇子却仍旧是那副慵懒的样子,一进殿来,便向清离露出笑容,清离低头避过,苏榭站在清理身后,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司礼监的太监继续唱到。 在场的官员都是知道前线出了事的,底下一片寂静。 皇帝也不恼,只悠悠地下了令,“给言相赐座,李将军,给大家说说当前的形势吧。” 一名小太监给言忻搬了一张梨花靠椅,言忻也不推辞,安然坐了下来,皇帝见了,却是面色稍霁。 “是。”李将军走出队列,“各位大人都清楚,去年羌越发兵攻打我边境,嘉峪关几近失守,幸而陛下圣明派四皇子殿下出兵抵御,经过激战,保住了我大楚疆界,今年甚至隐隐有反攻趋势,不料,情势突然逆转,羌越兵马如有神助,接连攻破我军薄弱地带,并准确的找到了我军粮草存放地点,我军粮草被焚烧殆尽,现已不足以支撑十日,嘉峪关失守,我军已退回平城,边境岌岌可危啊!” “嗯,你先入列。”皇帝声音挥了挥手,“众爱卿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皇上!”御史大夫快步走上前跪下,“臣认为,军中必有内奸,请陛下明查啊!” “嗯,你先退下,还有呢?”皇帝不可置否。 “陛下,当务之急是要派军前去支援啊!”一位将军站出来。 “陛下,四皇子治军不严,导致军中有内奸存在,进而使得我军丢了嘉峪关,理应问罪啊!” “皇上,”却是 言相开口了,“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解决粮草的问题,可选派一人做监军,负责带领一支精良军队,押粮草赶赴边疆,而后随军作战,助四皇子拔除奸细。” “臣附议,可派几名将军辅助监军。”一名大臣站出来。 “臣等附议!”底下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那人选呢?”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众爱卿可有自荐者?” 底下鸦雀无声。 “没有吗?”皇帝又问了一遍。 “臣愿前往。”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第21章 清离自请,差点被强 “臣愿前往。”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群臣皆惊,看向说话的人,却是新科状元言清离。 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三元及第,新科状元,翰林修撰,前途一片大好,却为何要自请边关? 言相转头,深深地看了清离一眼,似乎有些犹豫,却又仿佛意料之中。楚云霄望向清离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宽大的衣袖下,双拳紧握。苏榭抬眼望向清离,显得有些不解。就连一直很没存在感的大皇子楚云飞都抬眼,皱了皱眉。 清离没有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就只是静静地站在朝堂中央,敛去了一贯的温柔笑意,面目清雅,眼神坚定。 “父皇,”楚云霄站了出来,收去了惯常的懒散模样,认真地拱手奏议,“儿臣认为此事不妥,依据国律,新科状元理应入翰林,为修撰,以我大楚王朝三百多年的历史,甚至放眼前朝,都从未听过新科状元直接上边疆的事例,所以儿臣请父皇三思,毕竟,法轻易不可废。” “陛下,臣虽为科举出身,当为文臣,然如今边境忧乱,臣虽不才,却也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如今山河有难,便不应拘泥于律法,清离愿自请赴边关,为国尽忠。”清离跪下,磕了个头,复又直起身子,看着龙椅上的帝王,目光澄澈,声音清越却坚定,“臣愿为大楚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恳请陛下恩准。” “爱卿且平身。”皇帝仍旧是深深地看了清离一眼,又转向堂下百官,“诸位可还有异议?” 底下再次沉默,言相突然开口,“臣恳请此事容后再议。” 皇帝看了丞相一眼,便说道,“那便依丞相所言,今日暂且到这里,言相留下,朕有要事商议,其他人退朝。” “退~朝~”司礼监太监上前,一甩拂尘,跟在皇帝身后,向内殿走去了。 文武百官也随之三三两两地出去了。楚云霄冷冷地看了清离一眼,也走了出去。 言相转向清离,深深地看着清离,叹了一口气,“你想好了吗,阿离,这个不是儿戏。” 言相有些不忍,昨夜在与皇上商议此事时,他便提出了这个方案,只是如今朝廷里必然是有心怀鬼胎之辈,这个重任,又只能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做,提出来的时候,言相便想到了,为了楚云起,清离可能会揽下这份重任,虽然有些犹豫,但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如此,然而,当清离真的自荐去边关的时候,言相才真的体会到了为人父母对儿女的担忧,清离初入官场,便让他赶赴前线,确实是有些残忍,他动摇了,所以他打断了皇帝即将要发布的任命,提议稍后再议,他想再确认一遍清离的意愿,心里甚至隐隐希望清离能反悔,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孩子平平安安的待在身边,言相有些内疚,清离本应在翰林院做一名清贵的文官,或许将来会一步步升任,平步青云,可现在,却是他一手将清离送去边关。言相看着清离,认真地说,“阿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会和皇上禀明。” “我知道,父亲,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后悔的。”清离安抚地笑笑,他明白言相的苦衷,也理解言相。 “是啊,你长大了,什么事也该有自己的主意了。”言相拍了拍清离的肩膀,有些怅然,“阿离,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 “嗯,我知道。” 言相点点头,“那你先回去吧,好好跟你母亲和祖母说,我先去见皇上。” “好,我会的。”清离有些头疼,跟安和郡主和老夫人解释清楚可不容易呢,不过,罢了罢了,自己已经决定了不是吗,况且,母亲和祖母也不是冥顽不化之人。如今,军中已经出现了内奸,朝中必然也有内鬼,清离必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云起一个人在边关太危险了。 哎,清离叹了口气,也抬脚向外走去。 四月的天气,碧绿的浓荫已经渐次代替了灿烂的春花,日头也已经渐渐有些灼热了,清离眯了眯眼睛,望向西北方,云起 “等等,言大人,”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清离转过去,来人却是小喜子,二皇子宫中的人。“有事吗,小喜子公公?”虽然不太想见到二皇子宫中的人,清离还是停下来,和善地问了缘由。 “那个,言大人,”小喜子挠了挠脑袋,有些局促地笑笑,“二皇子殿下请您过去” 清离皱了皱眉,“二皇子可有说明是何事吗?” “这个到没有,”小喜子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二皇子方才回宫的时候好像很生气,在书房里砸了几样东西,才出门来让奴才来请您。” 他生什么气?清离皱皱眉,想到二皇子对自己的暧昧态度,不想再生枝节也不想再与他有太多纠葛,便对小喜子说道,“那公公去回复一下二皇子吧,就说清离还有要事,改日再与二皇子殿下会面。” “别呀”小喜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言大人,这,您要是不去,二皇子还不得要了奴才的小命儿啊!” 看着小喜子着急的样子,有些不忍,“哎,好吧,那公公带路吧。”清离有些无奈,却又不想让自己与二皇子之间的私事牵连到其他人。 “哎,好的,您跟我来!”小喜子得到了清离的回复,瞬间破涕为笑。 扶曳宫 还是之前的幽兰院,兰草幽幽,静谧淡雅。 小喜子小心地上前去敲了敲门,“主子,言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你先退下。”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平静无波,喜怒不明。 “那言大人,您先进去吧,小的告退了。” 小喜子说着便从侧门退下了。 “嗯,”清离推开了们,走了进去,拱手,“下官参见二皇子殿下。” 楚云霄走过来,声音低沉,“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去边关?” “自然是为了大楚王朝,江山社稷,天下苍生。”清离垂眼,淡淡地回答。 楚云霄却是不知道被触了哪根弦,突然抓住了一手清离的手腕,一手钳住了清离的下巴,逼迫清离与自己直视,语气危险又仿佛隐忍着怒火,“言清离,你拿我当傻子呢,你这番说辞去骗骗那些莽夫和老头子还差不多,在我这儿还敢这么说?” 清离使劲儿地想要挣脱,却没有成功,也有些生气“二皇子,请您自重!下官想要干什么,是下官的事。” “不关我的事是吗,要我自重?”楚云霄却是邪邪地笑了,冰冷而危险,“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不自重!”说着便欺身吻了上去,清离猝不及防,只能用力将头一偏,便只被亲到了脸颊。 楚云霄长袖一挥,书案上的东西尽数被扫在地上,继而又转身将清离拦腰一揽,压在书桌上,“想知道什么才是不自重吗,清离?” 清离猛然被压在桌子上,后腰撞上了桌沿,清离疼的皱起了眉头,也有些怒了,“楚云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楚云霄摸了摸清离的脸,眼神危险“不如清离你猜猜啊。” 说着便扯开了清离的衣襟,露出了白皙的胸膛。 “你放开我!”清离厌恶地用力挣扎。 楚云霄看着清离反感厌恶的样子,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一阵彻骨的疼痛,楚云霄停了下了动作,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清离,“本殿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清离不会当真了吧。”楚云霄理了理衣袖,仿佛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 清离一离开楚云霄的压制,便迅速退到一边,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面色泛红,却神色冰冷,“若二皇子殿下无事,下官就先告辞了。”清离说着便径自退出了房门,离开了幽兰院。 楚云霄看着清离匆匆离去的背影,苦涩地笑了,自己终究还是不愿意强迫他,不愿意看到他眼底的厌恶反感,不愿意伤害了他楚云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楚云霄,为什么一碰到言清离,你就变得这么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 阿离现在窗外,看着楚云霄将清离压在桌子上,看着楚云霄眼里闪过的心疼,看着楚云霄停下动作,然后若无其事地跟清离说这只是个玩笑,看着楚云霄在言清离转身离去时神色里的痛苦,看着他苦涩的笑阿离顺着墙滑下来,抱着膝盖,捂着嘴,无声的哭泣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一堵墙,两个人,各自伤神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第22章 欲出边关,醍醐灌顶 匆匆回到言府,清离便立刻回到了长安阁,吩咐流光派人准备了热水,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常服,清离便来到了倚绿苑,安和郡主和言相的居所。 小丫鬟依红正在院子里浇花,见了清离,也很是开心,将小木桶和小瓢放在地上,在衣服上擦了擦粘上了水的手,便飞快地朝清离迎了过来。 “少爷,您来了,夫人就在屋里呢。”依红很是兴奋。 “嗯,真是辛苦依红了,花儿长得真好。”清离笑道。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渴望被肯定的年纪,依红听了清离的夸奖,笑得更欢畅了,青春洋溢,活泼动人,“那少爷快进去吧,夫人肯定会高兴的。” “好的,我这就进去,你继续忙吧。”清离说着便抬腿向屋里走去。 “娘,”清离走了进去,安和郡主正半躺在矮榻上闭目养神,听到清离的声音,便睁开了眼,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活动了下肩膀,才坐直了身子,笑道,“第一天上朝,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爹呢,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清离走到安和郡主身边,慢慢地按揉着安和的肩膀,“嗯,爹让皇上给留下了,说是还有要事相商。” “哎,”安和笑了笑,“你爹呀,就是个大忙人,陛下什么事儿都找他商量。” “是啊,这不正说明爹的才干嘛。”清离应和着道。 “是啊是啊,”一说到言相,安和便像一个小姑娘说起自己的心上人一样,甜蜜骄傲,“你爹他可是大楚王朝的一个神话呢,他当年啊” 清离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安和讲着那些旧事,也不打断,尽管已经从昨天和母亲这里听了多次。 待到安和说累了,清离才停下给安和按摩的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安和郡主,“娘,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安和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嗯,说吧,跟娘还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娘,今日朝上,我自请去边关了。”清离淡淡地陈述。 安和郡主睁大了眼睛,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娘刚才没听清。” “娘,您没听错,”清离看着安和的眼睛,有些不忍,却还是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坚定地说,“对,我自请边关了,可能过几日就要押粮草,带精兵,奔赴战场。” “为什么?”安和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去边疆呢?” “前线战地的事情,娘应该很清楚,现在嘉峪关已经失守,平城岌岌可危,边疆子民还有楚云起,都很危险。” “我不同意!”安和郡主广袖一挥,桌上的茶杯被扫到了地上,应声而碎,“你念着边疆子民念着你的好友,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娘!”安和郡主眼中含泪,“你知道前线战场上有多么危险,你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你把你的家人,父母放在哪里?你有想过我吗?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这个做娘的怎么办!”安和郡主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失控。 “娘,”清离何尝不知道安和的担忧,只能安抚道,“您别激动,我只是个监军,又不会上战场,顶多待在城里罢了,不会有危险的,您放心吧。” 安和郡主也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却还是掩不住忧虑,“阿离,咱们不去行吗,刀剑无眼,咱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意外,别去了,行吗?”安和希冀地望着清离。 清离默然,却是没有让步。安和定定地望着清离,闭上了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显得有些疲倦,颓然地摆了摆手,缓缓地旋身下了矮榻,朝里屋走去,“罢了罢了,你长大了,这些事你自己做主吧。” 清离看着安和郡主转身,一个人怔怔地在倚绿苑里站了良久,才转身离开。清离何尝不知道,安和郡主的难受,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的一生总要面临许多抉择,留在朝廷做一名长享富贵的清贵文官,伴在父母亲人身边,固然是清离所期望的,然而,事与愿违,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就像清离永远也没想过,有一天云起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与死神面对面,他没有过多的选择,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赶赴边关。 清离平缓了一下心绪,扯出一抹笑容,向寿宁居走去,祖母那里还不知道要如何说呢。 清离走进寿宁居,在院子里便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阵阵笑声,清离走了过去,却是看见红梅,绿芜两个小丫鬟正围着老夫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夫人让这两个丫头逗得呵呵直笑。清离跨进屋子里。眼尖的绿芜首先看见了清离,“哈哈,老夫人,看,少爷来了。”又转头对着清离,“少爷,您来了,老夫人和奴婢们方才还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呢?”清离从善如流地笑道,走到老夫人身边,“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 “阿离啊,”老夫人坐起身子,冲清离招了招手,“这里来。” 清离走到老夫人身边蹲下,老夫人抚摸着清离的发顶,“阿离啊,今日第一次上朝感觉如何啊?” “祖母放心吧,并无不适应。”清离笑笑。 “哈哈,少爷,刚才老夫人还在说您呢,说您如今已经仕宦于朝廷,立了业,该是成家了呢!”绿芜掩着嘴打趣道。 “你这小蹄子,嘴恁的快。”老夫人嗔怪道,眼里却是开心的。 “哈哈,祖母,这还有些早吧。”清离讪讪地笑了。 “哎~这可不早了,阿离,”老夫人严正了脸色,“平常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快抱孩子了。” “祖母,”清离无奈地笑笑,“八字还没一撇呢。” “哈哈,也是,得等到我孙儿有喜欢的姑娘才行,可能委屈了我们阿离呢。”老夫人慈爱地笑道。 清离突然有了些退却之意,怎么忍心对这个老人说呢,自己将要离开她,去最危险的地方。清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祖母,我有些事想和您说。” 绿芜和红梅都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多年的,这点眼力见儿又怎会没有,叫清离脸上的认真,就知道少爷是想和老夫人单独说话,“红梅姐姐,上次你教我的缎面绣和加边绣重叠的绣法我还是没弄懂,你再教教我吧,咱们去我房间。”绿芜又转过身来,冲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我和红梅姐姐去偷个懒儿了,您可别怪。” “去吧去吧。”老夫人笑道。 “那少爷,老夫人,奴婢们便走了。”绿芜与红梅齐声说着便退了下去。 “说吧,阿离,有什么事儿啊。还要神神秘秘地单独说。” “祖母,今日在朝堂上”清离简单地和老夫人说了如今边关的形势,顿了顿,“祖母,我自请去边关了。”清离看着老夫人的眼睛。 老夫人顿了顿,“阿离,你是认真的吗?上战场可不是儿戏。” “嗯,祖母,我考虑得很清楚了,我想去边关。”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清离,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阿离,你如今也长大了,做事情也要有自己的主张了,如果真的是你想好了的,就好好去做,把它做好。不要让自己将来后悔。” 清离有些讶异,老夫人惯常是最宠着他的,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会比母亲反应还要激烈,却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怎么,很惊讶吗?”老夫人笑了笑,“阿离,祖母虽宠着你,可却是更希望你能够成长成才。你是我言家的子孙,我言家,从你爷爷,到你父亲,都没有一个孬种,他们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英雄,阿离,如今,你有自己的志向,祖母为你骄傲,至于你母亲”老夫人摆摆手,笑了笑,“你母亲她,终究还是年轻,等到她再长些岁数,就会支持你了,你别怪她。当初,你父亲陪着皇帝闯天下时,我就阻止过,他也是义无反顾地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现在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选择是好是坏,都是个人的命数,人生之要靠自己走出来的,旁人都帮不得。” 老夫人平时总是和善而又威严,清离很少听到老夫人讲这些大道理,到觉得有些新鲜。 老夫人见清离听得起劲儿,便有拉着清离的手,说道,“阿离啊,这个世界,有彼此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却如鱼得水地走到了一起,一棵树上的麻雀,因利益而聚,也终究会因利益而散,在利益的坛子里,最容易养一群见利忘义,逢场作戏的人。阿离啊,六七年了吧,我知道你和四皇子关系亲密,人的一生能有一个至交好友不容易,不掺利益的友情更是不易,你是言家的子弟,终究是避免不了要陷入利益的笼子里,可祖母还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有自己的生活。” “阿离啊,等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这世间的魑魅魍魉并不恐怖,禹禹独行才最可怕,那么多的好风景,那么多的赏心事,甚至那么多的悲苦,或喜或悲都无妨,人生本就应该酸甜苦辣尝尽,可当这一切发生,茫然四顾,却周旁无人,才是最大的悲哀。” “阿离,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在意别人怎么说,人生是一场与任何人无关的独自修行,你的身份,注定你有捷径可走,但是,很多事情,是要自己经历过才会懂的,再多的大道理,也不过是别人的人生,生命是一个 生到死的过程,如果我们活着的目的只是为了探寻捷径,那么从生下来就死,无疑是最快的捷径。清离,你的选择,祖母固然不舍,可祖母也是希望你能走出自己的路,左右自己的人生。” 老夫人拉着清离的手,满眼沧桑,“去吧,阿离,你先回去吧,祖母有些累了。” “是,祖母,我这就走了。”清离点头,回味着老夫人的话,起身走出了房间。暖暖的阳光照在清离身上,是啊,过我自己的人生,既然选择了,又何必彷徨,况且,云起也等不了了。 第23章 遭遇夜袭,疑点重重 当晚,言相深夜才踏着月色归来。 第二日,宫里任命监军的圣旨便降了下来。正五品的官职,让朝廷众人又是一阵眼红。按正常的程序,状元应授予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清离可谓是连升三级,虽是羡煞旁人,但想到边关凶险,也就释然了。 郡主虽不满清离的决定,可既已尘埃落定,却也只能咬着牙接受,每天带着一众丫鬟给清离收拾东西,最终还是老夫人出面,找郡主谈了谈心,安和才收手,之后却是每日拉着清离絮絮叨叨地讲话,清离也顺着她,转眼之间,便是到了出发的日子。 京城的街道上,人如潮涌,京中子民都在街道两侧夹道欢呼,前线战事吃紧,大家都格外关注朝廷动向,现在好了,有了粮草,精兵,边关就有保障了,山河安稳,这些平头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啊,怎么能不开心。 长安城楼门口 言家一家人,和送行的官员们都聚集在这里,清离和一众官员们共勉告别后,便走向了言家这一块儿,言相站在最前方,安和郡主搀扶着老夫人,流光玉彩他们也来了,两个小丫头都是眼睛红肿,就连言洛沭也来了。 言相又细细地又提点了清离一些,老夫人倒还镇静,笑着和清离说着话儿,安和郡主却是红了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言忻走过去握住了安和的手,小声地宽慰着。言洛沭却是一反常态,有些忧心地望着清离,他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战场凶险,自然为这个自己非常喜爱的兄长担忧。清离自然注意到了,便也走过去,摸着洛沭的头,“洛沭,大哥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好好地念书,多陪陪祖母,母亲,也要多听爹的话。”言洛沭望着清离的笑容,竟也红了眼睛,“嗯,我会的。” 清离上了马车,掀开车后面的帘子,看着身后的众人,渐行渐远 高高的城楼上,楚云霄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望着清离的马车渐行渐远,冗长的队伍也渐渐消失,却还是那样立着。苏榭站在楚云霄身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下去当面告别呢?” 楚云霄没有接话,他能怎么回答呢,扪心自问,他有些嫉恨楚云起,清离可以为了他,奔赴边关,却对自己的喜欢避之不及,就这样吧,众目睽睽之下的告别,他害怕自己敛不住情绪,给那人带来困扰,让那个人更加厌恶自己,其实自己也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他厌恶自己如斯吧,难道因为自己喜欢他,才会收到这样的冷遇直到队伍的最后都消失在地平线,楚云霄才转过身子,“那你呢,你和清离关系似乎很不错,怎么不下去送送?” 苏榭深深地看着楚云霄,没有答话,只是又转过身去,看着城楼下人流如织,我在这里,只是因为,你也在啊 平城 “将军,”一个士兵冲上演武场观看台上,“朝廷来了旨意。” 云起接过信件,打开,却是眼神一凛,阿离!信上说清离要作为监军,奔赴前线来,如今已经在路上了。“胡闹!”云起捏破了信件,站了起来,向书房走去,周围的人皆是一惊,不明白将军到底是怎么了,朝廷此时来的信应当是关于粮草救援的啊,难不成是朝廷拒绝了救援?不可能啊,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 真是胡闹!云起走进书房,竟然也不和自己商量一番便自作主张来了这里,战场岂是儿戏,这里有多危险,只有经历过战斗的人才知道。 云起对着地图,仔细地看着路线,五万大军可不是个小目标,在山河腹地还好说,只怕是一到这边关地区,便会被羌越探子发现,自己必须着手要安排人去接应才行。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行进,穿过繁华的江南,微风和煦,细柳垂堤,一路走到了边塞,孤烟大漠,荒凉难当。 边塞的天空很蓝,很高,宽广博大。 清离从小窗望着外面的蓝天,半个多月的行军,终于要到了,云起 “言大人,今晚要就地扎营吗?”阮将军走过来,询问道。 清离下了车,环视着四周,前面是一片宽谷,后面隔着群山有一大块空地,思索了一番,“咱们在此安营,如今已快日落,夜间穿越山谷着实不妥,若是遭到偷袭,我们便无路可逃。”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阮副将说着便快步离去。 清离有些不安,接到的通知是,云起今日会派人赶来接应,如今已快日落,却还是没见着人,出什么事了吗? 是夜 大楚军队在此安营。 边塞的夜晚总是比长安寒冷,除了轮番守卫巡视的士兵,其余人都在帐内,毗邻边境,很容易就会落入羌越的监视之中,清离不敢大意,便命令士兵在生火做完饭之后,便熄灭了外头的火堆,只在各自的帐篷里头,燃一个小小的火盆。 清离待在帐子里,看着地图,规划着明日的行程,灯花噼里啪啦地响着,油灯忽明忽暗,清离计划好了行程,眼睛疲惫,便向外走去,放松一下,散散心。 夜空静谧,寒意袭人,只有星子闪烁。 清离在营帐间穿行,不时有巡视的士兵向他问好,清离一一笑着应了。转了一会儿,离营帐都有些远了,清离就准备回帐了,连日的行军,对于清离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从后方抄近路回到主帐,便听到驻扎地有些骚动,刚一进帐内,清离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清离本能的想要退出来,却在转身的一刹那,一阵劲风袭来,下一刻,便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同时脖颈上也被横了一把匕首,“别动,别出声。”有些沙哑却醇厚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清离敏感地闻到血腥味便是从身后传来,当下便生了些许猜测,“阁下是何人,夜闯此处有何贵干?”清离的声音清冷。 还未等身后之人有所表达,清离便听到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响起,“言大人,方才似乎有人闯入,我等正在搜查,不知大人可否看到过。” 匕首威胁性的又朝清离脖颈里挺进了一分,一阵疼痛,清离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流了血,只好扬声说道,“没有,我并未看到可疑之人。” “如此,便不打扰大人休息了,咱们走去那边儿看看。”说着,脚步声便走远了。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清离却是感觉到脖颈上的匕首突然一松,接着身后的人便趴在了自己身上。 清离有些懵,这是,晕了? 清离将人拖到床上,才在灯下仔细的观察了这个人,轮廓较深,鼻子高挺,贵气逼人,是个标准的美男子,却和中原人不太一样,倒像是羌越人,不过此人面色惨白,加上之前自己闻到的血腥味,应是受了重伤,可是方才并没有报告说是伤了贼人啊。 清离看着这名男子的衣物,虽是黑色,却不是夜行衣。衣袖,衣摆,领口都用暗线绣了精美的花纹,一见便不是平常人家的穿着打扮,清离有些惊异,此人莫不是羌越的军营里重要人物。 羌越地近西北,并不盛产丝绸,在羌越,也只有富贵之家才穿得起,看来,这名男子着实是个棘手的人物。 清离看着这人眉角额间溢出的汗珠,才叹了一口气,拉开男子衣物,男子胸前地衣物有一道长长的裂痕,打开一看,男子胸前果真有一道伤口,男子比一般人白皙的胸膛上,均匀的覆盖着一层莹白的肌肉,上面横着一道可怖的伤口,不像是中原的兵器所伤,倒像是胡人惯用的蛇形刀。一个羌越的贵族,却被自己国家的人刺伤,最终慌不择路闯进了这里,听起来着实有些蹊跷,清离不再迟疑,匆匆给他上好了伤药,裹好绷带,将他的手绑起来。 便朝外走去,他需要赶紧去找另几位信得过的将军商议此事,而且不能惊动其他普通士兵,以免节外生枝。 不料,刚一出来,便听到了外头有嘈杂声,一名士兵匆匆向他跑过来,有些气喘,“言大人,您出来了,小的刚准备去找您呢,羌越,羌越的人来偷袭了,在西边儿,是阮将军,现在已经率兵在抵御了,让我来告诉您,让您别出来。” “这是什么话,怎么能让士兵们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却在帐子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清离犹豫了一下,郑重的说,“小江,帐子里有个重要人物。你不要声张,现在去看好他,他醒了立即来通知我,不要让他跑了。” “是,言大人,您放心,小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小江拍着胸口保证。 “嗯,我去前面看看。”清离说着便朝西方营地走去。 火光漫天,羌越的骑兵正在进攻西营,一片血色,清离自知自己上去并不能帮忙杀敌,便走上了高高的瞭望台,那里还有士兵在查看汇报敌情,见了清离都有些讶然,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京中贵公子,会主动上前来,却还是上前单膝跪地行了礼,清离拉起那名士兵,“现在战况如何?” “回监军,约摸一刻钟前便有一队羌越兵马从西北方向摸过来,被我们巡查的士兵发现了,不多时,便有其他士兵从不同的方向过来,却又都汇聚在了这里,攻势很猛,到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这名士兵也有些疑惑。 的确,偷袭,顾名思义,便是趁敌不备,突然袭击。这种战术,应是尽量伤敌,保全自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清离望着地下的羌越士兵,一波接一波,不要命似的向前冲,兵力强大且集中,倒有一种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一定要打开一道口子,冲进去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个黑衣人! 清离突然想到,难不成他们是为了救那名黑衣人? “快,带一队士兵去我的营帐,里头有个黑衣人,把他和小江带到最东边的普通营帐里,绑起来,保护好他。”清离转头吩咐道。 “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下达这个命令,但军人的本能让他很快地服从了命令。 “小刘子,去吩咐李副将带兵过来支援,让张将军带人守好其他方向,最后,找个善于骑术的,赶紧去平城,找人来接应。”清离朝下面离他最近的小刘子吩咐道,小刘子愣了一下,便赶紧去照办了。 阮将军才发现了清离,“言大人,这里危险,您快回主帐去!” 清离摇了摇头,却是扬起了声音,“我会与所有的大楚王朝士兵共存亡,断没有在后方偷生的道理。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为了大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管什么时候,身份尊贵的人,亲上最危险的地方,愿意与所有人共存亡,对写真普通士兵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鼓舞,一时间,士气高涨。 然而,就在楚军即将击溃敌军之际,变相陡生,一直冲在最前方的阮将军忽然中箭坠马,将领的伤亡对一支军队来说,影响不可谓是不大,一时间,这些士兵的防守瞬间乱了,羌越士兵趁机攻出了一条通道,竟是径直朝主帐杀过去,清离站在高处,看得清楚,这些士兵,径自杀进了主帐,气势汹汹,仿佛是得到的命令便是杀掉主帐内的所有人,一个不留,为什么呢? 清离皱了皱眉,下了瞭望台,此事着实有些蹊跷,前脚刚刚救了那名羌越男子,后脚便有如此多的士兵攻了上来,目标还如此明确。 清离快步跑向了阮将军所在,“将军,没事吧。” 阮将军咳出一口鲜血,“末将无碍,快,羌越人,攻进去了”“我知道,你先别动,”清离又转向旁边的士兵,“快,扶阮将军去旁边休息,剩下的人,都赶去主帐支援,福贵去通知李副将,让他集中兵马包围主帐!” 