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众生》 第001章 高达万仞的幽天山上烟云缭绕,悬崖峭壁间偶尔掠过几只苍鹰,一阵山风吹来,草木窸窸窣窣的响动。在九天雷劫过后,这儿显得极为平静。 这幽天山处于大陆西北之境,被凡人称为仙山,山底下有一座香火不断的庙宇,里面供着一尊奇形怪状的塑像。人人都道神山中灵光万丈,乃是仙人现身之象,其实这一切都是骗人的,不过是我那老不尊的师父做出来捉弄入山樵夫的小把戏。 我师父常说,我们是仙门幽天派,走得乃是正统的修仙之道,不食人间烟火,只吸取日月精华。那老不修的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偷偷溜下山从那神庙里偷取祭品大吃大喝的事情。我以为像师父这样没有丝毫的仙风道骨,反倒是像是个市井泼皮的人是不可能成仙的,哪里知道我不过是下山打壶酒的功夫,他就渡劫成仙了!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儿却是没错的,我师父带着我养了半年的鸡鸭还有那辛辛苦苦修补好的茅屋一起升天了,只将他唯一的徒弟留在了这俗世人间。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把他那柄平日里藏得个什么宝似的破剑留下来给我。 我是师父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夜中捡回来的,长命锁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还有陵光二字。父母具不详,这其实不大紧要的,他们既然把我丢弃了,我又何必记挂着他们?就算日后见到了那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即使师父跟我说,我是石头中蹦出来的,我也会相信的,毕竟像我这般非凡之人,定要有一个不同凡响的出身。 师父喜欢清静,我倒是爱热闹,常往山下去玩耍。我知道这个大陆有人、有妖、有神,还有仙,像我这样的就是修仙弟子,不受人间的帝王管束。师父爱吹牛,总是说自己这什么幽天派是天下第一,可你看哪个号称第一的宗门会像我们这般凄惨,两代弟子只有两个人?这大陆上修仙门派实在太多了,我记不清楚,只能够记得那一山一府一宗,在这三家之中又是以玄洲的天衍宗为首。 不过修仙大陆没落了,在五百年间竟然只有一个人飞升,当然除了我那老不修的师父。修仙门派中,修为最高的乃是天衍宗的紫华真人,他如今已是渡劫前期,这大概就是天衍宗为修仙门派之首的原因吧,有这么一个高手坐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不得不屈服。我师父倒是提过紫华真人的名字,不过瞧他那斜着眼吊着眉的样子,这紫华真人像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师父对大多数修仙宗门的弟子都是嗤之以鼻,不过他偶尔会提起一个叫做元慕华的女人,说她是不世出的奇才,只可惜被紫华真人给收入了门下。他一边说还一边瞪着我,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倒是让我心中很不舒坦,怎么说我也是半只脚跨入炼虚合道期的人物,放眼这大陆,有谁能够在我这年纪达到这等修为?走出去我亦是足以傲视群雄的人物。师父一定是见人家貌美如花而动了春-心!都一把年纪了还不安生,幸好他飞升而去了,不然这大陆又会传出一树梨花压海棠这样的风流韵事来。 山崖边的石头依稀可见那九天雷劫落下时候存留的焦黑色痕迹,我的手才按上石头,它便忽地碎成了灰随风飘散。 那幽绿色的茂盛小草在风中舞动着身子,隐藏在草木间的虫儿欢快地啼叫,而苍茫的天空中,几只老鹰掠过,留下了几声高亢的鸣叫。野兽踩在了落叶上的吱呀声,猛虎搏斗的嘶吼声,方圆几百里的动静都落入了耳中,组成了那动人的乐章。 我盘膝坐在地上,酒葫芦拔开了塞子便溢出了醇厚的香味。我仰头猛灌了一口,酒水顺着脖颈而入,濡湿了衣襟,还有几滴落在了泥土中。一只小小的鼠妖从地下钻了出来,凑在了酒水边猛嗅。“去!”我喝了一声,那鼠妖反倒是吱吱的叫着,挺立起身子向我抗议。 这山里的灵物都是不怕我的,我与它们之间相处极为融洽,可不像外头世界那等尔虞我诈。 我经常离开幽天山去外头的小镇子游历,那一走便是十天半个月,我可从来没有挂念过师父。可是如今,距离他飞升还不到一个时辰,我便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寂寞与孤单来,这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与师父几乎再无相见期耶?我不是个热衷于成仙的,我想我也成不了仙。 师父那个坏家伙,怎么一声不吭就飞升了呢! 饮尽了最后一滴酒,我将师父留下来的破剑背到身后,回头望了眼这山间草木。这儿曾有两间茅草屋,曾有一个围着篱笆的小院落,四块菜畦种着灵草与奇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我空空荡荡的心怀。 “我走了。”低声的呢喃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风中。 “吱吱!吱吱!”那鼠妖急得乱叫,一双小眼睛紧凝着我,或者说是酒葫芦。我弯下身将酒葫芦放在了石头边,看着它满足得意的样子,我轻轻一笑,还以为它会知道挽留呢。 山下的小镇子叫做幽天镇,已经不知道是山因它而得名或是山因它而如此叫唤。光着膀子的汉子蹲在街边大口大口地饮着酒,扎着青布头巾的大娘们也是围在一块儿聊天,时不时传来一阵格格的大笑。 “是陵光丫头啊,快来快来!你不是才帮你师父买了酒么?怎么又来了?是酒不够吗?”酒大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她冲着我招了招手,大声地吆喝着。 “我师父走了。”我忽然间觉得有几分委屈,低着头站在街心,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诶哟,我的心肝儿!可怜见的!”大娘大叫了一声,赶忙跑过来将我搂到了怀中,急声问道, “你师父是几时没的?东西可都备好了?诶不对你师父是他们常说的那什么修仙的人吧?有什么办事的规格?”在大娘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其实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我在幽天山到底居住了多少日子。 “不用这些了。”我摇摇头说道,可以看出大娘眼中那显而易见的心疼。她松开了我,长吁短叹了一番后,又关切地问道,“也真是难为你这么个小姑娘了,你以后打算去哪儿?你这些年跟你师父相依为命的,他走了你可怎么办呢?”还没等我答话,大娘又拍了拍脑袋,说道,“诶哟,瞧我这记性,对了,你跟着你师父,也算是修仙的吧?我听你小虎哥说,咱们小镇子也来了修仙宗门,叫什么天衍宗,他们来这儿寻觅弟子,你倒不如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这样省得你一个人辛辛苦苦的过日子。” 我忽然觉得大娘说的有几分道理,去了天衍宗我还能看看那所谓的奇才元慕华。可这大陆但凡是修仙宗门,收的都是有灵根的但是没有修炼过的弟子,正统的修仙弟子一生只能够拜入一个宗门,不然会被人耻笑。我倒不会怕这些闲言闲语,只是担心他们不肯收我。不如自封修为,去那天衍宗历练一番?这念头在我脑海中扎了根,时不时便冒出来叫嚣。 “陵光?陵光?”大娘担忧的叫喊响在了耳畔。我冲着她淡淡一笑道,“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酒大娘拍了拍胸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她将我拉进了铺子,悄悄塞给我一个荷包,里头有一些碎银子。她说道,“大娘也没什么好东西,到了外头那花花世界,怎么说也要花着银两。你师父是方外之人,想来也不会给你留下什么东西,乖孩子,这些你就将就着用吧。” 我知道此情不容推拒,默默地将荷包收好,我朝着酒大娘感激一笑。“好孩子,你快去吧,他们在镇子东北角。”大娘揉了揉眼,朝着我喊道。 这份恩情我只能够藏在心中,越走越远,一回头早已经看不见那随风飘摇的酒幡。 其实我不必拜入任何宗门,当个自由自在的散修岂不是更好?可我不是清心寡欲之人,我很害怕那种孤单与寂寞。 第002章 镇子的东北角是一个演武场,原本这儿是一个镖局弟子练武的场地,不知道为何废弃了,反倒是成了镇子中的小混混们赌钱喝酒的场所,真是好不委屈。此时这演武场,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些小混混知道这仙门的弟子是不好惹的,一溜烟往别处去寻找热闹了。 两排包着玄铁的木桩树立在那连连的荒草中,一棵巨大的槐树洒下了一片浓阴。从那人群的缝隙中,依稀可见天衍宗弟子那飘飞的衣角。我挤进人堆里打听了一会儿,得知这天衍宗还要在这幽天镇待上四五日,我也便不着急了。人群中推搡与咒骂声不断,那汗臭味连带着酒气一起在空中翻滚,热潮涌动,实在是令人心烦。 从演武场向着北面再走上数百步,就是一家客栈。门前一根长竿子插在了泥土中,竿子上挂着的青布幡在风中晃动,四扇雕花门都大开着,前厅摆设桌椅,稀稀疏疏的坐着一些饮酒的人。从那前厅右侧穿过一道小门,是这客栈的后院。四四方方的庭院,四角各有一个花坛,里面种着一些草木。长廊上挂着大红色的纸灯笼,在风中一晃一晃。 我从幽天山上下来的时候便酉时了,经过这么一折腾,夜幕便降了下来。寒星点缀在了那深邃的夜空中,迎面吹来的风犹是带着几分凉意。我坐在屋顶上独自饮酒,倒是无意间做了一回窥探人的小人。说起来也是巧得很,那天衍宗的弟子们也投宿在此处。 夜中静悄悄的,客栈前堂的门早已经关上,油灯也熄灭了。庭院中的两排厢房,只有几间犹自亮着烛灯。这庭院这么大,他们偏生在我所在的这一处私语。清冷的月光落在瓦上,如同水流淌动。底下有一张石桌与四张石凳子,此时正坐着穿着道袍的一男一女。 那男的穿着一件浆洗到发白的蓝布道袍,戴着一顶鱼尾冠,瞧着颇为风流儒雅,而他对面的那个女子,看着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亦是穿着一身蓝布道袍,一双眼眸极为灵动。此时她正扁着嘴,向那男道士抱怨。我实在是不想偷听他们的话语,可是四面寂静,那响声自动的钻入了我的耳中。 “清华师兄,掌门派我们来这幽天镇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这等破落的地方能够几个根基好的弟子?”那个女子声音娇软,倒像是与情郎低语呢喃一般。 “玄华!”那叫做清华的男人,面上似是有几分无奈,他应道,“师父派咱们来定然是有几分道理,连大师姐都被派遣出来了,幽天山的那位师父是极为敬重的。” “大师姐,你口口声声都是大师姐!幽天山上的哪位?什么九天雷劫,我去了那儿分明没有看见任何的行迹!” “嘘,你小声点!”那男人似是有些急了,赶忙伸手捂住了女人的唇。再之后,不知两个人为何抱成了一团,行那档子风月之事。低低的呢喃与厚重的喘息声传出,这天衍宗的弟子不该是清心寡欲洁身自好的么?这等急色的模样,仿佛是风流鬼投胎似的。我沉思了好一会儿,将那空空荡荡的酒葫芦朝着屋檐底下扔去。 “谁!”那男人被惊动了,匆匆忙忙地笼好衣襟冲了出来。五柄飞剑朝着我的面门袭来,那男人一闪身也要跳上屋顶。我避开了那飞剑,踩着黑瓦朝着夜色深处急掠,也不是怕他,只是担心被发现了真面目进不了天衍宗的宗门。谁知道这男人是个不罢休的,丢下了庭院中那刚经受狂风暴雨的小美人儿,只一心追赶我,无奈之下,我只好从一间大开的窗子跃入了厢房中。 “啪——”地一声甩上了窗户,瞧着那人影在窗前一顿,之后又在夜色中远去,我才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桌边斟了一盏茶喝。这茶,是苦的。只饮了一口,我的眉毛便皱成了一团,我忽地醒悟过来,我虽逃离了那男子的追赶,可是又跌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这屋子中住着什么人?屏风后有一道绰约的身影,我点点头,自语道:“住的是个女人。” 我只是闯进屋子避避风头,当危机解除的时候,我自然也要离去的。从窗户出去,生怕那男人在外头守株待兔,犹豫了片刻,我心中便有了主意。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情,为何不能大摇大摆的走正门。离开前,我又朝屏风那儿望了一眼,那影子已经缩成了一团,里头的人瞧上去很痛苦。我闯进来她是知道的,只是尚且自顾不暇,哪有精力来管束我呢?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师父说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还是师父说的。 我且去看看,如果是个嫫母般的人物,我扭头走也不迟。 屏风上挂着一件素白的轻纱罩衣,屏风后头是一个女人蜷缩在了地上,低低地痛吟着。那束着长发的绿玉簪子早已经滑落在地上,簪子上金色的流纹似是一个上古神兽的图案。我的目光在簪子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来。撩开了那女子凌乱的长发后,露出来的面庞令我倒抽了一口冷气。仿佛是从冰雪中走出来的人,她的身上沾染了一丝烟火气都是罪过。此时她的额上都是汗水,她的一双眸子也是紧闭着,脸颊上的红晕如同火焰在燃烧,我摸了摸她的手腕,则是冰凉如霜雪。 幽天镇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修仙弟子?如果天衍宗是为了招收徒弟,那么其他人又是为了什么?我将女子抱到了一旁的榻上,取了布巾细细地拭去了她额上的汗珠。脑海中不由浮现了方才听到的那些对话来,师父飞升时候的九天雷劫竟然惊动这么多人?幽天山上什么痕迹都不剩,他们来此处又能够寻到什么奥义呢?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世俗之人是痴傻的,修仙者难道是个聪明的么? 这女子睡在榻上不安稳,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很快便被她掀开去,伸展开的手脚又蜷缩到了一块儿,她的面上还在烧着,身体却不住颤抖仿佛被置入冰窟中的人。她身上的气息极为紊乱,我摸了摸她的脉门,可以感受到她体内那股纯正的灵力,这位走得分别是正统的修仙法门,为何身上会有流窜的魔息?“冷”她哆嗦着唇,低喃道。 这魔息若是不能够彻底拔除了,只会随着她的修为增长而强大起来,直至吞没她体内的仙灵之气。女子此时已经到了金丹后期,也算是这大陆的强者了。正是突破关键的时刻,这乱窜的魔息冒了出来,使得她几乎废去了一身功力。 罢了,救她一命吧,在我封印修为前,倒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情。我将她的身子扶正,盘腿坐在她的身后,手抵在了她背上的几处大穴,引着她体内的魔息流出。她丹田处的莲花心脏已经初具形状,怦怦地颤动,那缕黑色的魔息缠绕在她即将成型的元婴上头。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惹来如此凶煞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将她的元神搅成碎片。 小榻正对着一面铜镜,她抬头瞧了眼,正对上镜子中那双清冷的眼眸,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唇角淌下,滴落在了白色的衣襟上,恍若一树寒梅竞相绽放。她的意识始终没有清醒过,我也不担心她能够记得我。 一丝丝黑气从她的体内逼出,额上的汗水落在了眼睫,刺激着我的眼眸。我发誓,这等累人的活,我以后再也不愿干了。她的丹田内元婴在黑气抽离之后,快速地生长起来,这空气中的灵力朝着她体内涌来,我瞧着那元婴幻化成一个婴儿的模样,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散在了半空的黑气忽地聚拢起来,朝着我涌来。 当真是猝不及防。 那黑气融在了我的血脉中,我怎么都无法将它们逼出来。 这女子身上被一层柔和的白光笼罩着,她盘膝浮在了半空中,那天地间的灵力都朝着她体内涌来。长发张扬,衣袂无风自动,似是要突破了。从金丹期跨入元婴期,少则一两天,多则十天半月,甚至还有几年的。秉着送佛送到西的宗旨,我在这屋中替她护法,偶尔也担心担心那潜入我体内的魔息会怎么样。 这女子似是独来独往的,她陷入冥想之境好几天,外头都没个探视的人,来得最多的也是送饭菜送热水的店小二。我倚在了榻上,面前摆着一只小几,上头摆着几个碟子,装满了糕点瓜果,这些都得记在这女子的账上,算作是我帮助她的报偿。 掐算着日子,她突破境界花了五天。 我在她醒来之前溜了出去,这正是天衍宗弟子留在此处的最后一天,我得抓紧时间拜入宗门。想到即将见到那个师父时常夸赞的元慕华,我心中便好一阵开心,不知道她修为有几分?比之没有自封修为的我又是如何呢? 第003章 那槐树下一堆瞧热闹的人都已经散去,我赶到的时候只有几个年轻道姑在收拾东西,其中有一个是熟悉的,叫做玄华。她的衣饰与其他的略有不同,那几个人对她也是极为尊敬的。我隔老远便听见她们在抱怨,说什么大师姐一声不吭的离开,还有这幽天镇没有几个有资质的弟子。 我才走到树下,那玄华道姑就不耐烦地觑了我一眼,朝着我扔了一块青色的小石头。这石头可不是随处可见的那种,我听师父提起过,这叫做娲天石,是女娲补天时候残留下的五色石中分裂出来的,各个宗门都有一块,用来测试弟子是否有修仙资质。 我接住了娲天石,瞧着它放出了五色光芒,朝玄华道姑勾了勾唇,心中有些得意。虽说师父很少夸我,但是在他醉酒的时候,偶尔也能够听到他嘟囔几句。我生来便带有强大的修为,也许,这就是他大发善心将我捡回幽天山的原因。 天衍宗坐落在玄洲的最中心处,云雾缭绕的高山直插天际,周围大约几百里,大大小小七七四十九座高峰,在这些高峰中,中间四座高峰是天衍宗内家弟子修炼之处。天衍宗的弟子使御剑飞行之术,将我与一干新入门的弟子带到了一座山下,便收起了飞剑。 巨大的拱形山门,上头提着“天衍宗”三个飘逸的大字,石阶远望不见尽头,每隔百阶站着两个穿着白色道袍的弟子,偶尔碰到几个穿着灰衣打扫石径上落叶的人。在石阶的两侧则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幽深不可见,时不时传来几声虎啸狼嚎。 我们登上的山峰叫做天衍峰,峰顶有一处极为宽阔的平地,建着一座气势恢弘的大殿,在殿前数百名弟子集聚在一起练剑。那玄华道姑将我们引到了殿中自己便离开了,等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才见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儿捋着长长的白胡须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年轻的弟子,分别在殿中的两根柱子处,站成了两排。 “你们都是我等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有资质可以修仙的弟子,来到此处便是加入我天衍宗宗门了。入我宗门中弟子,要记住三件事情。第一,要心术端正,不许无事生非;第二要毅力坚固,不可半途而废;第三要涵养深沉,不能够逞能嗜杀,害无辜之人的性命。”这位老道人说完这番话之后,又拍了拍手,一位年轻的弟子便端着一个盘子走上来,那盘子中堆着一颗颗光滑圆润的小石子,道人又说道,“我天衍宗分为三脉,分居大衍峰、中衍峰、小衍峰,不论你们去了哪一峰,都是我天衍宗的弟子,记住,凡事都要以宗门为上。” 与我来到这天衍宗大约二十几人,有些是幽天镇的,有些则是隔壁镇子来的,面生得很。我们分别从那盘子中抓出一颗小石子,用力捏碎了,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人便到了一处吊桥边。原来那石子中内含着传送符,天衍宗三支择取弟子不看资质的好坏,全凭天意。吊桥在两处山峰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铁索在强劲的山峰中发出声响,吊桥上几块木板似是要被风掀翻了,走在桥上,往下看则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底。 走到了桥的另一头,便看见一块石碑,上头刻着“大衍峰”三个字。石碑边,则是站着一个面容白净的小道士。他见到了我,作了一个揖,说道:“请随我来。” 穿梭在大衍峰的小径,耳旁响起的是叮咚的泉水声,两侧香草芳葩随风而动。千岩万转,倒是与幽天山的峰头极其相似。这大衍峰极为僻静的,很少见到人行迹。我被领到了一个干净的洞窟中,瞧里头摆设整齐,桌子床榻油灯书架应有尽有。这大衍峰竟然没有屋子?难道天衍宗弟子都是在山洞中修仙悟道?亦或是因为这属于地处偏僻不受重视的一脉?小道士将我领到了此处,便转身就走。我心中有些疑惑,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道:“道兄请等等,这大衍峰是?我要怎么才能够见到元慕华?” “狂徒无礼!”那小道士听到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何发起怒来,他瞪大了眼睛骂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打探的,你只需潜心修炼便是!”说完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肯回头了,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那弯弯曲曲的山路中。 这天衍宗的弟子也太奇怪了吧?我皱了皱眉,坐到了石桌边,随手捡起搁在上头的一个卷轴,随意的扫了几眼,原是对这天衍宗的介绍。不由人口中道出,偏要用这白纸黑字使人知道,是为了防止弟子心中有憎恨,乃有偏颇耶?将卷轴看完放回到了书架上,我倒是错想了。这大衍峰乃是掌门紫华真人一脉,与两外两峰不同,这大衍峰是极少收弟子的,难怪二十多人中只有我到了这大衍峰。紫华真人门下只有慕华、清华、玄华三位弟子,而这华字辈门下的弟子亦只是寥寥数人。 倒是成了元慕华的师妹了,如此便有很多机会见着她了吧?我心中暗自思忖道。忽地听到外头一阵呼唤,我理了理衣襟走出去,只见一个面露娇俏的小道姑笑着站在了洞前的花圃边。“陵光师妹。”她瞧见了我出来,又唤了一声。 清华与玄华我都见过了,唤我师妹的,难道是元慕华?这与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虽说修仙人有驻颜之术,不会老去,可这小姑娘忒嫩了些吧?天真活泼,不似心中那飘然出尘模样。我眉头一拧,正打算叫一声慕华师姐,她便挽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回到了山洞中,开口说道:“大衍峰可终于来人了,不过慕华师伯闭关了,师父命我来接待你。对了,我叫做妙真,我师父是清华道长,你以后可以叫我妙真师姐” “这是咱们的天衍九鼎法,上头有说怎么引气入体、固本培元。算了我先你跟说说吧,咱们天衍宗内练这天衍决,外练御剑术。你将全身的灵力集中于丹田,两目内视丹田,两耳内听丹田。神气精合而为一。然后意引灵力流过尾闾,循督脉而上,通过夹脊玉枕,而入头脑。再从泥丸下鹊桥,流经膻中,复归丹田你有时间自己看看吧。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当然,你也可以去找空桑大师姐,她跟你都是慕华师伯门下的,算是你的亲亲大师姐呢。空桑大师姐可厉害了,不过入门五年,她就修到了融合期” 妙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她的性子应该是爱热闹的,在这清寂的大衍峰实在是憋死她了吧?我心中隐隐有些好笑,原来我拜入的是元慕华的门下,算是那紫华真人的徒孙。我师父常称紫华真人为小儿,他要是知道这回事,在仙界可否会气得吹鼻子瞪眼呢? “那我师父几时出关?”我问道。 “这个——”妙真的脸皱成了一团,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听我师父说,慕华师伯跟掌门一样,经常闭关不出。闭关的话,短则几月?长则几年?其实我觉得修炼这种东西,还是要靠天赋,你看我师父天天教我,可我还停留在开光期。而空桑大师姐,你看慕华师伯经常不在,她还是靠自己领悟,这么厉害。咱们天衍宗三峰比剑,师姐她已经三年夺得头筹了呢。你赶紧修炼,三个月之后,就是试剑大会,赢得人可以获得上品灵药,这个对咱们修炼也是大有裨益的,反正我是无缘了。” “这样啊,多谢妙真师姐了。”我冲着妙真一笑,心中到底是有几分失落。我来到这天衍宗,便是冲着元慕华来的,如今却一面也见不着。罢了,来日方长,慢慢等待便是了。我的修为已经全部都封印了,只能随着天衍宗的弟子一般一步一步修炼。 “对了,陵光师妹。”妙真忽地开口,倒是将我吓了一跳,我抬起眼眸瞧着她的笑容,看她有什么话要说,不料她挪了挪身子,双手握住了我的手臂,似是撒娇一般说道,“陵光师妹,这大衍峰太冷清了,那些师兄妹们像是修炼了忘情道一般,整天绷着一张脸,人家说的口干舌燥他们才嗯了一声,你不会像他们一样吧?” “嗯。”我点点头,将手抽了回来,轻笑了一声道,“你要是太聒噪的话,我会直接将你丢出去。” 第004章 这大衍峰当真是清寂,我在这呆了半个月,除了妙真,几乎没有再见到其他的弟子了。我大部分时间是留在了幽天山,我不知道其他的宗门是不是也像天衍宗这般。四大主峰,天衍峰的大殿乃是诸位会客的场所,那殿前的极大一片平地是众弟子练剑比剑之处。 天衍宗此时留下的人物,辈分最高的就是掌门紫华真人,他与两位师弟分管一个峰头。大衍峰是掌门一脉,人数也少,因而众弟子极为任性,不和其他师兄弟一起在天衍峰练剑,就连爱热闹的妙真也不肯前去。我问过她好几次,她才支支吾吾的说怕其他峰头的师兄妹嘲笑她愚钝。中衍峰的乃是执事长老紫灵真人一脉,因为掌门常年闭关,这天衍宗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料理,故而他这一支的弟子众多。而小衍峰则是紫胤真人一支,那儿是天衍宗的丹药堂所在,他门下的弟子专于炼药,在剑术上倒是有些疏忽了。 