众人本来是失了主心骨,此事看清离一身凛然,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大有不同,却是让人忍不住信服,便都听了命令,各自去完成下达的命令。 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声,浩浩荡荡从远处过来,星光火影中,清离回头,与最前方穿着黑色战甲将领四目相对,只一眼,便是胜过了万年。 第24章 默契无双,男子身份 忽然又是一阵马蹄声,浩浩荡荡从远处过来,星光火影中,清离回头,与最前方穿着银色战甲将领四目相对,只一眼,便仿佛是胜过了万年。 清离望着马上的来人,明明只有半年未见,那人却是褪去了往日里的所有的稚嫩,目若寒星,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冷冽不可迫近。 云起也同时在看着清离,一步步地朝他逼近,那个人还是像记忆中的那样,眉目如画,落落然负手挺立无双,一回眸谈笑胜似流光,一低首岁月安稳如初,就像明月一样皎洁高贵,清雅绝伦,风华无双。 云起驱马率兵赶过来,有眼尖的士兵发现了来人是大楚军队,瞬间气氛都热烈起来了。 “看啊,我们的援军来了!” “兄弟们,杀啊,接应的人来了!” “好像是去年被派到边疆杀敌的四皇子殿下呢。” “真的是,我在去年送行的时候看见了!” 靠近清离的时候,云起俯下身子,朝清离伸出左手,清离微微一笑,在云起经过的时候,握住了那只手,下一刻便觉得腾身而起,接着便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如此熟悉,熟悉到让清离有些心悸。 这是两人第一次做出这个动作,没有语言沟通,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却顺畅得仿佛做过千遍万遍。 “云起,去主帐,我已经让人包围了那里了。”清离没有回头。 云起身边的气压仿佛一下子变低了,清离不明所以,云起也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冷冽了,似乎是不满清离见面第一句便是这个。骑马的速度更快了。 已经进了军营里,再到主帐不过是片刻。前方主帐,里面的羌越士兵大概是发现了主帐里是空的,便想向外突围,却不料,大楚的士兵已经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包围了主帐,两方正在激战,火光刀影,杀伐震天,这只是夜袭,还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的战场,也许是所有男子的天性,清离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 云起带来的人,都是经过战场磨砺的兵马,加入战局之后,局势马上便倒向了大楚这边,很快便结束了战斗。 清离正要和云起说话,便听见了小江的声音。 “言大人,言大人”小江气喘吁吁。 清离转过身去,看着小江,顺手给他顺顺气,“慢慢说,别着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江和清离同时觉得边关的夜晚又变冷了,回头,却发现是云起的面色更冷了。清离没有在意。 “大人,小的没有完成任务,方才,刑格带人来把我和那个黑衣人带到了东边的帐子里,不过那个黑衣人好生狡猾,兴许是路上醒了,便挣脱了钳制,刑格抽出刀来,他到好,正好借着刀,一个旋身便割断了绳子,窜到旁边的小林子里了,现下刑格他们已经追去了,我来给您请罪。”小江说着便单膝跪了下来。 “你先起来,”清离拉起小江,“算了,你先去和其他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咱们马上和主帅他们一起走。” “谢言大人。”小江感激地冲着清离笑笑,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言大人旁边的冷面神,才似乎是迫不及待地退下了。 清离才又转向云起,笑容一如既往地明媚温暖,云起有些恍惚,时隔半年,再次见到这个人,云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从他发现了自己对清离的感情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清离,知道真的分别了,他才发现,自己这半年来,对京城唯一的眷恋便是眼前的这个人,此时真的见了面,云起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即使他的心里满满的欣喜。 清离握住云起的手,笑容浅浅,“云起,好久不见。走吧,咱们先回平城。” 云起反握住清离的手,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拉到马前,“上马。”清离愣了一下,才笑出来,“云起,你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像当初在京城的时候那样,沉默寡言。” 云起扶着清离上了马,便翻身骑到了清离后面,环住清离,“阿离,我很想你。” 云起很少说这么煽情露骨的话,清离竟是感觉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升起红霞,连耳尖都泛着红色,看上去,简直秀色可餐。“云起,这么久不见,我也很想你啊。”清离有些不自在,温度似乎升高了呢,突然觉得有点热。 喜欢的人就坐在自己的怀里,耳尖泛红,云起甚至能顺着夜风闻到清离身上飘出的冷香,两人渐渐长大之后,似乎就很少这样亲密了呢,云起从未有过的满足,只是希望这条路能一直延伸下去。 明月皎皎,林木深深。 阴翳的树林里显出一个人影来,英挺俊美,透着一股异域的风采,面色却有些病态的苍白,望着楚军策马胜利归去,神色晦暗,薄唇轻启,“言清离。” 此人正是今日的黑衣羌越男子,羌越大皇子——耶律齐。 耶律齐转头望向西边,笑得冰冷残酷,呵呵,我的好皇弟,你送给为兄这么大一份礼物,为兄不回你点什么,还真是过不去呢。 说起今日之事,原来,竟是因为耶律齐此次出征势如破竹,转眼间便攻破了嘉峪关,直逼平城,在羌越国中更负盛名,让二皇子耶律郢狠下决心除去自己的这位皇兄,否则,耶律齐一回国都,皇位基本就没有他耶律郢的事儿了,这才勾结了他的军中支持者们,来了这样一场戏码。 他在耶律齐犒劳士兵,同时震慑平城楚军的围猎大会上,集结在一起,在树林深处包围了耶律齐,耶律齐纵使武功极好,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终拼着受伤突出了重围,却误打误撞到了楚军援军的驻扎地。 凭着对军营布局的了解,耶律齐顺利地摸到了主帐,也许老天爷都在帮他,主帐里竟然空无一人,他便藏在了门帘旁侧,果然,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了,这是一个很纤瘦的男子,面目温雅,气质清贵,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中原人都好看,对方似乎很敏锐,很快便发现了他的气息,来不及迟疑,耶律齐旋身上前,扣住了对方的身体,将匕首架上了对方脖颈,对方很上道,很快便配合自己解除了危机,在林子里受的伤很重,耶律齐已经有些目眩,或许是怀里的人太过温暖,或许是这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太过迷人,耶律齐竟然就这么晕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竟是被两个楚军掺着押往另一个地方,耶律齐暗自运了下气,发现身上的伤竟被上了药,是上等的伤药,凉凉的,已经止了血,耶律齐积蓄了些力气,而后看准时机,甩开了两个掺着他的士兵,果然,不出意料,那个头领模样走在前面的人,低声骂了一句,便抽出刀,朝他砍来,耶律齐迅速转身,让刀尖擦过绳索,便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跃进树林里,漫无目的地奔走了一阵,竟然又看见了那个人,他站在高台上,身姿绰约,和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竟是分不出谁更耀眼。 看着楚军营地前的战况,耶律齐嘲弄地笑笑,居然还追到这里来了,自己这个皇弟还真是对自己上心呢。看着那个人有条不紊地布置着战局,耶律齐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看起来如此文弱的人,居然也能临危不乱,杀伐果断。耶律齐冷笑着,看着那群二皇弟派来的人,打着夜袭楚军的名号,径自冲向了营地里头,该说那领头的将军果然了解自己吗,竟然就那么直接地冲向了主帐,呵呵,是想趁乱杀了自己,再让楚军来背这个黑锅吗?不得不说,耶律郢这次派来的人脑子转的很快呢。 然而,最终,他竟然还看到了他的死对头——楚云起。 耶律齐眯起了眼睛,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共骑一匹马离开,竟有些微不快,难道是因为楚云起又再次攻败了羌越军队。 不管如何说,这次倒是借了楚军的手,除掉了几只蛀虫呢。 耶律齐转身向着平城以外,羌越的驻地走去,今天还真是丰富多彩呢 第25章 书房议事,惊艳众人 平城 县令府 “羌越人?”云起皱起了眉。 “嗯,是的,当时那个人挟持了我,让我帮他支走追捕的士兵之后,便就重伤不济,突然趴在我身上晕倒了。嗯?云起,怎么了?”清离继续解释,却看到楚云起走过来,小心地拉开了他的领子。 云起看着清离脖子,白皙秀致,横着一条细细的已经结了痂的殷红的伤口,面容寒冷,指尖却无比轻柔,抚摸着那道伤痕,“疼吗?” 或许是云起靠得太近,或许是屋子里太暖,清离觉得脸上一阵发热,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略急地像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绊倒了身后的椅子,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地向后倒去,“啊!”清离本能地发出一阵惊呼,却在下一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云起曲着腿,接住了清离,一手揽着清离的腰,另一只手托着清离的头,两个人靠得极近,目光相接,清离甚至能感觉到云起有些粗重的呼吸,突然觉得很紧张,有些慌乱地挣脱了云起的怀抱,站了起来,“很晚了,咱们明日再说吧,很晚了,早点休息!”说着便擦过云起的肩,快步走了出去。 云起看着清离落荒而逃的背影,回想着清离方才的模样,面色绯红,莹润的菱唇因惊吓而微微张开,眼神闪躲,满天星子从窗口映进那双清亮的眼睛,风华绝世,云起咬牙忍住了,才没有顺着本心吻下去。 云起低下头,无声地苦笑了。 阿离,你也是喜欢我的,是吧,可我们之间,横亘着的是整个七年的亲情,我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我们之间早已不是当初的不可更迭的亲情,我要如何不刺激你却又能让你认清你的心?我们到底,要如何才能修成正果呢。 清离,清离 清离脚步凌乱,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卧房,反身将门拴上,靠着门,有些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才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水,细细地饮着,平缓了心情。 方才为什么会那么慌张呢?云起关心一下自己的伤不是很正常吗?自己跌倒了,云起扶一下也没什么啊,为什么会有一种要溺死的感觉?明明从前小时候就觉得很正常啊,到底是怎么了?有些东西,似乎从分别之前,州试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了,自己和云起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灯影重重,寒夜深深,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拨开迷雾,破茧而出 翌日 平城县令府 书房内 “太好了啊!”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从椅子上跳起来,“元帅,有了这五万兵马,还有足够的粮草,咱们还怕那些羌越蛮子干什么,咱们这就发兵,夺回嘉峪关,将那群蛮子打回老家去!” “是啊是啊,元帅,”另一名将军也站了起来,“老刘说的不错,现在咱们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该是收复我大好河山的时候了,我老李愿意带兵打头阵!” “两位将军别着急,先坐下,咱们听元帅慢慢说。”清离安抚道。 刘将军素来瞧不上那些酸腐的文人,更是对朝廷派这么一个文官来边关很是不满,当下口气便有些不对味儿了,小声嘀咕道,“你一个娘们儿唧唧的懂什么” “啪!”一直没有说话的云起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面上隐隐有裂痕,云起目漏寒光,“自己下去领军棍三十!” 一旁坐着的各位将军都坐不住了,“元帅,没必要吧,老刘他就是嘴快了些,再说了,说说也没什么啊”一时间都看向了清离, 大家都很不解,元帅平日里虽说喜欢冷这个脸,但却对底下的这些士兵,将领极好,几乎从未重罚过他们,如今却为了一个朝廷派来的文官处罚他们这些一块儿出生入死的兄弟,实在让他们想不通。 清离淡笑着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那些示意他开口求情的目光,就只是坐在那里,盯着茶杯上的青莲花纹。 “还要我再重申一遍吗,刘锵?” “是,末将这就下去。”刘锵虽然有些不情不愿,却也还是不敢违背云起的话,转身走出了书房。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却都收敛了对清离的轻视。 “从今天开始,立下一条军令,”楚云起抬眸,声音低沉里带着毋庸置疑,“见到言清离,就像见到我楚云起一样,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这!元帅!不可啊!”众将军都惊呼起来,“怎么能给一个刚来边关,对战场完全不熟悉的人这么大权力,三思啊,将军!” 清离也有些惊讶,不由地看向了云起,云起事先并没有和他说明,而且,正五品的监军行驶正一品的元帅的权力,也着实有些不太合理啊。 楚云起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清离,没有说什么,清离会意地转过头去,笑了,军中向来尊崇强者,自己初来驾到,又是文人出身,自然不会过得舒心,云起这是想用他的威信帮自己暂时树威呢。 云起转过头去,看似轻描淡写地扫视了一眼全场,顿时都噤声了。“现在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元帅,你说吧,我们这些大老粗也不懂得什么,您说怎么打,我老李就第一个冲上去。”李将军听到要打仗,就很是兴奋。 “这个方案是由言大人提出来的,接下来,就由言大人来详细说明。”楚云起说着,便看向了清离,眼神柔和。 底下坐着的众人都是一阵诽谤,要不要这样区别待遇啊,对待人家言大人就是春天般温暖,对待我们就是秋天般萧瑟,对待敌人就像冬天般冷酷,不过好歹也比羌越士兵强,众人稍稍有了一点安慰。 清离站起来,笑了,竟有一种俯瞰众生的魄力,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菱唇轻启,清越的声音响起,仿佛珠洒玉盘,扣弦振雪一般,“八门金锁阵。” 清离走下座位,到了演兵沙盘前,“八门金锁阵,八门,为休门、生门、景门、死门、惊门、伤门、杜门、开门,”清离拈了石子,一一摆出,仿若水墨绘丹青一般优雅无双,“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入则亡。” 清离抬头,笑容自信温雅,“届时,于城外会敌,逐渐摆成合围之势,空出生门,死门,死门对敌,由一队人马诱敌深入,而后,该队人马冲至所留生门处,摆出生门之阵,待羌越进去后,封住入口,组成死门,由此,八门金锁阵形,成。” 满座皆惊。 良久,才有将领两眼放光地看着清离,“好计谋,好计谋啊,言大人。” 众人皆是附和,却也有人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只是,言大人,此计虽好,要临时摆阵,恐怕不易。” 清离笑了笑,似乎早知道会有人由此疑问,“林将军,要知道,羌越人,虽然崇尚蛮斗,却也不是傻子,我们若是摆好了阵,人家一看不对劲儿,还会往里冲吗,我们正是要利用羌越人不懂阵法,边打边摆,届时一片混乱,他们哪能一下子便意识到不对劲儿。” “高,实在是高,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言大人,我老李服你了!”李将军站起来,拍着胸膛朗声道。“我也支持言大人!” 清离看着下面的众人激动兴奋的样子,也是浅淡地笑了,军营里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只要你表现出了能让他们欣赏的一面,他们自然能很高兴地接纳你,说起来也要感谢云起,先利用自己的威信来震慑众人,让人不敢轻视自己,而后才让自己提出计谋,让场上的众位将军惊异。清离转头,看向云起,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眼神轻柔,甚至唇边含着一抹淡笑,冰融雪释一般的惊艳,清离觉得脸有些热,嘴边的浅淡的笑容也忍不住加深了些,复又转过头去,冲着众位将领说道,“那这些天就麻烦大家严加训练了,等下我会将八门金锁阵分解成八份,交给八位将军,大家不要互相传阅,各练各的,到打仗那一天,我再来统筹训练。” “是!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大家皆是兴致满满。 众人皆散,只余清离,云起二人在此。 “你想要抓内奸?”云起倒了一杯茶,递给清离。 “是啊,还是云起了解我。”清离接过茶,轻轻吹了吹,浅浅饮了一口,“不知道内奸们汇合了没有。” 内奸们?汇合?云起一顿,目露寒光,“你是说,你带来的人里面也有内奸?” “嗯,那日我站在高台上,阮将军带着士兵在抵御羌越,然而羌越最终还是击伤了阮将军,攻破了大营,而后,直奔主帐而去,没有丝毫迟疑。”清离转着受伤的茶杯,似笑非笑。 “你是说,那奸细就在当时抵御羌越的西营里面。” 云起皱眉。 “那时,西营由阮将军带领夏青,程力两位副将防守,参加战斗的更是不可数出,但是,能和羌越将领对得上面,并且有可能交流的,就不多了。”清离难得地眼光变冷。 背弃国家,坑害朝夕相处的兄弟,这场角逐,拭目以待吧 “暗七,”云起唤道,黑暗里,一个身影闪现。 第26章 不离不弃,嘉峪回归 嘉峪关,东连酒泉、西接玉门、背靠黑山、南临祁连,为天下第一雄关。 依山带水,扼守峡谷,附近烽燧、墩台纵横交错,攻守兼备。 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 天边红云翻滚,似有血色映山河,嘉峪关前,宽阔的空地上,两军对峙写,云起一身黑色战袍,面容俊美,神色冷冽,腰上别着一把古朴长剑,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那马的前额上,一簇白色火焰状花纹,双目炯炯,神采奕奕,一看便是不凡。 让人意外的是,在他的右后方,赫然正是清离! 清离一身银白战袍,身骑一匹通身雪白,灵气动人的白马,跟在云起身边。长发高高地束成马尾,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书卷气,精致的眉眼,配上这洒脱的装扮,更平添了几分灵动与英气,更是让人惊艳。 两人两侧分列着各位将军。在他们身后则是身着白红相间的铠甲的大楚士兵们,他们有条不紊的列队排阵,打起一面又一面的赤旗,风吹舞动,楚字旗在空中猎猎作响。 清离最初提及要陪在云起身边,一起来打这场仗的时候,云起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皱着眉,看着清离,眼里满满的都是不赞同。 战场上,波澜诡谲,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的变数,再周全的计划,都有可能赶不上变化,更何况,已经确定了,军中会有内奸不是吗。 云起不敢拿清离的安危为赌注来满足清离这个请求。 清离却似乎是料到了云起的反应,粲然一笑,走到云起面前,执起了云起的手,“云起,没事儿的,届时,我就跟在你身后,又不用去前方杀敌,况且,在这里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这个八门金锁阵了。再说了,万一那个内奸就正好留在了平城把守呢,你把我扔在这儿,不担心吗?” 清离有些狡黠地笑了。 眼前这双清亮的凤眼,明动的笑容,瞬间就和记忆之中那双带笑的眸子重叠了,多年之前,也是这个人,眼中带着明媚的笑意,向自己伸出手,给自己阴暗荒芜的人生,带来了第一缕光,云起发现自己根本就无法抗拒,无法拒绝这双眼睛的主人所提出的任何要求,哪怕明知道清离所说的原因不合理。 孤烟,古角,赤旗,千军万马,高昂的斗志中,弥漫着沉重哀戚的凄凉。 古来征战几人回。 羌越那边身着灰黄色铠甲的军队突然分开了一条过道,一人手持弯刀,身着羌越特有的青铜战甲,高鼻鹰眼,面容深刻俊美,竟是耶律齐! 清离望着对面的来人,忍不住面露惊色,是那夜阴差阳错捉住却又让他逃跑了的羌越男子! 感觉到了清离的情绪波动,云起转过头,解释道,“此人便是此次羌越主帅,羌越大皇子——耶律齐。” 竟是他! 清离略微睁大了眼,那日竟是不小心放虎归山,清离有些懊恼! 耶律齐感受到了清离的目光,微微侧头,对着清离笑了笑,才又转过头去,看向了云起,还是在笑着,眼中却一片冰冷。 两大元帅目光交接,没有真刀真枪,却是顿时一片烽烟升起。 诸位大楚的将军们早就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了,预先演示了那么多遍,不就是为了今日一举击败羌越主力,夺回嘉峪关。临战前的等待,最是让人不耐。 终于,楚军率先击鼓下了战书,羌越向来以勇武好战著称,自然不会退缩,霎时间,一阵高呼呐喊,齐齐地向对方杀过去,短兵交接,一片肃杀之气,悲壮地升起。 此时的嘉峪关就像是一座水闸,拉开来,放出的是赤红色的潮水,令人心悸,赤旗飞扬,厮杀不断。 清离看着这样的战场,突然眼眶有些泛红,静静地看着云起冲在前方的背影,云起正在跟耶律齐单打,一刀一剑,厮杀得正紧,两人皆是将领,是军队的灵魂人物,他们的胜负优劣,对整个军队士气,对战局都是有着极大的影响。 从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清离便已经被云起派的人保护起来了,甚至没有一个羌越士兵能冲过来,没有一滴血溅到了这里来。他希望,他能保护者的他,永远都是纤尘不染,像神邸一般纯粹美好。 血色蔓延,云起,这大半年来,你一直都是面临着这些吗,真的,在京城里过惯了的人,都只能在话本里看看这些故事,只有真正到了这里的人,才会明白有多可怕,云起,我跟过来,哪里是为了什么阵法大局,哪里是为了什么奸细所在,我跟过来,就只是想看看,在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你的生活和你的世界,我从没想到过,这就是你的日常。 寂寥的战场以及遍地肢残的尸骨屠戮还在继续。空气中布满了血液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山崩地裂。刹那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 楚军果真像预先排演过无数次的作战手法,一步一步,诱敌深入,终于,就像预期的一样,休门、景门,惊门、伤门、杜门、开门都一一在作战的时候被楚军故做无意地摆好了,组成生门的楚军,将最后的羌越大部队由死门处诱入阵内,便迅速冲向对面的生门处,归位,摆好生门。 此时,正在与云起拼斗的耶律齐终于发现不对劲,纵然不懂阵法,在平地上视野也有限,却还是能发现不对劲来。 “撤!都撤出来!”耶律齐大呼,一个分神便被楚云起刺了一剑,伤了胳膊。 然而,却还是来不及了。 羌越士兵自死门进入后,原本门户洞开的死门,瞬间便被两侧景门,惊门中提前预备好的士兵补上了。 八门金锁阵,成! 楚军众人步法转换之间,竟是将羌越士兵困于其中,让他们出不来,甚至伤不了楚军。各门之间,交错转换,冲散了羌越主力,再一一绞杀,各个击破。 而流失在阵外的羌越兵马,则有另一队楚军负责击杀,霎时间,整个战局一片大好。 在所有大楚军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突然,状况出漏,由楚云起原来的部下——何陆,何将军所率领的休门出了意外,接连四名大楚骑兵的马,包括何将军自己的,皆是腿脚一弯,便连人带马一同滚了出去,将军落马,休门大乱! 八门金锁阵,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多时,整个大阵便陷入了混乱,错漏百出,各门互相冲撞,而被分割成小块,几乎就要覆灭的羌越士兵,马上找到了机会汇合到了一起,合力撕出了一条口子,冲出了大阵。 八门金锁阵,终究失败了。 清离在后方,看着阵法被破,一片淡然,心里却还是有些发凉,心寒,果真,为了荣华富贵,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兄弟们都可以舍弃吗? 羌越落荒而逃,耶律齐拼力挥掉了云起砍过来的一剑,向后撤去,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白衣潋滟的人,转身策马而去。这就是你带来的惊喜吗,有意思。 见羌越逃跑,云起长剑一挥,各位将军便会意了,化八门为纵队,乘胜追击。 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时分了,偌大的战场,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整片天空,仿佛笼罩着厚厚的殷红的阴霾,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残草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现在却陷入了一片空旷死寂, 活着的伤员,在庆幸他们劫后余生,死去的士兵,却是安静地不用再说话。 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足道,托体同山阿。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云起驾着马来到清离身边,见清离那双常常含笑的眸子里,早已失去了笑意,只剩一片淡淡的哀思,便伸出手,拉过清离的手腕,语气淡淡却无比温柔,“别怕,我在。” 清离转过头去,看着云起的眸子, “我没怕。”有你在,又怎么会让我受伤呢。我只是为这些素昧平生的大楚士兵们悲伤,为每一天都要经历生离死别的你心疼啊。 只有清离知道,云起看起来有多冷酷,就会重情得让人多感动。否则,又怎么会因为一句简单的关心,一个浅淡的笑容,一个不离的承诺,便会一直七年生死相依? 清离反握住云起的手,“楚云起,还记得七年前,我追出尚书房,和你说过什么吗?” 云起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清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你说‘做我的朋友,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 怎么会不记得,这句话,是他一整个人生的转折,逆转了他的一年四季,将他从秋天,拉回了春天。 “云起,我想再对你说一遍,”清离露出那抹温雅明媚的笑意,一如云起记忆中的样子,“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云起深深地回望着清离,握紧了拳头,永远,永远待在我身边,做永远的好朋友吗? 第27章 边塞游玩,又出状况 虽然八门金锁阵最终由于因为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失败了,然而,这场战役仍旧打得是十分漂亮,大楚伤亡极少,却几乎歼灭了羌越主力,收复了边防要地——嘉峪关,让大楚王朝的国土重新变得完整。 清离站在嘉峪关城楼之上,西北的风,刮得衣裳猎猎作响,裙袂翻飞,墨发轻扬,似有飘飘欲仙之态,清雅逸绝得不似凡人。 云起踏上城楼,走到清离身边,将一件白色披风搭在清离肩上,“在这儿做什么,楼上风大,下去吧。” 清离转头,笑得明动,“你来了,也没什么,就是想出来看看而已,我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边塞风光呢。” 看着清离眼中的光芒,云起伸出手,眼泛温柔,“阿离,跟我来。” “嗯?”清离有些疑惑,却还是将手伸了出去,搭在云起手中,“去哪里?” 云起拉过清离的手,带着他转身下了城楼,风中有淡淡的声音,清凌凌地从前方飘过来,“带你一起看风景。” 清离愣了一下,加快了脚步,跟上前去,“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管他们吗?” “如今,羌越元气大伤,短期之内不会攻过来的,即使攻过来了,凭着嘉峪关的地形,自己我们的人数优势。再说了,那么多位将军呢,还怕他们不成?” “话是这么说,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清离笑道。 云起没说话,只是径自拉着清离来到了马厩。 “将我的逐月牵出来。”云起对着正在整理草料的仆从李成说道。 李成显然吃了一惊,似乎是没想到,这么两尊大佛会过来,连忙当下手中的草料,在腰间擦了擦手,才行了个礼,便急急地又进了马厩最南边的小隔间里,牵出了逐月,逐月仿佛也是十分欢喜,几乎要挣脱了李成的钳制,向着云起的方向嘶鸣着,扬起马蹄。 云起扬了扬手,逐月便奋力一挣,脱离了李成,便云起清离的方向奔去。 李成着急地在后面大喊,生怕这匹欢脱的马冲撞了这两位,却忘了,逐月本就是由云起所驯服,自然不会伤到云起,而有云起在的地方,又怎么会让清离受伤呢。 逐月朝云起奔来,额头上的白色火焰纹,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云起一个纵身,跃上了马背,逐月前踢抬起,嘶鸣了一声,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出去奔跑。 “我的轻云呢,怎么不一起牵过来?”清离转过头,对着李成说道。 云起俯身向清离伸出手,“上来。” 清离有些疑惑,笑道,“我们同骑吗?” “嘉峪关地形复杂,这样比较安全。”云起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好。”清离不疑有他,握上了云起的手,便感到一个腾空而起,下一刻,便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云起扬鞭策马,逐月便飞快地穿越嘉峪关大门,留下面面相觑的守卫,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元帅和监军要在这个时候出去,难道是探查敌情? 上司的世界果然深奥莫测,守卫摇了摇头,继续坚守岗位。 马厩里的李成,继续在风中凌乱。 嘉峪关地形也没复杂到要两个人同骑吧。搞不懂这些长官的世界。 策马出了嘉峪关,云起带着清离慢慢地行进在宽谷之中,依水而行。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出来游赏?”清离握着缰绳,看着两侧的景象,西北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大漠,有草原,山上河谷里有森林,而这片宽谷,小河淙淙,两岸芳草鲜美,野花葳蕤自生光,竟是塞上江南的景致。 “你还记得吗,阿离,”云起拉紧了缰绳,向左一转弯,“你的信上,二十四番风信,风有信,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在边塞最寂寥的寒冬里,你却带我看遍了繁花如锦。” “当然。”清离转过头去,看着云起。 “阿离,你还记得吗,你说,希望和我,打马过闹市,共看长安花,如今,长安花看不了了,塞上风光倒是可以看一看。”云起盯着清离的眸子,满含温柔的笑意。 “云起,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坦率,”清离失笑,“天地浩渺,我自然会陪着你一起看。” 云起无声地笑了,眼睛里都泛着满满的笑意,“驾!” 策马穿过宽谷,便奔进了辽阔的草原,正是初夏时节,即使是大西北,草原上也泛着绿茵,一片葱茏。 空阔的大草原上,天空显得特别高远,一片碧蓝,细细的几缕絮云飘在高天上,宁静雅致。 两人穿过草原,在一片树林前停了下来,云起一手牵着马,和清离并肩行在林子里,斑驳的阳光投射下来,勾勒出深深浅浅的暗影,美好得仿佛是画中地景象。 “对了,云起,八门金锁阵的失败,以及那日夜袭时怪异的被突破营口,甚至让他们准确地得到了营地布局信息,这两件事,所指向的奸细,你打算怎么办?”清离转过头来,看着云起。 云起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先不打草惊蛇,这背后,恐怕,还另有其人呢。” 清离却笑了起来,“云起果真是又与我想到了一起,这人,恐怕也只是被推出来牺牲的。” “嗯,放长线,钓大鱼。”云起淡淡地说道。 突然,险象陡生。 “小心!”云起将清离拉进怀里,旋身一转,“咻!”一只飞箭从身侧飞过,深深地了后方的树干里。 树枝一阵晃动,擦出“沙沙”的响声,四名黑衣人从树上跃下,黑衣蒙面,手持长剑,从四面包围住了云起和清离。 方才那支暗箭飞过来时,云起一拉,清离一个趔趄,跌进了云起怀里,待他站定身子,便看清了当前的状况,“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们的行踪?”此时遇到刺客,着实是有些奇怪,今日的行程不过是临时起意,走到哪算哪儿,而这些人,为何知道他们的行踪? 这些黑衣人显然是训练有素,并没有出声接话,只是对视了一眼,便持起剑,极有章法地合围了云起两人,四人配合默契,攻受适宜。 云起武功再高,在这四大高手的合围下,也会有些吃力,更何况,还拉着一个不懂武功的清离,很快,便显现出了颓势,一名黑衣刺客,看准了云起的防守空档,一剑朝处于弱势的清离刺过去,云起眼里冒出了杀气,将清离一拉,那一剑便刺中了云起的手臂,鲜血顿时便流了出来,“云起!”清离瞳孔微缩,失声叫道。 云起没有答话,用受伤的手臂搂着清离,旋身奋力一剑横扫,挥退了四人,而后快速的地从腰间拿出一支烟火棒,拔掉了尾部的启动绳,“倏!”一朵盛大的火焰烟花在空中盛开。 若非万不得已,云起绝不愿意用这些,这烟花不仅可以告诉自己人,他在这里,也可以引来敌军,尤其是在这嘉峪关外,大楚与羌越的交界之处。 四名黑衣人再次对视了一眼,却是加紧了攻势,云起带着清离且战且退,再次挥剑击退了四名刺客,云起抱着清离,翻身上了马,由于方才躲避的姿势,清离被云起抱上马时,面对着云起,还未坐稳,云起便驱马前进,清离栽进了云起怀里,紧紧抱住云起,希望能给云起那只受伤的手臂减缓一些负担。 逐月也是极有灵性,树林里,本不适合跑马,而逐月却是游刃有余。 