药堂的灵丹妙药不是我等寻常弟子可以讨要的,我几次在那丹房前转悠,每每都被那面色倨傲的丹房弟子呵斥。是了,虽说他们的剑术不绝妙,可是丹药在这大陆上可是一件极为珍贵的东西,一颗极品的丹药往往价值连城。我倒不是贪心他们的丹药,师父也曾教过我炼丹之术,我只想瞧瞧,与他们暗中较个高下罢了。 大衍峰有一处山洞前,有一个药圃,里头种着各种奇花异草,那洞府石门紧闭着,门关上一层厚厚的灰尘,顶上则是结满了蛛网,像是许久不曾有人居住。天衍宗诸峰灵气丰沛,因而这花草长势极好。我采了几颗太玄果,正想请妙真一起享用,外头便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妙真头上的道冠已经歪斜了,到了我的洞府中,她索性将如同黑云一般的长发放了下来,身子一歪倚在了石榻上,笑吟吟地望着我。“这是?”她指着石桌上头的太玄果,向我问道。 “这是太玄果,我正想叫你呢。”踢了踢软在了榻上的妙真,我朝着她笑道。 “你这是从哪儿采来的?”她一跃而起,面上的神情极为惊讶。没等我回答,她戳了戳盘子中的太玄果,又说道,“咱们大衍峰只有一处种有这东西,你这回可是闯大祸了!” “不就是几个果子么?”妙真的面上似是有几分畏惧,我有些不解,“那儿又没有个看宝神兽,能有什么大祸?果子长出来不就是让人吃的么?难不成它还被人给承包了不成?”我在幽天山的时候,山中的奇珍异果吃个遍也没人说我几句不是。 “这果子就连我师父都不敢动!”妙真蹙着眉喝道。“太玄果以及那药圃里的东西都是你师父种下的,从来不允许别人碰触。这下完蛋了,可如何是好啊!” 妙真那着急的样子似是热锅上的蚂蚁,听她说完我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直接取了一个果子塞入她的口中,自己也挑了一个,边嚼边应道:“既然是元慕华种下的,那就更不必担心了,先不说她还在闭关,就算她出来如何得知这果子是被我采了的?反正腐烂后落入泥土中与进入我们的腹中并没有甚么大差别。”我来到这天衍宗之后,带着的还是我在幽天山时候的生活习惯,对于他们的一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实在是难以适应。 妙真费力地将果子吞入了腹中,似是被我说服了,她的面上阴云散去后,又露出了那热情洋溢的笑容,她牵着我的衣袖,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的地址呢。” 我随着妙真出了山洞,沿着那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了半刻钟,又穿过了一个林子,才到了一处断崖。断崖对面也是一个峰头,烟云缭绕的,原本在这两处有一座铁索桥,可大约年月久了,那铁索桥断裂了,只留下了两根铁索垂向了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跳下去。”妙真笑吟吟地说道。 若我有以前的那等修为这悬崖定然奈何不了我,可现在我不过是一个才筑基的人,便连御剑飞行都没有足够的灵力支撑,而妙真这个家伙,我瞧她也不像是个能御剑的主,莫不成是开玩笑?还没等我询问,她倒是拉扯着那铁索纵身一跃。我要是还在这迟疑那定然会被妙真看轻了,跳吧,实在不行就召唤出神兽来。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拉扯着另一根锁链跃了下去。往下去才发现在那云雾缭绕中,山崖有着一处处突出的平台,上头还生长着绿幽幽的青藤。 底下是一个山谷,一条蜿蜒的小溪中漂浮着淡红色的花瓣。妙真先我下来,待我跳下最后一个平台的时候,她已经蹲在溪边用手去拒那溪中的落花。这溪水极为清澈,几只游鱼在妙真的手底下转动,一丝惧意都没有。这妙真玩兴一起,还不知道要在这溪边呆多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带我来这儿,是要瞧什么?” 妙真横了我一眼,拍了拍手起身,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下来呢,这万丈深渊不知道多少师兄弟吓破胆。至于我带你来这做什么,等你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心中不免暗笑,小妮子还在我面前玩神秘?我且随她去瞧瞧吧。沿着溪水的上游走去,最后在一片树林停住了脚步。一阵寒风吹来,枝条轻颤,漫天的落花飞扬,如同一阵红雨。我们才走入林子中,面前的景象便一变,树木仿佛长了脚似的,快速移动。我侧身望了妙真一眼,她在一块石头边蹲了下来,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乱画,我还以为她这是在破阵法呢,哪里料到她猛地抬起头来,问道:“陵光,你会破这阵法么?” 这满含希冀的眸子啊,我点点头,道:“随我来。” 几椽小木屋掩在了林子后,在屋子前有一个黑衣女子在练剑。妙真拉着我躲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的。这女子一身装束不似天衍宗的弟子,面容冷酷,眉眼间自带三分杀气。瞧她的剑势如同游龙走蛇,每一舞影捷流星,光惊闪电,锋芒毕现。剑气奔腾,似是风前乱滚梨花,又似天上骤飞雪花。这女子纯粹是舞剑,可她的修为也绝不低,妙真还拉着我躲起来,殊不知这女子早就发现我们了。不过这女子是谁呢?难道是闭关中的元慕华? 一道剑光击向了我与妙真所掩藏之处,浑身上下被那股森冷的剑气笼罩着,要逃跑已经是来不及了。轰的一声响,巨石被这一剑击地粉碎,烟尘乱滚。我挥了挥手,将那尘土驱散了,却见妙真已经热情的朝着那黑衣女人扑过去,只不过被无情地推了回来。我听得分明,妙真口中叫得是:“空桑师姐。”竟然是她么? 空桑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将长剑收起。她甚至没有多看妙真一眼,就与她擦身而过。这么冷酷,难怪妙真说这大衍峰没有一个有人情味的。在我以为她会大步离去的时候,她忽地退了回来,问道:“你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人在这偏僻的地方,消息倒是挺灵通,我瞧着她也没甚么说话的,只淡淡的点点头。她似是不爱说话,只是挺直着身子站在我面前,倒是让我有几分不知所措了。 “你背上的剑——”她忽然开口,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不是天衍宗的。” 天衍宗的弟子衣饰佩剑都一模一样,而我勉强换上了天衍宗那道袍,长剑怎么也是不肯换了。我背着的破剑可是师父飞升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在我心中自然不是那些凡铁可以比拟的。 “解下来给我瞧瞧。”空桑的语气中有几分命令的意味,我听得心中有些不舒坦。可那头妙真的眸子一瞬不移的盯着我,似是在说快解下来给师姐瞧瞧。在妙真的心中,第一崇拜的是元慕华,第二崇拜的则是空桑,她的师父清华道长可都是要往后排的。我带着几分不甘愿的解下来佩剑,这空桑劈手就将它夺过,那猴急的模样,仿佛这柄剑是举世无双的宝物似的。 “噌——”地一声响,寒光照眼,森然的剑气迎面而来。 师父将这剑当做宝贝,从不让我碰触的,他说到了时间才把它传给我。师父离去后,我背着这剑来到了天衍宗,没有遇上什么困难,这柄剑根本就没有出鞘的时候,在我的心中它不过是一柄破烂的剑罢了,谁让剑鞘长得非常寒碜。空桑这一把,倒是把我的好奇心给勾了上来,难不成真是什么神器?我凑过去瞧那剑上的铭文,是上古的文字,刻着“轩辕”二字。 “圣道之剑。”空桑低喃了一声,指尖摩挲着那剑身上的玄纹。 一阵幽火从剑身上燃起,空桑手一松。我还担心它摔到了地上,不料它在空中转了一圈后,重新回到了剑鞘中。 第005章 轩辕剑是圣道之剑,在千年之前诛杀魔神后不知所踪,没有想到它最后落到了我的手中。空桑又问了几个问题,我自然不能够将自己的来历如实交代,草草的敷衍的几句。空桑许是看出我些许不耐的态度,她的目光在剑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转身离开了这片林子,只剩下妙真在我的耳边,如同一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 时值暮晚,夕阳西下,飞鸟投林。 “咱们回去吧。”我瞥了妙真一眼,开口道,“空桑师姐真会挑地方,这儿倒是个适合隐居之地。” “这儿是慕华师伯的地方。”没有料到我随口一句话,倒是又打开了妙真的话匣子,她的面上是极兴奋的,浮上了一层红晕如同天边绚烂的晚霞,她说道,“师伯闭关了,空桑师姐就在这儿等她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师伯待空桑师姐很冷淡,明明师姐是她救出来。说起来空桑师姐是个苦命人,她与慕华师伯是同是皇族的,空桑师姐的父亲还得唤师伯一声姑姑呢” 从妙真的口中我得知了不少的事情,这人间的帝王乃是姓元,元慕华是从皇族中出来的。慕华即是她当初的封号,也是在天衍宗用的道号。她在俗家的时候是个受宠的,可不像空桑,虽然也是帝女,但因为母亲地位低下,她连个公主的封号都没有,还被人驱使干些粗活,饱受欺凌,她如今的这副冷酷模样,倒是情有可原了。 我与妙真从这崖底回到大衍峰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下来了。山林间成群结队的萤火虫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一轮圆月被一层厚重的云翳遮挡住,辽阔的天空中只有寥落的几颗星辰分列。山风吹来,草木窸窸窣窣的响动。这天衍宗说它落魄穷酸倒也不是,洞府中有几个凹槽,里头搁置着夜明珠,将山洞照得透亮,这大概也是天衍宗与众不同之处吧。 我既然将修为封印了,那定然要从头练起,容不得偷懒。盘膝坐在石床上,引导着灵气在体内运行了几个周天后,吐出了一股浊气。如今方是筑基,许多事情都做不得,别说御剑飞行,就连画个符都可能没有任何效用。有时候我也会想,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想见元慕华一面,直接前往天衍宗便是,何苦自封修为投入其门下?只是一时任性行下之事,又如何能够找得出那么多道理?如今修为已经封住,我且安于此便是。虽说修为封印住,可是那烙刻在元神深处的印记不曾磨灭,比之一般的弟子我还是有着极大的优势。 在天衍宗呆了一段时间,我倒是忘记了当初在幽天山时候如何度过漫长的夜,让我没日没夜不知疲倦的修炼,我是做不到的。因而估摸着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我便从石床上滑了下来,坐在了石凳上,望着一个碧绿的簪子出神。这是我在那客栈时候从那个陌生女人处取来的。也是对这簪子喜爱的很,不然我也不会动他人之物。我救她一命,取此簪子做报酬是合情合理的,我如此安慰着自己。可内心深处又觉得我与她会很快见面,到时候我再亲手把簪子重新插入她的发髻。 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呢?也许当初我可以等她醒来询问,省得如同此时牵肠挂肚而没个寻处,空留满心的懊悔。“诶”山洞中回响着一道叹息声,我左顾右看,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从我自己的口中发出的。睡吧,何必为这等虚无飘渺之事忧心忡忡,我对自己说道,将簪子仔细的收起,和衣卧在了石床上。 万籁俱寂,只听得我自己那轻微的呼吸声。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回到了幽天山中,师父刚好从山下的神庙里头偷了一壶酒与一些腊肉。他曾谆谆的教诲我说,修仙之人不可贪口腹之欲,忽地被我撞破,一张老脸端不住了。他挥着手,佯装生气地喝道:“去!去!去!还不好好的练功?”我被他一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衰落在地。我站稳了身形,又听他道:“痴儿,还不醒来?”醒?是在梦中耶?我猛地坐起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搁置在了石桌上的长剑忽地震动起来,如同阵阵龙吟。这山洞中忽地多起来一道陌生的气息,我屏住了呼吸,坐在了床上一动不动。来人可以隐匿身形,我不知道她的修为到底有几分。那道气息先是逼近我,之后又慢慢地退离,我便知道她无意害我的性命。心略略的放松了下来,我佯装困倦的样子,又重新躺回了榻上,背对着那石桌的方向。 我这洞府中除了一把剑便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别人惦念了,我忽地想到白天空桑的眼神,难道是她?偷偷地翻了个身,长剑果然在悄悄地挪动,我心中哂笑,一般的储物袋如何能够纳得了它。那小贼大约也是着急了,直接用手去拿轩辕剑。长剑离了石桌大约五寸的距离,那震动就更为强烈,噌地一声响,长剑就出鞘了。几道森冷的剑光闪过,那借着隐身符潜入的小贼也露出了身形。 不过这小贼换上了一身黑衣,就连脸面也被那黑布牢牢的罩住,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她大约也知道自己的身形暴露了,急忙往山洞外掠去。我也不再装睡,从榻上一跃而起,取了轩辕剑就追了出去。这隐身符被剑气一刺便破了,由此可见,这人的修为不会太高,至少不曾踏入炼气化神之境。敢在这天衍宗放肆行这苟且之事,是欺我大衍峰无人耶? 那小贼逃跑的速度倒是很快,地上有点滴的血迹,想来是被剑气刺伤了手臂。我一路跟随着血迹前行,却在一个花丛掩映的地方,失去了那人的踪迹。能知道轩辕剑在我手中的,会有几人呢?既然剑没有丢失,倒也不必追了,也许她只是一时间起了贪婪之念呢?被夜风一吹,在四周转悠了一圈,我倒是不想回到洞府中继续那睡眠了。 云翳散去,那如同银盘一般的月亮露了出来,月光似是寒浸浸的水流。花木在风中颤动,笼着一层淡淡的灵光,这天衍宗的草木大多具有灵性。分开了那丛丛花草,我向着前方走去,这儿我似是不曾到过,一时间追着那小贼,忘记了来路。 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石壁峭立,中间有一个洞,容一人通过。我纵身一跃,穿过了那个洞,直觉身子不停地往下坠,幸而有那长在悬崖上的松树枝可供踩踏。攀着山岩,小心地往下爬,一时间似到了仙灵之境般。这天衍宗的诸个峰头当真是处处都有奇境,一条瀑布如同玉龙一般从上悬下,拍在了山石上,轰隆作响,奇的是在洞外头一丝动静都不曾听得。瀑布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湖,在瀑布注入出水花飞溅,而远离那处的地方则是平静如镜面。 湖边种着的花草摇曳生姿,浅淡的香气在半空中隐隐浮动,而在那瀑布的后面隐隐有一道舞剑的身影。难道有人?我暗忖道,环顾寂静的四周,在这反正也无事可干,倒不如前去一探。足尖点水,朝着瀑布掠去,才近前就觉得一股森冷的亮起扑面而来,飞溅的水珠打在脸上有些痛意。 那舞剑的身影在我逼近的时候忽地消失了,我越发地确定这瀑布后天别有洞天。提起灵力将周身笼罩住,减少瀑布打在身上的冲击力,猛地一冲,果然钻入了一个洞府中。石门底下的泥土有些潮湿,开合间留下的痕迹还是极新的。这洞府里头比我的住处还简陋些,除了一张石床连桌子都没有。石壁上挖了一个方形的凹槽,里头随意的叠着几卷书册。这石洞极深,一眼望不到底。方才所见的那个人呢?我心中正自疑惑,一道冰寒的剑气便朝我刺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躲闪,一柄长剑便架在了我的脖颈上。 一个着白衫的女人,正冷冷地凝视着我。 “是你?”瞧清楚她的面容,我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思,脱口而出。 第006章 似水中月,似雾里花,朦朦胧胧,仿佛下一瞬间整个人便会淡入那轻烟中。如旷野烟树,如空谷幽兰,淡远寂寞。她的模样与上次相比,愈加出尘。或许只是那发生在她身上的疼痛,让她看着像是世间人,是否这幅模样才是正统的修仙人呢? 那日清华道长一路追随我,明显是见着我跃入这女子的屋中,难道是因为她也是天衍宗的弟子,清华才作罢的?不久前我才对着碧玉簪想象她的模样,此时忽地得见,我的心中是极为惊喜与亲切的,然而她一脸淡漠,手中那散着寒气的长剑还架在我的脖颈上,一不小心便能够将我脆弱的脖颈割断了。 许是被我带着善意的眼神感染了,她收起长剑,扫了我一眼,问道:“你是哪一峰的弟子,怎么跑到了这地方来?” 美人儿的问话我向来不会拒答,我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应道:“我是大衍峰一脉,元慕华新收的弟子。” “是她?”白衣女子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似是自言自语道,“几时收的新弟子?想来又是那长老自作主张了。” “你认识元慕华?”我好奇地问道,收到的却是她冷冷的一瞥。是我造次了,名义上元慕华是我的师父,直呼她的名讳实在是一件不敬的事情,只是在我心中师父只有幽天山上那位飞升而去的天幽子。初时,妙真还会纠正我的称呼,后来也不大管了。若因为如此引得美人儿不悦,那我便不提元慕华就是。 “你是谁?也是天衍宗的弟子么?”我问道。 “元络。”她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转身就往山洞内走去。元?有个元慕华,还有个元空桑?这天衍宗到底有几个皇族子弟呢?我赶忙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在她目光凝视下,倒是忽地有几分不好意思,手滑了滑,最后扯住她衣袖的一角,另一只手则是从怀中掏出了那碧玉簪插入了她的发髻中。 果然,她的神情微微变动,转身凝视着我问道:“这簪子你从哪儿来的?” 原本还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如今再遇到,岂能够放过结识她的机会?不知道为何,面对着她,我总有一种亲切的感觉,我亦相信她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的恶人。原本捏着她衣袖的手被她微凉的手覆盖住,我低头瞧了一眼,轻笑道:“这在幽天镇的客栈中取得的。” 她突破境界时候意识陷入朦胧中,但也不会一丝感觉都没有,体内有一丝异于她本身的灵力,她自然会知道有人助她,可到底是哪一个,她是不清楚的。如今便由我来帮她解了这个困惑吧。没等她继续问话,我又问道:“你身上的魔息是从何而来?我费了许多的劲力才帮你彻底拔除了。” 元络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淡淡的乜了我一眼,道:“你如今的修为不过是筑基期,在这修仙大陆随便几个修真人便能够要你的命。难道是因为替我拔出体内的魔息才使你的修为倒退到如今的境地?” 将真相告知元络倒不是为了使她愧疚,我将右手掌摊到了元络的眼前,一道金光浮现,在掌心画了一个玄字。我缓缓的说道:“这个‘玄’字印记是一个封印,我的修为到了如今地步与你无关,只是我自己将它封印罢了。”那时候脑子中何来人心险恶之念?我只管将自己的来历一并交待给了元络,“天衍宗不受那等已有修为的弟子,我想要接近元慕华,也借着在天衍宗的日子瞧瞧这修仙界的热闹,便自封了修为。只可惜,来了半个多月,元慕华只闭关不出,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有缘便能够遇到。”元络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松开了我的手,似乎没有什么说话的。瞧她那副冷寂的模样便不像是多话之人,山洞里静悄悄的,我们两个只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元络的眼中,我无从猜测她的心思。 忽然大地一阵震颤,脚下一个趔趄,幸好一把抓住元络的手,才不至于摔倒在地。我朝着她歉疚一笑,她只是抽回了手笼回到了衣袖中。之后一言不发朝着山洞深处掠去,我在原地呆了半晌,便也追了出去。这幽深的山洞大约半刻钟才走到了尽头。那一处也是空的,月光如同流水一般淌在了地上,元络沐浴在了月光下,不知是她陪衬了月光,还是月光陪衬了她。我一时间呆愣住,直到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嘶鸣声才抬起头来。 在山洞的尽头那儿种着一颗巨大的树,树冠将这平地都覆盖中,月亮只是从它的枝条缝隙下探出个头来。棕色的粗壮的树干,大约需要四五人方能够抱住。这树上结着一颗颗成熟的果子,随着那劲风吹来,果子还落在了地上,很快便消失在了泥土中。这树不算什么奇怪的,在树上盘着一条巨大的九头蛇,若不是那九个脑袋时不时探出,吐着舌,滴着那阴冷的蛇涎,几乎就与大树融为一体。 “这是什么怪物?”“别过来!”元络几乎跟我同时发声的。我止住了脚步,看着她亮出了手中的长剑,虎视眈眈地望着那九头蛇。那九头蛇似乎有感应,滴在地上的蛇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滋滋滋的声响,那地面上的落叶不断地冒着一层白色的泡沫。它的九个头上的眼睛泛着幽绿色的光芒,大小如同夜明珠。缠着树干的巨大躯体挪动,最后慢慢地消失在了我们眼前,元络这才松了一口气,折身往洞内走去。我不禁开始深思,这元络留在这个山洞,难道就是为了看守这九头蛇不成? “这九头蛇是哪儿来的?看似守卫着那棵树?”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赶上了元络的脚步追问道。 “这棵树是怀木。”元络停住了脚步,淡声道,“那九头蛇就是看守怀木的大妖。” “怀木?这儿的倒是比其他地方的茂盛许多。”我曾听说怀木之名,它只是这修仙世界中一种极为普通的树木罢了,它的果实也没有任何增进修为的妙用,怎么可能会有大妖甘心守在此处?元络大约是看出我心中的疑惑了,她又继续说道,“这儿的怀木与一般的不同,又称作黑怀木,乃是仙界黑帝陨殁之处,这九头蛇与其说是守着怀木,倒不如说是守着怀木底下黑帝的尸骸。” 竟然是黑帝?如今需要经历九天雷劫方能够进入仙界,可是在千年之前,这修仙界原本与仙界是相通的,修仙人只需要沿着凌天梯便可入天界一观,而仙界的五位帝君亦是在修仙界里传道以及遍收弟子。五帝分管五方,后因为魔族的入侵,仙界怕魔气侵入,故关闭了凌天梯这条道路,五位帝君也随之永归天界。按理说,五位帝君该在仙灵福地,那黑帝为何会陨落在这天衍宗?元络又是如何知道黑帝陨落在此处? “你身上的魔息难道是在这儿沾染上的?”我心念一动,问道。而元络的不置可否更是让我确信了此事。那她留在这山洞里,并不是看守那九头蛇,反而是为了黑帝的尸骸?这样一想,元络整个人的气质便显得极为不符了,我倒宁愿她不是这等人。 黑帝乃是五位至尊之一,其实力已是仙帝级别,即使陨落后,那藏在了尸骸中的奥秘必不会少。在这修仙界,修仙者最高者乃是渡劫期,而入了仙界之后,还需继续修炼,由仙人修至仙帝方是一个大圆满。 “怀木底下有黑帝的尸骸,还有葬天棺。”元络幽幽地望了我一眼,忽地开口说道。 第007章 葬天棺乃是三大凶煞灵宝之一,原本在魔神的手中,后黑帝玄喾战胜魔神便将这葬天棺据为己有。黑帝以大神通将这凶煞的葬天棺炼成阴阳二面,代表着生与死。被关在葬天棺阴面的就算是仙帝,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也能够被炼化。而阳面,则是能够保持躯壳千万年不变,以期还魂之日。 我对这些东西具有极大的好奇心,因而元络没有驱赶我,我便留在了这山洞里头。元络在小榻上盘膝练功,而我便心安理得的占据了那石床安眠。枕着石枕,可以清晰地听见那外头的瀑布轰鸣声,偶尔从山洞里头还传来那妖蛇的嘶声。我闭着眼,仿佛有一条阴冷的蛇在我脸上蠕动冷嘶,吓得我立马就从半梦中惊醒了。我看元络,她依然盘膝而坐,周身盈满了充沛的灵气,外界的一切对她没有丝毫的干扰。 她元络能够做到,我为何不行呢?重新闭上了眼,将那分散在了四周的意识给收了回来,只一心陷入梦境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幽天山中,那时候师父伸着腿坐在了门槛上,老黄狗吐着舌头一副谄媚的样子,见到我来的时候,那黄狗立马变了模样,那凶恶狂吠的样子像是下一瞬间就会扑上来狠狠地在我身上留下齿印。我原在林间练功的时候,见到师父的屋子里头被一股神秘的光芒笼罩着,嬉笑着闯了进去,却是那挂在墙上的一柄剑鞘破烂的长剑。我想去触摸那剑鞘,师父啪的一下打下了我的手,拉着一张脸把我赶了出去。那柄剑是他的心肝宝贝,比他唯一的徒弟还重要。师父瞧着像一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岁我是不知道的,以他的能力变化一个年轻俊俏的小生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可他偏说自己这糟心的模样,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该有的样子。那时候我以为他便是天下第一不要脸的人,生怕我学了他的本事,将此项也融入骨血中了。 “起了!起了!”一声声呼唤,师父每日清晨定来会唤我练功的。我睁开眼,从床上弹跳起来,对上的却是一双泛着疑惑的双眸。元络站在了我的床头,她的手正从我身上收回去。那几声呼唤只不过是我的梦境罢了,元络仅是轻推了我一把。她似是没有见过我这般慵懒的修仙人士,日上三竿还沉浸在了梦乡里。我喃了喃唇,想要替自己辩驳一遭,可与她一比,我就像是一个懒的无可救药之人。我心中各种情绪交杂,还在忐忑中,她已经从床头走离了,向着山洞内侧去,只留下一句:“跟我来。” 是为了去看看那九头蛇?还是因为她已经想到除掉这大妖的方法了?不管怎么说,这等事情她都没有想着瞒我,大约是将我当做朋友了?我紧随着她的步子走到了山洞最深处,果然天光大亮了,那九头蛇一共十多个眼珠子始终盯着这幽深山洞,扭动的身躯,不知在忌惮甚么,始终不肯向前游动。 元络在距离九头蛇十来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转身面对着我,忽地将手腕上两个古朴的镯子褪了下来交到了我的手中。她说道:“这白日里,乃是九头蛇妖气最虚弱的时候,原本我一个人还不知怎么对付,你来了这正好。九头蛇的头落在了地上会再生,你需要用这女娲环将它掉落的头颅砸碎了,不要让它落在地上。” “女娲环?”我疑问道,低头瞧着这一对环子,上头镂刻着日月星辰山川,似是将天地都包括在了这手环上头,果然是女娲环。这亦是用补天石炼成的,可是比之那娲天石里头蕴藏的力量极为精纯,这女娲环可以做储物之用,能够纳下天地间任何异物,而其本身又是坚硬无比,可做法器使用。这元络能够轻易地将它交到我的手中,而不起任何疑惑之心,她的身上还有多少宝物呢,瞧她手中的长剑,亦不是凡品。还没有等我想个明白,元络已经提着剑跃入了那怀木下。 一见生人闯入领地,那九头蛇的立马就变得凶煞起来,原本卷着树干的尾巴也撤了下来,猛地扫向了元络,它的九个脑袋晃动着,张开了血盆大口,喷出来幽绿色的腥臭的毒液。元络她动作灵巧的避开了那溅射的毒液,只是衣裳上还是免不了沾染些许。那被毒液沾染的地方立马滋滋滋的冒出白烟来。元络定然是服用了什么药物,不然隔这么近,怎么能够不被这毒液伤到? 鲜红的血液飞溅,一颗蛇首还瞪着两只巨大的眼睛,吐着那鲜红的舌飞到了半空中,我依照元络的吩咐将那女娲环掷了出去,砰地一声响,那颗脑袋在半空中炸开,洒下了一阵红雨。元络出剑的速度很快,一个个蛇首被削落,碰到了女娲环时候,散做血雾。这九头蛇少了好几个脑袋,动作也显得缓滞了。嘶嘶嘶的吐着信子,它将自己的一个蛇首送到了元络的剑下,等着她一跃而起斩落的时候,那游动的身躯将元络卷在了其中。仿佛能够听到骨骼响动,那妖蛇虽然暂时困住了元络,可不敢将自己最后一个头颅凑到元络跟前,只是用劲的将身躯蜷起,想要将她搅碎。九头蛇已经是大妖,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期,若我的修为还在,杀了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此时我不过是筑基期的弟子,没等我靠近,便会因为那毒气侵体而亡。瞧着元络被困的样子,我有些心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内心的急躁,轩辕剑在剑鞘里头嗡嗡嗡的作响,我试着使用御剑术,噌地一声轩辕剑就飞了出去,只是摇摇晃晃的落地,最后插在了九头蛇的面前。那最后的一个蛇首被鲜血沾红,吐着信子似是在嘲笑我的无能。我有些后悔,更多的则是羞窘,任我怎么念决那插在地上的轩辕剑一动不动。眼见着元络要被妖力覆盖,那妖蛇忽地动了动,朝着轩辕剑探去,忽地万丈剑光亮起,那大蛇身体一僵,而元络趁着这时候挣开了束缚,一剑斩下了妖蛇最后一个头颅,而我手中的女娲环则是趁机扔了出去。砰地一声,妖蛇的身躯落到了地上,扬起了一片尘灰。元络虽说成功的斩了妖蛇,可她本身颇为狼狈。她将那插在地上的长剑拔起来,递到了我的手中,问了一句:“轩辕剑?” “是。”我点点头,拉过她的手环,将女娲环重新套上那皓白的手腕。她只微微地挑了挑眉,一转身,便去那大蛇的躯体处,用长剑将蛇身剥开,取出了其中一枚绿色的大如鸡卵的妖丹,很随意的便丢到了我的手中。 “这——”我还没说完,她便打断了我的话,说道,“黑帝玄喾的尸骸就在怀木之下,你离远点,我要斩落这怀木。”我听她的话往山洞里头走去,直到只能看见洞口那微弱的白光时候我才停下了脚步,只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后,一切归于寂静。我等了半刻钟也不见元络回来,一时间心头有些发慌,赶忙朝着那处掠去,只见那怀木倒在了地上,根系上沾染满了黄中带黑的泥土,而元络丝毫不顾那脏污的泥土,正跳到一个约莫半身深的坑中,用长剑撅着泥土。 “底下什么都没有。”元络的眉头紧锁着,她望了我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才挖了一点呢,谁知道底下会有什么。”我应道,只是那个洞中我确实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那葬天棺既然属于灵宝,自然会有强劲的灵气冲天而起。“不如将这怀木一段段劈开来?”我望着那倒在了地上巨大树木,心中忽地起了念头。还没等元络应声,我已经握着剑将怀木一截截劈开。 “砰——”地一声,长剑像是砍在了玄铁上,震得我虎口发麻,倒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形。元络已经从那坑中跃出来,一捏决施了一个结界,防止那冲天而起的灵光泄露出去,引来一群夺宝之人。她在怀木边转悠了一圈,长剑沿着那树干上的纹理,一丝丝将树干削去。这怀木被剥尽之后,终于露出来一具通体皆黑的玄棺。 “葬天棺!”元络的眸中掠过了一抹异色,长剑划过那紧闭的棺盖,带起了一串火花。这葬天棺里头肯定还藏着黑帝的尸骸,以及黑帝所悟的三千大道!我的目光在葬天棺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在了元络的面上。我听师父说过不少修仙人士为了争夺异宝而大打出手,这元络在寻到了葬天棺之后又会如何呢?她眸中的狂热之色,忽然让我无法确定了。 第008章 元络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她提着剑绕着这葬天棺转了一圈,忽地出招,那厚重的棺盖卡擦几声后被长剑挑起,那一丝缝隙逐渐地扩大,只是一阵浓重的魔气也从中逃逸出来,元络左手捏了一个决,似是想要将那魔气困住,哪里知道那魔气随着她灵力的加重而变强。笼罩着魔气的白光被击散,那道魔气没有逃逸反而在空中转悠一圈后尽数地没入了我的躯体。 “”难道跟元络在一起时候,我必定成为魔气的宿主么?魔气没入了我的血脉中,仿佛体验不到它的存在,我的灵力更是没有忽然间变得极强。元络她朝着我走来,握住了我的手腕将灵气注入了我的体内,看来她这人还是有良心的。“这葬天棺中为何会有这么浓重的魔气?黑帝乃是五方仙帝之一,就算是尸骸那留下的不也是纯净的灵气么?”我疑问道。 “不知。”元络摇摇头,又继续说道,“这魔气入了你的体内,像是泥牛入海,一丝踪迹都寻不得了。” “哦。”我点点头,“这是怪不得你,也许我体内的灵气能够转化那魔气呢。”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元络就走向了那葬天棺,显然是没将我的事情放置在心中。她的漠然使我有稍稍地不满,可最后还是将一些话语吞入了腹中,走到了她的身侧看着凶煞灵宝葬天棺。 元络打开的是阳面,里头躺着一个身着黑色玄纹袍的年轻男子,红润的面容宛如生者。他的额上附着一块散发着光泽的灵石。五方仙帝的画像曾在修仙大陆流传,这棺中的俊俏男子比画像上的更逼真。黑帝玄喾,不论处于何等至尊之位,都准定要陨落。他将自己葬入葬天棺的阳面是以期复生之日耶?我才将目光从玄喾的身上收回,这厢元络已经用长剑挑去了那黑帝额上的灵石,七十二道剑光后,那黑帝的肉躯就化作了烟尘消散在了空中。 “你这是做什么?”我实在不能够元络这等行为,她难道是要杜绝黑帝复生的可能从而将这葬天棺彻底的占为己有?元络扫了我的一眼,似乎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她不屑一笑道:“这葬天棺中都是魔气,黑帝的躯体自然也被魔气包裹,就算是复生了,他也不再是黑帝而是魔,你不懂么?” “嗯,我不懂。”我坦诚地应道。 元络瞪了我一眼,一拂袖就转身回到了山洞中。她难道就是为了毁去黑帝的躯体?这葬天棺她不管了?还没等我想个明白,元络又折了回来,指着我,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道:“你把这葬天棺收起来,尽快离开这山洞中,回大衍峰去。”这意思是要将葬天棺送予我?元络说完此话之后,又将右腕上头的女娲环退下了一个交至我的手中,将那口诀授予我后,又道,“你回到大衍峰之后,不要与任何人言在此处遇见我。”她来到这偏僻的山洞中难道是为了躲避什么人?可若是那人见了我手中的女娲环如何能够信我的谎话呢?这番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口,元络已经将灵力聚到了一张传送符上,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便从那黝黑的山洞中离开,回到了大衍峰前的那座吊桥上。 这元络到底是什么人?我如今无法一探她的修为,更无法读取她的心思。也许妙真会知道?毕竟她比我早来天衍宗许多年。怀着这等心思,我加快了脚步朝着妙真的洞府赶去。忽地从身后传来一阵叫唤,是妙真的声音。我转身一瞧,她正站在吊桥的另一头冲着我招手,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陵光,快过来!”她冲着我叫道,没等我挪动步子,她已经小跑着过来了。她还是如同以往一般热情地挽住了我的手臂,她的话语中似是带着几分嗔怪,她问道,“这两天,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呢。” 捋开了妙真的手,我低头瞧着她的手腕,淡淡一笑道:“失足掉下了悬崖,此时方爬上来。”妙真显然是不相信我这一番胡话的,不过她也没有追问,她举起了手想挽住我,可不知为何犹豫了,最后扯了扯我的袖子,说道,“你跟我来,我们去天衍峰。”妙真以前是厌恶前往天衍峰的,为何今日生出了这等热情呢? “那儿不过是一群弟子练剑,没什么好看的。”我摇摇头,轻声道。 “诶呀!”妙真一跺脚,她道,“你跟我来就是!这么做废话做什么?” 无奈之下,我只得随着妙真朝着天衍峰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在妙真那不停歇的聒噪中,我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天衍宗的试剑大会即将召开,只是今年与往年有所不同,不止是天衍宗三峰的弟子比试,还有那羡门府与凌剑山的杰出弟子前来。今日啊,正巧是那羡门府的得意弟子公孙青阳前来的日子。那公孙青阳不仅是本事了得,更是生得风流俊俏,乃是翩翩佳公子,难怪妙真会倾心了。 “陵光啊,我跟你说,公孙青阳他的出身侯门,其实那羡门府基本是王侯公子修仙的宗门,不比我们天衍宗,不论出身。原本慕华师伯也该去羡门府的,可不知为何她来到了我们这儿来。见到了公孙师兄的时候,他也许会性子倨傲,你别见怪了,多担待些。”恐怕只有施了禁言决才能够堵住妙真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我拧着眉,抬头看那天衍峰的大殿,那外头已经围了许多年轻的探头探脑的弟子。妙真扯着我一边吆喝着一边挤入了人群之中,一双眼眸中盛满了激动。 推推搡搡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哪里还能够看得出这是一个修仙宗门。我趁着妙真沉浸在了自己世界中,睁开了她的手,从那厚重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我为何要来赶这趟热闹呢?羡门府也好,凌剑山也罢,那一切都是与我无关的。我不过是一个筑基修为的弟子,成不了他们的对手。 “陵光师妹。”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耳畔忽地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我一抬头,只见那空桑正站在我前方一丈远的地方,抱着剑盯着我的手。她怎么来了?她根本不像是会关注这些俗事之人。这种念头在脑中一掠而过,我嘲笑自己,怎么能够凭借着一面便定了人家的性子?空桑,她也不是我该了解之人呐。“空桑师姐。”我朝着她点点头,冷淡疏离的唤了一声。 空桑喃了喃唇,似乎准备说什么,一阵尖叫声传了出来,我可以瞧见她脸上那明显的不悦与厌恶。顺着她的目光我转身,只见一个穿着锦衣的男子手中持着一柄描金扇子缓步走了出来,他越过了那一种天衍宗弟子,在空桑面前站定,他一开口,眼角眉梢满是轻蔑:“空桑殿下,别来无恙啊。”这一声殿下,我听来也是嘲讽满满。空桑师姐没有与他起口角,只是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这侯门子弟也真是奇怪,脱离了俗世入了修仙界,也不曾忘记自己那昭示着权柄的显赫身份。那么元慕华,身为备受宠爱的帝族,她又该是什么模样呢?也会像这公孙青阳一般倨傲而轻佻么? “这公孙师兄的姨母是帝后,而空桑师姐的娘亲仅是一个宫女,故而被他人瞧不起。”妙真已经潜到了我的身侧,小声地说道,“除开了这点,公孙师兄就是个完美无缺的人了。还好空桑师姐不喜欢与人争吵,不然他们闹起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他们若是闹起来,哪里容得你说话?我心中暗哂,摇了摇头道:“看完了,我要回大衍峰去了,这儿呆着没意思。妙真啊,你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不如将时间放在修炼上,等到试剑大会让人刮目相看岂不美哉?” 妙真扁了扁嘴,应道:“我又没有什么神器仙器的,能够打得过谁呢?” “不如我将轩辕剑借给你?”我半是开玩笑的说道,而妙真忽然变了神情,咬牙切齿地望着我,怒声道,“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我要你的轩辕剑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有灵宝,你也不用拿它来侮辱我!”说着,不等我开口她就转身跑远了。 我不过随口一提,这又算什么侮辱?妙真她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实在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心中有些闷闷的,她爱无理取闹,难道我还要凑上去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么?还不如等她将这莫名其妙的气消了,我在同她说话吧。心中想定了,我一抬头,正巧对上公孙青阳的眼。 那双晦暗的眼眸中夹杂着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难道我与他曾是相识么? 第009章 我自然不曾遇到过羡门府的弟子,也没有到达过那深宫内院,世俗的王侯将相我师父不认得,我自然也不认得。那公孙青阳说是紧凝着我,倒不如说是看着我腕上的女娲环。我与妙真的对话他应该都听见了,不过像他们那等人要弄一件神兵利器是很简单的事情吧,不必觊觎着我师父留给我的破剑。 “你手上的女娲环是从哪儿来的?”公孙青阳走近我,一对剑眉紧皱起,那咄咄逼人的拷问态度,可真是让人心中不快。不说元络交待了我,便是她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会同这公孙青阳多说几句话。在众弟子的眼中他是受欢迎的,可是在我看来,他便是连幽天山上的一只鼠妖都不如。我转身就想离开,冷不丁又听见他问道,“元络呢?元络在哪儿?” 是了,他公孙青阳认识女娲环,自然也认识元络,不知他们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不过这一切与我无关。我的脚步只是微微一停顿,便继续向前走去。谁料到这公孙青阳是一个极为无礼的人,他用劲捏住了我的手腕,那大力像是要将我的手腕骨捏碎了。他冷声道:“我问你话呢,元络呢?” “呵。”我冲着他一声冷笑,边上一堆围观的天衍宗弟子,或是指指点点,或是窃窃私语,没有一个愿意向前替我说上几句话。我瞪着公孙青阳,反问道,“元络是谁?我怎么会认识?您又是何方高人?要找人不会自己去?” “你——”公孙青阳倒是松开了我的手腕,只是那一扬手似乎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他的动作滞住,倒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他的手被空桑用力捏住。空桑用力地将公孙青阳一推,直将他甩地倒退了好几步,才擦了擦手站在了我的身侧。方才与公孙青阳对峙,倒没有注意她是何时去而复返的。 “空桑!”公孙青阳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恼色,他伸手摸了摸背后的长剑,那架势似是要跟空桑大打一场似的。 “公孙青阳,你别太过分了。”空桑厉声喝道,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公孙青阳仰头一笑,面上写满了嘲讽,“瞧啊,空桑殿下竟然能够与我提起身份?不过是一个贱人生下的孽种罢了!若不是被——”他的话还没说完,空桑手中泛着冷光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打起了,实在是不好看,空桑大约有这层顾虑,因而在削落了公孙青阳的一缕发丝之后就收剑归鞘。她说道,“陵光是我的师妹,她手中的女娲环自然是我师父传给她的。你可得记住,就连那位也得尊敬的唤师父一声姑姑,她的名讳其实你能够乱喊的?” 这辈分实在是乱得很等等,元络就是元慕华?许是看出了我眸中的疑惑,空桑点点头道:“你入门晚,师父闭关了很多事情未同你言明。慕华只是师父的道号,而元络方是她的名讳,不过极少人叫唤是了。”这话不啻为一个响雷在我头顶炸开,两个人都是姓元,可我不曾将她们联系到了一块儿。也真是我自己愚笨,在元络面前将一切事情都交代了,就连我来此是为了一见元慕华也同她诉说了,她当时的心思如何呢?可是在暗暗嗤笑我?羞窘的连耳根子都发烫了,若是此时元络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又该用何种面貌对着她呢?还没等我从尴尬羞窘中反应过来,空桑忽地将我往边上一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低头瞧着扶着我的那双素白的手,我只低低地说了句谢谢,便转头望向空桑。 空桑似是有息事宁人的心,只是那公孙青阳吃了这么一个亏,如何能够罢休?加之他原本就憎恶空桑,恨不得欺侮她一顿。两个人顿时缠斗在了一起,激射的剑气逼得修为弱的弟子纷纷往一边退去。这试剑大会还未曾开始呢,他们两个倒先斗起来了。 空桑与这公孙青阳都是融合期,只不过空桑手中的长剑比不得公孙青阳,还没几招,便被震得寸寸断裂了。那公孙青阳见了这等状况心中好不得意,那游动的长剑上满含灵力,直取空桑的心口,狠辣的招式想要取她的命。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眸光一瞬不移的盯着空桑,只见她身子一扭,整个人已经跃到了公孙青阳的身后,手中一道符文便打了出去。炽热的火焰浮在了半空中,我站在一侧都能够感受到那辣的气息。公孙青阳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泛上了一层冰蓝色的光芒,迎着那团火焰怒斩,谁知道那火反而燃烧的更旺了。空桑画的这道符文,显然是在她此时的修为之上。公孙青阳似乎也预料到了,扭身便要逃离。忽地一阵蓝光泛过,那团火焰被浇灭,只在公孙青阳的衣袍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破洞。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声暴喝响起,一群弟子分开了一条路,走出来的是那满脸怒色的紫灵真人,那团火焰就是被他熄灭的。 这半日里头发生了一堆事情,我才知道自己自封修为这事情是如何的荒唐,在这大陆上,只有实力才能够说明一切,你弱就注定了被欺侮。 空桑低头敛眉站在了一侧,紫灵真人都不曾看她一眼,也没有顾得上安慰那怒气张扬的公孙青阳一眼,他是朝着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我还以为他要教训我一顿,不料他只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对着我身后的人说道:“慕华师侄,你怎么不阻拦他们!” 元络也在此处?她又是几时过来的?她将我从山洞中送走,不就是有闭关的意思么?我心中一惊,匆忙地转身瞧,原来方才就是她伸手扶住了我。师父两个字梗在喉中,我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的,可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呼她的名讳,我亦是做不到。我自是在这儿做挣扎,元络她朝着紫灵真人点点头,淡声说道:“试剑大会即将到了,空桑与青阳二人今日先比试上一场呢,无妨。” “这——”紫灵真人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捋了捋胡须摇头离开了,只留下一句,“点到为止,切勿伤人性命。” “是。”空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瞧了眼公孙青阳,他一双眼睛只管黏在了元络的身上,那直白的爱慕之意溢于言表,紫灵真人的话语他大约不曾听见吧。这修仙之人可真是有意思,最先时候的人是绝情绝欲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何,衍生出来纵情之道,人们只管自我放纵,荒唐起来比那世俗之人还可怕。更有甚者,走那双修中的极乐道,原本摄取女子的元阴。 “你跟我来。”元络开口了,我左右瞧了瞧,才恍悟她这句话是与我说的。至于那站在一旁满脸殷切期盼的空桑,她更是连眼角光都不曾给予。她们同是皇室中人,这又是为何?元络不似公孙青阳,如果她厌恶空桑,又何必从皇宫中将她带出来呢? “陵光!”元络微微拔高了声音。 我在怔愣中,她已经先走了几步,见我没有跟上,面上有几分不悦。我朝着她笑了笑,赶忙加快了步子跟上去。我可不认为她是为了尽师父的责任,传授我一些功法。她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将我真正的当做她的徒儿。熟悉的路,跟着妙真一起走的时候,只觉得漫长,而随着元络的步子,一下子便到了她的洞府前。她的目光在那药圃里头逡巡了片刻,在瞧到太玄果的时候忽地眉头紧蹙,我瞧着她的神情好一阵心虚,正在想要不要坦诚相告的时候,她开口问道:“你的修为几时能够回来?” “百年。”我应道。说起来我还真是痴傻,这封印没有任何的解法,只有到了期限方能够解开。原本还想着体验这修仙大陆的风土人情呢,可到底能不能安稳的度过这一百年,都是个大问题,我当真是后悔了。 “嗯。”元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难道她将我唤到此处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这又是何必。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了片刻,她那双沉静而深邃的眼神忽地使我心中发慌。赶忙地转了个身,我随意地说了一句话想要打破这寂静:“你不闭关了么?” “紫灵长老传话给我,说有大事商议。”元络淡淡的应道,“这次试剑大会,羡门府和凌剑山弟子都来了,不过可不是单纯的为了比剑。” “那是为了什么?”我问道。 元络展颜一笑,凑到了我面前,幽幽地说了句:“除魔。” 第010章 我的体内有魔气,这点元络再清楚不过,她这副渗人的神情,难道她想借机除掉我?不带她这样忘恩负义的!我心中一颤,面上还是得露出一副好奇地神情问道:“除魔?难道这大陆出现了魔修者?” 魔修,是一个比妖修更让修仙弟子唾弃的道路,几乎所有修仙者都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甚至以此为证道之路。妖依然随处可见,可是魔,在这大陆上很少出现了。不过魔气倒是还残存不少,比如那黑帝的葬天棺中的强大的魔气。 我仔细地盯着元络的神情,不肯放过她面上丝毫的神态变动。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了,元络的眸中露出了几分恼意来,她瞪了我一眼道:“你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低下头,应道。对着元络,是不能够说出那句瞧你好看的话来的,如此太像那镇子里头的轻薄儿了。心中还惦记着事情呢,这么一打岔我险些忘记了,元络她还没有回答我。“出现魔修者了么?”我又问了一次。 元络低敛着眉头,开口道:“紫灵真人将我叫出来,就是为了此事。白玉京现出了魔气,我免不了要离开天衍宗去一探究竟。这次的魔修者,与往年那零丁的几个不同,而是成群的,似是有组织一般。不止是我天衍宗重视此事,就连凌剑山和羡门府也被一块儿惊动。这次的试剑大会不是与往年不同么?那是为了挑选优异的弟子,与我们一同前往白玉京。” 元络很少说这么多的话,可能也是我与她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我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将这话语给消化尽。白玉京,这地方没有修仙门派的坐落,可它却是一处灵力充沛的修仙圣境,许多散修者留在那儿,因而白玉京的市场极为热闹,是一处灵丹妙药与神兵利器的集散地。那等地方出现了成群结队的魔修者,这又是为何?不过这试剑大会赢了的人才能够前往,纵然是好奇也是与我无关的。我这么一想,又听到元络的声音响起来了。 “你准备准备,过段日子跟我一起去白玉京。”她说道。 我看元络的神情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被那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我头皮一麻,应道:“这不是开玩笑么?试剑大会的优胜者怎么可能是我?我不过是一个才筑基的弟子,要赢也是空桑赢,你该带着她下山去。对了哦,还有那位公孙青阳,是羡门府的杰出弟子,想来也会一块儿去的吧。”这两人呆在一起,还不知道会起什么样的冲突呢,我满怀恶意地揣测着,望着元络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元络的眉头狠狠一皱,她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说道:“空桑她不会离开天衍宗的,白玉京太危险。” 感情是因为要保护着空桑,不让她身临险境,才拉着我做垫背?元络这厮心思也太坏了吧?虽然空桑是你自家人,但我也算是你半个弟子啊!