可是,这样一来,云起却是整个背部都露在了外面,清离一颤,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眶一红,“云起,快停下,快停下!咱们下马!”云起却是笑了笑,“阿离,闭上眼睛,很快就没事了。” 突然! “咻!” 一支飞箭直直地从马后射来。 “不!”清离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那支箭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裹挟着风声。 “噗”的一声,插入了云起的后背。 清离觉得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第28章 云起重伤,我喜欢你 “小心!” 清离惊恐地地看着那只飞箭,裹挟着风声,破空而来,直直地了云起的后背,云起闷哼了一声,却是更紧地抱住了清离,拉紧缰绳,一夹马肚子,逐月仿佛能明白主人的心思,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便快速地朝着清离他们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耳边有风声呼啸而过,当那支箭射过来的时候,清离只觉得被扼住了呼吸,,当那支箭切切实实地刺进云起后心的时候,天地失声,万物失色,清离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的让人窒息。 “云起,云起,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清离已经带了些哭音,有些颤抖,却又不敢去抚摸那支箭,生怕一不小心就带来更大的伤害。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见云起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云起苍白的脸色。 “我没事,你别难过。”云起抱紧了清离,声音似往常一般清隽中透着一丝笑意。 阿离,原来,你会为我这么担心,甚至会为我流泪,我是不是可以偷偷地认为,你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超越朋友的那种,喜欢我。 听到云起像往常一般,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可质疑的安抚,清离纷乱的心,突然就沉静了下来,是啊,他是云起,他都经历了战场风云这么久,他怎么会有事呢,不会的,我们还没有一起踏遍山河,赏万里烟霞,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只是身后那四名刺客,终究是老练狠辣,武艺高绝,不多时,便施展轻功追了上来,只见那为首的一人,自树枝上一跃而落,朝云起二人横剑一扫,云起只能朝前一扑,压在清离身上,而清离更是猝不及防,本能地搂住了云起,云起被清离的力气一带,便压在了清离身上,嘴唇相接。 就这么,吻上了。 吻上了?吻上了! 清离和云起二人都有些懵,撞得有些疼,却渐渐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升了上来,酥酥麻麻。 那黑衣刺客见二人境况,也有些懵,可立刻便回了神,想要乘势击杀二人,然而,就在此时,云起之前放出的烟花,终于起了作用。 云起的暗卫组织——“云离”,的首领易湮,终于赶来了,仿佛从天而降,踏着树枝,落在了马前,长剑一扫,便挥退了这名黑衣人以及另外追上来的三名刺客,而后,另外两名暗卫也从两个方向落下,三个合围住了这四名刺客,等候着云起的指示。 见到自己的最高统领与言大人这般嗯,亲密?他们也是很辛苦的压住了好奇心。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 清离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霎时变得嫣红,推开云起,“你没事吧,方才有没有受伤?”这才看见云起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有些惊慌。 云起笑笑,惨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我无事,不用担心。”说着便揽起清离的腰,翻身下了马,却是脚下一弯,踉跄了一下才稳住了身形。 “你没事吧。”清离连忙扶住了云起,看向了云起背上的伤,却是赫然睁大了眼睛,羽箭深深地没入了云起的后背,鲜血浸透了黑色锦衣。 “你,你怎么伤得如此重,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清离颤抖着,声音急切沙哑,转向易湮,“快,快回去,咱们快点回嘉峪关,快,云起伤得很重。” 易湮回过头来,也有些惊诧,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见过主子伤得如此重。 “十三,十四,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和言大人先带主子回城。”易湮说着便退出了包围。 “是!”十三十四也看见了云起的伤,都有些惊骇,却是对这四人更是厌恨,脚步瞬移,便挪到了两个方向,相对而立,盯住了四人。 清离扶着云起,此时,云起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只是牢牢地如同本能一般,抓住了清离的手。 “云起,云起”清离不断地和云起说话。 易湮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这么多年了,看着两人风风雨雨一起过来,对两人的感情,也有些明了,只是二人当局者迷啊。 叹了一口气,易湮走到清离身边,“言大人,一会儿就麻烦您扶住主子,咱们这就回城。” 说着便将云起扶上了马。 “嗯,好的。”清离也翻身上了马,虽然他不通武艺,可世家子弟必学的“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却也是不差。 四名刺客见二人将要离开。便对视了一眼,竟是不顾一切地想要杀出重围,不过十三,十四二人又岂是好对付的,两人的武功甚至可以与云起比肩,自然是能够游刃有余得抵挡住两人。 清离云起二人御马,一弯施展轻功跟在身后,三人快速向嘉峪关奔去。 “快,快开门!”清离御马朝城楼奔去。 城楼上的守卫从没有见过这样虚弱狼狈的元帅,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失态惊慌的监军,一时有些呆愣,片刻才回过神来,开了城门。 清离径自策马直冲进关内,吩咐守卫,“快,快去,去找最好的大夫来,快去!” 一路上,震惊了所有的路过的将军士兵。 一时间,所有的将军都围到了云起的房门口,纷杂地询问着情况。 清离将云起扶上了床趴着,听着门外嘈杂的声响,便走过去,“各位将军,元帅现在需要注意,请大家先回去吧。”说着便阖上了门,下了锁。留下门外一群面面相觑的将军们。 清离重新回到云起身边,仿佛失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颤抖地握住了云起的手,一遍又一遍,唤着,“云起,云起” 楚云起,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清离眼眶泛红,凝着眼泪。 原来,鱼儿失去水,是这样的感觉 七年了,楚云起在言清离的生命里,待了七年,翻来关于楚云起的记忆,就像水一样,平淡无奇。却又无处不在。 而现在。这个人就躺在这里,气息微弱,听不见,看不见,清离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那种心被撕裂的痛苦,仿佛能让人窒息。 “云起,楚云起” 安静得没有一丝回应。 那个人,就躺在那里,不声不响,再也不会在清离唤他的时候,用清隽的声音,满含笑意,温柔地答复他。 那个人,明明是那么冷淡,对别人永远冰冷严肃,却是一见到自己,便会冰融雪释,露出如暖春一般的笑意。 “云起,云起”清离捂着脸,痛苦失声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响起,“言大人,大夫来了,开开门,让我们进来吧。” 清离擦掉眼泪,急切地站了起来,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快,快,快去看看云起,他现在已经失去意识了。”清离有些急切。 “事,老夫这就去看看。”一个老大夫,背着药箱,朝里走去。 身后跟着嘉峪关的县令,一个模样儒雅清俊的中年书生——杨夔。 杨夔看着清离眼眶红肿,慌乱急切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平日里温和淡雅地模样,也有些不忍,便走上前去安慰道,“言大人,别担心,元帅之前也受过很多次重伤。都是这位江大夫救回来的,您放宽心,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清离有些呆滞,多次受重伤? 原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了解,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云起过得有多艰难 清离走到江大夫身边,有些希冀地望着他,“怎么样,大夫,云起什么时候才能好过来。” 江大夫默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您快说啊。”清离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江大夫叹了一口气,“唉,言大人,老夫从不说谎,元帅此次,伤得极重,老夫也不知能否救得回来。” 清离只觉得一片晕眩,有些踉跄地向后倒去,可能救不回来吗 杨夔急忙上前来,扶住了清离,“言大人,您别激动。” 云起,云起真的,可能会死吗? “阿,阿离”云起睁开了眼睛,呼吸了几口气,才有力气说话。 这一声呼喊,仿佛一阵透过乌云的阳光,清离灰暗的眼睛里瞬间便迸发出了光彩,挣脱了杨夔的双手,清离快步走过去,声音颤抖,带着狂喜,眼泪滚落,“云起,云起,我在呢。” “别哭,别难过。”云起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想伸手替清离擦掉眼泪,却失败了。 清离有些心酸,伸手抹去了眼泪。“我没哭,你快点好起来” “阿离,我有话想对你说,你,你侧耳过来。”云起脸色更加苍白。 “好,好,我听着呢。”清离俯下身去,靠近云起。 良久的静谧过后, 云起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隽温柔,却细小虚弱,“阿离,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 第29章 互明心意,揪出奸细 “阿离,你知道吗,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我就喜欢你了。” 云起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出的热气让清离心头一颤,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云起,“云,云起你” “我明白,你不用说了,”云起笑笑,温柔澄澈,“没关系,我只是想趁着还有机会能告诉你罢了,你不用回应。” “别说了,你不会有事!”清离握住云起的手,坚定地打断。 周围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两人在商量着什么。 江大夫走上前去,“言大人,您和其他人先出去吧,老夫和徒儿要给元帅拔箭了。” “杨大人,你带着其他人都出去吧,我留下。”清离起身,面向杨夔,不可质疑地吩咐道。 “是。”杨夔虽有些疑惑,却还是应到,“其他人都跟我出去吧。” “这,言大人,您最好也一起出去吧,到时候容不得一点儿差错,”江大夫有些无奈,“关心则乱啊。” “您放心吧,”清离看着江大夫,目光坚定,“不会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他一起,不会打扰到您的。” “唉,”江大夫叹了口气,“现在这年轻人,可真倔啊,好吧,你就在这旁边看着,切不可大惊小怪,扰了老夫拔箭。” “是,江大夫,不会的。”清离重新蹲下,握住了云起的手,微微用力,郑重地说道,“云起,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一定要,挺过去。” “嗯,好,我还要履行承诺和你一起看遍看遍万里烟霞呢”云起看着清离,目光温柔,费力地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别说了,有什么事,等你好过来再说。”清离看着云起艰难的样子,心里酸涩。 “好了,老夫要开始了。”江大夫拿起一把医童放在烛火上烤过去的小刀,轻轻的划开了云起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揭开云起背上由于血液凝固被粘连在伤口处的衣物,豆大的汗珠从云起脸上划过,清离握着云起的手,能感觉到那人微微颤抖。 这该是有多么痛苦,清离咬紧了嘴唇,经常受伤,是不是意味着,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人,曾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可他每次的回信,却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一切的苦难都没有发生过。 “云起”清离已经咬破了嘴唇,眼泛泪光,“坚持住” 云起费力地转过头来,面色惨白,却还是挤出了一抹浅淡的微笑,“阿离,别哭,也别咬了,我,会心疼。” “好,好,云起,你千万撑住”清离双手握着云起的右手,从善如流。 “元帅,准备好了,老夫要拔箭了。”江大夫一手握上了箭尾。 “嗯。” 清离握紧了云起的手,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害怕自己会失控。 清离只听见云起闷哼了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清离睁开眼,云起已经晕过去了。 “云起,云起!”清离扑上去,神色惊恐。 “言大人,言大人,您先别激动。”江大夫拉住清离,“这是正常的,放心吧,箭了,现下,老夫需要清理一下伤口,您可千万别牵动了伤口。” 清离赶紧后退了一步,果真是关心则乱,自己竟连这个都忘了,清离定了定心神,“麻烦江大夫了。” “老夫分内之事。”江大夫撒上药粉,细细地包扎好了。才转向清离,“言大人,切记,一月之内不可见水,不可妄动,否则上了根本,可就与老夫无关了。” “是,多谢大夫,清离改日,必将登门致谢。”清离拱手。 “那老夫先走一步了。”江大夫背起药箱,领着医童,向门外走去,清离送二人出了门,才又回到云起床边,端过预先置备好的热水,拧干了里头的布巾,细细地给云起擦干了脸上的汗,依然是俊美无铸的脸庞,却透着病态的苍白。 脑海里突然闪现云起的那句话,“阿离,我喜欢你。” 清离有些慌乱地将布巾扔回水里,茫然,无措,却又隐隐有些欣喜 欣喜? 清离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云起喜欢自己,而自己却,有些欣喜? 清离觉得有些乱,自己和云起之间的感情,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有些头疼,清离按了按太阳穴,深深地看了一眼仍处在昏迷中的云起,清离走过去替他掖了掖被子,便转身出了房间。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 易湮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大人。”易湮提醒道。 “嗯?”清离转头,“你来了,那四名黑衣人呢,怎么样了?” “全部自尽了,属下亲自检查过。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易湮再次悄无声息地消失。 清离打开了窗户,望着窗外,边关的月亮似乎比长安更亮更大。 清离望着窗外,心乱如麻。 不是为刺客的事,这结果其实早就可以预见,根本不必震惊失望,反而是今日云起的那句话 云起的话,就像一声惊雷,这些日子里,清离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同寻常,朦朦胧胧,隔着一层纱云,两人都不揭开,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三缄其口。 在怕什么呢? 清离自认为是一个不拘于一般化爱情的人,而云起更是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 那么,他们现在的纠结是为了什么呢? 清离的脑海里闪过了言家一家人,慈爱的老夫人,温柔地母亲,严肃却极其关心在意他的父亲,还有言家的门风名誉 清离发现,这一世,他拥有了前世无法企及的温暖亲情,却也囿于这一方温暖之中。 怎么能够,让那么多人失望呢,所有人都在指望自己娶妻生子,光大门楣,所有关心自己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娶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生一双儿女 清离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一边是多年朝夕相处,给予他无限温暖的家人,一边是认定了一生相交现在突然萌发出了爱意的挚友。 窗外的孤月已上中天,一点星子都没有,清冷幽寂,似有笳声从远处飘来。 清离阖上窗,挡住了清冷的月色,和衣躺在了床上,一夜无眠。 窗透初晓,天蒙蒙亮了。 “言大人,言大人”伴随着敲门声,门外传来急切的声音。 清离起了身,按了按太阳穴,一夜未眠,果然还是有些头晕。 开了门,却是一名士兵,清离有些疑惑,“天色尚早,可有何时?” “言大人,不好了,守城的探子来报,说羌越兵马正在向这边赶来,军中军中,甚至还传出了风言风语”士兵有些迟疑,“说是元帅重伤,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胡说八道!”清离打断了士兵的话,扳起了脸,语气冰冷,“再有谁敢说这些扰乱军心的话,斩!” 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扰乱了军心,还是单纯地反感关于云起伤重的胡乱推测,总之,这都触犯了清离的逆鳞。 “是!”士兵看着清离眼中的寒光,最后的犹疑都消失了,言大人收敛起笑意,气势竟能和元帅不相上下呢。 清离跟着士兵走到了嘉峪关城楼。 城墙之上已经站了不少将军士兵,更多的列在墙内门里边。 所有的将军们一见了清离便奔了上来,“言大人,元帅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言大人,元帅如今的情况,您是不是该给我们透露一下了,如今军临城下,咱们总得要有个主事的人啊。” “言大人,您总得给个交代吧” “言大人,末将实在是拦不住,这几位将军非得要有个说法”阮将军走过来,有些歉意地说道。 清离看着眼前这位随他从长安一路过来的将军,露出一抹冷笑,“阮将军,你的戏码该结束了。” 清离突兀地抛出了这样一句话。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末将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大人。”阮将军有些僵硬,却还是镇定地回话。 “刘将军!”清离厉声唤道。 “末将在。”刘锵拱手上前,有些不明所以。 “给我绑了他!” “啊?”刘锵更加转不过弯来。 “元帅说过什么,我的话就是军令,你要违抗军令吗,嗯?”清离斜睨了过去。 “不,不敢。”刘锵不再迟疑上前去押住了阮将军。 一旁的另一位将军上前,拱手问道,“监军处置阮将军,是否应该给末将们一个说法,总不能毫无缘由吧。” “是啊,言大人,末将一路跟随您从京城来到这嘉峪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如今这般,又是何意?”阮将军显得很是愤慨。 “何意?”清离冷笑,“阮将军真是好记性,营地被袭,八卦金锁阵被破,就连今日这大军压城,那一幢,哪一件,与你脱得了干系,嗯?” “你凭什么赖到我头上。”阮将军有些心虚,却还是强装愤怒地吼道。 “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之前所有的失败,都是这王八羔子干的?”脾气火爆的刘锵已经摁耐不住了。 自八门金锁阵,嘉峪关收复以来,清离在这些将士们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相比这位守营失败的阮将军来说,自然是清离的话更有可信度。 “先把他押下去,对付羌越要紧。” “是!”刘锵应道,扯过阮将军,踢了一脚,“给我老实点儿!” 清离走到城楼头,向下望去,下面已经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羌越士兵。 为首的耶律齐抬头,见了清离,两人四目相对勾唇一笑,“好久不见。” 第30章 前后夹击,暧昧情深 “言大人,这下如何是好呢,看样子羌越这次是把几乎所有的兵力都集结到这里了,我们究竟是战还是不战呢。”一名将军站了出来,看着城楼下集结的越来越多的士兵,有些忧心。 清离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羌越士兵,转过头去,问道,“李将军,嘉峪关守城士兵有多少人?” “大概,只有八万人了。”李将军看着城楼下的羌越兵马,有些愤慨,“羌越狗趁着元帅受伤,也来了将近八万人呢,而且还在增加,大人,如何是好,要不,先让卑职带兵出去会他一会吧。” “不要莽动,李将军,你先去将所有的将领请到书房,我再安排。”清离从容不迫。 “是,末将这就去。”李将军看着清离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有些兴奋。 清离看着城楼下 一片喧嚣,也有些没底,毕竟是新上战场,然而,此时云起不在,他就是这城中的主心骨了,绝对不能露出一丝负面情绪,士气对一支队伍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嘉峪关唯一的优势即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它的城门、城池设计独具匠心。如果敌人从第一道城门攻入,当把战车推进第一个“城池”时,战车根本无法转弯进入第二道城门,这时,守军将士便从城墙上向下放箭把敌人消灭。 可是,如果羌越士兵采用围城的方法,那嘉峪关唯一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而这种情况下,嘉峪关易守难攻的地势条件,相反地会带来弊端,嘉峪关南北皆为山脉,地处峡谷,想要突围出去,就只有前后两个通道,然而,一旦这两个通道被堵死,那么,这“天下第一雄关”,将成为困兽。 清离看着城楼下不远处的耶律齐,对方也在看着他,目光不明,似笑非笑。 深深地一个对视之后,耶律齐调转马头,御马而去。 “言大人,言大人,”一个士兵跑过来,拱手行礼,有些急切,“言大人,方才,柔远门传来急报,说是在外城发现了大量羌越士兵扎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前后夹击,大概十六万人,两方兵力悬殊,该怎么办呢?清离思索着这个问题,而且,嘉峪关是座孤城,离得最近的就是平城了,可此时,楚云起的军队都已经来到了嘉峪关,平城也只有部分守城之军,根本不可能来支援嘉峪关啊,这下可如何是好? 清离握紧了拳头,眉心微皱,他们真的做好了围城的打算吗? 城下的羌越士兵渐渐地纠集在城墙下不远处,扎起了营帐,大楚的将士们都有些好奇,一些洞明者立刻便明晰了羌越的意图,顿时掀起一片风浪,议论纷纷。 清离转身下了城墙,没有理会身后的议论。 书房 “你们说,这羌越,究竟是几个意思啊,大军集结,却不下战帖,也不叫嚷。” “是啊,依我老刘看,咱们就应该先战,趁今晚他们不注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监军是个什么意思,元帅也还没醒过来呢。” “呵,依我看,事情没那么简单,这羌越呀,抓住了咱们嘉峪关的死穴,是要围城啊。” “围城?沈老弟,你倒是说说,这羌越预备怎么个战法儿?” “依我看” “吱呀~”清离推门而入,打断了众人的猜测。 他在门外多多少少听到了这些猜测,与其让他们在这里猜测,弄得人心不稳,还不如由他来解释。 坐在了主座上,清离环视四周,没有不服的,很好,“今日的情形,大家应该多少有了解了,羌越大军压境,如今,已经对我嘉峪关形成前后合围之态,经过上次的失败,看来,羌越这次对我嘉峪关势在必得了。” “言大人,末将斗胆一问,听说您今日将阮将军绑了,阮将军是否真是奸细?那今日的情形是否是阮将军告密?”一位将军站出来,率先说道。 “将军先坐下,我会一一说明。”清离压手示意。 “阮将军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没错,阮将军是内奸,这一点,是我与元帅,早先便得出的结论,至于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其中缘由,大家应该能理解,无非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却没想到,元帅会出这样的意外。”清离顿了顿,握紧了扶手。 “所以,羌越就抓住了元帅重伤的时机,一举围城!”一位将军站起来,用力拍了扶手,“羌越真是其心可诛!” 趁着嘉峪关内人心不稳,来这么一招,只围不打,弄得人心惶惶。 “那监军,现下,可有什么好方法?军中目前粮草还有大半月有余,入秋粮草还在路上,约摸半月后抵达,若羌越真有心要困住咱们,届时,他们埋伏在路上,拦截了我们的粮草,那咱们可就真没退路了。” “是啊是啊,言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依我看,何必这么磨磨唧唧的,咱们直接带人灭了他们不就得了!” “哪有这么简单啊,羌越已经抢占了先机,都堵在外面了,咱们的箭楼在内城,射不了那么远,咱们这么直接冲出去,极有可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好了,各位将军先不要讨论这个了,当务之急是要安抚人心。”清离见众人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讲道,“现在,元帅的受伤,以及羌越卡在这个时机进攻,包括内奸的出现,都会动摇军心,而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安抚士兵,重振军心。” “那我们能怎么做呢?” 一个将军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清离轻笑,“元帅是我们的主心骨,是这支军队的灵魂,首先,要让士兵们都知道,元帅不过是轻伤,不会有事,其次,即使我们暂时不会主动出击,也要让士兵们相信,从地势,谋略上,我们有实力打败羌越,现在不打,只是因为我们想要尽可能多的保住每一个士兵的性命。这,对诸位来说不难吧。” “放心吧,监军,这种小事,我们还是可以的。”李将军站起来拍着胸脯朗声道。 “嗯,就这样,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其他部署,暂且延后。现在大家都去忙吧。”清离站了起来,“各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各位将军都连声说道。 走出书房,清离理了理衣袖,渐渐入秋了,阳光正好,风里却带了些冷意。 多想无益,先去看看云起吧。 清离推开了云起的房间,云起依旧躺在床上,一个婢女正在床边,弯这腰替云起细致地擦手,两人身影重叠,竟隐隐有一种夫妻躞蹀情深之感。 清离觉得心微微地抽了一下。 “你先出去吧,剩下的不用你了。”清离走过去,吩咐道。 “是!”婢女低眉顺眼地出去了。 清离执起布巾,轻轻的擦过云起的眉眼,云起的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昨日要上好很多。 清离伸出手指,细细描过云起的面庞,从眉心,到高高的鼻梁,再到略显苍白嘴唇。 清离突然想到了,方才看到的那名婢女牵着云起手的场景,竟然觉得,很刺眼,云起的那句“我喜欢你”突然又浮现在了耳边,那么清晰,动情。清离有些失神,眼前闪过云起只有面对他时才会露出的温和笑意和那双含笑的眼眸。 耳边传来轻笑声,清离回过神来,却直直地与一双含笑的眸子相撞,这双眸子,与记忆里地那双重叠。 清离猛然发觉手指还停留在对方的唇上。 瞬间红了脸,清离若无其事地拿回手,却被一只略带薄茧的截住了,对方没有说话,却是连眼睛里都闪现着笑意。 清离轻轻地抽了抽手,没有拿出来,便放弃了,尽量自然地笑道,却依旧有些僵硬,“云起,你醒啦,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不说一声。” 云起好心情地看着清离罕见的羞涩的表情,嫣红的脸颊,连耳尖都是红的,却还故作镇定样子,真的是秀色可餐。 “刚醒过来的,一醒过来,就看见” “啊,云起,你醒过来真好,我去叫大夫过来,给你复诊一下,你先歇会儿!”清离打断了云起的话,用力抽出了手,脚步凌乱地朝门外走去。 云起轻声笑了笑,“阿离。” 清离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清离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阿离,”云起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喜欢你。” 清离的身影一僵,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嗯。” 抬脚向门外又去,似乎,风也变得暖和了些。 第31章 改进弓箭,将计就计 明月皎皎,灯影摇曳。 清离坐在书案后,端详着面前摆放的一沓弓箭设计图。 这是今日让手下的将军送过来的,大楚最先进的弓箭图集。 以现在嘉峪关的情形,若是大楚想要抢占先机,不再被动的被围困,就只能以弓箭为主要进攻武器,远攻羌越。然而,大楚如今的弓箭,射程不过百米,即使有天赋异禀的士兵,射程也不会超过两百米。 然而,羌越似乎也算准了这一点,东门和西门的营帐都驻扎在距离嘉峪关门楼三百米之后的位置。 着实让人头疼 。 清离揉了揉额角,眼下只有想办法改进弓箭了。 从现代穿越而来,已经有七年多了,当初所了解的东西如今也已是记忆模糊。 清离重新摊开一张纸,蘸上墨水,细细回忆着记忆中的弩机 弩机的射程区别在于弓是人力发射,人能把弓拉开多大,是人力决定的,射程取决于弓的好坏和人力道大小。弩是机械力发射,人只负责瞄准,力量相对固定。一般来说,弩射程是弓两倍左右。 清离回忆着前世所见的弩机。弩的结构,大抵可分作三部分,前端是普通的弓,后端是具有固定弓弦和发射作用的弩机,而把弓和弩机固定住的就是被称之为弩臂的木块。 清离一点一点地勾勒着,断断续续,毕竟是前尘往事,偶尔从文献中所得,此时早已记的不甚清晰,许多细节都需要自行补充。 不知不觉间,东方既白。 清离才终于搁下笔,露出一抹笑意,弩机的图纸已经形成。 支起窗户,窗外太阳还未升起,莹白的月亮挂在西天,发出惨淡的光芒。 清离放下窗户,和衣躺倒床上睡下,天亮以后,还要同众将军商议此事。 原来,云起当初所面临的都是这些吗,清离的心微微有些刺痛。 “言大人,你召集我等前来议事,可是有什么安排了!” “是啊,是啊,言大人,可是有好计策了?”一位将军满脸兴奋。 “哦?我手下的兵可是都等不及了呢,大人,您就说,咱们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我老刘全听你的!”刘将军站了起来,一脸期待。 “大家稍安勿躁。”清离笑着压了压手,止住了下面的喧闹。看来,这几天士气保持得不错。 “昨夜,我连夜设计出了一幅图稿,大家传阅一下。”清离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最近的一名将领。其他的将军都拥了上去,清离端起了茶杯,并未制止。 “给我看看,这是什么?” “老李,别挤我!” “这,这,似乎是弓箭?” “胡说!这前端确乎是弓箭,但这整体明显是复杂得多。” “言大人,您快解释一下吧,此为何物,似弓箭,又不是,究竟是何物?” 清离放下茶杯,温和笑道,“众位将军,众所周知,我大楚弓箭射程在百米到二百之间,然而,此次羌越驻军在三百米之外。” “是啊,这群狡猾的狐狸,若非如此,老子早就率弓箭手端了他们了!”一位将军拍案而起,显得极其愤慨。 “稍安勿躁,李将军先坐下。”清离安抚道。李将军才愤愤然坐下了。 “我接下来要说的,正是这个问题,”清离微微一笑,“这张图纸上所绘之物,名叫弩机。” “弩机?闻所未闻,与一般弓箭相比,有何奇特之处?” “当士兵把弓弦拉开,弩机的‘牙‘’就会挂住弓弦,使之出于待发状态,此时士兵就不需再出力来维持张弓的姿态,发射时仅需扣下名为‘悬刀’的扳机,牙随悬刀运动下降,无法继续挂住弓弦,于是弓和弓弦回弹,将弩矢射出。关于‘牙’和‘悬刀’在图纸上都有标明。” 众人皆是一愣,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 “妙,妙啊!弓箭手在张开弓后瞄准的过程中,需要一直出力拉着弓弦,在这个状态下,尤其是训练不足、力量和技巧欠缺的弓手很容易出现晃动,使得射击精度难以保障。而此避免了这个问题,弩机的‘牙’帮助挂住弓弦,士兵就能轻轻松松的专心瞄准了,由此一来,对于初学者的士兵,弩的上手速度和发挥就要比弓好的多了,实在是妙啊!” “不仅如此啊,此弩机的射程似乎也要远一些呢,敢问监军,此射程是多少?” “五百封底。”清离答道。 “如此甚好啊!监军,何时能做好这件兵器,末将都已经等不及了,想试试这弩机,打他羌越一个措手不及!” “众位将军勿急,已经吩咐下去做了,大概三天之内能出成品,”清离的笑意扩大,“而在这期间,就要麻烦将军们,好好对士兵们讲讲这件兵器,不要说出细节,只说有奇兵即可。” “是!”众将军没有想那么多,只以为清离要给士兵们卖个关子,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执行这个任务。 清离笑笑,另一个奸细,还能躲多久呢,拭目以待吧。 “听说了吗,咱们言大人弄出了一件奇兵,配上这件兵器,能以一制百呢!” “是吗,有那么神吗?” “当然,那可是言大人设计出来的,当初言大人就教咱们排了个队形,咱们就大败羌越,收复了嘉峪关。况且,听说周师傅正在闭门研究这兵器呢,不可能有假!” “这倒是,言大人可真神。” “奇兵利器?”耶律齐将密信伸到烛火上,火苗很快吞噬了纸条。耶律齐眯了眯眼,“清离,这次又是什么把戏呢,呵,我拭目以待。” 那人一袭白衣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果敢睿智,似乎和大楚其他的文官不同呢。 似乎从那次意外之后,就对这个人很在意呢,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耶律齐吹掉了烛火,不可控的因素,怎么才能让他消失呢? 翌日,清离一早便到了云起的房间,云起靠在床头,在看一本兵书。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清离皱皱眉,有些责怪。 “阿离,我真的没事了。”云起无奈地笑笑,若非清离在这里看着,此时云起早就已经起来去督促练兵了。 “你伤还没好全呢,不可大意!”清离不赞同地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云起放下书,“听说你绘出了一种神兵?” “神兵?”清离有些失笑,“何时竟已经传成这般了。” “不过是改进了弓箭,增加射程和精度罢了。”清离笑笑,解释道。 “阿离,你真是我的福星,仿佛一遇上你,我就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云起目光温柔,定定地看向了清离。 “是吗,那云起该如何感谢我?”清离开玩笑地说道。 “那我许阿离一生可好?愿以余生,渡君一梦。”云起认真地看着清离,嘴边的笑意尚未敛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惊住,清离一下子愣了,怎么,如此直白 如何回应呢? 言相,安和郡主,老夫人一一闪过心头,原来,自己此生,竟已有了这么多的顾忌 对上云起的目光,清离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其中闪现出来的隐隐的期待以及不安。 清离突然有些不敢面对这双眼睛,如鲠在喉, 说不出任何话,心里仿佛被堵了一团乱麻。 面前的人依旧面目清雅,美如明月,却是眼露伤感纠结。 久久的沉默,没有等到答案,云起笑得有些苍白,“阿离为什么不接话呢,我说愿意与阿离做一辈子生死之交,阿离也不愿吗?” “自然,是愿意的。”清离笑得僵硬,明知道云起这是在歪曲方才的意思,可他也只能顺着承认了,还能怎么样呢? 是自己不敢接受不是吗,现在又难过给谁看,清离自嘲地笑笑。 察觉到了清离的低落,云起浅浅地勾起了嘴角。 阿离,你在纠结,我一直都知道,言家在你心里的地位,现在,你却在为此难过,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清离坐在书案后,写着即将发往朝廷的奏折,三日一折,必不可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言大人,您在吗?” “请进。” “吱呀~”门被推开,进来的人竟是李成,马房里的管事,清离还记得,那日,与云起一起出城时,就是他给牵出的马。 清离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李成?你来有何事?” “回监军,小的在马房那边,消息也不畅通,竟是昨日才知道将军是那日出去受了重伤。”李成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愧色。 “也不怨你,本来也没有让众位将军往外多说,你今日来,可是有何事?”清离温和地笑笑。 “小的自昨日听说以后啊,就深感不安,翻来覆去,愣是一夜没睡,就想着,要是当初小的在您和元帅出去的时候,和上头报备一声,上头有人能追出去,也不会是如今这幅局面啊。”李成深深地自责。 “这不怨你,本来也不是你的指责。”清离安抚道。 “小的就是于心不安啊,”李成打开提着的布包,里面是一个小纸包,“大人,这是小人家乡的茶叶,别的地儿没有,也不知元帅受伤喝不喝得,只好拿来给大人,大人一定要收下啊,不然,小的今晚恐怕又得睡不着觉了。” “这怎么好,原也不是你的责任。”清离笑道。 “不不,大人,你们可得收下咯,不然小人真是不安,不如小的现在就给大人泡上一壶?”见有希望,李成连忙说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清离嘴角的弧度更大。 看着李成忙着泡茶的身影,清离仿若不经意地说道,“李成你也不用自责,索性明日就会给羌越一击,为元帅报仇,你也就不必自责。” 李成手一顿,又接着泡茶,斟好一杯放在清离面前,显得也十分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能给将军报仇了!” “是啊。”清离笑笑,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而后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茶水,“真是好茶。” “大人习惯就好,那小人就先下去了。”李成见清离喝下了茶,便要告退。 “嗯,多谢你的好意,你先下去吧。”清离笑道。 “是。”李成转身出了房门,清离看着那杯茶,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第32章 夜袭反攻,黑化趋势 是夜。 月朗星稀,清幽冷寂。 一队士兵小跑着登上了嘉峪关外城城楼,一字排开,架起弩机。 与此同时,大量兵力挨着城门潜伏在东西城门内,伺机出动。 清离站在城楼上,不远处的羌越营帐已经渐渐沉寂,灯火渐渐疏暗。只有几队巡查的士兵举着火把来回巡视。 “监军,西门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士兵小跑过来,抱拳禀报道。 “听我命令,一刻钟后,发动攻击,按之前的计划行事。”清离转头吩咐道。 “是。”士兵应道。 清离罕见的一身黑色着装,立在城楼上,平日里温和清雅的人此时竟显出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夜,依旧是静悄悄的,安静得让人沉溺。 突然,子时一刻,一朵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霎时间,城楼上一字排开的士兵,一同架起弩机,装上箭矢,齐齐地射了出去,令人惊讶的是,这箭的速度比预计更快,并且在半空中的时候,开始喷火。 其实,这种箭,是清离今日黄昏才召集手并告知的,把装有火药的筒绑在箭杆上,点燃引火线后射出去,箭在飞行中借助火药燃烧向后喷火所产生的反作用力使箭飞得更远,这种箭的火焰比一般的火矢更强,威力更大。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仿若流星般的箭雨,划破了寂静。 眨眼之间,羌越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一片火光包围。 一大簇一大簇金红色的火焰很快便点燃了羌越的营帐,羌越士兵匆匆忙忙,躲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转瞬之后,又是一朵蓝色的烟花炸开。 嘉峪关东西外城门,訇然大开,城楼内的楚军如潮水般涌了出去,方才的火攻极有成效,现下正是士气旺盛之时。 大楚士兵早有准备,打了羌越一个猝不及防,羌越匆忙应战,加之出乎意料地被火攻营帐,士气大减,又匆忙应战,自然是一片狼狈。 清离静静看着城楼下一面倒的局势,知道将近收尾,才终于露出平常一般的微笑,转身下了城楼。 这场纠结多时的两国战争,也该告一段落了。 清离拦住一名士兵命令道,“结束之后,让众位将军来书房,有事商议,”清离顿了顿,笑了笑,“将马房的李管事也叫过来吧。就说是元帅叫他来议事。” “是!”士兵应道,虽然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叫那个李管事来,但他只要执行任务就行了不是吗,况且是言大人的命令。 自从嘉峪关收复之战,到现在,清离已经在这些士兵心中建立起了极好的感官,为人温和,有谋略,感觉什么都会,又长的那么好看 清离走向云起的房间,果不其然,灯是亮的,云起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仿佛心灵感应一般,立刻便察觉到了清离的到来,朝这边望过来,常年冷寂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两人隔着窗相望,皎洁清冷的月亮,都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清离走过去,进了屋,“怎么不去床上躺着,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呢。” “不碍事的,况且,你还不明白我吗?今晚,我怎么能睡得着呢?”云起转过身来,走到桌边坐下。 清离走到云起身边坐下,到了两杯热茶,递给了云起一杯。 “阿离,奸细可是找出来了?” “嗯,”清离笑笑,“隐藏的其实很好,可终究是着急了些。” “找出来便好,这场仗,也快结束了。”云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是啊,快结束了,羌越此次接连两次损失巨大,应当是撑不了多久了,而且,此次烧毁了羌越几乎一半的粮草,即使耶律齐想打下去,羌越朝廷怕也是不会同意。” 清离笑了笑,“咱们怕是很快就要回去了。” “是啊,仗打完了,自然要收回兵权了。”云起眼光有些冰冷。 清离心里又有些不平,却还是安慰道,“终归也是得到了锻炼,积攒了人脉,收获了支持,回京地位自然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嗯,”云起站了起来,“走吧,前面应该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去书房吧,几位主要的将军应当都到了。” “嗯,走吧。”清离站起来,走到云起身边,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微露。 云起和清离来的时候,书房里果真已经已经坐了两位将军了,见清离云起二人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抱拳行礼,“元帅,监军。” “大家先坐下吧,等人齐了再说。” 清离示意大家坐下。 说罢便坐在了云起右侧的座位上。 不多时,将军们都陆陆续续地到齐坐定了。 李成被叫进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暴露了,毕竟,大皇子此次传来的任务竟是毒杀言清离,时间紧迫,也只能冒着风险下毒了,当时言清离那么爽快地就喝下了那杯茶,他心里也觉得不对劲,然而却又亲眼看见清离喝下了毒茶,虽然不对劲,但终究是完成了任务。 然而,昨日晚上便听见外面一片嘈杂,出来一探听。竟是楚军已经在进攻了,怎么可能,自己从言清离那里听到的消息明明就是大军今日进攻啊,怎么会这样? 李成并不傻,当时便感觉到自己可能中圈套了,言清离极有可能是想要想要利用自己,将计就计,传出假消息,诱导羌越昨夜放松警惕,好攻其不备。李成捏紧了拳头,暗自骂了清离几句。 走进书房里,一眼便看见了云起旁边的清离,清离和善地对他笑了笑。 虽然已经猜到清离还活着,然而,此时一见,却仍旧是不敢相信的,他明明,明明喝下了那杯 “哪里来的小厮,这样不懂规矩,这儿在商量正事儿呢,赶紧出去!”一位将军冲着李成斥责道。 “将军不必介怀,是我邀他来的,这位是马房的李管事。”清离笑着解释道。 “李成,怎么?看见我,你似乎,很惊讶?”清离面露惊异。 “怎么会,怎么会呢,小的见过元帅,监军,各位将军。” 李成跪下行礼。 “一点也不惊讶吗,我还以为,你见到我‘死而复生’会很惊讶呢?”清离笑得温柔。 “死而复生?”底下的众将军不明所以,“监军,这是何意?” “阿离,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云起皱起了眉头。 清离安抚地拍了拍云起的手,感受到了这只手的主人心情很不平静,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继续说道,“你昨日早晨,亲眼见到我喝下了那杯毒茶,难道不好奇,我怎么没死吗?” “毒茶?”底下沸腾了,“监军,这王八羔子想害您?”有人立刻坐不住了,上去踹了李成一脚。 “众将军先不要急,”清离制止了那位将军。才又转向了李成,只见他被踢得滚了一圈,才又跪好,李成已经明白自己无法辩驳了,干脆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你当时,究竟是如何瞒住我的?” “呵,”清离转过头,“云起。” “易湮,别让他死了。”云起淡淡地吩咐道。 明明没有事先配合,却仍旧是只要清离的一个眼神,云起就能明白所有。 门外闪进一个身影,快得无法捕捉,迅速地制住了李成,钳制住他的嘴,让他无法自尽。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喝完茶后,擦了一下嘴,你记得吗?” 清离笑笑。 “哦,原来监军您是把茶水吐在袖子上了。高!” 李将军终于开了一回窍,拍着大腿喊了出来。 清离笑笑,没有接话。却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这场与羌越的战争。即将结束,可能之后,我会同元帅一同返京。” “为什么?元帅在这儿好好的。” “别说了,上面自然有他们的考量。”有心思活泛的将军立刻明白了其中要害。 “所以,接下来,可能就要着手准备交接事宜了。之所以这么早就提出来,是希望能有充分的准备。不要临时安排。以免出现纰漏。” “好了,今日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接下来清扫战场的事情,还要各位将军负责,大家就散了吧。”云起吩咐道。 “是,元帅。”众人纷纷退下。 “走吧,”清离转向云起,“咱们也都回去吧。” 正待往前走,却被拉住了手。 清离有些诧异,转过身“云起,怎么了?” 云起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极少在清离面前露出这种表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做这么危险的决定?” “当时我也没有料到他会来下毒,这一切都是随机应变,至于后来没说,是因为,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就不想让你担心了。”清离觉得有些内疚,尽管这一切都很正常,但是,面对云起的质问,他却有些心虚。 “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云起声色郑重,眼神幽暗。 “嗯,好。”清离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云起才终于拉住清离的手,向外走去。 方才,听到那人居然敢对清离下毒,云起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想要上前去立刻杀了那人,而清离的手却在此时覆在了自己手上,这股狂暴的情绪才稍稍平息。 云起转头看着清离完美的侧颜,阿离,若下次再这样,我就不会迁就你了,我会把你保护起来,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好不好。 第33章 回到京中,感情暴露 大楚国史记载。 永定十三年冬,羌越犯我西北边境,四皇子楚云起率军守卫嘉峪关 ,形势一片大好。 永定十四年春末,言相之子言清离高中状元,同月,嘉峪关失守。 不久,言清离以翰林院修撰官职,担任监军,赴边疆支援四皇子,群臣哗然。 永定十四年夏秋时节,楚言二人,默契无间,共御强敌,以八门金锁阵收复嘉峪关,而后屡建奇功,使得羌越元气大伤。 永定十四年秋,羌越内乱,羌越二皇子耶律郢趁大皇子耶律齐困于前线,元气大伤,发动政变,称帝。而后,削大皇子兵权,派使臣赴边境求和,愿派公主,两朝永结秦晋之好。 “元帅,监军,一路山长水远,多加保重啊。”刘锵拱手,对着马上之人抱拳道。 “尔等留在此处,亦不可懈怠,羌越此番虽主动求和,然,羌越多阴险狡诈之人,不可不防。”云起淡淡地说道,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和,许是离别在即。 “元帅放心,您不在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守好这片土地,绝不让羌越有一丝可乘之机。”众将军纷纷表示,这是大家浴血奋战,牺牲了无数的兄弟才光复了的土地,他们绝不会让它有丝毫闪失。 “嗯,很好,那就此别过。”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各位将军,来日方长,自然有再聚的机会。”清离笑道。 “是,监军,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此别过。”刘锵拱手抱拳。 “嗯,就此别过。”清离转身上了马车。 云起驱马奔赴了队伍前方,清离的马车紧跟其后,整支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行些。 清离就坐在马车里,看书,或是倚在马车壁上,遥遥地透过车帘缝隙,看前方外头英姿飒爽的骑着马的云起。 已是秋季,天气转凉。 云起怕清离无聊,便会在日光和暖,道路平坦的时候,邀清离同骑。 “阿离。” 云起拉着缰绳,圈住前面的人。 “嗯?”清离回头。 “临行时,李锵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那我们呢,阿离,你会和我分散吗?”云起握紧了缰绳,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 。 清离毕竟认识了云起多年,自然能感觉到云起的不安紧张,心下柔软,“云起,我们自然是不一样的,我说过,会永远与你并肩而立,这宴席离散,无非是生离或死别,我能许你绝不生离。” “只要我楚云起还活着,自然不会给你与我死别的机会。”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一定会留住你,不择手段。 阳光正暖,清离却莫名感觉到一丝凉意。 京城 一句跋山涉水,终于从西北回到了京城。 早已有热情的百姓等在城门口,来迎接的官员也早已在这里候着,意外的是,二皇子楚云霄也在,长身玉立,占尽风流。 云起纵身下了马,清离也跃下了马车,跟在云起身后,见了楚云霄,有些讶异,云起却是毫无反应,抬眼一望,竟又看见了人群中的余城和玉彩,玉彩张牙舞爪地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若不是余城拉住她,那丫头估计能直接跑过来。 见清离望了过来,两人都很开心,玉彩更加兴奋,清离笑着用目光示意两人不要激动。而后才跟着云起走上前去。 “二皇兄。”云起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嗯。”楚云霄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眼光却是直直地看着清离,几个月不见,那人还是一样的清雅似月华,仿佛更多了些成熟的风韵,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云起握住了拳头,微微露出杀气。 楚云霄似有所觉,转头淡淡一笑,目光却冷得冻人。 清离走上前去,挡住楚云霄的目光,低眉拱手,“下官见过二皇子殿下。” “清离快不必多礼。”楚云起扶起清离,“几月不见,本殿下可是对清离甚是思念呢。” 清离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多谢二殿下厚爱。” 而后又复退到云起身后,云起面色稍霁,楚云霄确实神色变得冰冷。 见场面有些尴尬,站在二皇子身后来迎接的官员京县知县陈大人上前奉承道,“四皇子殿下,言大人,恭喜二位凯旋而归,保我河山,击败羌越,令其献礼求和。” “陈大人过奖。”云起淡淡说道。 “羌越请降的消息传来,满朝欢欣,陛下亦是对殿下和言大人赞不绝口呢。”陈知县满脸堆笑。 “嗯,还是先进宫面圣吧。”云起有些不耐,只是冷淡地回应道。 清离见状,走上前来,温雅一笑,“辛苦陈大人了,陈大人与二殿下一早在此等候,亦是乏顿,不若先去面圣,二位也好歇息一下。” “是,是,下官待到庆功宴,再来瞻慕二位风采。”陈知县心思活络,哪里会不明白楚云起已经不耐,幸而清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登下便从善如流地应和了,看向清离的眼神,带着感激。 “二殿下,您看呢?”陈知县狗腿地扭头问道。 “回宫!”楚云霄一甩衣袖,纵身跃上了马。 “走吧。”云起转身,上了马,向清离伸出手,眼神柔和“上来,丹桂飘香,咱们打马过闹市。” 清离一怔,露出笑意,“好。”说罢搭上了云起的手。 “京中乃是天子脚下,二位一个是皇家贵胄,一位也算是皇亲国戚,国之栋梁,如此作态,是否失了皇家威仪,朝廷威仪?”楚云霄冷冷地嘲讽道。 清离缩回了手,拱手谢罪,“二殿下言之有理,是清离思虑不周。” “哼,罢了,下次别再犯就好。”楚云霄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是。”清离转身上了马车。 楚云霄看着云起,嘲讽一笑。 云起没有理会,骑马越过了楚云霄,只有此时那用力地握着缰绳的手展现出了云起内心的波动,云起眯了眯眼,楚云霄 皇宫 御书房 楚云霄直接带着二人来了此处,期间又语言调戏了清离一番,便离开了。 “臣言清离参见皇上。” “儿臣见过父皇。”二人齐齐地行了大礼。 “免礼。”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此番,你二人平定有功,护住了我大楚山河,还逼得羌越主动献礼求和,着实是大功一件。” “多谢陛下(父皇)称赞。”楚言二人再次齐声说道。 “羌越信使来报,羌越人马将会三日后抵达,届时羌越臣服,再来办这场庆功宴。”皇帝的声音响起。 “多谢陛下。”清离谢恩。 “谢父皇。”云起低首谢恩。 “嗯,清离,你先回府吧,离京几月,回去好好陪陪你父亲,他可是极为担心你。好好回去陪陪你父亲。”皇上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波动。 “是,陛下,微臣告退。”清离说着便退出了御书房,只留了云起和皇帝在里面。 “少爷少爷,” 玉彩看见从皇宫回来的马车,兴奋地赶紧跑了过去。 马车停定了,清离掀开车帘子便看见了玉彩激动含泪的模样,心里一暖,笑道,“多大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 “少爷!你还说我,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我,流光姐姐,阿城,老爷夫人,老夫人大家都可担心你了。”玉彩说着竟有了些哭腔,“方才在城门口,你都不过来和我说句话。” “好了,玉彩,别闹了,”流光和老夫人屋里的春梅以及夫人屋里的绿芜也走了过来,流光也是忍不住的高兴,“少爷,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赶紧进屋去吧,一路上可劳累了吧。” “少爷,知晓您今儿个要回来,老夫人和夫人可高兴坏了,老爷也是。”春梅笑道。 “可不是呢,今儿早上咱夫人流去了老夫人屋里,巴巴儿地等着您呢,老爷还没回来。”绿芜也接道。 “好,我现下就就赶去祖母屋里去。”清离笑道,抬脚便往大门里走去,余城和言忻的小厮福贵等在门口,不好和那群女眷一起拥上去,两人此时才围了上来,也是止不住的欣喜,“少爷好。” “嗯,都辛苦了,都进去吧。”清离笑道。 寿宁居,清离一进去,便被老夫人和安和郡主拉着嘘寒问暖,一会儿说阿离瘦了,一会儿又说他黑了,其实阿离真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之出征前,少了一份稚嫩罢了。 清离无奈地听着安和郡主和老夫人或心疼,或嗔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语,心里一片柔软温暖。 出了寿宁居,已经快到黄昏,便看见了福贵等在门口,“少爷,老爷回来了,您是不是去现在去下书房?” “嗯,我现在便去。”清离应道。 书房 门半掩着,言忻正伏案写着什么,清离敲了敲门。 言相抬头,看见清离,眉目之间显出笑意,“阿离,刚从你祖母屋里出来?我还想着你祖母定是舍不得你,得明天你才能过来呢。” “爹爹不要取笑了,”清离也有些羞赧地走进屋来。 言相也从座椅上下来,走到了旁边的花梨木靠椅坐下,示意清离也坐下。 “这些日子如何,可还习惯?”言忻关切地问道。 “和家里自然是比不得,但也还习惯。”清离坐在言忻身边,捧起侍女端过来的茶,笑道。 “阿离,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言相斟酌着开了口。 “爹爹您说。”清离泯了一口茶。 “你和二皇子之间,还是保持些距离吧,私交不要太密切。” 言相想到这些年二人的关系日益密切,就像看到了自己当初和皇帝一样,只是,这世间,龙阳之好终究不为人所接受,那人,最终不还是去了高门贵女。 清离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言忻是因为叫他不要结党,还是,看出了他与云起的感情 “阿离,你不小了,京中才貌双全的贵女不少,你可有有中意的?” 第35章 势力分析,耶律淼淼 “阿离,你不小了,京中才貌双全的贵女不少,你可有有中意的?”言相状似无意的问道。 清理执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敛去了笑容,低下头,放下茶杯,“爹,我还没有想好。” “你的亲事,你自己做主,不需要考虑家族利益,但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要后悔。”言相话里满是沧桑,勉强地笑了笑,“好了,没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长途跋涉,定时极劳神的。” “是,爹,孩儿就先走了。”清离挤出一抹笑容,起身走出了书房。 言相看着清离的背影,忧心地叹了口气,只希望阿离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就好。 清离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秋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清离却觉得刺骨的寒冷。 自己似乎一直在刻意忽略这个事实,高门贵胄,皇家子嗣,身上承载着多大的荣光,享受着多少的优待,就注定了要承受世人的眼光,家族的声名,而不能随心所欲。 首先,他必须是言相嫡子,大楚栋梁,其次,他才是言清离,他才能是,言清离。 而当这两者产生冲突的时候,又能怎么办呢,清离觉得很茫然。 终有一日,他们会各自成亲,妻妾儿女成群,一个或许称帝封王,另一个或许为官拜相。 在父亲提醒自己与云起的关系之前,自己并没有强烈的想要和对方在一起的冲动,似乎一直以来,自己想要的就是和那个人一直在一起,就像最好的兄弟,朋友那样,生死不离。 而现在,一想到那个人会有自己的正妃,侧妃,甚至有可能会登基为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觉得心里抽痛。 回到长安阁,玉彩立刻跑了过来,唧唧喳喳地和清离说着说着这阵子府上的事情,从厨房张婶儿最近做的红烧鱼特别美味,到门房老李头最近添了个大胖孙子 清离有些疲惫,却还是笑着听她说。流光敏感地发现了清离的不对劲儿,拉住玉彩,“好了,玉彩,喝口水歇着吧,少爷长途跋涉也累了,咱们去厨房要点热水,让少爷洗洗歇会儿吧。” “啊!对,我这脑子,那少爷,我明天再和您接着说,我和流光姐姐一块儿去要热水啊。”玉彩一拍脑门儿,懊恼地说道。 “嗯,好,改天再说。”清离笑道。他确实需要静静。 永定十四年,八月十一,于大楚王朝而言,是的值得举国欢庆的日子。 大楚与羌越相持数十年,摩擦不断,而今羌越请降求和,大楚霸主地位才真正确立。 龙颜大悦,楚皇于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设宴于皇宫,受降封赏。 八月十五, 皇宫 虽说是晚宴,但却是没人敢真的晚上才来赴宴。午时一过,便有大臣陆陆续续进了宫。 清离亦是如此,未时三刻便动身来到了宫内。 自从边关回来之后,皇帝就开始重视起楚云起了,从前只是在救驾事件之后,略有改观,现在却是颇为重视。 话说大楚王朝这四位皇子。 大皇子楚云飞的母亲杨氏出身本是好的,可惜母族没落,依仗并不多,大皇子本人性子又较为阴郁,然而,毕竟是皇长子,皇上还是会将许多事情交给他。 二皇子楚云霄,母亲蒋氏是当朝皇贵妃,宠冠六宫,是个美艳绝伦的美人,楚皇一生未立过皇后,蒋贵妃代理后宫,贵妃母族根荫极大,二皇子楚云霄在朝中呼声最高,皇帝也对他很重视,可二皇子本人却仿佛不太在意。 三皇子楚云钰,母亲娴妃赵氏,身份并不显赫,只是一小吏之女,也只能算是眉清目秀,只有眼睛,清凌凌的,但是有些像言相,不知怎么就被皇上看对眼了,接进宫里来,虽不是盛宠,这么些年来,倒也不曾衰竭,然而楚云钰却是玩心极重,不思进取,皇帝却是对他极好。 只有四皇子楚云霄,母亲是个没有名分的宫女,出生本就不受期待,又无甚势力,朝臣向来是直接忽视他,然而,从几年前救驾事件之后,楚云霄才开始被注意到,然而,真正让楚云起初显锋芒,朝臣才真正开始重新排布势力。 清离也算得上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帝早就授予了他可以在皇宫中四处游赏的特权。 清离一个人在御花园中散着步,皇帝后宫本就极少,其他朝臣并无随意出没宫廷的权利,宫人太监们也都在各个宫中,或是忙于晚宴,一时间,偌大的御花园,清离竟没见到其他人。 丹桂飘香,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倒是把秋天装饰成了春天的模样。 “站住!”一声娇喝从后方传来。 清离转身,却是看见了一个穿着怪异,眼神凶狠,脸却有些泛红的女子站在身后。 之所以说怪异,是因为这女子面容姣好,英气逼人,穿着宫女的衣物,却似乎是不太熟练,衣带系成了死结,外罩的粉色纱衣也扎到了衣带里面,身后背着个包袱。 清离眼中泛出了笑意,温和含笑,“姑娘可是有事?” 那女子见清离转身,呆了一下,脸突然一红,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轻细,“本公本姑娘,就是想问问你,这皇宫的宫门在哪里,本姑娘要出宫办事,都找了半天,这该死的皇宫也太大了。”最后两句话细如蚊呐,清离并未听清。 清离却是笑了笑,“公主,可是在这御花园中迷了路,羌越使臣此刻应当在朝阳殿中候旨,却是大楚招待不周,竟让公主迷路,不如在下送公主回去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公主?”那女子睁大了眼睛,却又强装镇定。 这很好猜不是吗?举止大胆,不会穿大楚宫装,在皇宫里,穿着宫女的衣服,背着包袱,一看便是要逃婚的装扮。 清离轻声笑了,“公主,还是先回去吧,宫墙守卫森严,一但被发现,两国和谈就要失败了。” 那女子,也就是羌越的淼姒公主,耶律淼淼。 耶律淼淼低下头,她知道,她的使命就是要和亲,促成这场和谈,可她还是不死心,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清离有些不忍,可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由不得你愿不愿意,跟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就像自己,就像云起。 “公主,还是先回去吧,免得被其他人看见了,又出风波,更何况,你又怎知,你要嫁的人,是你不喜欢的呢”清离笑着开解道。 淼淼看着清离,心跳得极快,双手叉腰,粗声粗气地大喝,“哼!本公主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还用得着你来教吗?还不快前面带路,护送本公主会朝阳殿!” “是,公主殿下。”清离笑着应了,转过身,摇摇头,却又感到惋惜,这个性子,怎么在皇宫里头活下去啊。 清离转身的那一刹那,淼淼的脸颊染上绯红,这个人,好好看,好温柔啊 等等,打住!耶律淼淼,你在想什么啊,这个人他看到了你出丑的样子,你应该把他揍一顿啊,淼淼默默地唾弃自己,可是,真的好好看啊,怎么办 清离不知道淼淼千回百转的心思,一路送淼淼回到了朝阳殿,回头,看见淼淼纠结出神,面色发红的样子,只道她是害怕回去被责怪。 便柔声安慰道,“没事儿的,公主好好和使臣说,他们不会怪你的。” 才不是怕他们说呢,他们敢说吗,淼淼暗自诽谤,却是有些别扭地会回道,“知道了。” “好,那我先走了。”清离失笑,真是别扭的小姑娘。 转身便离开了。 走出了十几步,身后突然又传来一声大喊,“喂,我叫耶律淼淼!” 清离回头,却看到淼淼已经把脸扭了过去,笑道,“嗯。”继续转身离去。 淼淼回过头来,看着清离的背影,渐行渐远,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问他名字呢! 懊恼地转过身去,既然他在皇宫,总会知道的。 云起追随着清离的目光有些晦暗。 方才,从御书房出来,走到了御花园里,一眼便看见了清离,一袭白衣,落落无尘。 正要走上前去,却又在下一刻,僵住了笑意,顿住了脚步。 他看到清离满脸笑意地和那个女子说话,那个女子长得倒是很美,有一种骨子里的英气,却粗鲁得很。 他看到清离送那个女子回去,他看到那个女子在清离转身后脸上漫起的红霞。 原来,那个女子,是羌越公主。 原来,阿离,你喜欢这样的女子吗,阿离,这就是你从不给我确切回应的缘由吗。云起眼神晦暗。 第36章 中秋夜宴,我喜欢他 朗月当空,寒枝惊鹊,恰是中暑佳节。 皇宫 暖玉殿 殿如其名,一进去,便感觉到融融暖意,中秋佳节,天气已经转凉了,尤其是夜间,更是有些寒冷。殿内地龙已经烧起来了,温度控制得十分微妙,多一分燥热,少一分又觉得不够,十分舒适。 群臣已经来了大半,清离甫一进去,便看见了云起,对方跪坐在右侧靠前的矮塌后,举着酒杯饮酒,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一路上和众多热情的官员打招呼之后,清离径自走到了云起身边,拿了一只酒杯,跪坐在云起旁边,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又伸手去拿酒杯,云起皱了皱眉,按住了清离的手,拉了回来,“空腹不要喝这么多酒。” 清离笑道,“你也知道啊,一进来就看见你一个人在喝闷酒,郁郁寡欢的,难道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被人家抢走了?”清离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有些懊恼,自己不常和云起开玩笑,怎么今天偶尔来一次竟说出这种话。 “云起,你别在意,我开玩笑地。”清离笑着道歉解释。 云起的手顿了顿,看向清离,眼神认真,“不,你说得没错,是,我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也许要被抢走了。” 目光灼灼,清离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仿佛有些心虚,又有些不明所以。 刚想说些什么,却看见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却又立刻退到可一边,掐着尖细的嗓音,拖长了调子,“皇上驾到~” 清离连忙回到自己的位子,和众人一同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从正门进来,身后跟着言相,二皇子,一众宫女太监,随侍其后。 皇上在龙椅上坐定,“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官员才又重新坐定。 只听见首座上传来低沉的嗓音,“首先,此次中秋宴会,为庆我大楚国泰民安,众卿随意。” “谢陛下恩典。”却也无人敢真的随意。 “还有一事一直悬在朕心头,如今众皇子已能独当一面,该是时候敕封号了。”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 “陛下英明!”众官员心里却是一滞,陛下,这是要开始考虑太子人选了吗? “云飞,云霄,你二人且先出来。” 楚云霄,楚云飞二人从座位起身,走到中间,并肩站立,拱手垂眸,“是,父皇。” “云霄身为长子,多年来以身作则,才德兼备,封肃秦王。” “谢父皇恩典。”楚云飞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云霄,勤奋聪颖,不拘一格,才干突出,封慕亲王。” “儿臣谢父皇恩典。”楚云霄反应不大,仿佛毫不在意。 楚云飞早已弱冠,应当封王,楚云霄年十九,已将近二十,这也寻常。 “云起,你出来。”皇帝看向了云起。 “是。”云起站起来,走到中间。 “四皇子云起,护国有功,温良恭俭,特封为,奕亲王。” “儿臣谢父皇恩典。”云起恭敬地谢恩。 众人都有些震惊,四皇子虽然功劳极大,但也没有达到这种地步啊,十七岁封王!难道这大楚是要变天了吗,陛下难道是要栽培四皇子了? “翰林院修撰言清离,上前听旨。” “是,陛下。”清离已有所预料。 “清离此次亦是有大功,几次主要的战斗,都少不了爱卿的计谋,且爱卿制作弩机有功,特加封为大理寺少卿。” “谢陛下恩典。”清离有些讶异,这升得有些快啊。 百官更是惊愕,从去年言清离高中状元以后,封为正六品翰林院修撰,之后随军封为正五品监军,如今又封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一念之间,连升两品,四个位阶,真真是大楚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事。 真不只是该感慨他的好运,还是该是赞扬他果决地主动请赴边疆,才能升得如此之快。 也只能感慨一句,虎父无犬子,言相教导有方啊。 封赏之事终于告一段落,殿内在此歌舞升平。 “陛下,羌越使臣求见。”一名小太监快步跑上殿来,报告道。 “宣。” “员羌越使臣觐见~” 羌越使臣一行三人,走上殿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羌越大礼,“臣等参见大楚陛下,祝大楚千秋鼎盛。” “善,免礼。” “多谢陛下。”使臣站了起来,最前方一人开口,“陛下,此次羌越诚心求和,此贴乃我朝诚意,还请陛下过目。”说着朝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递与一旁司礼监太监,小太监将其呈与皇帝,皇帝打开扫了一眼,与议和款项并无出入,便到,“赐座。” “还请稍等,陛下。”使臣再次开口,“此次,一同前来的,还有我羌越淼姒公主, 我皇希望能与羌越修秦晋之好,还请陛下恩准,公主准备了一舞,献与各位。” 皇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地应了,“那就献上来吧。” 使臣高兴,“谢陛下恩典,”复又转向殿门,“请公主~” 灯火通明的大殿,奏起了边关的胡笳声,渺远飘逸,让清离想起了与云起一起在嘉峪关的日子,嘴角不自觉地带了消息。 云起一直关注着清离,自然不会错过清离每一个动作表情。 那个人,听到那羌越公主就要来了,就这样开心吗,清离脸上的那抹笑容,让云起真的有些嫉妒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一次又一次的倾心相待,还是比不过一见钟情吗? 云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怎么办?阿离,我还是放不下,不甘心呢。 两队伴舞的少女鱼贯而入,穿着露脐的羌越舞衣,露出一节玉臂,相对而立,微微前倾,双手相搭,竟是一座桥状。 耶律淼淼一身银色舞衣,肩上搭着白色宽纱带,舞出好看的弧度,从桥的那端一步一步,旋转飞舞了过来,每踩过一段,舞女们便撤了桥,从两侧合围过来,待到淼淼落地到正中央,舞女们恰好围成了一个圈。 淼淼本就长得极好,一装扮起来,就像那反弹琵琶的神女一般,美艳逼人,配上这新奇好看的开场,一显身便艳惊了四座。 羌越的舞蹈,本就比大楚的多了一分豪迈之感,羌越让公主使用丝带,就让这舞生生多了几分柔情。也确实有心了。 一舞罢,满座寂静。 淼淼缓缓跪下,“羌越淼姒公主,拜见大楚皇帝,愿大楚,福泽千秋。” “公主请起。”皇上语气依旧没有变化,“此番来我大楚,公主可还习惯?” “大楚地大物博,待客之道极妥帖,淼淼自然是习惯的”淼淼笑容满面。 从刚刚一进大殿,她便发现了清离,清离看着她,浅浅一笑,淼淼心跳加快,幸好刚刚跳完舞,脸上的红云可以理解成跳完舞的正常现象,然而究竟正不正常,只有淼淼自己知道。 看到清离的刹那,原本决定了要出错留下坏影响,破坏婚事的淼淼发誓,一定要好好跳,不能让那个人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凶姑娘,至少,自己跳舞绝不比大楚的女子要差。 “羌越愿与我大楚结百世之好,我大楚自然是喜闻乐见,只是,公主及笄年纪,入我后宫,怕是委屈了公主,今日这殿内,坐着的,都是我大楚栋梁,青年才俊比比皆是,公主不若从中择一良婿。”楚皇依旧是低沉平板的声音。 “多谢陛下厚爱,淼淼恭敬不如从命了。”淼淼有些开心,又有些忐忑,事情和预计不太一样,不过这不是正好,淼淼余光偷偷看向了清离。 不知为何,明明今天才相识,自己却感觉,这么多年,似乎就是为了等这个人到来,而在这个人来之前,自己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鬼话,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微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殿内众官员对皇上这个决定并不惊奇,耶律淼淼是羌越唯一的公主,虽是和亲,却也身份尊贵,毕竟,羌越依旧是当之无愧的西北霸主。 嫁给在座任何一位,都绝对没有高攀。 唯有云起,在听到这一决定时,手中一个用力,竟将酒杯捏碎了,心里闪过要杀人的冲动,看着那位羌越公主,眼里简直要结出冰来。 二皇子楚云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淼姒公主含羞带怯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清离,眼神亦是越来越冷。 坐在下首的苏榭,自然注意到了楚云霄的变化,又岂会不知,只有那个人,才能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苏榭安慰自己,早就应该习惯了,没关系,没关系。 言相则是皱了皱眉,显然也发现了淼淼对清离的不同寻常,想到清离对四殿下的感情,若是清离不愿意,要如何才能既不驳了羌越的面子,有避过这场风波呢,言相有些头疼,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了上座上的帝王,却是撞进了那人一向深沉的眸子,言相低下头,端起酒杯,首座上那人亦是若无其事地转过了头。 “公主,可是想好了?”皇帝声音低沉。 淼淼收回目光,似乎有些羞怯,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总是想要在心上人面前映像好一点,昨天,小桃红说,大楚男子一般喜欢温婉矜持一点的。淼淼在心里唾弃自己,想当初你可是上学第一野蛮公主如今怎么也婆婆妈妈的,居然还想真的想小桃红说的那样做。 “陛下,淼淼想好了。”淼淼转身,对着清离,脸上飞起两朵红霞,伸出手,指向清离,“陛下,我喜欢他。” 第37章 互诉心意,云霄苏榭 淼淼转身,对着清离,脸上飞起两朵红霞,伸出手,指向清离,“陛下,我喜欢他。” 云起和云霄看淼淼的眼神简直要射出刀子了,她,怎么敢,点那个人? 清离愕然,自己不过是与这位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罢了,这姑娘怎么会想要嫁给自己呢? 方才陛下说,让淼姒公主自己择婿的时候,他便隐隐有些不安,便只顾低下头,摆弄着酒杯,却听到淼姒公主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抬头,便成了全场的焦点。 第一反应却是去看云起的反映,只见对方看着淼姒公主,眼神冰冷,杀死毕露,察觉到了清离,云起看了过来,杀气消失,定定地看着清离,等着清离的反应。 楚云霄亦是注意到了清离的反映,无力地苦笑,端起酒杯,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清离,你的第一反应果然是看他,清离,你终究还是看不见我,尽管,我们做的明明死一样的啊。 苏榭隔着几张桌子,看着云霄,笑得凄婉,哈哈,我们都像个笑话一样呢,明明我们都是那么骄傲的人,我在你面前,只能若无其事地装作朋友,你在他面前,外厉内荏,但其实是很怕被他彻底拒绝吧,哈哈,我们都一样,一直在追随,一直被忽视,哈哈,云霄,我们果真是一类人。 顺着楚云霄的动作,苏榭也举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地麻痹自己。 清离看着云起,心里突然很慌,和刚才一样,他准确地预感到了,此时若是没有拒绝淼姒公主,他将会失去某些很珍贵的东西。 言相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刺进掌心也浑然不知,脸色有些发白,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原来,还是没有放下吗?和当初的自己何其相似,只是,当时面临这个抉择的,是那个人罢了,清离也会重蹈自己的覆辙吗,言相觉得很累。 皇帝自然能敏感地察觉到清离无云起之间的不同寻常,正欲皱眉,却又察觉到了身侧不远那人的异常,心里一阵抽痛,何其相似,可惜,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 高坐这高台龙椅之上,坐拥天下,俯瞰众生,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存亡,又有什么意义呢,回头一望,却是再没有那个他。终究只是孤家寡人罢了,禹禹独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个做了二十年皇位的帝王,再一次感到了后悔与无力。 清离看着淼淼,那个女孩儿再没有初见时的刁蛮,含羞带怯地看着自己,眼底闪着忐忑不安的期待。清离有些不忍,然而,必须要做个决断。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清离重重地跪下,“微臣对淼姒公主没有任何意思,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清离用力闭了闭眼,才又睁开,坚定地说,“微臣早已心有所属,还请公主另择良婿。” 清离没有去看淼淼,他知道自己伤害了这个姑娘,可是感情就是这样,这方天地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两个人,一旦有第三个人出现,就会挤得透不过气来。 淼淼的眼睛里早就盈满了泪花,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拒绝地如此决绝,原来,他早就有喜欢的姑娘了吗,不知道是怎样的姑娘才能得到这个人的青睐呢,一定是像小桃红说的那样,温婉淡雅,清丽脱俗的女子吧。 淼淼擦干了眼泪,她可是西北第一公主呢,马背上长大地姑娘,骄傲得很,不过是被拒绝罢了,敢告白,就能承受被拒绝,她怎么能输不起呢,像自己这么好的姑娘,他不要是他的损失! 淼淼上前一步,“陛下,既然言大人已经心有所属,淼淼也不愿意横插一脚,索性也不急,淼淼左右也是要待在大楚,此事不如慢慢来。” “好,就依淼姒公主所言,不过,清离此举,也是不妥,罚扣一年俸禄。” 这个处罚相当于是没有处罚,清离再次行了个大礼,“谢陛下。” “起来吧。” “是。”清离起身,诚恳地说,“多谢公主。” 淼淼红着眼眶,却还是倔强得紧,“没什么,你不要本公主,是你的损失。” “是,公主国色天香,温柔可亲,定能觅得良婿。”清离含笑。 “这还要你说,本公主当然知道”淼淼有些不自然,“祝你和你心上人,百年好合。” “谢公主。” “恩。” 百年好合?清离苦笑,真的可能吗。 清离看向云起,对方也在看着他,眼神热切,方才的阴郁一扫而空。 清离释然地笑笑,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再难也要走下去,无论如何,还有那个人,会永远站在自己身后,一回头,便能看见。 该死心了,楚云霄依旧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哈哈,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是吗,为什么你心里满满的都还是他,哪怕他待在你心里是为了一刀一刀地剖开你的心,你还是舍不得将他从心底驱逐出去吗? 苏榭看着楚云霄,就像你一刀一刀地剖着我的心,我却还是舍不得放弃你一样,现在他已经将你的心砸碎了,你还是要一点一点地将那颗心拾起来,拼凑好,然后再重新把他包裹在里面吗? (清离云起) 宴席终究散了 中间的插曲或许可以作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又或许大家会讨论,那位没准儿会成为言家儿媳妇的幸运女子究竟是谁,不过,这都和清离没有关系。 言相什么也没有询问,清离却知道,这个不善言辞的父亲,只希望自己幸福而已。 回到长安阁,已经是深夜,流光玉彩她们伺候着洗了澡,清离便躺在了床上,却是如何也睡不着,自己这算是,向云起表白了吗? 过几日上朝了,还怎么面对云起,清离悲催地发现,似乎只要牵扯到这段和云起之间的感情,自己就会变得很纠结,其他时候从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啊。 “咚咚咚!”“咚咚咚!” 有轻轻敲窗户的声音传来。 清离定定地听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错,才下床去来了窗户看。 竟是云起! “云起?这么晚了,可是有事?”清离还是有点难以面对云起。 云起却是直接从窗口纵身跃了进来,定定地看着清离,眼底有难以置信的狂喜,“阿离,今日在暖玉殿中,你说你有心上人了,是认真的吗?” 看着云起小心翼翼的期待,清离有了一种负罪感,似乎一直以来,除了此次,都是云起一直在主动,明明是那么冷清的一个人,而自己似乎一直在被包容。 “云起,我是认真的,”清离看着云起的眼睛,“云起,你听好了,我喜欢你,言清离,喜欢楚云起。” 话音未落,清离便被拽入了一个宽厚的胸膛,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个人微微颤抖的身体,剧烈跳动的心脏,清离伸手回抱住了云起。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紧握着手,真奇怪,方才怎么也睡不着,以为躺在云起身边更加睡不着的清离,竟然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之中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云起紧紧搂着清离,看着这个人恬静的睡颜,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 只要这个人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好,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 为此,云起甘愿以一切交换。 (苏榭) 苏榭觉得心里撕裂般的痛到让人窒息,拎着一壶酒,找了个由头便溜了出去,他这一生大概都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哈哈,明明应该是楚云霄最难过不是吗,为什么却是自己心里这么难过。 真是可笑,自己在这里一个人难受,那个人却连自己喜欢他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他所谓的好友正在为了他借酒浇愁。 呵呵,借酒浇愁?苏榭自嘲地笑笑,你所有的骄傲,真的都能因为那个人感情的波动而荡然无存,从前的自己,从来不会相信,堂堂永安侯世子,才子苏榭,有一天也会借酒浇愁。 为了这份没有回应,世俗不容的喜欢,自己还真的是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啊,哈哈 就连苏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迷迷糊糊地,似乎走上了一条近十年来走的最多的一条路,通往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人那里。 是错觉吗,是梦吗?再一回过神来,他竟然看见了那个他爱了很多年却从来不敢触碰的人,那个人趴在他身上,亲吻着自己。果然是梦啊,楚云霄怎么可能会这样拥抱自己,亲吻自己呢。 可下一刻,他就从天堂跌到了地狱里。 那个人一边喊着“清离”,“清离”,一边亲吻着他,撕开他的衣服,打开他的腿,就这样直直地进入了他。 苏榭一点反抗都没有,就直直地躺在那里。 很疼,很疼,真的很疼。。 苏榭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身体还是那颗早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在疼。 直到那个人趴在自己身上,一声一声地反复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时,苏榭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只是喜欢你而已 (云霄) 哈哈,他们终于互诉心意了,而自己的喜欢,就像一个笑话一样。 言清离,我和楚云起同时认识你,我对你的爱绝对不比楚云起要少,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呢。 楚云霄,所有人都说你放荡不羁,举止随性,可为什么一遇到言清离,你就退缩了呢,你变得畏首畏尾,所有一切你都要考虑到他,可他根本就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 楚云霄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很多酒,不知道怎么回的扶曳宫,可能是宫人送回去的吧,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迷迷糊糊,自己竟然看见了清离 那个人还是一袭白衣,落落无尘,清淡美好。 这是梦吗,云霄拥住了那个人,那人竟然没有挣脱,楚云霄苦笑,一定是梦吧,若真是那人,只怕早就把自己推开了吧,也只有在梦中,自己才能如此,为所欲为吧。 既然是梦,那就放纵一回吧,清离,清离,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 云霄低头吻住那人,清离,清离 第38章 使臣被杀,风云变幻 连着几日清离都有些恍惚,自己这就算是,和云起,在一起了吗? 唇角止不住地勾起,清离伸出手,阳光洒在手掌心,越来越冷的天气也仿佛都和暖了起来。 清离现在在大理寺当差,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置大理寺卿一人,位九卿之列,又大理寺少卿二人,大理寺正二人,推丞四人,断丞六人,司直六人,评事十有二人,主簿二人。 清离这个官职相当于是大理寺的二把手,正四品的官职,初入官场便坐上了他人也许一生都坐不上的位置,他人也只能感慨一句,时也,命也。 迎仙居 清离坐在二楼,撑着头,靠着窗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些无聊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云起约他午时来此,如今已然快到午时一刻。 清离皱了皱眉头,云起一向是个守时的人,两人相邀,一贯是云起提前来,再不济也会准时到,可今日,都过了时辰了,却还为赶来,也未让人来通知自己,清离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 清离抬头,正要让小二再续一杯茶水,却从窗口瞧见楚云起宫里的小太监顺子正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没一会儿,顺子便上了二楼,清离站了起来,问道,“顺子,你家主子呢?他为何没来?” “大人,”顺子跑了过来,喘了几口气,才道,“大人,本来小的和主子已经出门了,却又走京畿衙门里的人来了,说是请主子过去有事相商。” 清离觉得奇怪,往日里云起绝不会如此,哪怕是推迟了那些事儿,也绝不会将自己晾在这里。 顺子自然看出了清离地困惑,“大人,本来主子是说稍后再议的,可是那衙门里来的人说非常急,说是京兆尹大人有要紧事,主子还是拒绝了,可那人拉了主子单独说了几句话,主子皱了皱眉头,却还是让我来告诉大人,让您别等了。” “他没说是什么事儿吗?”清离眉心微皱。 “没有,然后主子就走了。”顺子也挺疑惑的,往日里,哪怕天大的事儿,主子也会压下来,先来见言大人,可今日着实有些反常。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那言大人,奴才就先走了。”顺子俯身行了礼。 “嗯,你且离去。”清离应道。 此事必定非同小可,清离想要去京城府衙里问问,可又觉得不妥,就连请云起过去都做得如此隐秘,必然是不能声张的,还是暂且等等吧。 清离起身下了楼,朝大理寺走去。 一进大理寺,清离便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地气氛,感觉很紧张肃穆。 “言大人,你可回来了,快去张大人那里吧,两位大人可是在那里等了你良久。”大理寺里一个小吏见清离归来,赶忙跑了过来。 “可有说是和要事?”清离困惑更重,这一定不是巧合,清离直觉,一定和云起那件事有关。 “这,总之,您还是快去吧,那边儿挺急的。”这小吏似乎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地方,只是催促清离过去。 清离心下一沉,看来不是小事,“好,你去忙吧,我这就过去。” 说着便走向了大理寺卿张甫之的书房。 大理寺卿秘密张甫之,是个看起来非常随和的老先生,只有接触过才知道这是一个有手段,有魄力的人,为官清廉,很受推崇。 而那另一个大理寺少卿,却也是一位皇亲国戚,他是大皇子母族的小舅舅,大皇子母妃的亲弟弟,杨家的独苗苗,无什么本事,靠着宫里杨妃娘娘和楚云飞的帮衬才坐到了这个位子,为人好吃懒做,平常干些欺压小百姓的勾当,索性不太过分,倒也能压下去。 楚云飞十分看不上这个舅舅,却奈何杨家再无可扶持之人,若是杨家真的失去了所有势力,他也将少一只羽翼。何况,那杨妃也将这唯一的一个宝贝弟弟看得极重,她虽在宫中不太受宠,却是宫里的老人了,在皇帝身边待的日子也最久,多少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才让这杨德兴坐稳了这个位置。 清离敲了敲门,“张大人,是我。” “清离,进来吧。”张甫之慈善祥和的声音响起。 清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拱手但“大人。”又向一边的杨德兴打了个招呼。 那杨德兴见了清离进来,眼睛里都冒着光,肥头大脑,甚是让人厌恶。 “清离,先坐下再说。”张大人看着清离,慈爱地说道,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不仅是因为他和言相是忘年交,更是因为眼前这个世家出身,高中状元,却有赴边的魄力,着实能让人眼前一亮。 “是,”清离在杨德兴对面,张甫之右侧坐了下来,“大人,可是有何要事?” 张甫之放下了茶杯,神色凝重,“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昨夜,羌越使臣,在驿馆中,被杀害了。” 清离愣住了,怎会如此,明日便是使臣返回羌越之日,然而,昨夜却在驿馆中被杀害 究竟是何人,想要破坏大楚与羌越的和谈 显然,使臣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来促成两国的和平,如今,贡礼已经献上了,公主也主动提出留在大楚寻找良婿,一切皆大欢喜,可却在这节骨眼上,使臣被杀害,分明就是有人意图不轨,妄图破坏两国和谈。 羌越虽说此次战败主动求和,却并不代表没有再战的实力,只是羌越新皇急着巩固地位罢了。大楚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轻易地同意和谈,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使臣在重兵把守的驿馆里被杀害,岂不是在打大楚的脸,让各邦活活看了笑话。 此事按理应当首先交付京兆府处理,那么,今日上午,清离变了脸色,云起,这事怎么会和云起扯上关系?昨夜,自己和云起两人明明是在一起的。 张甫之敏感地发现了清离的不对劲儿,问道,“清离,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清离回过神来,挤出一个微笑,“没有,张大人,如今可有线索?” “如今尚且不明朗,不过,”张甫之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来,“此事,据京兆府上午呈报的消息,似乎,与慕亲王有些关联。” 张甫之说着盯紧了清离的神色。 “怎么可能呢,”清离皱眉反驳,“云起慕亲王他亲自率军打退了羌越,如今俨然已经封王,怎么可能会破坏和谈?” 张甫之惊讶于清离不同寻常的言行,往日里,清离总是十分温和,从不和他人厉声说话,今日,怎会如此直白地厉声反驳。 杨德兴见张大人没有说话,又见清离如此较真,便自作聪明地扬声说道,“嗨,还能为了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呗,这慕亲王必定是得了这亲王之位,还不满足” “德兴!”张甫之皱眉打断,“不可胡言乱语。” 清离亦是目光冰冷得看着他,从未见过如此冰凉的眼神,仿佛自己已经是个死人,杨德兴打了个寒战,讪讪地闭上了嘴。 “清离,此事,皇上交由大理寺与京兆府共同处理,定要查明真相。”张甫之说完转向杨德兴,“而且,此事不得外传。” “我懂,放心,我不会乱说。”杨德兴嘿嘿笑道。 “嗯。”张甫之虽说极看不上这杨德兴,然而,杨德兴虽然不学无术,却有着强大的后台,虽说没办过什么正事儿,倒也没有出过大乱子,张甫之便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他毕竟还挂着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有要事按理也应当让他知晓。 “清离,此事,便交予你处理,大理寺的人员,案综你可以随意使用。”张甫之看着这个年轻人,眼里泛着期待,“清离,这是你来大理寺,办的第一个案子,一定要办妥贴。” “是,清离定不辜负大人的托付。”清离应道,这案子定是要处理好,且不说张大人对自己的栽培他看在眼里,就是为了云起,这案子也容不得半点闪失。 “好了,那今日就这样了,此事,只能在大理寺和京兆府内部办理,在能给羌越一个交代之前,定不能传出去,至于驿馆那边,你且放心,陛下已经压下来了,定不会让消息传回羌越。” “是,大人,您且放心。”清离应道。 “是,是,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德兴也赶忙表态。他虽不懂,却也知道此事严重,伤及性命的事儿,他从不会犯,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混迹京城却依旧完好无损的经验。 清离带了两个小吏走出了大理寺,他需要赶紧去了解一下情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就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去处理好,况且,那人千不该,万不该,偏偏不该栽赃给云起。 清离面无表情,抬脚便京兆府走去。 早晨还是天朗气清,如今竟冷风阵阵,天上甚至不知何时飘过来了几朵乌云 这大楚的天,终于要变了吗 第39章 使臣之死,共同进退 清离带着司直林州和断丞朱璧来到了京兆府,之所以带写这二人,是因为这二人皆是沉默寡言,能干实事之人,办如此重要的案子,最忌讳多话之人。 清离在这京城也算得一号传奇人物,少年得志,以状元的身份做了监军,在前线屡建奇功,早已成了许多年轻人追捧的对象。京兆府官衙的人也有极多认得出他的。 一见着清离来了,京兆府官衙的捕快张河便迎了上来,满脸兴奋,这可是这一年来被传的好似神灵的言大人,“言大人?您来此处可是有何事?先里头去吧,外头风大。” “嗯,确乎是有事,带我去见京兆府尹大人即可。”清离冲张河笑了笑,对他便是善意的人,他也从来愿意回报善意。 “好嘞,那几位大人里边儿请,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张河说着便憨憨地笑着引了三人进府。 京兆府衙气势恢宏,简洁大气,穿过前院,便到了官吏办公之处。 “李司户,大理寺的大人来了,说是找咱们府尹大人。”张河扬声冲着一个捧着几本书,带着浓厚书卷气的年轻人喊道。 那人回头,竟也是个俊雅的儒生,见了清离,愣了一下,便明白了,笑道,“我这就带几位去找府尹大人。” 四人同行,那司户名叫李雁郦,交谈之余,才知道,此人竟也是和清离同届考生,御赐进士,分派到这京兆府做司户。 “去年一路见证言大人三元及第,再到赴边建功,如今凯旋归来,加官进爵,真是可喜可贺。”李雁郦笑道,“言大人可是吾辈之楷模啊。” “不敢当,李大人过奖了。”清离笑着推诿道。 “这就是府尹大人的书房,慕亲王也在里头。”李雁郦将几人带到一处书房,停了下来,敲了敲门,“大人,大理寺言大人来访。” “快请言大人进!” 府尹的声音传来。 “言大人,您先请进吧,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李雁郦笑道。 “李大人慢走。”清离微笑回道,推开了门,带着林州,朱璧二人走了进去。 京兆府尹叶岚一见清离,便站了起来,两人同为正四品官,自然不用行礼,叶岚只是笑眯眯地客气道,“言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为。” “叶大人过奖了。”清离客气地回道,“叶大人才是值得称颂的好官呢。” “慕亲王。”清离转过去对云起打了个招呼。 “嗯。”云起淡淡地应了,语气温和“清离,先坐吧。” “是是是,言大人先坐下,咱们再来谈这个案子。”叶岚招呼道。 “多谢王爷,叶大人。”清离便也坐下了。 又传了侍女上茶,谈话才正式开始。 “就来说说这使臣被杀案吧。”叶岚首先开口。 “今日清晨,侍女葵心照着往常同样的时间,去敲了羌越使臣元吉的房门,却没有得到回应,那葵心在门外唤了良久,里头始终没动静,葵心觉得不对劲,元吉向来起得早,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却看见元吉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被子紧紧地盖到了下颌。” 叶岚顿了顿,才继续道,“葵心见元吉面色惨白,觉得不对劲,便伸手推了推元吉,谁成想,她刚伸手那么轻轻一碰,元吉的头便一骨碌滚了下来,枕头上,被窝里全是血。” “小姑娘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叫,引来了侍卫,幸亏今日值班的侍卫统领是个机灵的,马上便上报了,还封锁了驿馆,连个苍蝇也没让飞出去。” “那是怎么和慕亲王扯到一块儿去的呢?”清离看了一眼云起,问道,他比较在意这一点。 云起端起茶杯,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这个,”叶岚看了看云起,说道,“方才请慕亲王来正是为了此事,皇上刚一下令,在下便带着京兆府的人去了现场,那里早已被封锁,自葵心出来之后,就在没人进去过,里面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干干净净,然而,手下的人却在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叶岚伸出手,一枚玉牌垂了下来。 清离一愣,“这不可能!”那玉牌赫然便是云起的玉牌,云起救驾那一年,皇上亲赠,天下独此一块。 “并且,这是真品。”叶岚看了看云起。直觉上,他并不相信楚云起会做出这种事,也觉得他没必要会做出这种事,刚刚得胜归来,便封了亲王,与言相嫡子关系极好,以后问鼎大位也不是没可能,何必在这刚刚得势的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然而,证据却仅仅指向了他,更何况,楚云起武功极高,一招杀死元吉,让他无力反抗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云起为什么要这么做?”清离皱眉头,“正是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云起,才恰恰说明云起是被栽赃, 正是因为慕亲王如今春风得意,才会有人陷害啊。” 叶岚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奈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兆尹,这事没有证据,他若是深究起来,后果绝对不是他 能承受的。 “清离,冷静一点。”云起轻声说道,眼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他的阿离,果真是极其在意他的。 清离定了定心神,果然,只要一旦涉及到对云起不利的事情,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那么,叶大人这段时间打算如何安置慕亲王呢。”清离勉强笑了笑。 “这,依在下的意思,慕亲王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王府,以免被他人恶意中伤。”叶岚有些迟疑,毕竟事实还未查明,这样限制一个王爷的行动,万一将来证实与慕亲王无关,对自己的仕途也不利,“出门的话最好是由大理寺或者京兆府的人跟着。” “您看这样可好,慕亲王不嫌弃得话,不如这些日子就住到我丞相府来,如此,便不会引来诟病吧,还是说,大人信不过我父亲?”清离盯着叶岚地眼睛,这样是最妥帖的,可以借着父亲的影响,避免有人再诬陷云起。 “这,只要慕亲王答应,在下有何意见。”叶岚讪讪地笑道,笑话,连皇上都信得过丞相大人,他哪里敢说信不过。 “如此甚好,”清离转过去问云起,“慕亲王,您觉得呢。” “本王并无异议。”云起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茶杯,露出一抹笑意。 “那此事就说定了,慕亲王今晚便搬过来吧。”清离终于露出一抹笑意,对着楚云起说道。 “好了,叶大人,清离就先告辞了,我得去驿馆看看。”清离说罢,转向云起,“慕亲王可愿陪同?” 云起站了起来,浅浅笑道,“不胜荣幸。” “你二人先行回去,向张大人汇报一下情况。”清离转身对林州和朱璧二人说道。 “是。”二人应道,他们虽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却也可从三人对话中捕捉重要信息,将其系统化上报。