我的心中满是愤愤之情,元络捋了捋袖子,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又缓慢地开口了:“虽说那白玉京极为危险,但你不必担忧,我会保护你的。将你留在天衍宗我实在是不大放心,你要知道,你的身上有魔气,不知道几时会暴露出来,到时候长老们把你当做魔修者处置了,我也救不了你。” 说得很有道理,我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话来反驳。“只不过,我连参加试剑大会的资格都没有吧?若是你将我带去白玉京,紫灵真人会同意么?”我寻了一个借口,有些不情愿地瞧着元络,比起去那白玉京,我更愿意待在天衍宗里头。我可不觉得那附在我身上的魔气,会忽然间显露出来。 “你是我门下的弟子,我将你带到哪处还需要别人过问么?”元络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话。 “那空桑师姐呢?”我问道。 果然元络的神情微微一变,我总觉得她与空桑之间不似普通的师徒关系。妙真所说的一番话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在脑海中呢。站立了一段时间,觉得脚有些酸了,我在元络跟前原本就没有弟子样,此时也不必顾忌着什么,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这空荡荡的石桌上,只有一个空碟子,上头附着一层灰。我又抬起头看洞顶,上头结着一张张蛛网。那这石凳我的神情立马就变得微妙起来,偷偷地觑了眼元络,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只随意一坐,便进入了入定的状态?亦或是无声的逐客令耶?我赶忙地从石凳上起来,用手拍了拍衣裳。抬起头来,忽地对上元络那双带着几丝疑惑的眼睛,真是好不尴尬。我掩着唇轻咳一声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去吧。” “有客人来了。”元络摇了摇头,淡声说道。 这意思是让我去招待客人?还是示意我可以先行离去?我正暗中揣摩元络的意思,那位客已经近前了,连我都听到了脚步声。元络洞府的石门是大开着的,我瞥了一眼,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低头垂目立在门口的,不就是我那挂名师姐空桑么?这真是巧的很,才与元络提起她,她便来到此处了。 “进来吧。”元络清淡的声音传了出去,空桑在外头微微一迟疑,便摆着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走了进来。我缩着脖子往边上站一站,元络既然没有赶我走,那我就在这儿听一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罢。 “师父。”空桑垂首站在了元络的身侧,似是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会不会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空桑叫元络为姑婆呢?这么一想,我便忍不住笑了,惹得两人齐齐的瞪视着我。“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赶忙地摆摆手,笑道。 元络当真不介意我的存在,她微仰着头,夜明珠的光辉投射到了她如同凝雪般皓白光滑的肌肤上,这副皮囊,当真是让人羡慕呢。目光顺着她的脖颈滑到了那素白色的衣领上,脑子中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忽然间听到有人提起陵光二字,我才回过神来。看元络的模样,已经同空桑说过好一番话了。空桑始终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那紧握着的双拳微微泄露了些许内心情绪。 “对了,此次试剑大会正是一个试探你修为的机会,除了与三峰弟子一较高下,你亦可与羡门府、凌剑山的弟子比试,从中看出自己的不足之处,你且尽全力,赢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输了也不必气馁。”元络这谆谆教诲的样子倒真算得上是一个良师,若是她的神情不像这等寡淡便好了。我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又听得她说道,“白玉京一行,清华师弟想来也与你说过了吧?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只带着陵光前去,你安心留在天衍宗修炼。” “为什么?”空桑忽地发声了,她仰起头,不复那等冷酷,反而露出了几分戚然的样子,问道,“师父是怕我拖后腿么?可是陵光师妹她的修为比我更低,为什么她能去而我不行呢?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不好么?” “不好。”元络淡然应道,“你也不必多言,更不许偷偷地尾随我们前往白玉京。青阳作为羡门府的弟子,一定会前往的,你们呆在一起,免不了会起冲突。” “不会,我保证!”空桑似是急着证明自己的心意,扑通一声跪在了元络的面前,发誓道,“师父,弟子保证一定不会与公孙青阳起冲突,您就让徒儿跟着前去吧。” 是啊,让空桑师姐去,我留在这天衍宗吧!我的内心亦是如此叫嚣,几乎忍不住开口做空桑的帮腔。 元络当真是铁石心肠,她瞧着那跪在地上的空桑,竟然残忍地摇摇头,打破了她满眼的希冀。 第011章 空桑怀着满腔的沮丧离开了这个地方,我瞧元络那样子似乎不像是会搭理我,撇了撇嘴也跟着退了出去。空桑没有离开,反倒是在门口,这点倒也是意料之中了。她已经没有了在元络面前的那种可怜与唯唯诺诺样,回复了平日里那张冷酷的自带三分杀气的脸。她的眸子一瞬不移地望着我,几乎让我产生她即将拔剑冲上来的错觉。 “师父待你真好。”她移开了眼眸,冷淡地说了一句。 “其实她对你方是用心。”我扯了扯嘴角,笑说道,“白玉京太过于危险,元她只是怕你遇到危险,方让你留下这天衍宗的。”我巴不得她将你带去,让我留在这天衍宗吃喝玩乐,自由自在呢!不过后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生怕空桑受了刺激。 “你近些日子勤加练功,万万不可懈怠了,有什么不明之处,随时可以寻我。”空桑的神情极为复杂,她的视线在我的脸上和元络那洞府徘徊,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扭头就离开。幽深的丛木将她那略显得萧瑟的背影掩盖了,凛冽的山风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吹来,令我一个瑟缩,摸了摸手腕上的女娲环,我也学着空桑的那模样深叹了一口气,试剑大会很快就要来到了,届时这天衍宗啊,可不只是公孙青阳一个麻烦人物咯。来到天衍宗的时间,足够我将一些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连我师父那等目无下尘的人都夸赞元络,更别说其他人了。人元络在修仙界可是第一等受欢迎,连慕华仙子这种名号都被喊了出来。 这修仙的日子实在是无聊得紧,在幽天山时候还有师父那个糟老头跟我拌拌嘴,而在这儿,能说话的只有妙真。当真是她一个人聒噪个不停,几乎没有我张嘴的机会,我还得保持微笑听着她不知何处打听来的仙门八卦。她的修为不长进的原因,我大概知道了些。近日羡门府的公孙青阳来了,妙真那丫头还一溜烟的跑去天衍峰凑热闹,剩我一人更是无聊透顶。 完成了白日里的功课,我也便在大衍峰四处随意转悠,不知不觉倒是走到了元络的洞府前。那药圃里头的草药减少了些,石门大开着,从中透出一抹微弱的亮光。元络这厮闭关出来后,一直呆在这洞府中?她是掌门的弟子,我以为她应该像清华玄华一般,时不时去那天衍峰帮衬着紫灵真人做一些事情呢。目光朝洞府中瞄了几瞄,我正在思忖进不进去呢,里头那清淡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你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束,又仰起头大跨步进入了那洞府中。鬼鬼祟祟?我来此处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哪儿会是她形容的那等小贼子的样子。元络此时的状态与往日有几分不同了,她并没有打坐练功,反而是半倚在石榻上,长长的黑发垂在了身后肩头,在那清淡中平添了几分慵懒与勾人。“你来寻我有事?”她微微地掀了掀眼皮子,淡声问道。 难道让我回答说是太无聊,来寻你话话家常?我面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容,目光扫过那石凳,最后敛衣坐在了石榻的另一侧。元络瞪了我一眼,似是有些不满,但她没有多说甚么,这点与妙真倒有着极大的不同。妙真那丫头若是瞧见我这模样,早就一腿扫来,将我从石榻上踹下去了。将微微偏离的思绪掬了回来,我对上元络那双清冷的眸子,笑问道:“没事就不能够来寻你么?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师父。” “那你自便吧。”元络淡声应道,竟然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眸似是要入眠。这青天大白日的,元络岂能如此堕落?她还是我师父口中所夸赞的那个人么?或者这洞府里的这个是他人假冒的?我心中一惊,要是真如这般可如何是好?我改变了姿势,爬上了那石榻,想要贴近一点仔细看,冷不丁那人睁开了眼,将我吓了一跳,撑着石榻的双手一软,整个人便摔到了元络的身上。 “你做什么?”元络轻斥了一声,眸中也些许的恼意。我仔细地看着他的脸色,在那耳根子后竟有些许的红意。她的肤色极白,染上的这抹红霞之后,白里透红,竟让人忽生一种舔舐与轻咬的冲动。不过我没敢造次,赶紧将这丝绮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元络与我同为女子,对她生出这等心思,又是为何? “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元络又斥了一声。 是了,我整个人还覆在她的身上呢,往石榻里侧一滚,我将双手枕在脑后,应道:“你也别恼,我只是见你白日睡觉,以为你被什么妖魔附上身了。”说完我偏过头去看元络的神情,她那好看的眉头皱了又松,薄唇微抿着,许久之后才吐出一句话来。她说道:“你平日里头都在想些什么?” “想你啊。”我勾了勾唇随口应道,原不想唐突美人,可是最后每每惹得美人柳眉倒竖,真是罪过。我心中暗忖,幸好自己是女子,不然说出这带有调笑意味的话语来,还不被恼极的元络大卸八块了?听闻这慕华仙子对待自己的追求者,只有一副铁石心肠。“元络。”我忽然间又唤了一声,瞧她那微微怔愣的样子,想来是被我忽然间的正色给唬住了。我确实是想起一件事情来,我问道:“空桑与公孙青阳打斗的时候,使出来的那道离火符,是你交给她的?按理说她的修为无法使这道符发挥出那等威力。” 元络听了我这话,眉头蹙在了一起,许久之后她才摇头道:“可能是她有什么奇遇吧,我从皇宫中将她带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就已经有了些许修为,不知是何人授予她的。” “不是说一生只能够拜入一个宗门?”我奇道,“空桑若是之间便有恩师,她怎么能够被带入天衍宗来?就因为她与你身上流的都是皇族的血脉,因而有了这个特权?”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元络扫了我一眼,“空桑她当时身上的修为极其微弱,对她拜入天衍宗起不了多大的影响。至于你,我不知你自封修为前到了何种境界,我只知你若不做伪装,绝对进不了天衍宗的宗门。” 还真是直白,天衍宗有什么了不起?师父口中的元慕华,我也见到了,也没什么不得了之处,她的修为比之当初的我差远了呢,师父果然是贪图人家的美色,才会发出那等宣言来。这世上还有比他的亲传徒弟更厉害了人?师父那糟老头真会涨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然而,现在的我只是个半只脚迈入修仙界的弟子,随随便便的一个人都可以要我的命。我不能离开天衍宗,也不能够离开元络身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通常是修仙界那些下作之人最爱讲的一句话。 第012章 或是听妙真的唠叨,或是去元络那边串串门,日子也就这般过去了。很快地便迎来了试剑大会,别说天衍峰,就连人迹罕至的大衍峰也忽然间热闹起来。自然,那些其他门派的弟子是为了一睹慕华仙子的风貌。尤其是那公孙青阳,殷勤的连我都有几分看不惯。 我的修为原本还在筑基后期徘徊,在试剑大会的前夕,我忽地想起了元络丢给我的那颗妖丹。这妖丹可是大妖的修为凝聚,元络这么久还没有要回去,想来是送给我了,连女娲环都可以轻易赠出之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么一颗妖丹呢?石桌上的碟子里,只供奉着这一颗妖丹,我的洞府紧闭着,为了防止妙真那丫头会忽然间闯进来,我还在外边设了一个阵法。将双手合在了胸前,我胡乱念了几句口诀,做好了修为大涨的准备,便将这妖丹提起,吞入腹中。没有想象中的灼热,也没有那冰寒的折磨,我没有遭受丝毫的痛苦。这颗大妖的内丹,入我腹中如同泥牛入海。我还想着仗着妖丹之力,我能直接突破两个境界呢,到时候试剑大会上,与他们斗上一斗,这样元络将我带去白玉京便不会落人口实了。 我在幽天山的时候,虽说遇到过很多妖物,也与几只凶恶之兽搏斗过,可我从来没有服用过它们的妖丹,并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修仙界的市场上,妖丹与丹药几乎都是品级越高,价值越大,这大妖的妖丹怎么说也值得万金吧?怎么会一点用处都没有?也许只是缓慢了些呢?我乐观的想着,盘膝坐在石榻上,闭着眼睛将脑海中那杂乱的思绪驱逐了。一夜的功夫,也不能够说一点长进都没有,至少我从筑基期突破到了开光期,可以与妙真一争高下了。 一夜没睡,我自我感觉丧失了些许精神气,可是那妙真偏要说我瞧着比往日里精神多了,还不时地追问,我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或是遇到了什么机缘。真是聒噪啊!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我曾说不耐烦了一脚把她踹出去,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必不会如此行事,她妙真也是清楚得很,因而不住地来烦我。与她相比,元络真是安静冷淡得有些过分,若是她们的性子能够中和一下,可不是一件妙事? “陵光,陵光,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妙真摇着我的手臂,带着几分娇嗔。 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拂开了妙真的手,我努力地挤出了一抹笑容来,应道:“我在听,你不是刚说到羡门府的公孙青阳么?说他是羡门府的高徒,是人间皇帝封的羡门侯”这番话,妙真说了这么多次都不会腻,可我早已经听得耳内快起了老茧。公孙青阳那人有什么好?除了一副皮囊之外,他自视甚高目无下尘的样子,迟早会吃大亏。还有,他竟然敢肖想元络,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陵光,你怎么这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难道你不觉得公孙师兄他很厉害么?听说他的修为跟空桑师姐不相上下呢!”我想察言观色的本领妙真也是有的,很多时候她能够从我那毫不掩饰的面色上看出许多东西,可她不愿意去顾及我的意愿罢了。她撅着嘴,语气比平时说话略略加重了些,她道,“你要再是这样子,我就不跟你好了!” 你几时跟我好过?我心中暗笑,可是瞧着她,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罢了,我何必跟她一番见识。正好前头走过一堆人,我指了指那近在眼前的大殿,笑道:“妙真,天衍峰到了。你看公孙青阳,他与羡门府的几位弟子,都在前头呢。”妙真果然被我这席话转移了注意力,她甚至丢下我径直跑到了羡门府那头去与几个弟子套近乎,这样子也好,我的耳根子终于落了清静。 试剑大会在天衍峰,自然也是天衍宗的弟子居多,原本这就是宗内试探弟子修为的一场大会。凌剑山带了十来个弟子,羡门府也带了十多个弟子,因而这规矩也略有改动了。原先的试剑大会是三峰弟子皆可参与,如今只能够允许融合期及以上的弟子上台比试,这么一来,大部分人都成了看客,包括我在内。 我原本以为元络是该与紫灵真人一道的,因而在瞧见那个分花拂柳而来的白衣女子时候,微微地怔愣一会儿。我扭头,那清华玄华二人确实是陪在紫灵真人身边,接待那羡门府与凌剑山来的贵客,为何她元络就能够这么出尘,与世事无涉? “你在这儿做什么?”元络在我身侧停下了脚步,问道。 “那儿太热闹了,不想过去。”我随口应道,才不是因为见着她才停下了脚步。只见元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静立了还一会儿,才又问道,“你知道羡门府与凌剑山来的是什么人吗?几日后我们得同行,你还是记住他们的名字比较好。” “你怎么知道我记不住?”我哼了一声,白了元络一眼。 元络似是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来。我怀疑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宛若昙花一现的笑容早就消失得无踪迹了,她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根本找不处丝毫生动的神情来。散漫的目光投向了那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一群人,我问道:“去白玉京共有几个人?” “六个。”元络轻轻地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羡门府将是长眉真人带着公孙青阳,而凌剑山就是剑仙玉尘子带着石满奋。”顺着她的目光瞧去,那与紫灵真人站在一块的两个老头,其中一个长眉长须,随风飘动,而另一个则是身板挺直,目光矍铄,他的背上悬着一个厚重的剑鞘,而里头没有剑。 “石满奋”我默念着这个名字,朝着那玉尘子的身侧望去,一个穿着黑色劲衣的男人抱剑站立。他的面容硬朗,棱角分明,比起公孙青阳那所谓的白面郎君样,看着顺眼太多了。 “你知道他?”元络许是听到我念着他的名字,抿了抿唇,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我哪里认识这人,我只是随口念了三个字罢了。还没等我解释,元络就点点头,说道:“是了,石满奋这人与公孙青阳齐名,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凌剑山的凌云剑意,他是这辈弟子中第二个了悟之人。” “第二个?”那么第一个又是谁?凌云剑意,我不懂,师父可从来没有在我跟前提过,那就是被他轻视之物,我也不必放在心中。 “第一个”元络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复杂了,她甚至还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白玉无瑕石玉璧,她是凌剑山这一辈弟子中,第一个了悟凌云剑意的。她是石满奋的长姐,天资更在其上。玉尘子将石玉璧当做下任掌门来培养的,只可惜啊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追问道,元络却只是摇摇头,不肯多说了。哪有这样子的人?说话只肯说一半,还不如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呢!元络一旦闭上了嘴,我就不指望能撬开她的如同蚌壳一般紧闭的口了,也只能够在心里头暗暗地埋汰着她。不说就罢了,大不了我找妙真去打听。吐了一口浊气,我抬头挺胸,伸手想要推开挡在面前的元络,可就在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一声冷哼又吓得我灰溜溜将手收了回来。现在还需要靠她庇护着我呢,等我封印解除了,我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啊,真是一件足够惆怅的事情。 “妙——”我冲着那朝我这边走来的人喊了一声,话还没说完呢,猛地被人一扯,一抬头对上了元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我有些不解,她却将手指抵在了唇边,施了一个决,那朝着这边过来的妙真就与我擦肩而过。元络这般神秘,是想做什么? “清华师弟的弟子,怎么这么不长进?”元络皱着眉头说了句,“这妙真你以后少与她接触。”难道就因为妙真没有修仙的天赋,我就不能够与她交朋友?元络这命令未免太霸道了些,她怎么能是这种光凭修为与天赋取人的呢?我等着她说出真正的缘由来,可她却忽地话锋一转,道, “那石玉璧之事,还是我告诉你吧。说她可惜,只是因为她叛出了凌剑山,不走修仙正道罢了。这二十多年来,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大家都以为她被某个妖修给摄去了魂魄,只是石满奋还不放弃寻找她。” “什么是修仙正道?石玉璧走上了什么路?她成了魔修么?”我问了一句。 元络沉吟了许久,最后摇摇头。 她是不知,还是不想与我说? 第013章 这试剑大会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无非是你攻来我打去,完全没有身临险境的那种险恶感。我只是天衍宗众多弟子中不甚出众的那一个,因而就算偷偷地溜走也不打紧要。奈何这元络不与紫灵真人打招呼就罢了,还一直紧跟着我,非逼得我耐着性子将这比试给看完。 中衍峰的弟子虽多,其中最佼佼的那位也不足以与空桑一较高下。最开始时候,也就是天衍峰三峰弟子之间的比试,那些人落了下风也没说什么,反而嬉皮笑脸的就下了擂台,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寻常的事情,那紫灵真人倒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只是碍于外人在,不好大声训斥这些不争气的徒子徒孙。 空桑挺直了腰站在台上,手中那柄细长的剑泛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她的眉目疏淡,仔细看来与元络还真有那么几分相像。她依旧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衣,绝少那些装饰之物。许是感受到我这直白的目光,她朝我这边冷淡地瞥了一眼。 “陵光陵光!你看空桑师姐在看我们!”妙真掐着我的手臂大声叫喊道,那劲道仿佛要将我的手臂给扯落了。原本她还因为元络站在一侧噤声不语,可是现在忘形处,将一切都给抛到了脑后。她盯着那缓步上台的公孙青阳,一双眼睛瞪得都要发直了。这么容易就被美色给蛊惑了,真是没出息。我暗暗地嗤笑了一声,将我的手给解救了出来,转眼盯着元络的侧脸,一眼惊艳,越看越觉得有味,这世上怎么会有元络这般美好的人呢?纵然有时候我对她会心生不满,可还是忍不住生出那股想要亲近的欲/望。 “你觉得公孙青阳与空桑师姐,谁会赢?”我朝着元络身畔凑了凑,只觉得一股幽香袭来,整个人都被她那冷冽的气息笼罩住。将那越飘越远的思绪追了回来,我抿着唇,小声地问道。空桑与公孙青阳是打过一场的,他们两个之间,似乎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不可。四处纵横的剑光中,两道急速掠动的身影,时而交杂时而分开,那灵力也一直往四周扩散。幸而他们的修为不算高,不然如此放出的威压,非让许多人腿软了不可。 元络没有回答我的话,她的眸光已经越过了场上缠斗的两个人,放在了那猛然站起身的石满奋的身上。石满奋确实是一个英武的男子,可他能够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场中这两个人无趣的打斗呢。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躯,正好挡住了元络的视线,面上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笑,我又道:“你说,场上哪个能赢?” “你不是看出来了么?”元络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惹得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摇了摇头,带着几分遗憾地说道,“空桑与公孙青阳的修为不相上下,原本有五成的机会赢得,只是我的那番话到底是乱了她的心思,因而她并不能全力对付公孙青阳。你看她出的这一剑,左下肋处留了一个破绽。”元络的话音才落下,只听到场中一声细叫,红色的血液顺着公孙青阳的剑尖滴落在地。空桑周身的屏障已经被公孙青阳的那一剑打碎,她的身躯如今暴露出来,去路也被公孙青阳流窜的剑意给封死。 “我输了。”空桑一抹唇,往元络这处望了一眼,带着些许失落与沮丧。她也顾不得公孙青阳那副志得意满的小人嘴脸,提着剑从台上跳了下去,推开了那前来搀扶的天衍宗弟子,朝着那无人的路径快步地走去。空桑落败了,也就是说天衍宗这一代的弟子中,没人能够与羡门府匹敌。 “你不去安慰安慰空桑师姐么?”我朝着元络眨了眨眼,笑问道。 哪里料到一提到这一茬,元络的面色便冷了下来,似是带着冰渣子的眼神往我身上一扫,便唬得我不敢说话了。我其实不是这等胆小怕事的人,只是我的修为还没恢复,我不得不受制于元络,师父你在仙界若是看到这画面,可不要责备你徒儿我啊。心中默念了几句,我指了指台子上那两个提剑的男人,岔开了话题,问道,“那石满奋和公孙青阳哪个能赢?” “这还用说,当然是公孙师兄了!”妙真可真是耳尖,听到了公孙青阳的名字,整个人便极为振奋,她觑了一眼元络见她面上没什么神情,就扯住我的袖子,凑到了我耳边小声地说道,“咱们修仙界一宗一府一山,以咱们天衍宗为最,而凌剑山最弱。羡门府与凌剑山的弟子曾经比试过的,每一回都是凌剑山落败了呢。这石满奋,我都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哪里能够与公孙师兄相比。” “那是你见识短。”忽地响起一句话,我抬头看元络,她那副神情自若的模样,仿佛不是从她的口中发出的。 “陵光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到达开光期了,如今连你也瞧不起我了是不是?你说啊?”妙真当然也听见这不高不低的一句话,她没将思绪往元络那厮身上放,伸出手指狠命地掐着我。我真是何其无辜?好不容易将手解救出来,我往元络的身边靠近了些,恨不得整个人挂在她的身上,这样妙真畏惧着她的威严,不感动手动脚的了。我自然也不会忘记替自己来辩解一声:“刚才那句话不是我说的。” “那是谁说的?是你说的?还是你?”妙真瞪着一双大眼睛,凶巴巴的朝着那站在周边的师兄喊道。我忍不住抚额长叹,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认识这么一个人。她有时能够排遣的孤单与寂寞,然而更多的时候,是让我生出极大的困扰。“元——”我抬起头,正准备叫出元络的名字,她已经不动声色的往一旁站去。她不久前才让我不要同妙真接近,这架势,似是有几分生气?我瞧了眼直愣愣的盯着台子上的妙真,又看了看元络那个小气鬼的脸色,最后还是一点点的挪动,老实的看着公孙青阳与石满奋的打斗。 公孙青阳的剑走的是灵巧的路子,而石满奋每一招每一式都给人厚重的感觉,随着他的长剑的游动,那充沛的灵力带来的强大威压,逼得人难以喘息。也亏得公孙青阳的手中是把好剑,不然得被石满奋的剑意给震碎了。“石满奋的修为在公孙青阳之上啊,而且他是扎扎实实的,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没有借助什么灵丹妙药来提升修为。”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石满奋对灵力的掌控比公孙青阳强多了,公孙青阳连扔了几道符文,他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去。公孙青阳的败势已经足够明显了,在十招之内,这两人间必然会分出一个胜负来。 “如果是石玉璧,根本不需要打斗这么久。”元络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 “咦?那需要斗多久?”我追问了一句,瞄了眼台上,那公孙青阳气哼哼地跳下了台子,而石满奋则是作了一个揖,脸上也没有那种胜者常有的自矜,他下了台子之后,就抱着剑站在了玉尘子的身后,一语不发。 “石玉璧一剑足以让风云变色。”元络正色道,一双眸子中忽然填满了熠熠的光彩,将往日的清寂尽数拂去。 “你见过石玉璧?”我问道,忍不住开始猜想元络与她之间的爱恨纠葛。在元络的跟前,我不太掩饰自己的情绪,因而我的心思一下子就能够被她猜出来。她瞪了我一眼,嗔骂道,“你想什么呢你,我只是把石玉璧当做一个可敬的对手罢了,只可惜,世间不见玉璧多年。” “你把石玉璧当做对手,那是因为你之前不认识我罢了。”我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小情绪从何而来。“在我自封灵力前,我已经半只脚跨入了合体期,石玉璧会是我的对手么?”况且此人我师父都没有提过她,能算什么大人物? “是是是,你陵光最厉害。”元络轻笑一声,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留下个背影。 她这是什么意思?就这样子走了? 第014章 山崖间冷峭的风吹拂着我的发丝,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我在一旁凸出的石块上坐在,并翘起了腿。师父静立在前方,山风将他的衣袍鼓起,还真有几分飘然。他拔出了剑,在那耸立的山壁上划了一道剑痕。沙石在他的脚下颤动,他的脸色凝重,问我看清楚没有。这一道剑痕,不是普通的一画,其中蕴藏着千万道剑意。 忽地山间起了白烟,师父的身形在烟散后消失不见,我拾起了师父丢在地上的长剑,冥想了许久,也学着方才所见,刺出了一剑。剑尖振动,在那石壁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这一剑不对还是不对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流淌,我模仿了几百回,依然不得要领。枉我自称天纵英才,可这一剑如何都领悟不得。茫茫天地间,只有冷风呼啸而过。“师父!”我高喊一声,猛地醒悟过来,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境,与往常的梦景没什么不同。只是心中还是记挂着那一剑,我一跃而起,长剑出鞘,剑影掠动。“轰——”地一声响,那紧闭的石门破开了一个洞,灰尘扑簌簌的落。这一剑还是不对!然而容不得我多想,门外带着几分愠怒的呵斥已经传了进来。那传信的小师兄黑着一张脸,拍了拍衣上的灰尘,喊道:“紫灵真人唤你去天衍峰!” 天衍峰的大殿中,我进去的时候,紫灵真人扫了我一眼,眸中没有丝毫的诧异,想来也是元络与他通过气了。倒是那羡门府的公孙青阳脸上挂满了惊愕,只不过那惊讶很快便被得意盖过,似乎还有些许的不屑?也对,我不过是一个连试剑大会都被资格参与的弟子,他公孙青阳自然不会将我放在眼中。出行前的一切事端,几位真人与元络细细的讨论过了,我只需要做个安静的小跟班即是。 白玉京坐落在修仙大陆的中心流洲,远在千里之外。对于凡人来说,需要数月的时间奔波,而修仙弟子不过是瞬间之事。我如今的修为使用御剑术必定远远落在他们的后头,因而只能顶着公孙青阳那带着妒忌的眼神,环住了元络的背。淡淡的冷香在周身环绕,被风吹拂的发丝打在脸上有些痛意,元络倒是一个会体贴的,还施了一个决将半空中的劲风给隔绝了。底下是耸立的青峰与缭绕的云烟,青青白白中又夹杂着其他色彩,这一派风景在眼前勾勒成了一副山河社稷图,我自己御剑飞行的时候,可没有心思看下头花花绿绿的世界,只一心赶往目的地,然此时再看,倒另有一番风致。 “陵光?”一道声音夹杂着低叹传入了我的耳中。 “到了,不用抓这么紧,摔不死的!”从恍惚中回过神,那公孙青阳臭着脸,死盯着我环在了元络腰际的手。我就拥着她你能怎么样?朝着公孙青阳挑衅的抖了抖眉,我何止能够拥抱元络,就算在她腰上摸几把她也无甚话可说的。等到了元络甩开了我的手,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才打了个激灵,彻底地回过神来。我也真是糊涂了,跟公孙青阳较什么劲? 高大的城门耸立,上头用朱漆提着白玉京三个字,城墙上青色的旗帜随风而动,流动的灵气中果如元络所说夹杂着几丝魔息。来来往往的人,有乘着华贵的马车的,也有穿着短衣布衫的,更有甚者直接骑着狰狞的妖兽入了城中。这诺大的白玉京,该从何处去寻找魔修弟子的消息?我扫了眼同行的几人,那长眉真人捻着胡须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罢了,只管跟着他们一起前进便是。 街道纵横,宛若棋盘。 我低着头向前行走,忽地袖子被人一拉扯,一下子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正想大声呵斥,一抬头对上元络那充斥着无奈的眼神,她指了指已经通过栅栏拐入右边街道的长眉真人,低声问道:“你要往哪儿去?” “”我面色一红,拢了拢袖子。 那条街道比之车水马龙的大道显得清寂许多,偶尔才见到几个压低帽檐匆匆路过的行人。长眉真人对这儿可真是熟门熟路了,最后在一处府宅前停下了步子。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张着狰狞的巨口,额上贴着两道符文。这宅子被一个结界笼入,虚掩的红木大门中,微微地露出了一丝绿意。不知这是谁的宅子,连个匾额都不挂,我心中正嘀咕着,便听到了吱呀一声响,从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男子,他热情地作了一个揖,伸手就将我们往府中请去。 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向前。走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前方才霍地开阔起来,庭院里种植着各色的花草树木,左右两边是红木游廊,依然望不到那堂屋的踪迹。从脚底下的青石径延伸出来三条路,上头镶嵌着五色的小石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也刺眼得很。“往这儿走。”那中年男子向着左侧一伸手,率先走上了那条路径。仿佛一道波纹在眼前泛开,穿过了游廊尽头的一道门,就踏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中年人并没有领我们去见主人,反而把我们直接带到了休憩的后院。 “元——”我一扭头,元络已经跟随着长眉真人走远了,就连那公孙青阳也是一扭头,踏入了一间屋子中,重重地甩上了门。院落霎时间变得空空荡荡了,只剩下一头雾水的我,和那个面无表情的石满奋站立着。 “你——”“你背上的是轩辕剑?我似乎明白元慕华带你来此处的原因了。” 怎么一开口,都是问这柄破剑的消息?好吧,此时的身上除了这破剑,也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人关注。我努力地展开了一抹微笑,问道:“石师兄,你知道这是何处么?” “师兄?”石满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他顿了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不再开口的时候,他忽地说道,“我与你师父是同辈,如果要称呼的话,你该叫我师叔才是。” “”“好的,石满奋,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他挑了挑眉反问道,那模样真是让人恨不得打上一巴掌。我要是知道我还会问你?还不如等元络回来呢!我白了他一眼,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妙真是聒噪,而他是无趣。我正准备扭头走呢,石满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儿是公孙青阳在白玉京的府邸,你知道他是富贵的小侯爷,有这宅子很正常。至于宅子中布置的小阵法,只是用来威慑那些不成器的妖物罢了,哪能够迷惑得了谁?” 我竟然被这小阵法给迷惑了,真是可耻!“那你知道白玉京出现了魔修吗?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魔修?什么魔修?”石满奋一头雾水的样子,不像是装得,难道元络是骗我的?我又重新盯着石满奋的脸,他似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眨了眨眼,将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住,眸子中掠过一丝璀璨的光芒,他大声说道,“我不知你们将要往何处,但是我要找一个人,我听说他在这白玉京中。” “谁?石玉璧?”我问道。 听到了这个名字,石满奋整个人就变得警惕起来。他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雄鹰盯住的猎物。我带着几分惶恐的退后了一步,而石满奋则是往前逼近一步。“不过是提个名字,用得着如此么?”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石满奋一声冷笑,应道:“倾慕我姐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佼佼之辈。你不过才跨入修仙门,就不要起这等心思了。” “什么?”我有些不明白石满奋的话了,还没等我发问,他又继续说道,“我来白玉京是找一个叫做独孤无信之人。” 三界之使,独孤无信,这世间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第015章 黑色的发丝用玉簪竖起,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黑色的衣襟上,用金线绣出了日月星辰的纹路,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交叠着搁在了书卷上。在他手的右侧,放着一个白瓷杯,不住地冒着淡青色的烟气。 “这就是独孤无信?”我扯了扯石满奋的袖子,小声地问道。 “对,就是他。”石满奋用力地点点头,怀中抱着剑,迈着步子朝前方那个小摊子走去。他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原本就显得冷硬的面容,更带着几分煞气,不像是问信的,反而像是寻仇来的。 我对石满奋的事情一点都不好奇,只是想从这个无所不知的独孤无信处问些我师父的消息罢了。因而一大早就偷偷跟他溜了出来,也不知道元络发现我不见了,会怎么想。凡是有大神通的人都是性情古怪之辈,书中是这么说的。石满奋这凶神恶煞的态度能够问出什么事情来?我赶忙地迈着步子跟上去。 “石玉璧已经不在凡间。”正好听见独孤无信口中吐出这么一句话,他伸出手指朝着那空荡荡的白瓷杯里蘸了蘸,取出了一块素白的布帛瘫在了桌案上。他的指尖掠过了布帛,留下了一串神秘的红色符文。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在哪儿见过。 石满奋已经从震惊与悲痛中回过神来,他接过那布帛,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低声问道:“不在凡间,那是在妖界还是魔界?我能够依靠这个找到我姐姐对么?”为什么不想点好的,比如石玉璧已经渡过雷劫进入仙界什么的?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把话憋了回去,这渡劫成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吧。 将杵在一边的石满奋挤开,我开口问道:“天幽子。” 独孤无信抬起头冷淡地瞥了我一眼,便闭上了眼眸,似是在沉思。我还以为他正在使用大神通与仙界之人沟通呢,哪里知道等了老半天,他只说了一句:“不必问。”这是他的意思还是我那个老不休师父的意思? 石满奋是心神恍惚的走上了回去的路,而我心中则是念着,那独孤无信会不会是个招摇撞骗的人?我应该再多问其他事情的消息。才走了十几步,一转身那处小摊子已经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街道上的吆喝叫卖声如同往昔,讨价还价而起的争执声,修仙弟子与凡人之间到底没有什么不同。 我和石满奋回到府中的时候,在大门口正撞上了从外头回来的元络。她又是去哪儿了?难道去打探魔修的消息了?她冷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对着石满奋报以歉疚一笑,赶忙追着元络的步子向里头去。翠绿色的藤萝攀着架子茂盛的生长,在风中如同湖水荡开了涟漪。元络负手立在了木架子的另一头,绿色中点缀着一抹飘然的白。我望着她那清寂的背影,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你出府了?” “嗯。”元络只是淡淡地点头,根本没有回身看我一眼。 “这白玉京当真有魔修者么?为什么石满奋他不知道?他来到白玉京只是想从独孤无信的口中,获得石玉璧的消息。” “怎么,你觉得我是欺骗你的?”元络终于转过身来,薄唇中冷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她那意味深长的眸光我更是难以看懂。我怀疑她么?这是自然。这世间恐怕只有我师父一人,我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的。元络她太复杂,太危险,我与她相识的这段日子,太过短暂了,我不足以看清她。 “独孤无信。”元络低低地念了这个名字,“他是说石玉璧已经不在凡间了对么?我就知道像她那般人,极易为了剑道奉献出自己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石玉璧已经死了?”我心中大惊,追问道。 元络只是摇摇头道:“不会,她不会死,只不过放弃了凡人的躯壳罢了。难怪啊,这么多年都没有她的消息。”经过了这么一茬,我对石玉璧的兴趣越发的浓厚起来。石满奋口中的玉璧姐是一个样,而元络口中的她又是另一个样貌,这个被记挂着的白璧无瑕究竟是怎么个样子呢? 我正一门心思沉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元络冷不丁又开了口,将我唬了一跳。隐约听到了独孤无信,师父几个字眼。我笑了笑,应道,“我找独孤无信是想一问我师父的消息,只是他没有告诉我。我看此人像是个江湖骗子吧?若真像是号称的那样是三界之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师父的消息?” “独孤无信不是浪得虚名。”元络淡淡地说了一句。 “”元络此言定然是有所依据,我只不过是胡说几句,何必如此认真的跟我解释?一时间不知有什么话可以同元络说,我只好低着头看着鞋尖。这忽如其来的寂静沉闷显得有几分压抑了,下巴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凉意,垂下眼睑,看到了元络那素白而纤细的手指。元络朝我贴近,口中呼出来的温热气息拍打在了我的脸上,使得我心中平白的生出了几分窘意。猛地拂落了元络的手,退后了几步,抚着心口暗暗喘息。 是元络中邪了?还是我中邪了? “你为什么不问他黑帝的消息?”元络那幽幽的话语响了起来,我朝她望了一眼,她依然是淡淡的站立在那儿,手笼在了袖子中,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方才那轻佻的动作不是她做出来的。 “黑帝?”我沉吟了一会儿,苦笑一声。黑帝以及那个葬天棺,早就被我遗忘了。我又不成仙,对于仙界的五方仙帝,是死是活,怎么陨落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所想的,不过是平平安安的度过这百年,等待修为封印自己解开的那日,我再回到幽天山去。 似乎我的反应早在元络的预料之中了,她只是撩了撩发丝,说道:“其实独孤无信未必知道。五方仙帝,除了陨落的黑帝玄喾,另外四位不知在何处呢?这倒是要靠我们自己慢慢去探索了。” 我们?不,只是你罢了。 “那是仙界的事情,与我们有何干?这修仙大陆很少有人能够渡劫成功。” “很少不是没有,你师父天幽子不就是飞升了么?”元络浅笑一声,丝毫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的眼眸中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她又说道,“等到凌天梯重现,那登入仙界应该会简单一些。”她元络这是要召回凌天梯?只是那已经被仙界收回,她怎么能够使得凌天梯重现?原本以为元络像是一个无欲无求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头的人,此时看来大错矣!她元络的心中怀着的可是那浩渺的仙界! “那白玉京之行——”我的心中微微有些发冷,连带着元络的面容,也开始显得陌生起来。 “当然是为了魔修。”元络嗤笑一声道,“我在天衍宗所说的一番话都是真的,我不曾欺骗你。石满奋不知此行之目的,想来是玉尘子没有告诉他,或是因为他一心记挂着石玉璧,任何事情都不曾置入心怀。” “” “此次魔修者出现在白玉京,我与长眉真人怀疑,魔神蚩羲也现身在这片大陆了。”元络的脸色忽然间摆正了,眸中写满了凝重。魔神蚩羲?我在一些典籍上看过对于魔族的描述,其中的魔神更是十恶不赦之徒,只不过他不是在与五方仙帝大战的时候,陨落了么?怎么还会出现?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元络只是冷冷一笑。 “黑帝陨落后妄图借助葬天棺重生,难道蚩羲就没有这等宝物么?” 如此说来,魔修者集中在白玉京,是为了使魔神复生? 第016章 千年之前,五方仙帝在世间传道,因而原本凋零的修仙界一下子便焕发起来,他们与凡人同处人间,只是他们称呼自己为修仙界中人,不与凡人同论。天地间充沛的灵气孕育的不止是那些天生灵根的修仙弟子,还有妖与魔。 混乱而无秩序的魔界,在一位号称魔神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手中,逐渐地团结起来,因一念之差堕入魔道者比比皆是。凌天梯是凡间通往仙界之路,不只是修仙人妄图登上,就连魔神蚩羲也想率领着手下千万魔兵,从此攻入仙界,占据那一方仙灵福地。 那一场战事极为惨烈,蚩羲陨落在轩辕剑下,五方仙帝亦是元气大伤,退回了仙界,再不管人间修仙之事,而那通往仙界的凌天梯,也随着魔气的逸散而被收起,凡人妄图成仙,只有承受天道降下的九天雷劫之苦,从而飞升入仙界。 当然,这些只是典籍上头的记载,千年之前的真相我怎么可能会知晓呢?至少从黑帝陨落在凡间,就可以看出此间的记载有不少的谬误。黑帝是千年之前根本就没能够成功回到仙界,还是在仙界陨落后被人葬在这天衍宗,这实在是一个埋藏的极深的秘密,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去打探。 至于白玉京的魔修者出现一事,元络当真不是诳我的,我在街上还真见到了魔修者,只是他的修为低下,连浑身逸散的魔气都收敛不住,还没等他动手,就被白玉京里头的修仙人打得魂飞魄散了。 来到这白玉京之后,元络极少出门,倒是羡门府的长眉真人与凌剑山的石满奋频频离开这府邸,说是一起来共抗白玉京的魔修者,依我看来,他们都是各怀心思的,这寻找魔修者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我在府中闲的无聊时候,也会去街上走动走动,有时候打算叫上元络,可是她那张冰冷的面庞,使我望而却步。那传言中的三界之使独孤无信,似乎已经不在这白玉京了,我到过几次,那儿只剩下空落落的摊子,偶尔蹿出来几只黑色或白色的猫来。 我对时间的记忆向来模糊,有时几个月似是几日,有时一日的光阴,都会觉得有好几月那般漫长。我是几时离开天衍宗的?又是几时到达这白玉京的?我仔细的回想着,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茫。 雨水顺着窗棂缓慢地下淌,屋外的树木在风中摇动,枝条投射在窗纱上,落下一片斑驳。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人的心上,让我不由得想起从前所见的那芦苇荡,瑟瑟离离,苍苍簌簌。若是再将一身白衣的元络置于此中,更是一副绝妙的秋江图景。 我睁开了眼睛,灵力在脉络间绕行一周后,吐出了一口浊气。从榻上滑了下去,我负着手站在窗前,静听那沙沙的声响。烛火被窗隙中钻来的风所逼迫,开始左右摇摆。从远处忽地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将这静谧的氛围打破。我缓慢的踱到了门前,打开了一扇雕花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悬挂在游廊上糊着红纸的小竹灯。叮咚叮咚——清脆的摇铃声,将那雨帘破开。在迷蒙的冷雨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逐渐地清晰起来。 雨滴顺着伞骨滴答落地,元络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用红绳联结的银色铃铛。她将紫竹伞搁在了游廊上,抖了抖带着几分湿气的衣袖,顿时叮叮当当的脆响穿过了这凄迷的夜空。元络的发丝被雨水濡湿,紧贴在额间,那双清冷的眸子中亦是多了几分潮气与苍白。我盯了她半晌,才问道:“你为何不捏个避雨决?瞧你现在身上都是湿气。” “忘了。”元络淡淡地应了一句,从我身侧走过。 她没有回房,反倒是折入了我的屋中,自斟了一杯茶水,正小口小口的啜饮。她腕上的那串铃铛此时也被退了下来,搁在了桌上。元络她今日冒着冷雨出门,就是为了这么一串铃铛?这东西上头只有一层淡淡的灵气,兴许还是元络的身上沾染的。我将它放在掌中,凑到眼前细细地看。那铃铛上的图形落入眼中,在我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画像。凡间的铃铛不会有这等图案,心中逐渐升起了几分讶异,我问道:“这上头刻着是螣蛇?” “是。”元络点了点头,“这是赤帝承明的天蛇铃。” 天蛇铃作为一件神器怎么可能沦落到如今的样子,瞧不出有丝毫的威力。传说天蛇铃动,螣蛇现,我摇了摇这串铃铛,清脆的声音与那响彻大街小巷的凡物没什么不同。瞧着元络那不带一丝玩笑意味的神情,我犹有几分不可思议,追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白玉京的琅嬛阁。”元络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这东西废了我许多力气,白玉京里头识货的人还不少呢。” 我是知道这琅嬛阁的,白玉京中多有收藏丹药神兵之铺,这琅嬛阁名声最盛。不过这琅嬛阁建起还不到百年,在一起开始的时候,与那些世代经营的世家相比,自然是没有什么名气。只是当他展示出了那失传已久的神兵以及丹方时候,顿时名声大震。不知道它是从哪儿弄来这些宝物的,也不知那自称为琅嬛主人的神秘人物是谁,有不少的修仙弟子动了贪念,偷偷潜入琅嬛阁内部妄图一探究竟,只是进去之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你怎么知道天蛇铃在琅嬛阁?我们来此处不是为了那些魔修么?这赤帝的天蛇铃有什么用处?”我问道。 我知道元络不仅仅是为了魔修者才来这白玉京的,如果魔修者真的很强大,光凭我们六人又怎么够呢?