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清离扭过头去,“云起,那玉牌” “那玉佩我并未留意,自父皇赐予我之后,我便搁置在书房,也是今日,我才知道那玉牌不见了。”云起淡淡地答道。 “你可真是。别人都那样在意的东西,你到好,随手一扔那么多年。”清离失笑。 “你难道不是一样吗?”云起认真地看着清离,眼里闪着光芒,“当初听说嘉峪关失守,便立即请命赴边,明明可以在京城坐拥荣华富贵,你还不是一样不在意那些。” “这能一样吗?”清离有些脸红,“你这是纯粹不在意,我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云起追问 。 “因为,你比那些,要重要得多。”清离也看着云起的眼睛,“你比那些都重要。”我不过是两相比较,取其轻罢了。 “走吧,快点去驿馆吧,等会儿天都黑了。”清离催促道,便抬脚率先朝前走去。 云起看着清离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温柔而满足。 清离走在前面,匆忙朝驿馆赶去,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话让他有些羞涩,更是因为,云起这案子,真的等不起。 真是有人要害云起,那是防不住的,若不出所料,明日清晨,便会传出使臣惨死在驿馆的消息,老百姓记着云起打败羌越,归还他们安定和平,暂时一定是不会相信是云起杀了使臣。 然而,羌越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会趁机向大楚施压,不论凶手是不是云起,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就可以趁机压制大楚这一猛将,最起码可以借着道义的由头,对云起口诛笔伐,朝廷迫于压力,或许会对云起不利。 更何况,两国若是要交战,云起作为源头,百姓定然会怪到他头上。 人不就是这样吗,当他给百姓到来和平,百姓会尊敬他如神明,而如果他带来了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天下人都会将他唾弃,老百姓只在乎是不是会有和平,而为了这和平,牺牲了谁,牺牲了多少人,他们是不会在意的。 清离心一冷,果真是世态炎凉。 然而,也总会有人对另一个人倾心相待,不是吗? 清离转头看着云起,你已经被牺牲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们一起反抗,好吗? 第40章 住进言府,元吉死因 驿馆 那元吉出事的驿馆早已被持着兵器的官兵重重围起,路人或附近的百姓远远地围观者着,指指点点,猜测着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清离和云起并肩走过去,守门的士兵很快拦住了他们。 “站住,长官有令,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一名士兵手持对准了清离。 云起皱了皱眉头,清离却浑不在意,安抚性的拍了拍云起的手,对那士兵笑言道,“麻烦这位大哥进去给你们统领通报一声,就说大理寺来人了。” “是。”士兵犹疑地看了清离一眼,这位看起来宛若谪仙的人,怎么也不像是大理寺那地方的冷面修罗啊,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快步跑进去了。 清离回头,好笑得说道,“你呀,人家职责所在,你还生气。”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对你刀剑相向。”云起一字一句地说道,满眼认真。 清离有些脸红,“你最近怎么老是说这些话。” 云起笑笑,“把以前没机会说的,全部补上。” 清离有些无奈,自从告诉云起自己的心意之后,云起就仿若是变了一个人,从前寡言少语,如今会开玩笑,还会,调戏自己? 罢了罢了,开朗些总是好事,清离安慰自己。 说话间,已经有人从里面出来了,禁军统领阎啸匆匆赶了出来,身后跟着那名士兵。 “末将参见言大人,慕亲王。”阎啸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他身后那名士兵也连忙跪下见礼。 “都起来吧,我与清离要进去看看现场。”云起淡淡地吩咐道,不怒而威,全然不是方才深情的模样。 清离看着这样的云起,果然,还是没变,只有跟自己单独说话才会有变化,清离的心里微微有些甜蜜。 “是,末将这就带二位进入。”阎啸起身,又吩咐那名士兵,“你继续看着,有情况通报。” “是!”士兵领命。 “二位请跟末将来。”阎啸说着就将两人领了进去。 这驿馆毕竟是接待外国使臣,也代表一个国家的脸面,里头雕梁画栋,玉宇琼楼,倒仿佛是一座小小的宫殿。 “到了,就是这儿,”阎啸推开一扇门,带着清离二人走了进去,“在侍女葵心出来之后,只有京兆府来了两个人搬出了尸体,现场并没有被破坏。” “好的,我知道了。”清离抬脚走了进去。 这屋子一应装扮华贵内敛,是大楚贵族的标配,只有几件羌越风味的摆设,应当是为了应使臣的心意。 唯一一点不同便是桌子上放着一把精致的羌越的弯刀,刀鞘上镶满了宝石,拔出了刀鞘,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在桌子上。 云起走过去,拿起了那把刀。 “元吉当时应当是在擦这把刀时被杀害的。”云起淡淡地开口。 “哦,何以见得?”清离挑眉,说实话,他还真没从这把刀看出来什么,“兴许是元吉太喜欢这把刀,每晚都要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好观仰一番,这刀一看就是皇室所赐,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般,不当回事。” 云起苦笑,“是我错了,”他发现,自从和清离互诉心意之后,清离就变得越来越鲜活了,对着他也越来越随意,不过,云起便是很享受,这让他有一种真实的甜蜜。 “首先,你看这刀,是开过刃的,刀口锋利。”云起继续说道,清离一瞧,果然,“刀口有一些细碎的小缺口,”云起将刀锋对着太阳,夕阳的余光下,果然能看见一些细碎缺口,“看这刀口刀鞘,都应当是有些年头了,兴许是祖传的,然而刀口锃亮,看起来比刀鞘的年岁要新得多,而看这工艺,应当是原装,所以,这元吉应当是经常擦拭。” “所以呢,怎么就能推断出,他是在擦刀时被杀害的呢?”清离追问,被杀时间是很重要的,不能出错。“而且,那这擦刀的布呢?” “那尸体手心里有到割破的伤痕,浅浅的一条,不像是凶手弄的,倒像是自己不小心弄的。”云起回道。 “这凶手错就错在太过谨慎了,”云起抬眼望向阎啸,“习过武之人都清楚,对于心爱的兵器,定然是双手握着,端放在膝盖上,一手扶着兵器,一手持着布帛,细细擦拭,有谁会把兵器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擦呢。” “是啊,谁会这么擦,这也没法儿擦啊。”阎啸认同地看着云起,眼冒崇拜。 “这凶手反而是弄巧成拙,应当是他杀害元吉时,这弯刀掉到了地上,他急于破坏现场,或者说是清理现场时,顺手又给捡起来放到桌子上了。”云起继续说道。 “对,习惯!”清离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快得甚至来不及捕捉,“这个人一定是有亲手将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习惯,否则不会做得如此自然,整个屋子也是一样。” 整个现场太整洁了,整洁得让人直觉有些诡异。 “你还是没说擦刀的布呢?”清离也赞同云起的说法,虽然他没接触过兵器,但根据两人的说辞,也能判断出来了,“还有,若是在擦刀时被杀,此处应当有不少血迹啊。”那元吉是被割下了头颅,应当有大量血迹才对啊。 云起看出了清离的困惑,解释道,“方才在京兆府,叶大人同我说了仵作的检查情况,元吉是被一剑刺穿心脏而死,头颅是后来被割下的。”云起俯下身子,挪开椅子,果然,看见了几滴血迹,不太明显,原本刚好被这椅子遮掩住。 “果真,元吉应当是在此处被杀,挪到床上被割下了头颅,那擦刀的布帛上,应当是沾上了血迹,被凶手处理掉了,最简单的就是,随着尸体”云起站起来,转身看着那张床,床上锦被被微微掀起,露出一大摊血迹,“一起放到床上。” “我这就去看看。”阎啸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被子,一张被鲜血浸透的布帛掉在了地上,阎啸看着那布帛,“王爷,你果真料事如神。但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直接杀了人不就好了,为何还要将人搬到床上,割下头呢? 还留下你的玉牌?” 阎啸对云起极为崇拜,事实上,几乎所有的武将,都对这位打败羌越的王爷极为尊崇,他是绝对不会相信云起会做出这种事。 云起没有接话。 清离勾了勾唇,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人不过是想把事情闹大罢了,死者越是凄惨,羌越就越是有理由死抓不放,至于为什么会将云起的玉牌放在此处,呵” “真是可恶!”阎啸骂道,他是个直脾气,最是看不惯这些勾当。 “元吉武功一般,而那凶手能躲过重重守卫,潜入这房间,杀人之后,再悄无声息地出去,本事也是极大。”清离皱了皱眉头,这就有些棘手。 云起不露痕迹地以宽大的衣袖遮掩住,握住清离的手,“别皱眉,会查出来的。” “嗯。”清离微微用力地握了一下云起的手,冲云起笑笑,才又松开了手。走上前去冲着阎啸笑笑说道,“多谢阎统领配合,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天色也不早了。” “是,那末将送大人和王爷出去。”阎啸抱拳道。 “不用了,统领径自忙去吧,我们自己出去便好。”清离笑道,说着便和云起往外走。 “也好,那大人和王爷一路小心。”阎啸跟在他们身后出来,关上了门。 “嗯,多谢统领提醒。” 出了驿馆,天色已经渐渐黑了,街面上行人已经很少,这个时间正是晚膳时分。 “这案子该从何处查起呢,高手如云,能不惊动守卫,一剑杀死元吉的人,世上应当不少。”清离叹道。 “今日我见过那元吉的尸体,扒开眼皮看,他的眼睛突出,仔细看去,可以看得出看得出,他死前是极其震惊的,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被杀死了,而且,杀他的人,极有可能时他认识的人,并且,他认为,对他没有威胁,才会露出那种表情。”云起淡淡地接口。 “你的意思是难道是熟人作案?”清离有些疑虑,“羌越另外两个使臣有没有嫌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整个驿馆会武功的人都有嫌疑了?” “先不想那么多了,走吧,先回去,明天咱们再去看看尸体。” “嗯,那你今晚,去我院子里住吧,我让流光给你收拾出一间客房来。”清离看着云起,提议道。 “何必如此麻烦,就去你房里不好吗?”云起眼含笑意。 “云起,你怎么学坏了?”清离耳根有些泛红,板起脸。 “不开玩笑了,走吧。”云起拉起清离的手,笑道。 “大街上呢,注意点儿。”清离急急地说道。 “哈哈,偶尔随性一回又有何妨。” 两个同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并肩走在落日的余晖里,说不出的安然美好。 说是在客房睡,可夜深人静,届时,具体情况,谁又知道呢? 风机来,雨里过,两人的感情,早已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案子,明天早上,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来。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明日,就真的早与惊涛骇浪作斗争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跟身边这人一同面对,就是好的,云起看着清离的侧颜想到。。 第41章 温柔缱绻,大胆猜测 微弱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照了进来。床榻上两具紧拥着的身体,仿佛镀上了金色的光芒。 云起盯着眼前那人安静的睡颜,纯粹干净,仿若跌落凡尘的谪仙。 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划过清离的眉眼,目光温柔缱绻,清离皱了皱眉,缩了缩身子,躲过那只扰人清梦的手指。将头埋进云起的怀里,继续睡去。 云起有些失笑,似乎与这个人在一起之后,总能得到一些意外的惊喜呢,这人,有时候处变不惊,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感动他的心神,有时温柔美好得让人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捧过来献给他,冰冷的时候,有种让人心惊的魄力,现在,又仿若孩童般纯粹幼稚。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抢走他的阿离呢,云起笑笑,幸好,他所有的执念,都得到了。 “啪啪啪!”传来一阵敲门声,“少爷,你醒了吗,我进去了啊!”是玉彩的大嗓门,奇怪,少爷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醒了啊,虽说今日休沐,可少爷从未这么晚还没开门。 “少爷,少爷。”玉彩连着叫了几声,有些着急了,担心清离出了什么事,或是生病了。 “嗯~”清离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一入眼的,便是云起含笑的眉眼,耳边传来玉彩的声音,“少爷,少爷你再不应声我就直接进来了啊!”云彩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急切。 “别进来,别进来,我方才没听见,放心,我无事。”清离急忙应道,如今,他和云起的姿势状态,他实在无法解释,即使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单纯地在一起睡觉而已,至于为什么一醒过来就在某人怀里了,清离表示,他也不知道。 “好的少爷,你没事就好,吓死奴婢了,还以为您生病了呢,睡迷糊了。”云彩松了一口气。 “嗯嗯,你先离去吧,我稍后再起。” 清离扬声道。 “是。那奴婢先退下了。”玉彩有些奇怪,不过还是顺从地退下了,兴许少爷就是想赖赖床呢。玉彩表示,少爷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还不快起来!”清离挣开了某人的怀抱,低声喝道,“今日夜里,你回客房睡。” 云起没有应声,只是笑着将清离往怀里带了带。 清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算了,快起吧,今日还得去京兆府看看那元吉的尸身呢。”也不知为何,平日里从来不曾贪睡过懒觉,今日竟睡得如此沉,本来昨夜还以为会担心得睡不着觉呢,还有上次,吐露心意的那夜也是如此,清离无奈地笑笑。 两人起了身,清离不顾云起不满的眼神,让云起潜回客房,这才唤来了玉彩伺候洗漱。 而后再派人去将云起请过来一起用早膳。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正和云起商量着今日的行程,就听见余城慌慌张张的声音。 “怎么了?”清离望着匆忙跑过来的余城。 “少爷您看!”余城说着就将一张有些皱巴巴纸递过来。 清离将纸捋平,纸上写得通俗易懂,似乎生怕谁看不懂似的。 “羌越使臣元吉,驿馆被杀,凶手系慕亲王,两国安宁,即将毁于一旦!” 清离紧紧捏住那张纸,该来的终于来了,大概不久,羌越就会再次来使,两股势力,将会同时对云起施压。 “没关系,”云起掰开了清离的手,细细揉着刚刚被指甲印出的月牙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好了。那些,都不足为虑。 “说得轻巧,”清离有些无奈,“罢了,我们还是先去把案子查清楚吧。” 两人刚一走出相府,便察觉到有人对着二人指指点点,云起眼神一冷,清离拉住云起,“算了,他们也只是一群被人利用,不明所以的百姓罢了。” 云起回过头,对清离一笑,“我有更好的办法。”,话音未落,便揽起清离的腰,脚下一个用力,使出轻功,腾空而起。 “啊!”清离一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反射性地伸手搂住了云起。 一众路人都震惊的看着二人。 云起搂着清离,踏着屋顶,一路轻功来到了京兆府衙门口,缓缓落地。 清离脸颊泛红,挣脱了云起的怀抱,却有些站不稳,云起托住清离的手,帮他站好,“好了,进去吧。” 云起说着便径自走了进去,嘴角含笑。 “你,以后不许这样了!”清离脸红地低声喊道。这云起,怎么变成这样了。 进了京兆府衙。 “言大人,慕王爷,您二位来了,我这去通报大人。”还是张河,那个憨憨的捕快。 “嗯,你去通报,然后带我们去元吉停放尸体的地方。”清离笑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张河答应道。 清离和云起便站在了院子里等待,清离没有搭理云起,云起也不恼,眼里闪着笑意。 不一会儿,张河便回来了,“两位大人,叶大人让小的带二位过去,大人已经往那边去了。” “好的,辛苦了。”清离冲着张河笑笑。 云起靠近清离,“阿离,别对其他人这么笑,我会吃醋。” “那你吃去吧。”清离快步走上前,跟上了张河。云起无奈地笑笑,跟了上去。 停尸房 京兆府的停尸房设在了西北方向,里面存放着冰块,一走进去,寒意扑面而来。 京兆府和大理寺的停尸房基本都是这样,里面只有重要案件涉及到的死者尸体才能存放此处。 两人跟着张河进去,叶岚已经在里面了,这间屋子里只放了元吉这一具尸体。 叶岚见二人进来,主动上前见礼, “下官见过慕亲王。”又对清离打了招呼。 “先让我们看看尸体吧。”云起说道。 “二位请便。”叶岚退到了一边,有些不经意地说道,“今日早晨,有些风言风语啊。” 清离脚下一顿,望了过去,目光不善,“言大人既然知道。那些只是‘疯言疯语’,又何必要再提起呢?疯言疯语,就不必当真了。” “自然,自然,”叶岚有些尴尬地笑道,“二位还是看尸体吧,看尸体吧。” “嗯。”清离应了一声。又朝元吉尸体走去。 元吉的尸体端端正正地放在冰床上,头颅也拼接在脖颈的位置,眼皮大概是后来被翻起的,元吉眼珠微微瞪着,似乎很震惊,脖子上的血迹也被清理了,面色青灰。 清离早已随着云起一同经历过战场的屠戮,这点场面自然不至于被惊骇到。 清离走过去,蹲在了元吉身边,元吉的头颅似乎不是被一次性切下来的,看这刀痕,似乎是第一次没有割断,凶手又再次重新照着脖颈砍了一下。 奇怪,能够一剑将元吉刺死,让他没有丝毫反抗的时间,这个凶手怎么可能会力气不足,二次伤害呢? “仵作看过,说是元吉死的当夜,曾一次吸入了大量麻痹的药粉,从口鼻吸入,而后,凶手清理了元吉的口鼻处的药粉,但仵作还是查出来了。”叶岚补充道。 “你是说,凶手是近距离地下的药,”清离起身,看着叶岚,“他极有可能是杀死元吉的瞬间,用药粉使其麻痹,不能反抗。” “是的,”叶岚接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驿馆里任何一个与其熟识的人都可以办到,包括小厮。” “那么,这案子的凶手,范围越来越广了,可能是高手,也可能是普通人。”叶岚继续分析道。 清离再次蹲下身子,细细地端详着,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清离执起了元吉的手,那只手,手心里有一道伤痕,应该是云起说的自伤,指甲也早已不再红润,等等,指甲! 清离凑过去,指甲里,似乎沾着,已经凝固的皮肉,难道,是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 不是杀手!! 若是杀手,定然是穿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绝不会露出能暴露身份的一切特征。 是驿馆里的人! 凶手力气不大,而且必须要借助迷药,所以,他武功不好。 武功不好的人,想要突破重重守卫的元吉院外的守卫,几乎是不可能,所以他一定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明目张胆地进去元吉的房间。 有把所有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习惯,连一把弯刀都要齐齐地摆好。 清离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走,云起,我们去驿馆!” 第42章 番外苏榭 我叫苏榭,是安阳侯府的唯一的世子,上面只有一个庶出的哥哥,我们关系极好。 也许是府里唯一的嫡系血脉,从小,我便拥有着整座安阳侯府的宠爱。 盛宠的背后,自然要承担着荣光之下的责任,担起整座安阳侯府,成为一个出色的世子。 那一年,我九岁,应皇命进尚书房,与其他皇室子孙一起读书。 那一年,遇见了他,其实,不算是初遇,只是从那日之后,便开启了我这一生的缘分与劫数。 那年,我随父亲一起入宫,父亲是皇帝的堂兄,其实每年宫宴都会看见那个人,只是,那个人,从小便是那般光华璀璨,耀眼夺目,即使是到现在,我也再没碰到过任何一个人能有他那般容色。 至于,以后碰到的言清离,他又是美到了另一种极致。 他是宫里四位皇子中,最为张扬肆意的存在,而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苏榭这个人。 我那时,也只敢远远地看着他罢了,尽管我是安阳侯世子,皇亲贵胄,越觉得与那人云泥之别。 那时,真的很羡慕楚云钰,成天跟在那人身边,那人也不会赶他。 那时,我还不是那个淡然宁静,名满天下的才子苏榭。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侯府里那么久,当时年纪很小,只记得一个人坐在尚书房里,尽管从小便见过许多大场面,却从未独自离家过,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茫然不安。 那时,尚书房里还有一个极其让人讨厌的人,南阳王的小世子,楚槐林,比我年长三岁,一身的横肉,眼神让我觉得很恶心,那时还小,只觉得那人真真是讨人厌到了极点。 那人总是喜欢缠着我,躲又躲不开。 那日,午膳过后,我便独自一人在御花园的一个角落里,靠着树,无聊地数着花瓣,今天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闲散,却优秀得让人仰视。 “小榭儿,怎么一个人在此处呢?” 这个猥琐的声音,我不用抬头都知道是那楚槐林。 “我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我站了起来,对他笑笑,从小的家教让我学会了即使心里恶心,也要笑脸相迎。 “别走啊,”楚槐林凑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我恶心地想要甩开那只手,却抵不过对方力气大。 “苏榭,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是看得起你,才三番两次地找你。”楚槐林凑过来,有些恶狠狠地说道。 我心里倒是不怕他,我们身份相当,甚至我是板上钉钉的未来侯爷,只是很厌恶这人,单纯躲着罢了。 那楚槐林确是不依不饶,凑得更近,直将我逼得靠到了书上,我虽然不爱与人争斗,却也不是任人欺负,正要发作,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林世子你吵到我睡觉了,怎么办呢?” 我抬头望去,层层叠叠的树枝上头,一支粗壮的树干上,一抹耀眼的红色,像火焰般灼眼。 楚云霄从树上一个旋身飞了下来,红衣墨发,就一眼,便让我追逐了一生。 他立在树下看着我,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正眼瞧我,我突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幸好,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了,明明是该庆幸的,却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失落浮上心头。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楚槐林,一双好看的凤眼里,没有丝毫温度。 “林世子还不走吗?”楚云霄勾起一抹淡笑,却让楚槐林打了个寒战。 “是是,二殿下,我这就走。”楚槐林有些结巴,连忙退走了。 “谢谢,二殿下。”我走了上去,努力自然地打招呼。 “嗯,”可他却只是不可置否地应了声,便转身走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每天去那棵树上睡觉,是他的习惯,而每天去那棵树下数花瓣的我,能被容忍,也是一个奇迹。 从那日之后,我总觉得和他的关系变好了,至少不再是路人。 那之后的两年里,我努力地成为才子苏榭,努力地变优秀,只想和他,和那个光芒万丈的他靠得更近些。 两年的努力,我终于勉强能称得上二皇子唯一的朋友。 我以为,我们会越来越好。 然而,天命却总是不遂人意。 那个人,那个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楚云霄的心的人,终于出现了。 言清离,一个,仿佛明月般皎洁美好的人。 在言清离出现之前,我一直以为,只有时间才能捂热楚云霄的心,所以我花了两年,和他成为朋友,我以为,只要有更多的时间,我就可以,和他更进一步。 可言清离的出现,打碎了这个幻想,让我明白了,不管我怎样苦心经营,总有人,可以轻易得到所有我求而不得的东西。 言清离一来,便成了第一才子,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楚云霄的目光,开始越来越多地投射在了言清离的身上,这让我觉得,很恐慌。 幸好,言清离并没有回应,甚至很不喜欢楚云霄,我其实有些庆幸,又有些生气,我如此珍视的东西,你却弃之如敝履。 后来,我开始和言清离交好,起初,只是为了楚云霄的目光,后来,却是真正地想和这个人相交,这样的一个人,也难怪楚云霄会喜欢吧。 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人就对那四皇子青睐有加。 至于后来,楚云起称帝,就是后话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就发现,自己对楚云霄的感情,早就已经不能止于友情了。 我喜欢他,喜欢,楚云霄。 发现了这个事实,却让我更加痛苦,那个时候,他已经爱上了言清离吧。 就像中了邪似的,从不穿白衣的我,开始疯狂地爱上了白衣,我的性子本就不是淡然冷静,却慢慢地,变得云淡风轻,就像那个人喜欢的那样。 我以为,只要他喜欢的样子,我都有,我就还有希望。 可是,阿离的出现,完全打碎了这个幻想。 是啊,整个大楚王朝,只要楚云霄愿意,他可以找出千百个言清离的替代品,而我,连做替代品都不够格。 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却会为了不让言清离困扰,独自一人,默默地躲在城墙上。 我承认,那一刻,我真的有些绝望。 言清离不在的时候,每每去幽兰院,都能看见阿离,我突然觉得阿离才更可悲,我还可以做自己,他却只能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从穿着习惯,到名字。 后来,言清离回来了,和楚云起一起,大败羌越,那一天,听到消息的时候,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一般,我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他那样高兴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早就该麻木了,早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但没想到,它还是会痛。 再见言清离,是在中秋宫宴上,他依然像明月一般,只坐在那里,就可以轻易地夺取楚云霄的目光。 那个时候,我真的想要放弃了,可眼泪却是止不住。 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看着楚云霄维护着言清离,看着言清离说他有心上人,看着我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一反常态地借酒浇愁 真是可笑,我永远也牵动不了他的情绪,可言清离什么都不需要对他做,什么都不需要对他说,就可以主宰他的一切喜怒悲欢。 后来,我寻了个借口,跑了出来,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比以前所有日子里喝的酒加起来都多。 迷迷糊糊,最后脑子里依然还是只有那个人,红衣妖娆,紫衣华贵 再一睁眼,竟然真的看见了那个人,是梦吗,如果是梦,那这真是世上最残忍的梦。 那个人,趴在我的身上,满口喊着的,都是他的清离。 苏榭,苏榭,你听到了吗,你还不放弃吗? 那夜之后,我便刻意地远离了楚云霄,听说,阿离从那之后,也失宠了,听说阿离是是自请搬到外院的,他也发现了吗,那个人爱的,从来就不是他。 直到后来,这个一直就柔软温顺的少年,一反平日里的白衣素缎,穿着似火的红衣,一把火,与奕亲王府一同走向毁灭,我才知道,他爱得,有多决绝。 不知为何,在我决定要放弃他的时候,他竟待我亲近起来,而我,却已经不敢再自作多情了,他却显得有些伤感,是错觉吗? 再后来,天下终于大乱的时候,楚云霄主动放弃了皇位,他把所有明里暗里的权势都交给了言清离。 果然,还是我自作多情吗,他喜欢的,始终都只有那个人。 直到那一天,他现在我面前,对我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明亮的笑容,眉眼弯弯,对我伸出手,他说,“阿榭,陪我一起去浪迹天涯吧。” 那个笑容,让我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来就没有把他放下过,他一直就占满了我整颗心,只是我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我不爱他了。 “好。”我搭上他的手,十年的波折,已经有太多的不美好,剩下的岁月,我想和他,好好踏遍这万里河山。 第43章 真凶出现,风波乍起 驿馆 一如既往地被重重包围了起来。 “言大人,为何匆匆忙忙地,可是有何要事?”还是上次那个士兵,这次他倒是立刻认出了清离,立马拥了上去。 “你快去让阎啸统领把驿馆内所有的小厮侍女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问。”清离拉着云起,快步朝着驿馆大门走了过去。 “好的,属下这就去。”那士兵见清离面色严肃,也不敢耽搁,马上便进入了。 “阿离,你是在怀疑”云起眼带笑意,看着清离。 “走吧,进去看看,你难道不想验证一下吗?”清离笑笑,没有答复。 云起却是明白了清离的意思,笑着跟了上去。 二人往里面走,正好看见阎啸迎出来。 “王爷,大人,命令已经下达,二位大人请先到院子里去吧。”阎啸单手做出请的手势。 “多谢阎统领的配合。”清离笑道,往里面走去。 “卑职职责所在。” 驿馆的后院里已经三三两两地聚集了不少人,丫鬟小厮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块儿议论纷纷,不明白今日为何搞出这么大阵仗。 “都安静下来,站好了,排成排,”阎啸皱皱眉头,身为军人出身的他,显然是对这种乱哄哄的情形很不满。 这些丫鬟小厮们似乎也对这位看起来很凶猛的统领有些畏惧。很快便停止了喧闹,自觉地整齐站好了。 “大家都好好站着,言大人有事情要问。”阎啸大声说道,示意大家配合,“还不快给少卿大人,和慕亲王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下了跪,恭敬地行礼道,“奴婢(奴才)见过慕亲王殿下,少卿大人。” “嗯,都免礼吧。”云起现在清离身边,淡淡地开口。 “谢慕亲王,言大人。”众人谢恩后便站了起来,都有些好奇而忐忑地偷偷看着清离云起。 驿馆出大事了,这他们都知道,今日早晨闹得沸沸扬扬的,厨房里出去采购的王二,回来便和他们说了早上满街贴着的那张纸上的内容,原本一直被困在驿馆里,众人都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今日清晨才终于明白了,而且,貌似,凶手怀疑正是眼前这位慕亲王呢。 不过,他们也没敢议论,安静地站着等待问话,只心里祈求不要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清离走上前去,微微一笑,“大家不要紧张,只要安静地站好,听我问话就够了。” “首先,请所有身高不足四尺半左右的先站出来。”清离吩咐道。 队伍里十来个个子较矮的仆人犹豫地走了出来,其中多为女子。 “剩下的人先散了吧。”清离对着剩下的一大批人说道。 “啊?这就完了?” “不知道,总归是和咱们没关系了,走吧走吧。” 小声的议论响起,人群从东边的回廊散去。 站出来的十几人也都自觉地站好了,有些紧张。 “你们之中,平日里,伺候过羌越使臣元吉的,有哪些呢?”清离走到这群人面前。 几个侍女互相看了对方几眼,站了出来。 “回大人,奴婢们伺候过。” “葵心在你们里面吗?”清离问道。 “回大人,是奴婢。”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孩站了出来,显得有些畏怯。 “你就是葵心,是吧,”清离冲女孩笑笑,“不必紧张,你能再详细讲讲那日的情形吗?” “奴婢已经和叶大人说得很清楚了,奴婢那日清晨,发现不对劲,便进去了元大人的房间,之后便发现了元大人的死,然后,便报告给了守卫大哥。”葵心低着头,显得很是怯弱。 清离笑笑,没有说话。再次转向了那群侍女,“元吉死的前一夜,是谁伺候的?在你们之中吗?” “是,是奴婢,”一个侍女吓得瑟瑟发抖,一听清离问话,急忙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可是元大人的事情,真的和奴婢没有任何关系啊,大人” 清离上前扶起了这侍女,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几天的场面,早就吓坏了。 “你叫什么名字,先站起来,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没有别的意思。”清离安抚地笑笑。 那名侍女眼里早就溢满了泪水,扶着清离的手站了起来,“奴,奴婢名叫葵玉” 清离正准备安慰几句,毕竟把人家小姑娘吓到了。 “言大人还是快审案子吧。”云起清淡的声音传来。 清离一回头,却是一直没说话,站在后面的云起过来了,对方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自己扶着葵玉的手上。 清离无奈地笑笑,松开了葵玉的手,后退了几步,站到与云起并排的位置,才感觉到身边这人的冷气收了收。真是,从前倒没发现云起居然还有这种小孩子脾性,清离感到很无奈,两人自从互表心意之后,总能发现对方孩子气的一面呢。 “大人,可是有何不妥?”阎啸走了过来,方才看了半天,他始终不明白,这京城中早已传得厉害元吉被杀是慕亲王所为,此时应当去找凶手啊,怎么就来纠结这些早就问过了的是呢,“凶手不是个武功高强之人吗,为何还要来此追问这些仆婢呢?” “自然是为了,找出真凶啊。”清离笑道。 “真凶?”阎啸不明所以,“言大人的意思是,这里有凶手的帮凶?放凶手进来,然后把凶手放出去?” “哪有这么麻烦,”清离转过身,看着葵心和葵玉,“你们说呢?” “奴婢,奴婢不知道大人再说什么”葵玉眼睛红红的,有些哽咽,似乎是被清离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到了。 “大人,奴婢只是一介小小的侍女,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去杀死使者大人呢?”葵心也睁大了眼睛,显得很害怕。 “两位姑娘太心急了,”清离笑笑,“我何时说过两位姑娘是凶手呢?只是恰好两位姑娘站在我边上,顺口一问罢了。” 葵心的脸色有些僵硬,“奴婢,奴婢只是害怕,这么大的事儿” “我明白,你先退下吧,其他人也都先退下吧。对了,葵玉姑娘,脖子上的伤痕还是要注意着些,毕竟是女子,香粉是遮不住的。”清离笑着提醒道。 葵玉僵了一瞬,泪痕犹在,“是啊,前几天夜里,经过院子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黑猫,叫它抓了一下。” “那黑猫够大的啊,姑娘的运气也真是不好,”清离笑道。 “是啊,可不是嘛,那黑猫可真是气人。”葵玉将衣领拉了拉。 “好了,都散了吧。”清离转身对云起说道,“走吧,咱们也回去吧。” “嗯。”云起应了一声,便抬腿朝外走去。 “阎统领,不打扰了,这里还望你看着仔细点儿。” “言大人,您放心。”阎啸应承道,虽然不明白,但他大致也知道了,凶手快出现了,而且,极有可能与这两名侍女有关。 “嗯,告辞。” “慢走。” 驿馆外 “你何时看出那两人有问题的?”云起问道,略带笑意。 “你应该早就知道凶手是两个认了吧。”清离看着云起,有些无奈,“还让我辛辛苦苦查这么久。” “我当时被请到京兆府的时候,第一次看见那尸体,便觉得不对劲,”云起缓缓道来,“那尸体的伤口,应当是首先从身后被贯穿,从伤口的高度可以大致估算出凶手的身高,而前胸的伤口,应当是元吉受伤,凶手拔了匕首以后,向后倒去,又再次被刺了一刀。是站在凶手前方那个人干的。后方的,应当是一手用沾了迷药的手捂住元吉的口鼻,一手刺了他一刀。” “是啊,可惜,终究是两个小姑娘,做不到毫无破绽,就比如,前后两刀形成的伤口不是一条直线,懂的人也很难看出来,何况友邦使者,仵作也不敢对尸体做出什么。”清离笑笑,“幸好你对这些很熟悉。” “所以你方才去扶那葵玉,也只是为了看那印记?” “这倒不是,不过阴差阳错看到了那伤口到是真的。”清离说道,“元吉的指甲里面有皮肤残屑,除了大拇指,其他指甲里都有,而葵玉脖子上的伤痕恰好四道,哪里的猫会抓出四道伤痕?” “那倒是,猫爪哏多半是间距不大的三条。”云起点头。 “不过,不知道背后那人能忍到什么时候呢,还有羌越,新的使臣估计也快到了吧,咱们驿馆里还扣着两个羌越小官呢。”清离抬眼望着远方朦胧的山影,“总觉得会掀起一阵风浪。” “免不了,使臣最多一两日便会来了。”云起看着清离的侧颜,我不会输的。 “王爷,慕王爷!” 两人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齐齐地停下了脚步,却是养心殿的小太监。 “李公公?可有何事?”云起问道。 “王爷,皇上,皇上召您进宫去。” 第44章 帝王之爱,葵心之死 皇宫 御书房 皇帝楚璟坐在书案后批阅着奏折,书房里安静得只有滴漏的声响。 楚云起站在书案前方,低垂眼睑。 这个诡异的情形已经持续了接近半刻钟了,云起自进来之后,行了礼,便一直站在这里,皇帝似乎是没有发现云起的存在一般,自顾自地批阅着奏折,云起也没有刻意寻找存在感,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 “听说,使者被杀案,与你有关。”皇帝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云起,眼中不带丝毫感情。 “回父皇,的确是在现场发现了儿臣的玉牌。”云起抬起头,恭敬地答道。 “你的玉牌,为何会现在案发之地?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父皇,有心之人,有心为之,儿臣亦是防不胜防。”云起看着皇帝,不慌不忙,不惊不惧。 皇帝深深地看了云起一眼,拈起了一张纸,平平的朝前申举过去,“你且看看这个。” 云起向前走了几步,接过那张纸,里面的内容一点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果然,是羌越的来信,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羌越诚心求和,派来使臣,如今,使臣惨遭迫害,他们要求大楚给出个交代,言词之间,直指云起。 暗暗指出,若是大楚定要包庇 凶手, 羌越也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而大楚也会因为这个,失威信于天下。 “对于这个,你怎么看呢?”皇帝盯着云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父皇,如今凶手尚未抓获,儿臣又是最大的嫌疑人,儿臣愿自请禁足,直到水落石出。”云起单膝跪地,低下头。 “好,准了,那这段时间,你就还是暂且居住在你原来的寝宫,昭文殿吧。”皇帝吩咐道。 “是。”云起一顿,还是立刻领了命。软禁吗? “好了,你先退下吧。”皇帝显得有些疲惫,按揉着太阳穴,靠在龙椅上。 “是,儿臣告退。”云起又行了一礼,转身出了御书房。 皇帝看着云起的背影消失,浅浅地叹了口气。 昭文殿 云起看着这座刚刚搬离,却又要马上回来的宫殿,走了进去,里面的仆从早已换了,大概是临时换过来的,云起有些讽刺地笑了,早就准备好了是吗? 一路走到了书房,沿途不断有宫人行礼,云起并没有理会。 关上了书房的门,云起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小榻上,倚在窗边,翻看了起来。 仆人们原本还注意着这位传说中的慕亲王,可见他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完全没有什么异常,便也就没有再关注云起了。 云起就这样静静地倚着窗棂,突然,一阵风吹过。 云起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吩咐,“通知易煙,可以着手准备了。” “是,主子。”空气里传来声音。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 言府 言相书房 “阿离,案子查的如何?”言相端起茶杯,随意地问道。 “嗯,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清离看着言相,笑着说道。 “今日,陛下将慕亲王召入宫了。” “嗯,当时我与云与慕亲王在一起,从驿馆回来。” “那你可知道,羌越寄来了国书。”言相仍旧是漫不经心。 清离却是有些紧张,“那结果如何呢?” “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吗?”言相终于放下茶杯,看着清离,“无非就是想要讨个公道,严惩凶手罢了。” “那,陛下也相信是云起吗?”清离自然是猜到了国书的内容,可人就是这样,永远希望会有转折发生,永远希望现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事关大楚的声誉与威信,陛下也无可奈何。”言相看着清离,淡淡地说道。 “那,那慕亲王呢,如今在何处?”清离知道,这次大概又要委屈云起了。 “昭文殿,陛下让慕亲王暂且居住在他原来的宫殿。” 清离没有说话,果然还是软禁了吗,帝王之家,亲情真的竟如此淡薄吗。 “阿离,我知道,你与慕亲王关系极好,可是,你要想清楚,这条路很难很难,首先,你母亲和祖母那里,怎么办,而且,这大楚,也快要变天了,慕亲王看起来也不是没有野心,届时,若真的天下有变,他若是得了天下,便是天下之主,权力和你,他真的想清楚了吗,你又真的想清楚了吗?”言相看着清离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阿离,你有自己的主意,这很好,但你要考虑清楚。” 当初,自己与楚璟不就是这样吗,自以为能冲破世俗,可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那人,终究不还是在天下与己之间,选择了天下,选择了王权吗? 只希望,阿离能得善果吧。 想到往事,言相有些疲惫,“罢了罢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回去歇着吧。” “是,父亲,那孩儿就先行告退了。”清离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转身出了门。 帝王家没有爱吗? 我倒是偏偏不信呢。父亲,这么多年了,虽然不清楚您和皇上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皇帝对言家的眷顾,对您完完全全的信任,您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这其中蕴含的感情呢? 您和皇帝的悲剧,不会在我与云起身上延续的。 清离抬头看着天空,这些日子里,乌云总是遮掩了太阳,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乌云现在有多猖狂,太阳终究会出来。 “少爷,”余城见清离从书房出来,便连忙走了过去,“少爷,方才,绿芜来传话,说是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过去。”清离笑着应了,这些日子太忙,他也确实很久没有和母亲好好说过话了。 倚绿苑 清离穿过院子,径自走向了主屋里。 安和郡主看起来心情极好,跪坐在矮塌后,动作优雅地煮着茶。 “娘,孩儿来请安了。”清离走过去,“好香啊。” “你这孩子,”安和嗔怪道,却是赶紧斟了一杯茶递给清离,“我不唤你,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母亲了!” “那里,孩儿这些日子不是初入朝堂吗,自然有些手忙脚乱,怕惹母亲担忧,才没有来呢。”清离嬉笑着接过茶,说道。 “你这孩子,嘴倒是越来越甜了。”安和郡主满眼笑意。 “在大理寺虽然公务繁忙,可却是非常锻炼人的,阿离,你在里头,可要好好干呢,”安和拉着清离的手,“想当年,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他,也在做大理寺卿呢,后来啊,皇帝登基之后,才做了丞相大人。” 安和一想到往事,满目都是追念。 “所以啊,阿离,你可是我们言家的未来的支柱,可不许丢了你父亲的脸面啊。” “放心吧,娘亲,不会的,我定然不会让您失望的。”清离笑着答道,心里却有些沉重地叹气,他该如何告诉这个把他和父亲当成生命一般女人,他终究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对了,阿离啊,你也不小了,在这京中,可有看得上的女子?”安和轻轻地抚摸着清离的发顶,,“你也该娶亲了,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能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还没有呢。”清离笑得有些僵硬。 “没有?”安和郡主显得有些疑惑,“听说之前在宫宴上,羌越的淼姒公主说喜欢你,你拒绝了,说是早已心有所属了啊,我这还等着做婆婆呢。” “没有,”清离勉强地笑笑,“那不过是找个借口,拒绝那公主罢了。” “没有吗,不要紧,”安和笑道,“那母亲给你物色几个你看看,我瞧着你李伯父家的姑娘就不错,知书达礼,人长的又标志,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最重要的是,娘与李夫人是手帕交,也算是对绾妤知根知底,你们小时候还常在一起玩呢。” 李伯父,其实便是李尚书大人,李夫人其实也带着皇家血脉,是个县主,与安和郡主事手帕之交,两人从小关系便很好,清离在穿过来之后,入宫之前,也见过那李绾妤一次,只记得是个活泼漂亮的小姑娘,后来,便见得少了,毕竟,幼时在一起玩的,是原来的清离,而不是他。 “娘,我只当李小姐是妹妹。”清离委婉地拒绝道。 “你也许久未绾妤见面了,有怎知对她无感呢?”安和郡主“罢了,此事容后再议,终归是要娶个你喜欢的。” “娘,若我说,我不想娶亲”清离看着安和郡主,敛去了笑容,有些认真。 安和郡主愣了一下,心下有些不安,拍了下清离的头,“傻孩子,开什么玩笑,只是你如今还未遇到喜欢的女子罢了。” “嗯,那,娘,我先回屋了,您也早点休息。”清离站起来。 “嗯,公务虽忙,也要好好休息。”安和郡主叮嘱道。 “嗯嗯,孩儿知晓了。”清离应道。 安和望着清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不知为何,十几年前听到的谣言,关于自己丈夫和皇上的事安和不愿意再想。 算了,这婚事,还是自己多费点心吧。 翌日 晨光初现,朝露未晞。 清离正坐在书案后,整理案件线索。 “少爷,”余城敲了敲门,“驿馆里来人了,说是有急事找您,阎啸统领派来的。” “快请进来。”清离搁下笔。 很快便有一人跟着余城进来了,关上门。 “不好了,大人,”依旧是那个守门的士兵,“大人,葵心,死了,葵玉失踪了!” 第45章 羌越使者,凶手是谁 葵心的尸体同样被放到了京兆府衙内,同元吉的被放在一处。 清离随着那士兵到了京兆府衙,一进门,便被等在门口的小厮引进了停尸房内,阎啸和京兆府尹叶阑都已经在里面了,两人似乎在讨论着案情。 “言大人,您来了。”阎啸一看见清离就高兴地迎了过来。 “言大人。”叶阑也笑笑,打了招呼。 “嗯,叶大人,阎统领。”清离微笑颔首。 “想必言大人已经知道了吧,”叶阑正色道,“葵心死了,葵玉也失踪了。” “嗯,那士兵已经告诉我了,”清离走到小木床边,上面躺着侍女葵心嘴唇嘴唇发白,双目圆瞪,心口一片血花,十分可怖。 “死因查清楚了吗?”清离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还是转身问了叶阑和阎啸。 “是被一把匕首从后心穿心刺入,初步怀疑,可能是葵玉,也可能是其他人杀死葵心,掳走葵玉。”叶阑说道。 “是啊,今日早晨其他侍女在葵玉葵心房间内发现葵心的尸体,侧躺在地上,凶器已经不见了,”阎啸接口道,“而后我立马便通知了京兆府和大人你。” “自从元吉出事之后,因为里头还住了其他两个使者,所以这些日子驿馆的守卫更是翻了倍,而且自从您交代我关注这两人之后,昨夜丫鬟们的院外更是守卫森严,绝不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地出去!”阎啸有些难以理解,也生出了些暴躁,“他娘的,那葵玉昨晚明明是在那屋子里的,今天早上居然就没人了!” “屋顶上呢,昨夜有无声响?屋顶上的瓦片呢,有无松动?”清离皱皱眉,追问道。 “放心吧,大人,我都派人查过,就怕那人是个轻功高手,可屋顶不仅昨晚没有声响,今日查看时,也没有发现瓦片被人动过的现象。”阎啸答道,十分崇尚武力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一点。 “奶奶的,人难不成穿墙而过吗,一点痕迹没有!”接连死了人,阎啸确实有些忍耐不住了。 “阎统领暂且莫急,确定昨夜的的确确是没人从里头出来吗?有人进去过吗?”清离看着阎啸。 “昨天夜里?”阎啸想了想,“只有厨房里的阿婶进去了一下,听说厨房的阿婶是葵心的表姑母,平日里也经常夜里给两人送些白日里剩下的精致的吃食。毕竟那两个小侍女也不能确定就是和凶手有关,守卫也不知道其中厉害,只道阿婶和平日里一样,便让她进去了,不过,没多久,那阿婶就出来了啊。” “确定出来的人,是阿婶吗?”清离突然问可这个问题。 “不是阿婶还能是谁啊”阎啸不假思索,突然阎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大人,您不会是怀疑,葵玉杀了葵心,然后扮成阿婶,光明正大地逃了?”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不可能,她们的身影都不太一样,而且如果葵玉办成了阿婶出来了,那么阿婶呢,总不可能凭空失踪了吧。” “言大人,是否是在怀疑,阿婶还在那屋子里,从来就没出去过?”一直没有做声的叶阑走了上来,猜测道。 清离看着叶阑,“身形是可以通过衣着造成假象,而且,晚间光线不足,也没人会注意那是不是一个厨房阿婶的脸,索性先回驿馆看看吧,回了那间屋子看看,就什么都清楚了。” “好好,咱们这就去。”阎啸赞成道,他已经懵了,只希望能眼见为实。 “言大人,你与阎统领去吧,我就先在这里督促着赶紧验尸。整理整理卷宗,找找线索。”叶阑提议道。 “也好。”清离应了,正要转身而去。 “等等,言大人,”叶阑突然叫到。 “嗯?怎么?”清离回头,有些疑惑。 “无事,只是想提醒一句,羌越使臣,明日就要到了。” “嗯,多谢。”清离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阎啸也跟了上去,有些犹豫,“大人,羌越使臣明日就来了吗?会不会对慕亲王不利啊。” 清离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阎啸,笑容灿烂,“没有人能对他不利。” 接着继续转身朝前走去。 阎啸一愣,继而便笑了,突然心里就充满了信心,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需要别人担心呢,也快步跟了上去。 驿馆 “小江,葵心那间房有人守着吧,没人进出吧。”阎啸一进去便拉了一个士兵问道。 “放心吧,统领,您吩咐哪敢不上心,都守得死死地,没人进出。”小江答道。 “好,没事了,你忙去。”阎啸说着转头看向清离,“大人,咱们这就去吧。” “嗯,统领前面带路吧。” 清离跟在阎啸身后。 两人穿过重重回廊,向后院里丫鬟仆妇的院子里又去。 葵玉葵心住在里边,而那个阿婶,却是有夫家的,晚间都是忙完了会回家。 “统领,大人。”门口的守卫见了二人,行礼退让到一边。 “嗯,我与言大人要查查这间房。”阎啸冲那两名守卫说道。 “是。”一名守卫连忙上前开了门。 “大人,请!”阎啸冲清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清理也不推辞,径自走了进去,阎啸跟着进去了。 这里是葵心和葵玉的房间,素净简洁,显得很敞亮。 清离环视了一周,除了地上一摊血迹之外,并无什么异常。 “等等,大家都别动!”清离突然出声。 那两名守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听话地没动了。阎啸早已为清离是从,自然不会违背,不知为何,他已经能猜到,这位言大人一定能发现什么。 清离侧耳倾听,屋子里有很细微的声音。 清离一边仔细听着,一边慢慢挪动,停在了衣柜前。 细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清离转身,“人在里面,让几个侍女过来,把阿婶放出来,打理好之后带到书房里来。” “啊?为什么要找侍女呢?”阎啸有些不解,突然有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冲着旁边两个暗笑的守卫吼道,“没听到言大人说什么?还不快去。” 衣服被葵玉穿走了,还能是为什么? 清离笑笑,“好了,咱们去书房吧,”又转向那两名守卫,“辛苦了。” 阎啸有些不好意思,摸摸头,跟着清离出去了。 书房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敲门了,“大人,厨房的李阿婶来了。” “快让她进来。”阎啸喊道。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朴素布裙的女人走了进来,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 “奴婢拜见少卿大人,统领大人。”李阿婶跪了下来行礼。 “阿婶快起来吧。”清离笑着说道,“坐下慢慢说说昨夜的事吧。” 李阿婶刚刚站起来,听了清离的话,又吓得和跪了下去,“大人,葵心不是我杀的啊!是葵玉杀的她!” “我知道了,你站起来慢慢说说。”清离安抚道,早有预料。 李阿婶这才慢慢站了起来,“谢大人,谢谢大人!” “你且慢慢道来。” 李阿婶平缓了下呼吸,这才缓缓道来,“昨日下午,葵玉那丫头忽然来找我,说是昨日上午葵心受了惊吓,一直吃不下东西,让我晚间给送点好吃的过去哄哄她吃,奴婢当时哪里想那么多,自家表侄女,就答应了。” 李阿婶突然变得有些害怕,“昨晚,我依约去了她们房里,守卫还挺森严的。我也没多想,以为是出事了之后都这样。进去之后,我觉感觉不太对劲儿,里头只有葵玉一个人,笑得挺渗人,当时也没多想,就想着赶紧放下东西回家去。” 李阿婶变得有些激动,“谁知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就觉得脑后一痛,再醒过来,就被捆成粽子了,扔在橱柜里,嘴里还塞了布巾,然后”阿婶眼里冒出惊恐,“然后,我看到葵玉在葵心背后,趁葵心没防备,捂着葵心的嘴,用匕首,捅了葵心一刀!我可怜的表侄女,枉她拿葵玉当好姐妹” “阿婶别激动,”清离安抚道,冲着门外扬声道,“来人啊,上杯茶!” 有丫鬟立刻端了茶,递给李阿婶,李阿婶捧过茶,平缓了下情绪,“奴婢似乎还看见,葵玉杀了葵心之后,朝衣柜这边诡异地笑了笑,”阿婶又变得激动,站了起来,急得快哭了“大人,葵玉她,不会回来杀我吧!” “阿婶别担心,不会的,她若要杀你,昨晚就杀了,况且我们会护着你的,放心。”清离安慰地笑笑,“阿婶先回去歇着吧,也累了。” “是,多谢大人。”李阿婶深呼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大人,您说,这葵玉为何要杀葵心呢,而且,她能去投奔谁呢?”阎啸问道。 “无用了,他们自然不会让她继续存在,至于他们投奔谁,很快就都能清楚了。”清离露出一抹笑容。 羌越使者快来了,不是吗? 他的同伙,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冒出来呢? 拭目以待好了。 清离抬眼向窗外看去,金色的太阳从乌云后面露出了一道金色的弧线,乌云已经遮蔽了太阳太久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太阳还是会出来 云起,快了 第46章 谋反?相亲密谋? 皇宫 清离轻车熟路地走向了皇宫西南侧的昭文殿。 自从几年前云起搬到了这里,这儿大概就是皇宫之中,除了尚书房之外,清离来得最多的地方了。 殿门口依然是有两个小太监守着门,只是已经不再是当初云起居住时那些熟悉的宫人了,清离叹了口气,再来这里,终究是不一样了。 “言大人,”两个小太监见了清离,连忙行了礼,问道,“大人可是来找慕亲王殿下?” “嗯,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吧。”清离温和地笑道。 “好嘞,那您等会儿,奴才这就去。”小太监哈着腰,一阵小跑进去。 另一个小太监似乎有些腼腆,挠挠头,憨憨地笑道,“言大人,您先等等。” “嗯,没关系。”清离启唇回之一笑。 那小太监略略红了脸。 不多时,那进去通报的小太监便出来了,依旧是恭敬地笑道,“大人,久等了,快请进,殿下有请。” “好,辛苦了。”清离应了一声,便走了进去,对这昭文殿,清离就像是对第二个家一般熟悉。 此时云起应当是在书房吧,清离想着,穿过前院,径自走向了书房。 远远地便看见了云起立在窗前,遥遥地朝这边望着,清离看不清云起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好心情。 清离笑笑,加快步子走进了书房里,云起转过身,从窗边走到清离身边,拉起了清离的手,包在手心里,有皱了皱眉,沉声道,“手怎么这么冰,天儿转凉了,以后出门多穿点儿。” “这才九月,能有多冷,”清离有些无奈地笑笑,看着云起不赞成的眼神,只得说道,“好好,我知道了,下次会多穿点的。” “来,先坐下吧。”云起将清离拉到桌边坐下,倒了两杯热茶,递了一杯过去。 清离接过茶,“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极好。”云起转着茶杯,眼中笑意顿失。 “唉,”清离见状,低低地叹了口气,放下茶杯,握住了云起的手,“放心,案子已经基本清楚了,杀人者,是驿馆里的两个侍女,葵心和葵玉,葵心昨夜被杀,杀人者已经基本确定是葵玉,只是葵玉逃走了。” “她逃不逃走都是一样的,”云起垂眸,笑得讽刺,“这案子是黑是白,从来就不是由案子本身决定。” 清离敏感地察觉到了云起的不对劲,“云起,怎么了?你是不是,有其他打算?” “阿离,”云起抬起头,“如果我有呢?如果我说,我想要成为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而不是一直处于被动,你怎么看?” 云起地手在桌下紧握成拳,他不怕全天下的阻拦,也不怕任何的势力,只怕眼前这个人的反对。 云起眼神幽暗,言家是大楚最大的世家,他想和他的阿离在一起,而言家在阿离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他最清楚了,而皇室出身的安和郡主,以及名门出身的言老夫人会如何看待这份感情,很容易猜测,不是吗? 只有掌握绝对的权力,他才有选择的机会,才能牢牢地将这轮明月揽在怀里。 所以,他想看看阿离的反应。 “你疯了!”清离低声喝道,云起心里一沉,却见清离站了起来,快步朝窗外看了看,关了窗户,这才重新走了过来,清离有些生气,“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皇上的人。在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你是嫌命长了是吧!” “所以,你是支持我的,是吗?”云起的眼睛亮了起来,“阿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云起,”清离握住云起的手,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你想做的事,我都是愿意支持的,可能,我不会压上整个言家,我只代表我自己。” “这就够了,有你就够了。”云起抱住清离,将头埋在清离的脖颈间,那人的脉搏就在自己耳边,云起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这个人在自己身边。 “好了,云起,”清离轻轻地推开云起,“我该回去了,明日朝堂上羌越使臣就要来了。” “嗯,好。”云起放开了清离。 “那我走了,明日再见。”清离起身,理了理衣摆,“你不用送了,免得再生枝节。” “嗯,你一路小心。”云起也站了起来。 “好。” 清离这才正准备才转身出去了。 “等等,”云起叫住了清离,清离回头,却见云起微微一笑,走到屋角的架子上,取下一件披风,走了过来,圈过清离,替清离仔细地系紧了带子,“好了,别着凉了。” 清理心里一暖,“知道了。”说着才转身走出了房门。 云起看着清离的背影,低低得呢喃,“阿离,你不要欺骗我,我只怕你对我有欺瞒。” 清离走在大街上,满脑子都是云起方才的话,如果,云起真的谋反之意,自己真的能站到他那边去吗? 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切的温暖关爱起,就已经注定了自己已经和言家,和言家的每个人绑在了一起,虽然是和云起那样说,但真正当这件事发生的时候,父亲母亲一定是站在皇帝那一边的,而自己,真的能毫无顾忌地抛弃家人,站在云起身边吗? 清离抓紧了身上的披风。 “少爷?真的是您啊!”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清离转身,却是安和郡主身边的丫鬟绿芜。 “绿芜?”清离笑道,“你怎地在此处?母亲也在吗?” “是啊,少爷,夫人就在那边的迎仙居呢,夫人说似乎从窗户里看见了少爷您,就叫奴婢下来看看,果真是少爷呢,少爷要去夫人那边吗?”绿芜建议道,“夫人方才逛街累了,在那里歇脚。” “也好,那便走吧,去母亲那里。”清离应道。 清离随着绿芜进了迎仙居,上了二楼,绿芜将清离带到了一间包间前,清离听见里头穿出来的女人说笑的声音,便暗道不好,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是阿离来了吗?”安和郡主的声音,似乎是听到了外头的响声。 清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推开门进去了,摘下了披风,绿芜连忙接过,挂到了架子上。 “娘。”清离率先打着招呼,见里头还有另外两个女人,皆是衣着华美,一个梳着妇人髻,正慈爱地看着他,另一个眉目精致,含羞带怯,偷偷地望着清离,见清离看过去,又赶紧移开眼。 清离调整了一下心情,微微颔首笑道,“李伯母,李小姐。” “阿离呀,可有日子没见了,生的越发俊朗了。”李夫人笑道。 “阿离,坐吧,你李伯母和绾妤妹妹又不是外人。”安和郡主拉过清离的衣袖,示意清离坐下。 清离挨着安和郡主坐了,笑笑,没有言语。 安和又对这李夫人说道,“一晃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姐妹两个都老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哪有呢,言伯母和母亲都是一样的漂亮,谁说老了!”绾妤接过话,有些俏皮。 “哈哈,还是绾妤会说话,哪像我们阿离,都不知道哄哄我这个做娘的,我啊,可真想把小妤儿接过来,做我闺女呢。”安和郡主打趣儿道。 “哎呀,绾妤也就嘴甜,那比的阿离,不过啊,咱们两个倒是真老了,如今,这孩儿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李夫人掩唇笑道。 清离默默地喝了一口茶,哪里是什么偶然看见了,其实是早就在这儿等着自己吧。 怪不得那李小姐如此看着自己,以前见过的时候,还不是这般神情,大概是把自己当成未来夫婿了吧,清离苦笑。 “是啊是啊,孩子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不过绾妤如此美貌,又有才华,京中定有不少贵公子上门求亲吧。”安和冲着绾妤揶揄道。 绾妤羞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李夫人忙笑着接口道,“安和,快别打趣这孩子了,她脸皮儿薄,再说了,那有什么求亲的啊!” “那绾妤可有心上人吗?”安和笑着看了一眼李夫人,没说话,倒是笑问道,“小妤儿,可看得上我家清离?” 绾妤飞快地瞥了一眼清离,红着脸低下了头。 “娘,别开这种玩笑了,”清离笑道,“李小姐还未出阁,怎么好开这种玩笑呢,不过我在大理寺还有事情没办完,就先走了,娘您和李伯母,李小姐聊着。” 清离说着便站了起来,颔首道,“李伯母,李小姐,在下便先告辞了。” “这孩子,进了大理寺就整天忙着。”安和郡主看出清离的躲避,也只能顺着说了,看来这事儿,还得慢慢来。 “孩子有事就去忙吧。”李夫人说道,“下次咱们有机会再聚啊。” “是,李伯母,那清离先走了。” 绿芜拿过披风,递给清离,这才送了清离出门。 出了房间,清离随意地转了一道回廊,离开了绿芜的视线,呼了一口气,唉,真是头疼。 清离揉着眉角的太阳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要找楼梯下楼,却听见—— “那大皇子究竟想要何时行事!”声音有些高,说话的人似乎有些激动。 清离一惊,大皇子? 清离朝这墙根靠了靠,想要努力听清楚。 “呼延大人莫急,”大皇子阴沉的声音传来,虽然有些模糊,却还是可以辨认。 呼延?清离一惊,他是羌越使臣! “这事还需要细细考量。”依旧是大皇子的声音。 “莫非大皇子殿下想要反悔了?”呼延有些耐不住了,“如今我国这小皇帝的地位越发稳了,这样下去,戎西王想要成事会越来越难,若没有我戎西王相助,您可就少了一大助力啊!” 戎西王?清离突然想到,似乎是听说羌越二皇子耶律鄞即位之后,封大皇子耶律齐为戎西王。 难道,竟是大皇子和耶律齐勾结到了一起? 第47章 放下,风起云涌 难道,竟是肃亲王和羌越西戎王耶律齐勾结到了一起? 清离一惊,继续定神听着,里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呼延大人莫急,要做咱们正在谋划的这件事之前,首先要解决好这件案子,”肃亲王的声音顿了顿。“要解决掉,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是说,楚云起?”呼延的声音响起。 清离眼神一凛,握住了拳头,要对云起不利吗?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肃王爷的意思是,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干掉楚云起?”使臣声音有些激动,却又很快压抑下去,“这可行吗?我不认为,贵国皇帝会为两国和谈杀死楚云起,最多牵制他一下罢了。” “父皇当然不会,”楚云飞冷笑了一声,“所以,就要咱们卖力点了。” “我们上?”使臣的声音有些不赞同,“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况且,戎西王等的了吗?”楚云飞低声说道。 “这,这,好,届时再商量吧。”呼延显然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同意了,“安排好您和我们王爷的大事要紧。” 清离握紧了拳头,这些人的意图竟是 “少爷?你怎地还在此处?”一声女声传来,清离转头,竟是绿芜。 “谁!”一根筷子破门而出,射到了对面的廊柱上。 清离一惊,拉过绿芜,情急之下闪身推开了旁边的 门,躲了进去。 里面竟是苏榭和楚云霄。 两人显然也是一惊,苏榭触电般缩回了和楚云霄交握的手。 “清离?”苏榭脸有些红,“你如何会突然闯进来?” 楚云霄也转过头来看着清离,神色也微微有些尴尬,却没说话。 清离很快便恢复了常态,颔首招呼道。“王爷,阿榭。” 绿芜都懵了,少爷不是走了吗,而且,王爷和苏大人不过绿芜终究是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很快便调整过来了,“奴婢见过王爷,苏大人。’” “起来吧,”楚云霄这话虽是对这绿芜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清离,多日不见,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雅绝尘,楚云霄微微一哂,果然,想通了一切都会过去,当初本以为一生都会只爱这一人,现在却发现,曾经只要见到这人就会产生的悸动,已经消淡了,还是会忍不住关注他,却更多的是希望看着他幸福,而自己,楚云霄转头,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苏榭,看着眼前低头不语的人,微微一笑。 苏榭看着楚云霄的目光,从那个人一走进来,便立即从自己身上转移开了,微微苦笑,低下了头,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楚云霄知道苏榭在想什么,却也只能怪自己,以前的伤害,似乎是让这个人对自己的喜欢,完全不信任了呢,不过没关系,时间总会证明一切的。 楚云霄看向清离,打趣道,“清离,难怪当初会拒绝公主而去,原来是早已有了这么一位俏佳人。” 清离有些讶异,这楚云霄似乎,似乎有些不同了,不过清离很快便释然了,这是好事,不是吗? 绿芜微微红了脸,清离笑着回应道,“王爷说笑了,这是家母的侍女,绿芜。”继续解释道,“今日事出紧急,打扰了王爷,请王爷谅解。” 苏榭听见楚云霄打趣的话,便有些迷茫,他真的是,放下清离了吗?又听见了清离的解释,这才抬头有些关切地问道,“清离,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多谢阿榭的好意了,”清离笑道,“暂时还不需要,如果有需要一定会找阿榭帮忙的。” “嗯。对了,”苏榭又问道,“那案子查的如何了?” “已经基本查出来了,阿榭不用担心。”