若只是一般的小魔修,随便让清华或是玄华来便是,不需要她元络亲自动身。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看他人如同雾里看花一般。 我忽然想从元络的口中听到她的实话,听到她真正的目的。 元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天蛇铃如今如同一个死物,根本召唤不出螣蛇来。它的灵气四处逸散,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赤帝承明也许如同黑帝一般陨落了,或者他被囚禁在了某在地方,灵气几乎散尽。”元络那淡淡的神情如同笼上了一层雾霭,似梦似幻,怎么也瞧不真切。 “到琅嬛阁我只是去寻找别的东西,没想到有了这么个意外的惊喜。”元络的眉间笼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她站起身,从我手中接过了这天蛇铃,丢入了女娲环中。她又向前走到了窗畔,背对着我,说道,“我认为魔神即将重现人间与五方仙帝有关,极有可能是五位至尊陨落了,镇压不住那蚩羲的魔气,他才能够重生。” 墨色的长发直到腰间,一条淡青色的丝绦亦从发际间垂下,宽大的袖子中露出了莹白色的手,昏黄的烛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更给她增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五方仙帝,凌天梯,元络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陵光。” 元络忽然唤了我的名字,那深沉的语气中似是夹杂着几分无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转过身来,她笼在袖子中的手忽地颤了颤。那素白的衣袖上,慢慢地被血色给晕染。一滴两滴血顺着她的指尖淌落,在我的眼前亦是氤氲成了一片血雾。 “你受伤了?”我向前一步扶住了她的身子,而她没有挣扎,反而是顺从地靠在了我的肩上,血色褪尽的面容苍白如纸。我握着她那冰凉的手腕,感受到她体内一道乱窜的魔气。我当初不是将魔气从她体内拔出了么?为什么还会有残留?不对,这魔气应该是不久前被人打伤时候溢入的。 “我说的那些识货之人,就是潜藏在白玉京的魔修者啊,大部分是修为低下的庸庸之辈,可是其中也不缺那么几个修为高深的,说起来,还是我低估了魔修者的凶狠与残忍。”元络的声音忽地在我耳旁响起。她还能够维持这副模样,也不算是重伤吧?此时的我,怎么能够像当初一般替她拔出体内的魔气呢? 第017章 元络的体温透过那薄薄的一层衣襟传递到了我的指尖,我手指忍不住摩挲几下,却惹来了元络的冷眼。她的指尖不再淌着血,她依旧靠在我的肩上,身体因那清浅的呼吸微微有些起伏与震动。难不成就在这儿干站着?说实话,我的肩膀有些酸痛。她不开口说话,那我只能够自作主张将她横抱起。 “你做什么?”这一声呵骂当真是真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是有伤在身。元络那如同瓷玉般的面上起了一抹红晕,她低敛着眉眼,将那百转流光藏在了额前垂落的发丝之下。她的手倒是环上了我的脖颈,似是肯定了我这个动作。这人,当真是——我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的词语来形容她。“元络”我只能够低低的念着她的名字,让那两个字在唇齿间久久的徘徊不散。 对我而言,元络既具有迷惑性,我像是被她中了蛊一般,时不时沉溺在了她的气息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师父从来没有教过我。距离床榻只有几步远,可我却像是走了一辈子般,觉得漫长极了。我的心中不知何时擂起了鼓,膝盖抵在了床边,竟有几分不舍得将元络放下。 侵入元络体内的魔气不如当初的精纯与霸道,依照元络自身的灵力,应该能够调理过来吧?看着那坐在榻上盘膝打坐的元络我又有些不确定了。柔和的灵力将她包裹起来,只是在那灵力中隐约可见几分黑气缠绕。那些黑气被灵力所逼迫,朝着一处聚拢,可是它们不甘心,时不时会反扑。苍白的面色上,唇角的那一丝血迹有些惊心动魄,元络的眉心也逐渐的发黑。 昏黄的烛光摇摇晃晃,我撑着下巴趴在了桌子上,原想一直盯着元络,可实在是克制不住那困倦之意。元络占据了我的床铺,我也只能够在这桌面上将就一夜了。诶,如果元络压不住魔气怎么办?我身上还有什么法宝能够助她么?要是魔修者顺着这气息找到了这里来怎么办?半梦半醒间,脑海中的思绪极为混乱。似是听到了桀桀的怪笑声,我猛地惊醒挺直了身子。红色的蜡烛燃烧只剩下一小截,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没有散去,我伸了个懒腰,抬眼朝着元络瞥去,那团黑气被她逼到了一起,凝成了一颗墨黑色的珠子浮在半空。而这珠子与她之间,隐约可见一丝黑气相连。 搁置在一旁的轩辕剑忽然间有些不安分,在剑鞘里头嗡嗡嗡的震动。我握住了剑柄,手摩挲着上头的一颗有着裂纹的珠子,依旧不能够使这神器平息下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妖灵或者魔物闯入了屋子中?我站起身,朝着门窗处探了探,要真有妖魔闯入,以我如今的修为,也不能够感觉的到。懊悔与沮丧,顿时又盈满了我的心扉。 “有什么好闹的?”我将轩辕剑拍在了桌上,小声地呵骂了一句。伸手揉了揉眉心,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元络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的伤势,原本该选择长眉真人或者玉尘子替她护法的,可她偏偏避开了这两人,又是在隐瞒着什么呢?她没将我当做徒弟,可是将我当做了自己人,这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元络啊元络”我低低的叫着她的名字,眼前忽地闪过了一道青色的光芒。似是我腕上的女娲环发出的?我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元络。她腕上的青光更为明显,几乎盖过了她灵力外化而产生的柔光。这个对她的伤势有帮助?我正打算将脱下来的女娲环放到元络的身边,突然被那强劲起来的青光一刺,用手遮了遮眼眸,从指缝间,可以看到这间屋子都被那神秘的青光充斥了。这是代表着生的木灵之息?从元络的女娲环中,一个小小的青铜鼎现了出来,那颗魔气凝成的珠子被纳入了鼎中,元络的灵力忽然间强盛了起来,而她的面色更是倏地苍白了几分。 这青色的光芒,使我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再次睁开眼时,雨停了,东方大白。 那个青鼎已经消失了,面色苍白的元络正和衣卧在榻上,睡得正香。心中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我从凳子上站起身,扭了扭脖子,听到了一阵卡擦卡擦的响动。我走近床榻,低头凝视着元络那安静的睡颜,将那滑在了一边的锦被替她盖上。 昨夜那青铜鼎,似是青帝木弘的坤元鼎,怎么落到了元络的手中?而我手中的这柄轩辕剑,也是青帝用来斩杀妖魔的圣道之剑。原先没有细想,只是在黑帝的葬天棺以及赤帝的天蛇铃现世之后,我不得不开始考虑了。这柄剑,师父是如何得来的?难道是青帝赐予的?亦或是青帝也如黑帝一般陨落,只将这神器留在了人间。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在这府邸中呆了一段时间,除了元络,几乎就没有人会来寻我。我转身瞧着那投射入在雕花门上的半道人影,是个男人,难道是石满奋?他来找我做什么?怀着疑惑,我前去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公孙青阳那满是不耐的脸庞。门开了一条细缝,我搭住了门框,将公孙青阳挡住,问道:“羡门府的公孙公子啊,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找人。”公孙青阳很是急躁,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努力地向里头探视。那副猴急的模样,就算他下一瞬间用劲的推开我强行闯入,我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诧异。他来找谁,这是一件不言而喻的事情。不过他怎么知道元络是在我这一处?“找谁?是找我?”我佯作不知他的心思,追问道。 “找慕华殿下。”公孙青阳皱起了眉头,大声说道。 “什么殿下?这个你应该去皇宫里头找,我可没听说修仙界还有什么殿下不殿下的。”我暗笑了一声,应答道,作势就要关上门。果不其然,公孙青阳将一只手卡了进来,他的面上满是不虞,就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暴躁。“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慕华殿下,慕华仙子都是指的你师父元络,赶紧给我让开,别挡了我的路!” “喔。”我点点头,又问道,“你找我师父做什么?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传达,我师父此时不宜见客。” “有什么不宜的?”公孙青阳冷笑一声,那眼神啊,就像是一把刀子,似是要把我身上的肉一刀一刀的剔下来。我自问除了应对他时多有几分不耐,别处可没有得罪过他吧?他这副盯着杀父仇人一般的盯着我,又是为何? “给我滚开!”公孙青阳又暴喝了一声,那样子似是准备动粗了。 “陵光。”我正在思考让还是不让呢,从屋内传来了一道让我让公孙青阳都无比欣喜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元络撩着长发,从屋中走了出来。她将我拉到了身后,独自面对着公孙青阳,冷声问道:“找我何事?” “我我我——”公孙青阳的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乍一看去,就像是面对着心上人说不出话来的愣头小子。就他这样,还想博得元络的芳心?真是痴人说梦! “你什么?”元络的声音里有几分不耐烦了,我从她的身后探了出来,幸灾乐祸地瞧着公孙青阳。让你不要脸!让你癞想吃天鹅肉! “你的伤势如何?”公孙青阳的口中总算是憋出一句话来了,可就是这句话让元络变了脸色,甚至周身起了一丝杀机,而那满脸关切之色的公孙青阳犹是不知。他怎么会知道元络受伤了?元络昨日分明是一个人行动的。 “什么伤?”元络冷笑一声问道。 “你昨夜”公孙青阳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我昨夜一直同陵光呆在一起。”元络嗤笑一声,也不等公孙青阳回应,啪的一下甩上了门,连带着我的那声是啊是啊,也便被阻隔在了门内。元络这厮说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018章 许久之后才听到公孙青阳离去的脚步声。 元络拂了拂袖子,绕过了折叠的山水屏风重新躺回到了榻上。 宝鸭炉里头的沉香丝丝袅袅如同丝线一般,隔着屏风氤氲而动。呆在这屋子中,我忽然觉得有几分气闷,推开了窗子,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不断,迎面吹来的风携带着清新可喜的气息,窗畔的几株芭蕉在清晨的日光下更显得青翠欲滴。 “陵光?” “嗯?”元络的轻唤传入了我的耳中,我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又从榻上坐起了,肩上只搭着一件单薄的外衫。她的面容依然是苍白如纸,那笼在了衣下的瘦弱身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够把她吹走似的。“你的伤势如何?”我走近她,带着几分关切的问道。 “无碍。”元络摇摇头,她的目光似是落在我身上,又似是透过我在看什么人。她腕上的女娲环上散发着与昨夜类似的绿光,坤元鼎浮现出来,又慢慢地缩成玲珑小巧的样式,被元络托在了掌中心。“这是青帝的坤元鼎。”元络又开口了,倒是验证了我的猜测。 “我知道。”我点点头。 “你身上的轩辕剑也是青帝之物。”元络淡淡地说道,“五方仙帝中,黑帝与青帝都陨落了。你之前不是疑惑我为何执着于五方仙帝以及凌天梯的事情么?那是因为我接受了青帝的传承,我要去仙界寻找真相。如今的修仙界不知是受了什么禁锢,凡人几乎很难飞升,想要去仙界,只有凌天梯这么一条路。” “凌天梯已经被仙界收回了,你要去哪儿寻找?”飞升成仙还是有人的,至少我师父是。可是这凌天梯消失了千年,如何能够重现人间?况且这个大陆积聚了一群魔修者,有了凌天梯,那不是给予他们可趁之机?这点,我想元络她不会不明白。 “我不知道。”元络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诧异,这凌天梯毕竟是仙界之物,在修仙界纵然是大乘期的大能者,也别妄想一窥仙界的踪迹。等着凌天梯重现,还不如老老实实的修炼提升修为呢。 “五方仙帝的神器在修仙界重现了,如果汇聚了五方仙帝之力呢?” “魔神蚩羲也要重现人间,你还不如去问他呢。”我嗤笑一声,对于元络的想法实在是无法苟同。看着沉默下来的元络,我心中忽地有几分不忍,只是我只想要百年的平静光阴,若是元络要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恐怕会威胁到我。我向来是一个惜命的,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搅和到这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中。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元络忽地绽放出一抹笑容来,我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听错了。“魔界中的人与仙界对立,想来知道的东西比我们多。若是能够从魔界探出星点消息来,那还真是”元络的话还没有说完,那灼灼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她是什么意思?难道让我去魔界做卧底?打了个冷战,我赶忙说道:“魔界那是个吃人的地方,我去了焉有命在?元络,你忍心将你亲爱的小弟子扔到魔界去?” “嗯?”元络挑了挑眉,“你既然直呼我的名字,何曾将我当成师父看待?” 一时大意了,只是那一声师父,我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的。师父在我眼中,是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元络这如花似玉的面庞,我实在是无法代入师父那两个字。 “我们在白玉京要呆到什么时候?”明明六个人是同行的,可到了最后,还是各自行动。那试剑大会,更是丝毫的用处都没有,他们几个一早就定下了随行的人吧?这花花世界啊,我实在是猜不出那些人的心思。既然把除去魔修当做幌子,那行动上最起码也要有些表现吧?这事情落了下来,没有想到只有最无关的我,觉得有些发急。 “不急。”元络摇摇头,淡笑道,“羡门府的人来到白玉京是有目的的,他们会调查出魔修者的下落。” “你不是与魔修交手了么?还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这白玉京里头的魔修者应该不简单吧?”我追问道。 “我虽然受伤了,可是那魔修者也不曾好过。”元络的眸中划过了一道锋锐的光芒,她低头抚了抚腕上的女娲环,又道,“长眉真人与玉尘子的修为皆在我之上,你不必担心,有事情躲在我身后便是。” 在她元络的眼中,我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了?其实我真的是怕死。我哪里能够不担心,在这白玉京里我见到了低级的魔修者,可是那隐藏在了背后的力量呢?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我甚至打算劝服元络放我回到天衍宗,将空桑给替换出来。 “魔族消失了千年了。”元络忽地开口道。“我们对魔界其实知之不深,只能够靠着那相传的典籍窥的真相一角。千年前的那一战,魔神蚩羲陨落,可是那三天魔只是重伤,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回了魔界,千年的修养,足够使他们恢复过来了。” “五方仙帝陨落,魔神重现,你要挑起拯救天下苍生的这个担子么?”我瞧着元络的神情,带着几分调笑的说道。元络只是一声轻笑,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修仙界的人都忙着为自己牟利,哪有功夫管他人的死活呢?当仙灵不应,诸神寂灭,那便由背负着许多骂名的魔来拯救众生。 —————— 我再次看见长眉真人与公孙青阳的时候,是在三日之后。 十月十五,这是一个月圆之夜,从大厅往外瞧去,那轮圆月悬在黑漆漆的林梢,廊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萧瑟的虫鸣。一开始,月光还是冷冽的如同清水一般,可是慢慢地蒙上了一层血色,殷红殷红,像是在鲜血里头浸过。 长眉真人坐在首座,眉眼间皆是得意的笑容,而公孙青阳,则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腿一口一口的轻啜着杯中的香茗。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在那灯光下,两道身影逐渐逼近,玉尘子一副醉眼惺忪的模样,而石满奋抿着唇,眉角多了几份不耐。 剑仙玉尘子,饮了酒之后,倒是与我师父有几分相似。 “我们已经找到了魔修者在白玉京的入口了。”长眉真人轻咳了一声,抖了抖那如同染了霜雪一般的白眉,得意地说道,“这个地方,想来你们都很熟悉,就是白玉京的琅嬛阁。” “琅嬛阁与魔修者有勾连?”玉尘子嘀咕一声,拔高了声音大笑道,“长眉真人,你是不是寻错了地?这琅嬛阁可是咱们修仙界神兵丹药的流通地,若是琅嬛阁属于魔界,它岂会将那些好东西与我们共享?” 长眉真人听到了这质疑声,干巴巴地一笑。我瞧到了他眼中有那一闪而过的愠怒之色,难道他与玉尘子之间有什么矛盾?我有些好奇地想着,长眉真人的嗓音又重新响了起来,“玉尘子这是怀疑我?我以羡门府的名誉起誓——” “长眉真人言重了。”还没等他说完呢,玉尘子就觑着醉眼打断了他的话语,摆了摆手,他很是随意地说道,“等到了琅嬛阁,咱们就知道了。狡兔三窟,何况是那更加狡猾的魔族?就算找错了也不打紧。” 不知道长眉真人是如何掐算出今夜是个好日子的,我跟在了一言不发的元络身后,远远地落在了那四个人的后头。“你说羡门府来到白玉京是要找什么东西?他们会不会是故意将我们引到琅嬛阁中,自己好声东击西取得想要之物?”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元络横了我一眼。 “我觉得羡门府那对师徒不怀好意啊尤其是公孙青阳。”我应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不不,那长眉真人与公孙青阳根本算不得什么君子!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了,我岂能够大意?那琅嬛阁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啊! “赶紧跟上。”元络嗤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那羡门府的人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啊?”我还是不死心,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元络只留下了这句话就不搭理我了。 是啊,她怎么知道?我之前还不服气师父将她看得那般重,可是现在,不知不觉间,几乎所有事情都要依靠她了。什么时候,她在我心中变成了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呐?陵光啊陵光,你可争气点,不要轻而易举就臣服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着元络那越来越远的身影,运起灵力,快速地追上。 第019章 琅嬛阁中藏有异宝,大老远便看见了那青青白白交织的光芒。那长眉真人一口咬定魔界之门在琅嬛阁,可是具体在哪一处呢?琅嬛阁的内阁是不允许任何人走入的,来来往往挑选宝物的人只是在外阁行动。我暗暗地祈祷着,那所谓的魔界之门是在外阁,可是结果并不如人意,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形掠过了外阁,向着琅嬛阁的内部冲去。 真是要命,我可以沿原路返回么?可是元络啊,她的身上还带着伤呢,怎么说都是我名义上的师父,我总要亲眼见着她才算是安心。这瞬间,我倒是忘记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本事,除了拖后腿。 阁子上头穿着小灯笼,里头镶着的是一颗颗夜明珠,熠熠的光彩似是要和满天星辰争辉。这儿并没有把守的人,可我也不敢放松。沿着花木小径向前行去,眼前别说是长眉真人,就连元络的身影都不知在何处。我方靠近这琅嬛阁的内阁,便有一阵强大的威压迎面袭来,这儿必然是结着大阵法,而那个布阵之人,至少是金丹以上的修士。我这隐身符只不过是个小伎俩,在大能者面前其实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只不过是在阵法的边沿,我便感觉到了一阵压迫,若是向前行去,那阵中的罡风还不将我整个人都撕裂了?前进还是后退,我正在犹疑中,忽地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将我唬了一大跳。身后是谁?这般悄声无息地潜来?我迅速的用手掩住唇才不至于叫出声来。 “你怎么这么慢?”温热的气息拂到了我的颈上,那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一颗狂跳的心才安定了下来。这元络从哪里冒出来的,她是想吓死我不成!当然我也只敢暗暗在心中嘀咕。偏过头对上了元络那双幽邃的眼眸,我低声应道,“我如今只是开光期,哪能够有你行的快?” 元络抿了抿唇没有答话,手上忽地被一阵温热覆盖,我低头瞧着那被元络牵着的手,心中升起了一抹难以名状的情绪。她引着我沿着那幽深的小径前行,从她的掌心散出了一抹淡淡的柔光,将那阵法中的剧烈罡风给阻隔了。怔怔地望着元络的侧脸,这条绵延的路像是没有尽头。 “陵光?陵光?你发什么愣?”一声低喊将我从浩渺的神游世界中拉扯了出来。元络早已经松开了我的手,站在距离我几尺远的地方,我的手则是微微向前,保持着方才被她牵住时候的姿势。“咳!”我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住了面上的尴尬之色。 在眼前,是一座宝塔形状的楼阁,大约有十来级阶梯,在这两旁则是种着花木,在暗夜中散发着点点幽绿色的灵光。那阁子的大门早已经被人给打开了,在地面上留下了几串脚印。“这儿是琅嬛阁的内阁?”我问道。 “嗯。”元络点了点头,又道,“也就是长眉真人所说的魔界的入口。看样子,他们一行人已经先进去了,我们也走吧。” 这看着稀松平常的小楼阁,在修仙界一直有一个有去无回的传言。长眉真人他们忒是大胆,就这么闯进去了?还是当真有逆天的本领?这座楼阁是阵法的中央,同时也是阵中之阵。方走近那红木门处,便又一阵瑟瑟的冷风迎面而来,眼前更是忽地起了淡青色的烟雾。 不是妖气,亦不是魔气,而是森森的鬼气。这阁子中到底供奉着什么玩意儿?还没等我想得通彻呢,元络已经拉着我的走走入了那青色的烟雾中。卡擦卡擦的小动静,元络的护体结界似乎要被那鬼气给压碎了,我的后颈一阵凉意,森冷的气息仿佛在下一个顺间就会侵入到了我的体内。猛地打了个啰嗦,我一把抓住了元络的手,就算耳畔响起来那若有若无的嗤笑,我也不松开。 “你知道这阵法么?”元络的话语声传来,她的脚步没有停下,引着我继续前行。这楼阁的第一层除了几根雕龙镂凤的大红柱子,便没有任何东西了。楼梯在阁子的右侧,上头结满了几个蛛网,倒垂着一只花斑蜘蛛。如果长眉真人几人进来了,那他们到哪儿去了? “元络。”我低低地唤了一声。 “嘘!”元络将手指抵在了唇边。 扑通扑通,静谧的阁子里头,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闻。忽然间,响起了一阵动听的乐声,在那空荡的阁子中心,也浮现出来几个妙龄女子,或是着轻纱随风舞动,扭动的腰肢如同水蛇一般;或是半坐在地,纤指拨弄琵琶,声如大珠小珠,堕入玉盘。酒坛子砰地一声碎裂,美酒汩汩流动。一个娇媚的女人披着红色的轻纱,半趴在了地上,舔舐着那香醇的美酒。那勾魂摄魄的眸子,正是朝着我这儿方向望来,似是在做无声的邀请。 眼前忽地一黑,所有景象都消失不见,等我再睁开眸子时候,只有元络那冷如霜雪的脸庞,以及地上一堆森森的白骨。上头散发的幽绿色的光芒如同萤光点点,尽数朝着那浮在半空的坤元鼎飞去。 “这是修罗阵。”我轻声说道,若不是元络在此,我险些入了魔障,着了那些妖物的道。快速地向前走了几步,踢了踢地上的白骨,只见它们一瞬间便化作烟尘消散。等到了这阁子中幽绿色的光束都被坤元鼎收尽了,元络才慢悠悠地向前走了几步。在正北的墙边,不知何时多起了一张梨花案几,上头搁着一个盒子,大约有两丈长,两侧已经突出了案几的边沿。 “这里头是什么?”我问道。 “你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元络淡淡地瞥了这个长盒子一眼,似乎没有什么心思在这上头。她绕着案几来来回回的走,最后拍了拍手道,“我们往上去。” “这盒子里的东西不管了?”我又问。 “要来作甚?”元络哼了一声,那轻蔑的态度,似乎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我真是怕了那些阵法机关了,元络她不愿意,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够多瞧几眼,之后转身,跟随着元络的步子,朝着那楼阁上头走去。 年久失修的红木楼梯咯吱咯吱的响,不知道何时会坍塌了。元络走在前头,拂开了蛛网,从指尖掠出一道光束,那上面的花斑蜘蛛就掉落在地,抖了抖腿后,一动不动了。楼梯有十二阶,二楼的布置几乎与下头的一模一样,同样是在正北的墙边,有一张梨花小几。上头放着一个较小的已经被人打开过的盒子。我站在了元络的身后,下巴压在了她的肩头,目光紧凝着那个铺着明黄色缎子的空盒。 “这里面曾装着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有如此重的煞气?”我好奇地问道,偏过头看着元络的侧脸。我们的距离极近,可以看清她耳鬓边细小的绒毛。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够将唇贴上了她的面庞。仿佛受到了魔物的蛊惑,我那原本就不安定的心更是蠢蠢欲动。只是,我到底还是害怕,自己会被元络给灭口了。 元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紧锁的眉头显示了她的不悦。我老实的退后了一步,她才转过身正对着我,冷淡地说道:“长眉真人到过此处。这盒子里头装的是一枚殒道丹,周边的空气中也残存着那丹药的气味。” “殒道丹?长眉真人要这种凶煞之物做什么?难道这是他来白玉京的真正目的?”我皱了皱眉,有几分不解。这殒道丹与葬天棺一样,都是大凶之异宝,只要吞下这殒道丹,就算是大乘期的高手,也会顷刻间散尽修为,丹田尽废。长眉真人是正统修仙门下的宗师,要这种东西岂不是一件怪事? “我大概知道了。”元络沉吟了一会儿,忽地冷笑一声。“这殒道丹恐怕还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想从魔界获取殒道丹的丹方!” “他想害谁?”长眉真人那厮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他的弟子公孙青阳,想来也是一个小混帐!忽然间义愤填膺,我真想替除去这两个碍眼的东西。 “反正不会是你。”元络答道。 我知道我此时的修为不够看,可是元络这厮,能不能不要这般打击我?原本志得意满的我啊,瞬间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第020章 这楼阁在外望去只有四层高,可是我沿着那吱呀吱呀的梯子,不知道走了多少层,还不见尽头。这世上的东西啊,果然不能够尽信眼前所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变幻莫测。元络沉声不语,面上的神情与往常无异,她这是在找长眉真人呢,还是在寻那魔界的入口呢?我实在是瞧不明白了。 若一百年的时间,能够在一梦间流过,那该有多好? 忽然间楼阁震颤,强大的灵气波动袭来,我险些一个趔趄,摔下楼梯去。被那灵气一震,只觉得气血翻涌,头晕耳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我眯着眼向上望去,元络她正站立在楼梯的顶端,淡漠地望着我。她那宽大的袖子,无风自动,颇有几分飘然出尘的意味。眉似远山还黛,眼如秋水还清,那标致的面容,落到我眼中越看越可喜。 “你怎么能随时随地的发痴?”元络的嗤笑声传来。 我摇摇头,但笑不语,难道让我告诉她,是被她的皮相所迷惑? 那一阵灵力的波动不是凭空而来,等我站到元络的身侧,往底下望去那红木楼梯碎成了一片片,零散在了夜风中,脚底下一片虚空,而顶上只有一弯冷月与万点散着寒芒的星辰。空气仿佛要被那强大的灵力撕裂了,在这威压之下,我连喘息都显得有几分困难。无奈之下,伸着手扯了扯元络的袖子,带着几丝恳求的望着她。 元络倒也不吝惜自己的灵力,一挥袖子便弄出了一个结界,将我们两个人笼罩在内。前方打斗的人似乎很远,又似是近在眼前。剑气与刀光交织着,半空中若有若无的几缕残云被撕裂,那隐隐约约的身形显现了出来。那围攻一个穿着铁甲的男子的两人,竟然是长眉真人与公孙青阳。长眉真人与那铁甲人似是旗鼓相当,公孙青阳这家伙加入战局似是想帮忙,可最后将局面搅得一团糟,他还不自知。 “不去帮忙么?”我的话方出口,便意识到了自己说了句痴语。元络这厮神情冷淡,摆明了要作壁上观。只是那头局面陷入了僵持中,若是元络加入,可以轻而易举将那铁甲人给拿下了。听到了长眉真人的高喝,一道长约数丈的灵光朝着那铁甲人劈去。在铁甲人的周边,已经结成了一个法阵,一把把灵力幻化的小剑悬浮,上头贴着灵力高涨的符箓,他的去路被封死了,只能够硬生生吃下长眉真人这强劲的一招。 铁甲人手中持着长刀,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在快抵到那剑墙的时候刹住了脚步。他的身形似是单薄了些,捂着胸口片刻之后,手中的长刀亦是光芒暴涨,向着周边猛挥了一圈,只听到砰砰砰的声响,那些小剑应声而碎,就连我这儿也受到了一些波动,胸口像是被人猛锤了一圈,我只能够挂在元络的身上,借着她来支撑住自己的身形。陵光啊陵光,沦落到了这地步,还真是自作孽啊! “那铁甲人是谁?”我问道。 元络抖了抖身子,幸而她没有无情的伸手将我推开。“他手中的是修罗挂日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琅嬛阁的阁主秦铮的一个幻身吧。”能有幻身,这是到了分神期的高手才能够做到的事情。这琅嬛阁的阁主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元络她亦是不简单呐! “传说中琅嬛阁的阁主极为神秘,你是如何他的名字的?”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你是如何得知这么多的事情的,不过想来元络这厮也不会如实回答。 “只是寻常人不知罢了。”元络淡淡地应道。 好嘛,我是无知的寻常人陵光。 秦铮的这个幻身有着元婴期的修为,瞧这样子,与长眉真人师徒恐怕斗了不短的时间。这真身如果不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怎么可能不出现呢?公孙青阳被那铁甲人踹出几丈远,抚着胸口狂吐血,他一转头,正好对我了我的目光。元络与我并没有隐匿身形,他们之前正在酣斗,无暇顾及此处。我看见公孙青阳的脸上掠过了一阵狂喜,他撑着剑站起身,用力地挥了挥手,大喊道,“慕华——” “我们走。”元络的眉头一拧,我还以为她是要转身离去呢,没有料到她带着我向着公孙青阳那个方向走去。不是说好的见死不救吗?难道这时候要加入战局中?我有些不解地望着元络,却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路过了公孙青阳,避开了那溅射的灵力,向着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漩涡掠去。 纯净的仙灵之气中,瞬间就被浓烈的魔息打散。长眉真人也看到了这个黑色漩涡,他手中的长剑抖了抖,震开了那砍上来的修罗挂日刀,快速地朝着洞口掠动,甚至将趴在地上的公孙青阳给忽略了。只是长眉真人的脚底下,忽然间生长出了青色的藤蔓,将他的双腿缠住,我最后只看到他那愤怒的面容,至于那连声的斥骂一句也没有听清。 这个黑色的漩涡忽然间出现,也忽然间消失。 眼前一片黑暗,若不是牵着元络的手,我还以为自己一个人掉到了什么可怕的地方。一步一步向前,似是在水中行走般,脚踝处像是被什么妖怪伸出舌头舔舐,冰凉中带着几分黏腻,令人忍不住脊背发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股腥臭味逼来,更是惹得我几欲呕吐。 “睁眼。” 原来我什么都瞧不见,是因为我一直闭着眼? 荒凉的黑戈壁只有那几块巨石挺立着,半空中掠过一只只黑色的长着翅膀的巨鸟。背后是一条汩汩流动的河流,上头长满了一朵朵黑色的莲花,在莲叶中间,时不时还冒出狰狞的头颅。腐烂的臭味始终围绕在身侧不散开,我低头看着自己被河水濡湿的鞋子,上头还挂着几根水草。我又想到在河中走动时候的那股触感,弯着腰大声地干呕。 一阵凉雨当头泼来。 元络那厮自己施了个决,除去了一身的污垢,而在我的头顶,则是她招来的一片雨云。施个决不比召唤雨云简单多了?再不行我自己也可以来啊!我开始回想,我曾在何时得罪了她。拧着眉许久,等到了衣衫被这灵雨浇透,一阵阵凉意刺骨,我才回过神来。我最近一直安分守己呐,元络这莫名其妙的奸诈小人!我也不想等着元络动手了,赶紧自己弄干了一身衣衫,离元络隔了好一段距离,生怕她忽然间又发了疯,来戏弄我这个没有师父疼的小可怜。 “这是什么地方?”向前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我实在是忍不住又贴到了元络的身上,好奇地问道。荒凉的戈壁滩上,除了那森森的巨兽骨架与那凄厉啼叫着的恶鸟,可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觉得呢?”元络反问了一句。 “这是魔界?”魔修弟子向来有一种撕裂空间的能力,他们与人间即是平行又是交错。当魔界实力大涨的时候他们便会谋划侵占人间以及仙界,当他们实力不足以支撑的时候,便会缩入老巢中修生养息。这魔界的破碎小空间既能够联合又能够分裂,因而纵然有极为英明神武的五方仙帝,也不能够彻底将魔界铲除,只能够尽力将他们驱逐。 元络没有应声,只是抿着唇,我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了。以前我如何看待妙真的,想来正是此时元络对我的看法,忽然间有些沮丧,我低着头快步地向前走去。一只恶鸟扑棱着翅膀朝着我俯冲而来,轩辕剑出鞘,一道亮光后,地上只留下一堆灰色的羽毛。这一剑,我忽地想起梦中师父所教的那一式。 大约是畏惧我手中的剑,那些在半空盘桓的鸟儿也不敢冲下来了,我反复的思量地那一剑,好不容易等到一只恶鸟冲下,我反而是再也挥洒不出那等剑意,手腕上还被恶鸟抓了一道伤痕,冒着森森的黑气。 “你傻了不成?这是魔界的鸟,等到魔气侵体看你如何!”元络呵斥了一声,将我的手拉了过去。一道清凉柔和的灵力顺着我的脉络游走,伤口逐渐地愈合,那丝丝的魔气也被拔了出来。 “我体内蕴藏着的魔气还会少么?”我沮丧地应道。那蛰伏在体内的魔气,还不如一次性爆发开算了,省得她元络担忧在天衍宗,会连累她。 “说什么胡话!”元络瞪了我一眼,不知是否是我产生了幻觉,我只觉得她的神情柔和了许多。一时间相望无语,片刻之后,才只听她又说道,“那是因我而起,就算你堕入魔道,我也不会弃你而去。” 第021章 元络这番承诺,真也好,假也罢,此时我只能将它当做一个玩笑话。世间之人多狡诈,所谓的承诺十有是遭背弃的。 没有尽头的荒凉戈壁,那掉落在了地上的恶鸟尸体被它的同类争食,腐臭与血腥味蔓延不绝。像是一场大火燃烧过,眼底下全是那黑漆漆的砂砾与焦土。四面都是茫茫,我只是茫然地跟随在元络身后,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忽然间,元络停下了步子。 眼前的景致起了些许变化,不再是那一望无垠的黑土地。两侧屹立着形状各异的巨石,上头镂刻着狰狞的兽首。我数了数,一共有十二块大石头。我与元络像是立在了一个石阵中,我正在思考其中的门道,元络侧了侧身子,将前方的景象展现到了我的眼前。那是一具巨大的龙骨,惨白中掺杂着些许青色的骨架匍匐在了焦黑的地面上。血肉虽然被腐蚀殆尽,只是那绵延了千百年的威势镂刻在了龙骨之中。迎面而来的浩荡气息,让人不禁的怀想它生前那叱咤风云,一喝而万兽臣服的威风样子。 “走。”元络斥了一声,已经低着头,顺着那龙骨架中间行去。 一股怪异的感觉油然升起,透过那楞楞的骨架,我看见的不再是一片黑戈壁,而是苍茫的云山。是我在行走,还是这龙骨忽然间飞腾起来,在云雾中穿梭?脉络之间涌动的灵力忽然间暴动起来,仿佛要将我的身躯给撑炸了。原本有些晕眩的脑袋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意。膝下一软,我跪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前方的元络似是没有察觉到我的异状,她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逐渐地模糊。她越走越远,而我则是被禁锢在了原地。 像是被人从脑后砸了一棍子,一阵尖锐的痛意传来,我便失去了知觉,等到了再醒转之时,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副龙骨消失了,辽阔的黑戈壁也被满是迷雾的混沌世界所替代。没有气味,没有声响,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我不知道自己向前走了多久,才听到了那叮咚的泉水声。清澈的溪流像是这片死寂的世界中唯一的生机,我趴伏在了河边的巨石上,看着自己那双忽然间变得腥红的眼睛。 一瞬间浑身的力气被抽尽,我软在巨石上,怔然地望着自己的手掌心。那原本落下的玄字封印,已经被一丝丝的黑暗的魔气笼罩着。若一时不慎,入了魔道我无意成仙,又何尝愿意入魔?从石上挣扎着站起身来,我不敢对着溪流看自己的这双眼睛,只能够向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迷雾深处快速地奔跑而去。 一阵怪异的歌声从那烟雾深处传来。 “似仙非仙,似鬼非鬼,似魔非魔。恨通天无路,还嗔山险;渡河无楫,犹恶风波。魍魉横行,乌鸢当道,似此何时不枕戈?与谁道,来豪情佐酒,慷慨当歌。 流光容易蹉跎,闻人说,仙家岁月多。有玲珑棋局,邀君对弈;雷音梵唱,与我相和。来也如风,去时如影,常访幽人到涧阿。何曾料,这仙灵福地,鬼刹修罗!” 在最后一字时候陡然变调,凄厉似是恶鬼的嚎叫。 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是一个面容俊逸的男人,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手中则是握着两柄小剑,砰砰地撞击。在这男人的身后,则是背着一口巨大的棺材,那绑在了棺材上头的绳索从他的胁下穿过,紧紧地勒住。这棺材是葬天棺!我终于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他与那日瞧见的黑帝的面容一模一样!这是残留在了葬天棺中的记忆,还是黑帝隐藏在世间的残魂? 他似是看不见我一般,从我的身侧走过,那两股剑撞击的声音,倒是留在了我的耳边久久不曾散去。我是被那龙骨带入了这地方,还是因为葬天棺?还是说龙骨与葬天棺之间,有一丝隐秘的联系?我忽然间有些不明白了,这个烟雾茫茫的地方,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出路。那似是黑帝残魂的东西,一直来来回回的走,口中一直唱着那首怪异的歌谣。 “似仙非仙,似鬼非鬼,似魔非魔”这句话一直在我的耳旁回荡,我头疼的几乎要炸开了。那东西看不见我,可是我能够看得见他,我的剑是不是能够刺穿他的躯体?这个地方只有他,会不会他就是我离开这鬼地方的关键?长剑感受到了我的心思,在剑鞘中嗡嗡的震动。在那个魂灵一般的男人再次经过时候,它猛地从剑鞘中飞跃而去。 男人停下了脚步,一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在凝望着我。被这么一盯,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所幸他盯了一会儿就挪开了视线,继续向前走去。我却不能够再迟疑了,紧握着轩辕剑,朝着那男人刺去。剑尖穿过了那口棺材,也穿过了男人的躯壳,砰地一声,他们化作了碎片洒落在了半空中,而那一丝丝残余的魔息则是聚拢来,没入了我的体内,直将我冲的眼前发黑,一下子便晕眩了过去。 再次醒转时,是因为面上一阵痛意传来,元络那厮下手没轻没重的,我的面庞肯定红了一片。还没等我发出抗议呢,元络那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老是发痴便罢了,怎么站着都能够睡着?跟我来!”说完,她还用力地拂了拂袖子。 原本还想将我的奇异经历告诉元络,瞧她这模样,我可算是一点儿倾诉的欲-望都没有了。我们所在的地方还是那龙骨架中,我的位置没有动,而元络她也没有像我在朦朦胧胧中所见的那般走远。那我之前所见只是因为沉入梦境?容不得我多想了,元络那厮已经要走远了。这龙骨架其实就是一普通的巨龙骨架,一下子便走到了尽头。元络没有继续前进了,她站在了我的身侧轻声地叮咛了一句:“小心。” 这里是魔界,怎么可能一个魔修者都没有呢?那狰狞的龙骨架就是魔界之门,先前那漫长的黑戈壁则是魔化的鸟兽生活之地,只是那也忒凄凉了吧?除了一群恶鸟,可没见到什么活物了。元络的叮咛落下,我也就跟着警惕了起来,右手提着轩辕剑,左手紧紧地揪住了元络的衣角。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要靠这位来保护我呢。纵然元络这厮的面上写满了嫌弃,我也不会轻易地松手。 “这是魔界的一个小天地,白玉京里头的魔修者,都聚集在此处,之前偷袭我的魔物,想来也没有离开。”元络低声说道。 “白玉京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仅仅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天蛇铃么?”我问道。在我们来前,魔修者就已经出现在了白玉京了,若他们是为了天蛇铃,哪里能够轮到元络获得它?魔界之门开在琅嬛阁,就中到底有多少的曲折啊!世间的事情忒令人烦恼。“你到这魔界里头是为了寻找什么?” “你猜?”元络轻轻地勾唇,面上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怎么又是这句话?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撇了撇嘴,顿时就没有打探的心思了。可是元络这厮她又开口了:“我来魔界是为了寻找殒道丹的丹方。在琅嬛阁中,那几枚殒道丹已经落在了长眉真人的手中了。”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元络这家伙总把一切事情藏在心里头,每一回询问,都有不同的答案,她真正的目的,倒是被那虚虚实实给掩盖了。 “不是我要。”元络摇摇头,眸中掠过了一抹亮光,“这可是长眉真人心心念念的东西。” 福至心灵,我一下子便开了窍,感觉也变得敏锐起来。“长眉真人的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或者说是羡门府有你想要的东西!” 元络点点头,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几丝的赞许。 羡门府原本就是贵族弟子修仙之所,寻常人家只能瞻望之。元络出身皇族,进入羡门府修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到了那处,如有所欲,便极易获得,可是她却去了天衍宗。是因为天衍宗在这片修仙大陆的盛名呢?还是因为其中另有隐情,逼得她只能入天衍宗中? 我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可是在元络的眼神中又逐渐地打消了那些念头。元络她将一些零碎的事情泄露给我,是因为她能拿捏到了我的弱点,还是出于那坚定不移的信任呢?若是后者,在此时的我看来,亦是有几分可笑的,我能不能在元络的手下安稳的度过百年光阴?这忽然变成了一件值得思考的事情。 第022章 “元络,你——” “嘘!”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呢,元络将手抵在了唇边,一把将我拉到了她的身后。平地上忽地起了一阵烟雾,随着风逐渐地飘远后,显露出了是几个人来。他们的衣饰都是纯黑色的,就连嘴唇也略略发黑。在他们前头,则是站着一个看着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一张娃娃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右手握着判官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了左手的手心。 “慕华仙子这是亲自给我等送来天蛇铃了么?”那个男人笑着问道,随在他身后的魔修者也是桀桀的怪笑,身形快速地掠动,将我和元络包围在中间。看样子,那日与元络交手的人就是他了,那我二人今日又该如何逃脱?我正思忖着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宝物,元络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这是魔界的左使江潇。” 魔神之下,有三魔祖与二使。千年之前,蚩羲陨落后,三魔祖亦是重伤而逃,至于二使一直呆在魔界中料理事务,没有同蚩羲一起出战。若是这般,这左使江潇怎么说也有上千年的修为,我与元络二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你不必担心,魔界自从魔神陨落后,实力大损,与外界全然封闭的魔界,缺乏灵气,修为很难长进。魔界的人想来散漫,没有了魔神蚩羲,他们群龙无首,内斗不断,这个江潇,已经不是最先的那个魔界左使了。”元络她是不是对我使用了读心术,不然如何能够应答我还没问出的疑惑?不过她的这句话,倒是使我的心安放下来,看来对付这些人,也不是全没有胜算。 元络抽出长剑的时候,我只觉得晶莹射目,寒气逼人。她没有应对那江潇带着几分挑衅的话,就直接出招。而我手中则是握着从她衣角扯落的一块碎布发愣。直到那魔修者的森寒的刀戟朝我砍来时候,才猛地惊醒。腰一软,侧着身子从刀下堪堪避过。我是不用担忧魔修者身上的魔气对我产生的侵蚀,毕竟我体内的魔气也不算少。日后若有机会见到师父那糟老头,我一定要揪着他的衣襟问问,我这是什么体质,如此招魔? 据我所知,师父极少离开幽天山,除了对山中的一些凶恶妖兽下手,我就几乎没见他跟谁打斗过,这柄轩辕剑一直被他珍藏起来,毫无用武之地,直到落入我的手中,堂堂神器依然抵不过人家的破剑,发挥不到一成的威力。真是暴殄天物啊,该不该为它重新寻一个主人呢?省得它在我手中没落。 这些魔修者的修为都不算高,也只有那个与元络缠斗在一起的江潇,有点本事。若仅仅只有这么点能耐,元络不至于在他们手中重伤吧?是他们有后招,还是与左使一起出现的还有那魔界右使呢?魔修者的长剑划破了我的衣襟,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在这等境况下还能够出神,我实在是佩服自己。晃了晃脑袋,左手掐着剑诀,右手的长剑如同长蛇出洞一般刺向挡在我前方的魔魔修者,脑后的风声响起,我纵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个身,斜飞下来,刺向了那魔物的后背。轩辕剑上头的灵力鼓荡,刺啦一声,那人的后背就被拉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灵力在其中流窜,只听到他口中的一声声惨呼。我正有些小得意,头上就被谁猛锤了一下,眼前顿时冒起了金星。 “小心坎位!”元络喊了一声。我下意识地朝着一侧闪避,一抬剑,刺向了那个猛扑过来的魔修者。浓重的血腥味引来了一群盘旋在了半空中的恶鸟。它们可不管是修仙还是修魔,只要带着血迹都能够引得它们狂性大发,鸟喙如弯钩,坚硬如铁。我偷着空朝着元络那处觑了一眼,她斜飞出去七八尺高下,满脸冷肃。那江潇也将面上的笑意敛尽,一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元络。他没有进攻了,反而将判官笔束在了腰间,笔直地挺立着。在他的周身忽地魔气弥漫,一阵阵魔音穿耳。 元络面色忽地一凛,她一闪身已经到了我的身侧,将靠我最近的那个魔修者踹到了几丈外。天空中阴云积聚,形成了一个个黑色的漩涡,那些魔修弟子也不再进攻了,反而向着江潇的方向冲去,最后消散在了那强劲的魔气中。“快走!”元络重重地呵斥了一声,拉着我就朝着反方向飞奔而去。什么东西这么可怕,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江潇也快速地追上来了,在他的手中持着一个呈三角形的幡旗,六道尾幡在风中摇动,那些魔修者已经自愿被收入了这幡中了。魔气与怨念冲天而起,这分明就是凶煞异宝之一的六魂幡!难怪元络要拉着我快速地奔跑了。 江潇的速度很快,那六魂幡上头的煞气已经逼近了,元络猛地刹住脚步,祭出了坤元鼎,轰地一声巨响,青黑两道色彩在半空中交织着。元络拉着我的手忽地收紧了,我能够感受到她忽地一震颤。那六魂幡还在空中转动着,激荡的魔气一阵强过一阵,而那坤元鼎上头的灵力则是一下子弱了很多。六魂幡转动刮起的罡风打在了我的面庞上生疼。那坤元鼎一点点地被逼退,最后落回到了元络的手中。 六道随风而动的幡尾上,贴满了阴煞的符咒,仿佛能够听到那些怨灵的哀戚之声,以及那卡擦卡擦碾碎骨头的脆响,难道我与元络会葬身于此?心思一动,我将元络拉到了身后,念了一个决,那口葬天棺就被祭了出来,我赶紧拉着元络跳了进去。轰地一声,是葬天棺砸到了地上引起的巨大动静。它与六魂幡一样,都是凶煞异宝,应该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摧毁了去。 “你之前是怎么从江潇手中逃脱的?”其实我更想问的是,魔界这么危险,我们两个为什么还像傻子一般闯入?这要命的龙潭虎穴,要命的元络啊! 葬天棺可大可小,可惜我并没领回其中的法门,因而它的大小只容得下一个人。如今我们两挤在一起,显得极为逼仄。元络压在了我的身上,紧贴着我的身躯,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胸腔的起起伏伏。温热的气息浮在了我的面庞上,惹得我心猿意马的,真是罪过,罪过。 “在白玉京江潇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使用六魂幡,况且这凶物在白玉京里也不能够散发其无穷威力。”元络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似是有几分不适,不停地扭动着身躯,这可是真苦了我!偷偷地将手环上了她的腰,她没有推拒,我的心中免不了又起了几分窃喜来。心脏的跳动声几乎要融合到一块去了,我看不清元络的面庞,只能够在脑海中一笔一划的描摹她的模样。