清离答道,并没有多说。 “嗯,那就好。”苏榭笑笑,没有在意。 “那王爷,阿榭,清离就先告辞了。”清离拱手笑道。 “嗯。” 楚云霄应了一声。 绿芜便跟在了清离身后一起出去了。 下了楼。 “绿芜,”清离转身,神色严肃。 绿芜从未见清离如此,当下便认真地看着清离,“少爷,您说。” “绿芜,今日的事情,你不要和母亲提起。”清离继续道,“免得她又多想担心了。” 绿芜想了想,还是咽下了想要询问清离当时在听谁的门外偷听,她只是个下人,守好本分就好,“是,少爷,您放心,奴婢不会往外说的。” “嗯,多谢绿芜了。”清离放心了,绿芜不是多嘴的人,“好了,你快回去吧,不然母亲该担心了。” “是,少爷。”绿芜说着便转身上了楼。 清离有些头疼,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需要好好想想。这件事也要和云起说说。 言府 清离已经写好了一封信,“十六。” “在。”一道黑影闪过,很快便清离的桌前单膝跪下了。 “十六,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云起。”清离将信递给十六。 “是。”十六接过信,便闪身出了门。 迎仙居 “肃王爷,怎么了?”呼延见楚云霄将筷子飞出去,大惊问道。 “没事,计划可能要提前了。”楚云霄阴郁地说道。 “方才可是有人偷听?”呼延大惊,“那如何是好,万一是楚云起那边的人呢?” “只能搏一把了,”楚云飞说道,“戎西王那边的人马可准备好了?” “当然,”说道这个,呼延完全放心,“我们王爷可是早就准备好了。” “那好,我这边也差不多了,提前行动吧。” “好!”这本就是呼延希望的,多等一天就多一分变数,耶律鄞就能多打压王爷一天。 皇宫 御书房 “关于东宫太子人选,丞相可有提议?” “太子?”言忻有些疑惑,皇帝今日突然召自己入宫,本以为是关于明日羌越使臣之事,却不想,竟是关于太子人选。 “陛下正值壮年,为何突然想到这个话题呢,太子人选并不着急。”这是言忻的实话,皇帝如今才刚到不惑之年,并不需要急着立太子啊。 “朕只是早做打算罢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会来啊。”楚璟罕见地露出微笑,只有在和言忻单独议事时,他才会笑得真实。 或许是应当庆幸自己当上了皇帝,否则,可能会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吧,楚璟苦笑。 “陛下多虑了,”言忻皱眉,他很不喜欢看到楚璟这样,这个人,就应当是坐在龙椅上睥睨众生,现在的楚璟,让他有些不安。 “无事,”楚璟笑了笑,“你觉得楚云起和楚云霄,谁更合适?” 慕亲王和奕亲王? 言忻有些不解,皇帝一贯宠爱奕亲王楚云霄他是知道的,可慕亲王不过是打了一场胜仗罢了,虽有功劳,却不至于到可以拥有王储资格啊,再者,皇帝一直对慕亲王态度平淡,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而且,在没有正宫所出皇子的情况下,大皇子楚云飞作为长子,怎么会没有考虑在内? 楚璟看出了言忻的不解,主动解释道,“老大的性子太阴郁残暴,不适合做帝王,老四太过于头脑简单,难堪大任。老二和老三有能力,也都有各自的缺陷,如今,也就他们二人最为适合。” 言忻沉默了半晌,这两人确实不好选择,奕亲王的支持者众多,根基更深,登基阻力小,在朝廷掀起的风波也不会对朝政有大影响,然而,相应的,一旦他成长起来了,那些世家的实力将会更加膨胀,只是不知那时,奕亲王还能不能拿捏的住。 反观慕亲王,他的背后没有坚定的世家支撑,朝中支持者也是更少,然而,他如果想要登基,面临的阻力会更大,如果世家联合反对,麻烦会很大。 还有肃亲王这个不稳定因素,肃亲王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皇帝虽然不说,却也是知道的,可能,这也是皇帝没有将肃亲王作为候选人之一的其中一个理由吧,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不知道慕亲王届时的反应会是怎样。 本来,言忻是倾向于选择慕亲王的,毕竟,如果有言家的帮助,登基的希望很大,但是,出于私心,知道了清离和楚云起的感情之后,言忻就想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事还是皇上自己考量吧,言家总是支持陛下的。”言忻如是说。 “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想法,”楚璟笑道,“只是凡事,我总想听听你的看法罢了。” “既然无事,那臣先告退。”言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些什么,每次楚璟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总是会有莫名的小小的开心,却又无法直视,只能每次选择逃避,这个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从来不会自称“朕”,这是不是代表,其实就算不能在一起了,他心里,始终还是珍视着那段情感呢? “嗯。你且先离去吧。”楚璟应道。 “是。”言忻转身离去。 “阿忻。” 言忻僵住,却没有转身,这个称谓,有多久没听到了?十八年了吧 楚璟的声音有些疲惫,又带着些沧桑,“阿忻,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后悔当初放开了你。 言忻默然,心里那根绷了十几年的弦,却终于松开了,一直想知道他有没有后悔,现在得到了答案,仿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喜悦,原来,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现在,你我都已走了妻室儿女,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言忻没有回头,没有接话,仿佛从来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径自走了出去。 楚璟颓然地低下了头,还好,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李公公从侧殿进来,摇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帝王的爱情,也许注定就是多灾多难,不过,自己也只能充当看客,唏嘘一番罢了。 李公公走上前去,“陛下,今日的药熬好了,可要现在端上来?” “不用了,倒掉吧,朕还有事要处理,再有人来一律不见。” “是,陛下。” 昭文殿 云起看着手上的信,无声地笑了,“清离除了这封信,可还有其他交代?” “只说了让您一切小心。”十六单膝跪在地上,答道。 “好,我知道了。”云起抚摸着那封信,珍重地折好,放进了抽屉。 云起抬头,“起风了,”又转向十六,淡淡地笑着开口,“去通知易煙,开始行动吧。” “是!” 第48章 京华风云,尘埃落定? 翌日 “宣羌越国使臣觐见”司礼监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羌越使臣呼延济上了殿来,跪拜行礼,“羌越国使呼延济,拜见大楚皇帝!祝皇帝陛下长享盛世!” “免礼。”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仿佛少有能牵动他情绪的。 “谢陛下!”呼延济起身,拱手道,“陛下,微臣此行之意,陛下应当清楚,我羌越诚心求和,派使臣携礼来访,还安排了公主和亲,只为我羌越与大楚的友谊能长长久久,然而,却有歹人意图不轨,杀我羌越使臣,妄图破坏两国情谊,我皇派我前来,正是为了这起谋杀案,请陛下一定要揪出背后凶手,以维护我两国情谊啊” “此事我大楚定会查清,给羌越一个交代。” “谢陛下”呼延济再次行礼道谢。 “大理寺案子查的如何了?”皇帝问道。 大理寺卿张甫之看着清离一眼,清离会意,走出了队列。 “臣大理寺少卿,言清离,拜见陛下,” 清离拱手行礼,接着才道,“陛下,此案我大理寺与京兆府协同办理,目前已经基本查清。” “凶手了查出来了?”皇帝追问道。 “凶手为驿馆侍女葵心,那葵心杀害了元吉之后,又在前几日被另一名侍女葵玉杀害。”清离简单地介绍了情况。 “皇帝陛下,这,侍女怎会无缘无故杀害我使臣,而后又自相残杀呢,定是有人幕后指使啊!”呼延济再次上前,说道。 “使臣莫急,此事我大楚定会查清。”皇帝没有给出评论,只是不温不热地答了这一句。 呼延欲言又止,最终作罢,只说了,“谢皇帝陛下。” “众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底下默然。 皇帝一摆手,司礼监小太监立即上前,“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大臣纷纷跪下行礼。 言相再次被皇帝单独叫去了御书房,众大臣只能感慨一句言相与皇帝真实君臣无间,做臣子做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生羡。 清离和云起并肩走在皇宫通往昭文殿的小径上。 “云起,我昨日给你的信你看了吗,最近小心一些。”清离有些忧心,从昨日起,便觉得最近会有大事发生,直觉和云起有关。 “恩,看了,放心吧,”云起看着清离,有些犹豫,却还是没说什么,“我会小心一些的,阿离,你最近也小心一些,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大事发生呢。” 清离停下了脚步,看着云起的眼睛,有些严肃,“云起,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你不要多想了。”云起笑笑,摸了摸清离的头,“你知道的,我自是不会伤害你的。” “这我自然知道。”清离启唇微微一笑,“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有事。” “嗯,昭文殿前面不远了,你先回去吧。”云起笑道。 “好,你一定当心。那我先回去了。”清离应了,却不知为何心里依然是有些不安。 云起看着清离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云起转向另一边,笑意消失,“出来吧,奕亲王。” 楚云霄从一边的林子里现出身形,显然是听了很久了,定定地看了云起良久,才说,“楚云起,我们谈谈吧。” 云起挑眉,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是夜 ,月上中天。 言府,长安阁。 清离立在窗边,总觉得最近会有大事会发生。 楚云飞的谋反之意已经昭然若揭,又有羌越相助,父亲流露出来的,陛下要立储的心意也很明显了,楚云霄也是个变数,而云起的态度也很奇怪 “少爷,很晚了,您该睡觉了,明日还有朝议呢。”流光走过来,少爷最近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呢,老是忧心忡忡地。 “嗯,父亲还没回来吗?”清离问道。 “是的,老爷还没回来呢,不过少爷,您也不用担心,皇上很信任老爷,老爷在宫里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流光宽慰道。 “我知晓,”清离笑笑,“好了,流光,你去睡吧,我一会儿也睡了。” “嗯,那奴婢先下去了,您早些歇着。”流光知道清离只是敷衍,却也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由着他去。 “十六,你在吗?”清离依旧是看着窗外,对着夜空轻轻唤道。 “在,公子可有吩咐?”十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半跪在屋子里,询问道。他是云起派过来保护清离的。 “我老觉得,今晚会出事,不若你去皇宫看看吧,去看看云起。”清离吩咐道。 “我的任务是保护公子。”十六的声音毫无波动。 “你,那咱们一起去吧。”清离提议道。 十六终于抬头,“主子吩咐过,今夜绝对不能让您离开言府,无论外面出了什么事。” 清离一惊,“他究竟想干什么?” 不让自己去,就一定是有危险。 “属下不知。” “不行,我必须要去看看,准备进宫!”清离确实有些急了。 “公子,主子不让属下放您出去,就是为了您的安全,既然外面危险,公子您也不希望主子还要分心在您身上吧。”十六提议道,“不如公子派人去看看?”十六其实也很想亲自跟着楚云起,可保护言公子也是任务,大概还是主子心里最重要的任务吧。 “好,你让余城去看看吧。”清离努力镇定下来,十六说的对,今夜必然会出大事,自己不通武艺,去了,也只是拖累。 清离有一种预感,今夜,大楚就要变天了。 清离抓紧了窗棂,有些紧张,云起,云起,你一定不要有事。 皇城 一片火光, 城楼上下都排满了士兵。 云起现在城楼上,俯视着楼下的肃亲王和呼延济。 这二人,自以为很好的计划,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羌越的士兵早在偷偷过境的时候,被嘉峪关的守军逮住了,易湮亲自负责,和那些将领们一起做的,之后再继续向使臣传递假消息,让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无缝。 肃亲王本来就没有兵权,京畿的守卫军又是大部分由楚云霄掌管,手上的不过是多年收集的死士以及一部分的御林军罢了, 本来,他想要靠着皇城里的御林军和他布置在城外的兵马里应外合,伙同羌越此次带来的高手,再加上边关同时作乱,夺取皇权,其实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没有楚云霄这个变数,以及,他太低估楚云起了。 这楚云飞着实是太心急了,自己可还在皇宫里住着呢,楚云霄简直要怀疑,皇帝是故意让他住在宫里的。 楚云飞的小动作,“云离”里的死士加上自己在宫里的查探,以及楚云霄的帮助,很容易排查出大部分御林军中的奸细。 楚云起的思绪回到了今日上午。 今日上午,楚云霄突然过来找自己,告诉自己,楚云飞可能在今夜起兵,其实这个和自己的判断是吻合的,只是很奇怪,自己一向是和这人没有丝毫共同语言,要说有,也只是都爱上了清离吧,他为何要突然来提醒自己? 接下来楚云霄的话就更让自己莫名其妙,对方说,已经把在京城的势力,包括禁卫军的管辖权力,都做好了安排,希望能给自己帮助,而当自己询问原因,却只得到一个似洒脱又似嘲讽的笑容。 “楚云起,我们都生在皇家,最终选择的都是世家大族的继承人,你太不自信,所以你希望得到皇位,来圈住那个人,而我不同,”楚云霄回头,笑得张扬,“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我没有顾忌,我很确定,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就够了。楚云起,清离是爱你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安全感,你如果爱他,就别让他活的太累了。” 楚云霄的笑容,让云起觉得刺眼,是啊,为什么没有安全感呢,不,不是没有安全感,是阿离放不下家人,而自己,想要掌控自己这份感情罢了。 像父皇那样一个威严冷厉的人,爱了言相一辈子,却始终没有勇气前进一步,不就是羁绊太多了吗。 我只想要这份感情,我要自己抓住这份感情,不收任何人支配。 云起看了看楼下的战况,自己的势力加上楚云霄送给自己的,完全碾压对方。 结果已成定局,云起转身下了城楼,朝着宫内走去,里面,住着他的父皇,他也看不懂的帝王,明明表现得对自己那样不屑,却又仿佛,一切都替自己安排好了一样 第49章 风波平息,情定终生 月色正浓。 渐渐入冬了,夜里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寒意透过衣衫,直砭肌骨。 云起一路走过去,大半个皇宫已经是安静祥和的,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灯火通明,宫人都已经歇下了,或者是听到动静躲在了屋里,总之云起这一路,几乎都没见到什么宫人。 只有稀稀疏疏几队士兵来来回回地奔忙着,处理着宫里和楚云飞里应外合的部分御林军。 直到走进皇宫深处,才能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乾清宫门外,跪着一大瑟瑟发抖的批宫女太监。 前半夜的时候,乾清宫里突然宣了太医,太医院里稍有资历的太医都过来了,云起便已隐约明白了,大概是皇帝出了什么事。 这几日,自己在皇宫里的时候,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关注到过自己的父皇,时不时地便会召自己过来,问自己一些治国理政的事情。 那时,他的身体应该就已经出了问题吧,先找了个理由让自己进宫里来,再来试试自己的才干。大概就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为君的能力。 楚云霄的做法,应该也是得到了他的许可吧,不然怎么可能这偌大的势力,说转让就转让呢? 今夜,楚云飞起兵妄图谋反,而自己守卫皇城,平乱有功,登基之事,便再无争议,想想,还真是有些微妙。 从当初那个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凌的落魄皇子,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一切看起来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顺理成章。 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那个人吧,云起想起了那个白衣翩跹,紫衣华贵,一举一动都清雅无双的人,就像月亮一般,温雅清隽。 和楚云霄的方式不一样又怎么样,我偏要登上这山河鼎峰,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 楚云起不再多想,迈步走向乾清宫,也许从明天起,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奴婢(奴才)拜见慕亲王殿下。”宫女太监们见到了云起,似乎都有些惊惧,只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了头。 “嗯,免礼,里面如何了?”云起问道。 众宫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胆子稍大的小太监接了话,“回,回殿下,奴才不知,自太医进去之后,陛下便让奴才们都出来。” “嗯,本王知道了,你们都起来吧,不用跪着了。”云起说着便走了进去,没有理会他们是否起来了。 一进殿里,便又是跪了一地的太医们。 “为何都跪在外殿?内殿可有人伺候着?”云起皱了皱眉,问道。 “回殿下,”太医院院正回话道,“方才陛下赶臣等出来,里边儿现下只有言相在。” 言相?云起了然一笑。父皇压抑了一生,终于能在临去世之前任性一回了。 “嗯,父皇大概是和言相有要事要谈,无妨,我先等着,你们也都起来吧。”云起径自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几名太医互相看了几眼,才站了起来,“谢殿下。” “嗯。”云起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 内殿里偶尔传出来一些说话声,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觉得低沉压抑,又渐渐归于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都西沉了。 才听到内殿里,传出来沙哑疲惫的声音。 “慕亲王,陛下宣您进殿来。” “是。”云起起身,理了理衣摆,走进了内殿。 龙床上,那个叱诧风云的帝王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紧紧攥着言相的手,而那个和清离六分相似,清冷无双的丞相大人,颓然地坐在床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丞相,父皇他”云起开口。 言忻挣脱皇帝的手,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睛通红,“他走了。”言忻冲云起抬起手,将怀里那卷圣旨递了过去,“这是他给你的。” 云起接过圣旨,“丞相放心,本王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这终归是与我无关了”言忻闭上了眼睛,“只是还有一事,”言忻顿了顿,嗓音有些沙哑,“王爷,我也老了,从今日起,我便辞了丞相之职吧,您登基之后,另请高明。” “好。”云起并不强求,即使朝中并没有比言忻能力更突出的人堪此重任。 “我知道你对阿离的心思,我没有更高的要求,只希望你,不要负了他。”言忻看着云起,一字一顿地说道。 “阿离,是个单纯的孩子,早慧善良,他很会为别人着想,你如果爱他,凡事就多替他考量着些。他既选择了你,就是认定了你,便不会给自己找退路,你若是要和他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要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言忻的声音,很渺远。仿佛,夹杂着久远的故事。 “您放心,”云起正色道,“我楚云起在此对天发誓,若有一日负了阿离,生生世世,孤老终生。” “我相信你,更相信阿离的眼光。”言忻挣扎着站了起来,朝外走去,经过云起身边的时候,轻声留下了一句话,便径自走了出去。 “丞相请放心。”云起回道,言忻方才说的是,“不要让他失望。” “李公公。”云起轻声唤道。 “老奴在。”李公公走了出来,同样的眼睛通红。 “父皇的圣旨。”云起将圣旨递过去。 “是,老奴知晓陛下的意思,王爷放心,老奴跟了陛下一辈子了,这陛下最后的圣旨,老奴定会办好。”李公公 恭敬地接过圣旨,神情悲戚。 翌日 皇宫里,丧钟响起。 全城皆惊。 清离听着钟声,想起今日清晨,言相失魂落魄的样子。 一切终于结束了吗? “流光,替我更衣梳洗,我要立刻进宫去。”清离转过身,吩咐道。 清离到达金銮殿的时候,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大臣,三三两两地议论纷纷,见清离进来,都纷纷围了过来。 “言大人,言相呢?” “言大人。昨夜听说丞相大人一直待在宫中,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肃亲王勾结羌越。听说是慕亲王平了这场叛乱。” 清离没有回答。 因为很快,李公公便持了圣旨走上了金銮殿,云起走在最前方。 众官员纷纷站好,看着慕亲王登上了那高台,站对了队的都庆幸,站错了的都懊悔不已。 清离淡淡地看着云起,一步一步走上高台,突然觉得对眼前有些陌生,这样重要的事情。他从未和自己提过一句,从始至终,就一直在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对待自己。 清离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人,真的飞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再也不是那个,弱小的,四皇子。 “先皇昨夜驾崩,留下圣旨一封,众卿听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卿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肃亲王楚云飞图谋不轨,其心可诛,判罚流放西南,慕亲王楚云起温良恭俭,心怀天下,有为君之德,特定为储君,择日即位,钦此~” “皇上英明!” “儿臣接旨。”楚云起接过圣旨,望着金殿之下一众官员,接着目光定在清离身上。 “钦天监择好即位之日,与国丧之日。”云起冷冽的声音响起,“另,言相悲痛过度,已提出辞官归隐之意,丞相之职,暂由大理寺少卿,言清离接任。” 清离一惊,底下官员也都有些议论纷纷,这并不符合规制。 “言清离接旨,朕登基之日,正式转正。” 大殿之上,清离只得应下,“臣,言清离,接旨。” “今日,就到这里,退朝,言相留下。” “微臣告退。”所有的官吏都依次退出了金殿,李公公也从侧门出去了。 清离立在原地,偌大的金銮殿里只剩下两人。 云起缓缓走下台阶,来到清离面前,紧紧地拥住这个人。 “阿离,我们在一起吧,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好不好,我做皇帝,你做丞相,我们共享这一世繁华,等到所有的羁绊都消失,我们就一起去浪迹天涯,好吗?” 清离拉开了些距离,看着云起,看着对方眼睛里的光芒和紧张,启唇一笑,竟是比阳光更耀眼,“好。” 两人相拥着,分明是初冬的天气,却和暖得仿佛初夏。 所有的离别都已重逢,所有的深爱都已相拥,不会再唱,“岂无膏沐,为谁而容?” 第50章 番外一:调戏与反调戏 “看,苏榭来的信。”清离将一张信纸递过去。 云起接过了信,却没有打开,只是随意地放在了书案上,无奈地笑笑,“阿离,以后不要和苏榭楚云霄他们通信了。” “阿榭只是分享一下他和奕亲王的行程罢了,”清离重新拿起了那封信,打开,“他们去了南山呢,阿榭说,他真的看到了南山的万里烟霞,还有上次,他们去了杭州,看了西子湖。” “阿离,”云起放下批阅奏章的笔,起身抽走了清离手中的信,握住清离的手,笑得温柔,“阿离,你再等我几年,再过几年,给楚辞娶了亲,我就禅位给他,然后,我们就去浪迹天涯,把他们看过的风景都看一遍,好不好?” “好,”清离笑了笑,他说这些不是想让云起承诺些什么,只是想让自己和云起,都能有一个美好的盼头,也能感受到苏榭和奕亲王的幸福。 “阿离,郁萸山的木槿花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云起拥住了清离,抚摸着清离的发丝,温柔地说道。 “好,”清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云起,说起那片木槿花海,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你‘偶然发现’的吧。” 云起僵了一下,低低地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对,那片花海是我着人四处搜集来的各个品种的木槿花,阿离,可喜欢吗?” “你送的,自然都是好的。”清离拥住了云起,将头埋在对方怀里,每每这个时候,都能感受到无比的安心。 “云起,我很感谢上天,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清离闭着眼睛,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让我,遇见了你。 “嗯,我也很感谢上苍,把你送到我身边。”云起抚摸着清离的发顶,低声笑道,感谢上苍,在我绝望的时候,送来了一道光。 清离抬头,看着云起,忽然勾唇一笑,手上一个用力,将云起向后一推,云起猝不及防,被按到到了身的墙上,清离踮起脚,欺身上前,用力地吻住了云起。 云起一愣,本能地就想反抗,却终究还是忍住了,罢了罢了,他的阿离好不容易主动一次。 清离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吻吻云起,一直以来,都是云起主动,自己一直是被动的一方,这次,突然就想主动一次了。 不知过了多久,清离觉得有些累了,刚想松开云起,喘口气,却被云起一个旋身,倒转了两人的位置。 “阿离,亲了这么久,轮到我了。”云起启唇一笑,低头吻了上去。 “唔~” “不如我们去床上继续吧,阿离,你说呢?” “唔~现在是白天,”清离脸色泛红。 “那阿离的意思是,晚上就可以了?”云起笑吟吟地看着清离羞涩的样子,都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阿离还是像刚刚在一起是那样,容易脸红。 “你是皇帝,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呢!”清离有些羞恼,昨夜就是留宿在乾清宫里,自从两人关系更进一步之后,这云起便越发的没羞没臊了。 “自然是在想着你了,”云起笑笑,抱起清离,走向了内殿,“阿离,这把火可是你挑起来的。” “不要,我的腰还酸着呢!” “阿离你想什么呢,为夫只是想着你昨夜辛苦,想替你揉揉腰罢了。”云起笑笑,将清离放在床上,倒真的运起了内力,细细地揉起了清离的腰,调笑道,“难道,阿离想让我干些什么?” 清离脸一红,“你”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便被一个吻堵住了双唇。 “阿离,我爱你。” 第51章 番外二 除夕之夜, 灯火通明。 皇宫里暖意融融,一片浓烈的喜庆,除夕夜宴就要在今晚举行了。 “快点,你怎么磨磨蹭蹭的啊!”淼淼有些不耐烦冲着身后低声喊道。 “我来了,来了。”绾妤小跑着跟了上来,低低地喘着气,脸蛋红扑扑的,“淼淼,咱们要干嘛呀,晚宴快开始了。” “我当然知道晚宴快开始了,所以这不是让你快点吗,”淼淼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对绾妤说,“你帮我在这里守着,我摸进去一下。” “你要进去干嘛?这里是御膳房,里面都是吃的,你饿了吗,很快就可以吃到了,不用偷偷摸摸的。”绾妤有些疑惑,她明明记得,淼淼才刚刚吃了几个荷叶糕。 淼淼扶额,李绾妤是她在大楚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明明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是很端庄大气的啊,怎么现在看来,越来越呆了,不过也好,总比工于心计来得强。 “算了绾妤,你只要在这里守着就行,我进去加点料。”淼淼坏笑着。 “啊?”绾妤吃惊,睁大了眼睛,“这些可都是要呈上去晚宴用的啊,淼淼,你是要搞事情吗?” “哼哼哼,”淼淼阴险地挑眉笑了,“这个嘛,你不懂,看着就好。” 自从上次偶然撞破了皇上和阿离哥哥的感情之后,就总是能从那些以前看起来很平淡的对话动作之间,嗅到奸|情的味道,而且,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阿离哥哥似乎一直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不能忍,嘿嘿,就让我来帮帮阿离哥哥吧淼淼勾着腰摸了进去。 厨房里的人都在忙着准备菜肴,酒具都摆在角落的桌子上,淼淼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皇帝的酒壶很好认,皇权至高无上,最华贵,最与众不同的一个就是啦,而且啊,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喝到,谁敢喝皇上的酒啊。 幸好大家都没有往这边看,淼淼偷偷地将准备好的药粉,撒进了酒壶里,又小心地从原路摸了回来。 哈哈,大功告成! 淼淼拉着绾妤一路狂奔,知道来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哈哈哈哈哈哈,成功了!”淼淼兴奋地掰着绾妤的肩,激动地摇着,“做到了,哈哈!” 绾妤被摇得有些晕,“淼淼,你刚才,是在给皇上下药?” 淼淼停了下来,捂住绾妤的嘴,张望了一番四周,才小声地说,“嘘~小点声。” 绾妤有些无奈,刚才是谁又喊又跳地。 “哼!谁让他欺负阿离哥哥。”淼淼笑得有些阴险,“我只是帮帮阿离哥哥罢了,嘿嘿。 ” 绾妤一听便心下了然,淼淼总是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唉,真是的 ,自己有蠢到这种地步吗。 “走吧,咱们去宴会。”淼淼拉着拉着绾妤,朝朝云殿跑去。 绾妤欲言又止,算了,还是不说了,让她高兴会儿吧。 皇帝的酒,其他人喝不着。可不代表丞相大人喝不着呢。 晚宴终于开始了,清离从昨夜开始便待在皇宫了,百官皆以为,皇帝勤政,丞相亦是极其辛劳,两人常常彻夜谈论国事,以至于丞相经常留宿皇宫 其实,干了什么,只有那两个人最清楚了 清理跟在云起身后,走进了大殿中,就像当初言忻跟着楚璟一样。 百官亲眷,皆行跪礼。 清离的位置就坐在楚云起右边上首,是离云起最近的位置。 “今日除夕夜宴,不谈国事,大家开怀畅饮,不必拘束。”云起坐定以后,对着下面的百官公卿及其家眷说道。 “谢陛下!” 淼淼一直盯着云起看,当云起拿起酒壶时,更是满脸期待,简直要放光了。 绾妤看着淼淼,摇摇头笑了,笑得这么明显,楚云起能看不出来才是傻子。 云起敏感地感觉到了淼淼期待的目光,望了过去,见那淼姒公主赶紧低下了头,哪还有不明白的,云起看着酒壶,低低地笑了。 这丫头,很早就想着动些手脚了吧,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想也知道酒里放了什么,然而,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让她得逞呢?若是阿离提出来想要,自己自然不会拒绝,可通过外人,就两说了。 云起望着酒杯,倒是很想看看阿离迷乱的样子呢,似乎从未见过,反正,这个锅是耶律淼淼来背。 “阿离,我敬你一杯吧。”云起笑着说道。 “嗯,好。”清离接了过来,不疑有他,除夕之夜,这也不为过。 “等等!”淼淼看着清离就要喝下,不假思索就叫了出来。一回过神来,却发现百官都在看着自己,连忙噤了声。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淼淼有些烦恼,红着脸打着呵呵,就过去了。 清离虽有这疑惑,却也还是没往这方面想,喝下了酒。 淼淼看着清离仰头喝了酒,简直要崩溃了,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云起看着清离喝下了,也愉快地转过头。看着台下的歌舞。 没一会儿,清离便感觉到全身燥热,以为是大殿里太过温暖又喝了酒才会这样,便向云起示意了,要出去走走。 云起笑着应了,却又转头对着百官说道,“众卿,今日的宴会大家继续开怀畅饮,朕就先离席了。” “谢陛下。” 清离看着云起,有些无奈。 “走吧,一起出去走走。”云起经过清离身边的时候,轻声说道。 清离无奈,只得跟着云起出去了。 百官只能叹一声,帝相果然勤政爱民,除夕之夜,都不忘商讨国事。 出了殿门,清离才发现,那股燥热仍旧是散不去,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整个人都变得绵软无力起来。 云起看着清离白玉般的面颊染上红云,眼睛也迷离起来,真是,秀色可餐。 “阿离,你怎么了?” 清离有些晕晕乎乎的,看着云起,突然就向前倒去。 云起连忙接住了清离,暗骂淼淼,怎么下这么重的药,看来那丫头对自己怨念很重啊。 “阿离,你还好吗,我扶你去休息吧。” 云起柔声说道。 “唔,好热~”清离有些孩子气,扯着衣领。 云起赶紧抱起了清离,揽好清离的衣领,快步朝乾清宫走去。 “都下去,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云起吩咐道。 “是!”众宫女太监只看到皇帝抱了个人进来,还想着那个姑娘这么好运,赶紧都退了出去。 云起将清离放在床上,清离的双手不安分地扯着衣服,云起看着床上衣衫凌乱的美人,伸出手摸了摸清离的脸颊。 清离正燥热着,感觉到有个冰凉的物体在自己脸上游走,忍不住捉住了,放在自己大敞的胸膛上,才终于舒服了些。 云起在被清离捉住手的时候便有些把持不住了,更别说后面的动作。 云起低头吻住了清离。 “阿离,你可不要后悔。” 空床晃动,床帷摇曳,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