元络这厮要不要这么勾人的?别说我那老不休的师父,就连我都被她迷惑了。 “陵光?” 元络唤了我的名字,含在唇齿间似是有几分缱绻的意味。“嗯?”我轻轻地哼了一声,偏了偏头,唇却不小心擦过了元络的侧脸。心头一颤后,有一种灼热的感觉忽地贯穿了四肢百骸。面上微微有些发烫,可惜这儿太狭窄了,不然我定会用手掩唇干咳几声。元络不出声了,她是害羞了?我委实也不敢再乱动,只能够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元络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一直往我鼻子里头钻,逐渐地我那混沌的脑海中,除了元络再也想不起其他东西,甚至忘记了自己所在之地。 这葬天棺除了逼仄之外,不知怎么地,忽地火热起来,硬是将我从那痴迷梦幻之境中拽了出来。我低了低头,正触碰到了元络的额头,能够感觉到她额上那细密的汗水也不断地沁出。“热,怎么会这么热?像是底下有火焰在灼烧一般。”我嘀咕了一声,催动体内那所剩不多的灵力在脉络间运行,才觉得稍微好过点。难道江潇将这葬天棺抬到了火上去烤了?我陵光要是这么被蒸熟了,可不是死的窝囊又是冤枉?师父那个老头儿指不定会如何笑我呢。哦不对,我恐怕没有往生之机,如何能见得到师父。 “生也同床过,死也同棺过,元络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很有缘分?”我也不知道这乱七八糟的思绪从哪里出来的,方才还在感慨自己的安危呢,现在就问出了这句话。可惜脱口的话收不回去了,元络那厮一定又给我甩了枚冷眼。 “陵光!”元络的话语都冷得像是冰渣子似的,直冷到心底。在这么热的环境下,我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怎么了?”我问道。 “这葬天棺有阴阳两面,你进的是阳面还是阴面?” “”我实在是记不清了,情急之下,我带着元络跳进来的,似乎是阴面来着? 第023章 阳极则生,阴极则死。 这是蕴藏在葬天棺里头的三千大道法则,几乎没有人能够逃脱。 我终于明白了元络的语气会那么冷,是我一时不慎,害了我二人的性命。 葬天棺里的那无形之火,似是要将我烤焦了。陡然间,棺中又像是高山之巅冰冻千年而不化的积雪,寒冷刺骨。纵使有灵力在我脉络间流转,竭力地缓和那种冰凉的感觉,我也觉得自己有几分撑不住了。 忽地,元络的身躯贴近我,她的手环过了我的腰际,轻轻一抬,便与我紧贴在了一起。这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寒冰都被那暖日给消融了,冰冻的血液也瞬间的活络起来。元络的手隔着我那薄薄的衣襟,传来的是令我身心都发烫的温度。她的唇贴向了我的耳际,似是要落下浅浅的一吻。我瞧不见她的神情,在这如亘古之初的黑暗中,我依旧是顺从的闭上了双眼。 “蠢货!” “”我几乎怀疑我出现了幻觉,元络这厮贴近我就是为了说这么两个字?这俗不可耐的两个字实在是有损她元络的一身飘然仙气。纵然心中有些郁闷,可我依然无法反驳。枉我在幽天山时候,常常自诩为天下第一等不凡人,可是在元络的面前,我还真化成了一个愚蠢的废物,光会拖后腿。 “我不想死。”元络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废话!我也不想死!大道未成而身先陨落,我仙门幽天派岂不是在我手上绝了后?可是现在的情形我能有什么办法?瞬间被惆怅与忧伤淹没了:“元络,你说仙界之人能否看到我们这世界的一切东西?你说我师父会不会来救我?” “不会。”元络那残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凌天梯绝了的不止是人间修士借助它登仙之道,同时也断了仙人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渡劫飞升而去之人,除了沿凌天梯折回人间,再也没有别的道路了。” 难道我们真的要葬身在这葬天棺之中了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低声道:“羡门府的人没能够进入魔界,那凌剑山的那两个上哪儿去了?会不会在这地上发现我们?”早知道就把羡门府的两个人带进来了,想要抢夺殒道丹的丹方就抢吧。哪里会像是现在,殒道丹的丹方在何处不知道,自己还被死死地困在了葬天棺之中,没有任何的出路。 “凌剑山的师徒两根本靠不住,他们来白玉京大约只是询问石玉璧的消息。”元络哼了一声,又道,“我之前将葬天棺交给你,你怎地不去悟一悟这葬天棺里头的三千大道法则?” “你又没有同我说。”我嘟囔了一句,回复道。我还以为你元络只是将它寄存在我这处呢!况且以我如今的修为哪里能够驾驭这凶煞的葬天棺?没等它认主,我恐怕就被那股森然的煞气吞噬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死,还能怎么办?”元络想来心中也是不平静,连带着这语气都变了。脱口的话语更是比往日里头恶劣十分。也是,人濒临死地,自当容易心性大变。不过这葬天棺,以我的修为不能够炼化,那么元络呢?她怎么说也是修到元婴的大能者。我正想开口说话呢,那原本出现在了我幻觉中的魔音又响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叫唤元络的名字,便觉得头晕目眩,重新被一股力量拉扯到了那神秘的地方。 那位男子不再是背着葬天棺,而是将它坐到了身上,手中持着一支白玉笛子在吹奏那曲沁园春。他似是身心都沉浸在了那世界中,在他的脚下,累累白骨森然可怖,有几个头骨上被破了几个洞,长出了一种极为妖艳的花朵来。这是白骨生花? “似仙非仙,似鬼非鬼,似魔非魔” 我瞧着黑帝此时的样貌,还真如他唱的曲子中所形容的那般,完全没有身为五方天帝时候叱咤风云的威风。这大约也是跟之前一样,只是存留在这的一道幻影吧。我拔出了轩辕剑,正想再次朝着他的胸口刺去,忽地被一道冷冰冰的目光凝视住,阴冷灰暗,仿佛是一条在吐着信子的毒蛇。他将手中的玉笛放下来,双腿亦是垂到了地面上,将那些枯骨踩得粉碎。他一步一步地朝着我走来,一直走到距离我三尺开外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 “你从何来?欲往何处?” “从死处来,往生处去。”打哑谜谁不会?好歹我是天幽子门下第一高徒。 “嗯。”那男人点了点头,越过我向前走去。我回头一瞧,后头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这黑帝的残影真奇怪,难道黑帝还没有完全的死绝么?我将离散的心思收拢回来,目光牢牢地落在了那葬天棺上头。 这里面的三千大道,若是我能够领悟,我与元络也就有了生机。 累累白骨,触到我衣角的时候,顿时化作了一阵青烟消散,那盛开的花朵亦是一瞬间枯萎。从葬天棺中涌出来的都是森然的魔气,里头躺着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元络,而是黑帝的躯体,这一切与我最初见到葬天棺的时候,竟然没有什么不同。元络她曾挑去了黑帝额上的那枚灵石,长剑刺去,使得黑帝的躯体散若烟尘。此时我也学着她的样子,让这幻境中出现的躯体消散。 葬天棺底下,镂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是我当初没有注意到的。我只是微微向下倾,那些神秘符文就朝着我涌来,撑得我脑袋似是要炸开了。什么五帝之魂石,凌天梯之密钥,什么五帝争位,魔神重现一段段画面似是完整的,又像是残缺的。涌入我识海的一瞬间,便消散无迹,等到我最终平静下来时候,空空荡荡的,竟然什么符文也不记得了。 师父曾说过,所有的道都可以归结为一种剑意,所有的剑意都可以归结为一种道。 这葬天棺里头的道,又该归结为哪一种剑意? 我坐在了棺中冥想,在地面上则是落下了一道道的剑痕。 二气相交,化生万物。阳者,阴之极;阴者,阳之极。以生为生,以死为死;以生为死,以死为生;是生非生,是死非死。 “哈哈,好——” 这道声音是出现在了我的识海中,那虚无缥缈的形体似乎与那走过去的黑帝一样,又似是其他人在我识海中盘踞。“什么人?”我喝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自然是葬天棺的主人呐。”那道声音笑应道。 “葬天棺的主人?如今最多不过是一道残魂罢了。”我冷哼一声应道。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你方才不是悟了这个道理?”声音忽地变诡异起来,那阴惨惨的样子,似是从炼狱中传来一般。识海中猛地一阵震颤,想来也是那道残魂在动手脚。“你会是生者,还是死者呢?”那慢悠悠的自得而轻快的语气,却让我察觉到了危机即将降临,葬天棺里头的这缕残魂,难道想要借着我的躯壳再生?我的灵力虽然不济,但是在识海中,却是封印着我毕生的修为,不是任何人都能够越过那道封印将我的意识彻底绞杀的。这只不过是一道失去了实力的残魂,又能耐我何? 黑帝入魔了,元络当初那话真没有说错。 “你体内好浓郁的魔气,仙门弟子沦落成魔修者?到最后还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刺耳的尖叫声中夹杂着喘息,我逐渐辨清了那东西所在的方向。“天生灵体而成为魔息的容器,岂不是可惜了?”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那抹虚无缥缈的东西忽地又变了方位。它在我的识海中,不出手攻击,可总是给我造成干扰。这是想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我可是等不住了,无法从这幻境之中解脱出去,我就不能够救元络,救我自己。我只恨我此时解不开身上的那道封印! “你知道千年之前,魔神是如何陨落的么?你知道五方仙帝之间的恩怨纠葛么?你知道当初有多少仙人被困在了人间,没有回到仙界的机会么?” “”我实在不明白这道残魂想要做什么,他忽然跟我讲起千年之前的旧事来。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我只想把这个东西绞杀在我识海之中。所有的灵力汇聚,只求这一击得手。但是一个开光期的人修为能够有多么强大?我低估了那抹残魂的力量,也高估了我自己。识海里头引起的震颤,痛得我仿佛是被人碾碎了全身筋骨,就连被封印住的元神,也感受到了那股压力。 那缕残魂并没有反扑,反而忽然间被我的识海里头上涌的力量吞噬了。原来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只是在我识海中那慢慢浮现的珠子,难不成是第一至宝混沌珠? 第024章 “你是猪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着?赶紧起来练功!我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收了你这么个徒弟!”耳朵被那糟老头拧着,那粗声粗气的声音忽然间变得细润清泠起来,逐渐地与元络的嗓音重新,真是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元络她怎么可能会那么粗暴?可是等我缓过神来,切切实实听到了她在骂我,不是那种冷冷地嘲讽,而是很粗俗的骂语。这是元络的压抑的本性耶? “反正都出不去,醒着和睡着有区别么?”我嘟囔了一句。元络那厮一定是眉头一拧,眸中射出了几抹冷光,她一开口,保准吐不出什么话来。这么逼仄的地方,若是我碰到她也只是不小心罢了,她能拿我怎么样?再者这大陆上某个诗人曾说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反正困在这个鬼地方,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时间鬼迷心窍,我被脑子中闪过的各种观念给说服了。 我似是中邪了一般轻薄了元络。 元络在怔愣了片刻之后,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血腥味在唇中蔓延,我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清晰地听到了心那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元络想要推开我,奈何这棺中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头狠狠地撞在了那板上,痛得我眼冒金星。忽然间咔嚓一声,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在头晕目眩中,想在了耳旁的是元络那咬牙切齿地低喊:“陵光!” 我觉得自己完了。 “这葬天棺太邪门了,竟然有魔气侵体,几乎被那缕残魂夺舍了。”我呵呵的干笑道。“你有没有觉得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消失了,脉络间流转的灵力反而如同融融春水一般,很是舒适。” 阳者,阴之极;生者,死之极。我闭上眼眸,一串串符文密咒从识海中滑落,最后深深地烙入灵魂深处。我已经无暇顾及元络的反应,默念着一个自动浮现在我脑海中的口诀,咔咔咔——,细碎的声音逐渐地扩大,最后变成轰地一声,这紧封的葬天棺,忽地打开了。刺眼的光束避开,我赶忙伸手捂住双眼。 “出来了。”元络低低地嗓音响起了,似是有几分阴郁? “是啊,出来了。”我将手放下,藏到了身后,试图遗忘我自己之前做的好事。捋了捋袖子,我避开了元络的眼神,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个厅堂很陌生,此处不是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在葬天棺的两旁,摆放着两列燃烧着的白蜡烛,门口白色的幡旗随风轻动,看着似是人间的灵堂。“我们被江潇弄来了?这儿魔气极为浓郁。” “这儿没有把守的人,赶紧走。”元络轻喝了一声,她闭着眼,似是在深思。长剑被她握在了手中,幸好不是向我刺来,但愿她也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只是葬天棺中的魔气在作祟,我一时间被蛊惑了而已,那一切与我陵光分毫关系都没有,对,就是这样。 将葬天棺收回到了女娲环里头,我低着头跟在了元络的身后。女娲环一左一右,这算不算是我与元络那厮的定情信物?呸呸呸,是师徒间的信物。一路走出去真的是顺畅无比,别说是那个左使江潇,就连一只在半空盘桓的魔鸟都没有瞧见。只不过,从魔界回到修仙界的路在哪儿?元络带着我走了一段时间,一次又一次的绕回了这个地方。 “我不知道魔界通往修仙界的法阵在何处。”元络皱了皱眉,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不是要找殒道丹的丹方吗?不如我们现在这儿找到它,再挟持一个魔界的人,让他打开通往人间的门?”我问道,自己觉得这主意好极了。 “江潇身上的伤势恢复得极快,而且六魂幡在魔界能够发挥极大地威力,你还没受够么?”元络那厮讽刺一笑,那眼神就像是瞧一个白痴一样。到底是谁那么莽撞,那么信心十足地带我到这魔界里头来的?我实在是不服气,元络这厮瞧着也不像是沉稳的主!她哪有师父所形容的那般完美无缺?我的底气一下子便足了起来,也斜了她一眼,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你怎么能不知道这魔界的出口在何处呢。” 元络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一笑:“那就依你。” 依我?我说了什么?还在茫然中,元络已经迈开腿朝着那魔界的大殿走去。她提着长剑,带着一种蔑视一切的气势往前行走,仿佛任何出现在她面前的敌人,都抵不过她的一剑。她心中早已经有了打算,那带着我兜兜转转,到底是为了什么?元络这种女人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测,我摇了摇头,最后赶紧跟了上去。 魔界的大殿是纯黑色的,两侧的阶梯光滑如水,倒映出我二人的面容。每走一步,就听到滴答一声响,像是水滴落入湖中时候的声音,极静,又是极响。我回头看,瞬间便被那斜风细雨迷了眼。原本空空荡荡的地方,忽地站着两列穿着黑衣的魔修者,他们笔直地站立着,目不斜视,似乎没有发现我与元络正朝着那大殿走去。 大殿里头又是极空,白玉椅在五级黑色阶梯之上,两侧竖立着的是贴着符箓的护栏。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人,一撩那玄色的披风,张扬的大笑,接受万人的朝拜。在他的眼底下,一切都不过是渺小的蝼蚁。大殿里头有两根巨大的柱子,上头依然是没有丝毫的纹饰,元络在柱子中间停下了脚步,而我则是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向着那高高在上的椅子走去。坐上去,号令一出,天下莫不遵从。脑海中忽地响起这么一个声音来。 “陵光!”冷不丁地响起了一道声音,我一转身,就看见元络向我伸出一只手,她对我说,“回来,来我身边。”向着前方的座椅望去,仿佛权势与力量唾手可得;而朝着元络走,则是一切都退回了原位,只是一个普通的修仙弟子。“你的身上魔气如此纯净浓郁,你为何不回归我魔界呢?旧的魔神陨落,而新一任魔神即将出现。” “我不!”我朝着脑海中那个声音喊道,冷笑一声。魔界有什么好?四处阴郁,没有修仙间那等鸟语花香,没有那等山明水秀,更没有——元络。仿佛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在我眼中,只能够容下那只向我伸出的手,清冷的眉眼间,隐隐浮现着那温柔的笑意。 “元络。”我喊了一声。 “嗯?”她挑了挑眉。 “我跟你走,你在哪儿我都跟你走。”这是自我,又像是失去了自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汲取着她身上的暖意。 “江潇还不出现么?”元络别过头去,没有回应我的话语。她向着大殿中,冷冷一笑。如此看来,那魔修者一直隐藏在我们的身边,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没有现身攻击我呢?那满含笑意的男人站在了台阶处,敛去了一身煞气,倒像是一个疏朗儒雅的书生。 “你们来我魔界,要什么呢?”他笑着问道。 “殒道丹丹方。”元络冷哼一声,竟然也回答了他。 江潇微微颔首,那目光忽地转到了我的身上。我在他那锋锐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只觉得冷汗涔涔的。江潇的手中浮现了亮光,随着他的指尖掠动,一个个字迹浮在了半空中,最后拼成了一个卷轴,落在了元络的手中。那缠绕在了卷轴上头的魔气一下子被元络的灵气击散,她将那卷轴收好,拉起了还愣在原地的我,转身就要离开这大殿。竟然如此简单?那我们之前所经历的艰辛到底是为了什么? “瞧在我主的面子上,赐予尔等殒道丹之方,传送法阵已经开启,速速离去。”江潇那懒洋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江潇的主子是魔神,那跟我们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元络——” “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一切等我们离开这魔界再说。”元络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牢牢地闭上了嘴。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再追问了,就算出了魔界,她也会找其他理由来开脱,她分明就是不想告诉我这一切。 我感觉,这一切都是与我有关的,不然,元络为何要带着我来到白玉京?只是那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元络,我的体内似乎有混沌珠。”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也不对元络做什么隐瞒了,反正她知道的事情,总比我来得多。 元络只是轻轻地点头道:“我知道,如果没有混沌珠,你如何能够承受得住那么多的魔气而没有任何的异样?” 混沌珠里头亦有三千大道,仙气、鬼气、妖气,还有魔气,它能够一并收容了。这混沌珠在天地开辟之前便已经存在了,夺过了天地大劫,游离于三界六道之外,为什么会这么巧落在了我的体内? 第025章 从魔界的传送阵出来,我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琅嬛阁,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小客栈外头。元络走在我的面前,忽地脚步一顿,她弓着身子捂住了胸口,那溅落在了地面上的血迹更是触目惊心。 “怎么受伤了?”我夺步向前,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往日里常说我与元络撞到一起,就无比的晦气,可事实上,受伤的一直不是我,而是元络。 “无碍。”她摇了摇头,轻轻地应道。从她的指尖,那一丝丝的魔气外溢,凝聚成的珠子如同浓墨一般。难道是江潇在那殒道丹的丹方上头做了手脚?元络明知道有诈,还去接,这东西对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一股无名气从心底升起,我捏了一张传送符,转瞬间我们就回到了那宅院中。 元络依靠在床头,手抚着胸口,歪着头,似乎是在笑?有什么事情值得笑的!一个堂堂元婴期的大能者,放眼这修仙大陆,可是屈指可数的人,可是三番五次在那些小喽啰的手中受伤,元络这厮还真没出息!将破口大骂的心思压了下来,我想起我在天衍峰时候,因为无聊也炼了一些丹药。虽说我的灵力幻化出来的灵火不够强,可是对火候的掌控,可是比小衍峰那群人强多了。丹药所需的灵药都是从元络的洞府前偷偷取得,如此将丹药给她,也算是另一种物归原主了。 “陵光。”元络低声唤了我一声。 “做甚么?”我没好气的应道,也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双腿,依然是情不自禁地朝着床榻边走去,也不管元络的反应,从瓶瓶罐罐中倒出来几枚丹药,都塞到了她的口中。我的手心紧贴着元络的唇,她微仰着头看我,从窗隙间洒下的阳光照亮她的侧脸与脖颈,神秘而美好。掌心那温热湿濡的感觉似是错觉,我惊惶的收回手,而元络眯着眼,慵懒惬意的像是一只狐狸,在平日里的清冷中添了几分魅惑。这厮是中邪了么?这般勾人。我握住了自己右手的手腕,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抵在了那冰凉的桌上,引得上头的瓷杯哗啦啦的响。 “这殒道丹的丹方,恐怕当世难以炼制出来了。”元络低头叹息了一声。 “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炼不出来更好。”我冷哼了一声,又问道,“东西已经到手了,还留在白玉京么?说是来铲除魔修的,可最后反倒被魔修者弄得狼狈不堪。” “接下来的事情先等长眉真人他们来,在从长计议。这白玉京到底是什么真正吸引着魔修者,我们还不知道呢。”元络勾了勾唇,懒洋洋地说道。我明明记得不久前,在长眉真人与那秦铮缠斗在一起时候,元络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在一边呢。甚至在进入魔界入口的时候,元络还作弄了长眉真人吧?那长眉真人对她能够有什么好态度?这样子还能一起商议事情?修仙界的人若有以大局为重的这种胸襟风度,我就不叫陵光! 元络这厮根本不理会我的疑惑,她歪在了床上,她手指缠绕着那垂到了胸前的发丝,另一只手则是摇动着那没有任何用处的天蛇铃。叮铃铃的脆响,在此时听着更是让我胸中的郁闷多了几分。“魔修者也要这天蛇铃?” “嗯。”元络点点头。 “魔界的小入口在琅嬛阁,难道阁主不知道么?如此放纵魔界之人,难道不是有勾结么?那天蛇铃在琅嬛阁,魔修者为何不能够提前取得,反而落入了你的手中?”我又问道。 “大约是秦铮遇到什么麻烦事情了吧,因而在魔修者肆虐,甚至欺凌到琅嬛阁头上时候,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元络随口应道。“你也不必多问了,我也不是仙人,如何能够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这座宅子里实在是冷寂,元络窝在床榻上,几乎懒得下来。我一个人在园子里头四处瞎逛,没有瞧见长眉真人师徒的行迹,也没有看见玉尘子与石满奋。我分明记得那夜我们是一同出行的,凌剑山的两个人为何会忽然间消失了?亦或是他们找到了另一个魔界的入口,还没能够出来? 拂落了秋千架上的落叶,我坐在上头,足尖轻轻地点在地上,这凡间的小玩意儿倒真是有几分有趣。秋日里头的林子,红红黄黄夹杂。在落日的斜晖下,明明暗暗,萧萧瑟瑟。我低头看着自己掌中的印记,一百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我根本等不住。我当初下了这个封印的时候,考虑得东西太少了,因而使得现在的自己,被牢牢地禁锢住。一时发痴发傻,当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啊! 一片枯叶如同断翅的蝶一般从我眼前轻轻地飘落,我下意识地折了一根枝条,当做长剑一般刺了出去。又是这道剑意,在我绞尽脑汁的回想时候,偏偏挥洒不出来,而在无意之间,它总是不知不觉的钻出来。无形无迹,万法自然,这就是在梦中,师父想要告诉我的话语吗?从秋千架上跳了下来,我将思绪放空,随意的挥舞着手中的枝条。抛弃了形体,抛弃了世间的万物,我仿佛起瞧见了一朵青莲盛放在亘古之初的混沌中,而在莲心,一颗发着白光的珠子慢慢地浮现出来,一瞬间光芒万丈。轰隆隆的巨响中,天地开,浊气降,清气升。孕育在混沌世界中的东西都无法躲避那消亡的命运,忽然从珠子里头出来一道黑色的影子,那冲天一剑击碎了混沌天道,又重塑洪荒世界之天道。 “啧啧!”一声赞叹忽地传了过来,打断了我的冥想。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盘膝坐在地上,而周边则是一些连我自己也看不懂的玄秘图形。那根枯枝还被我握在了手中,忽地就变成了一阵碎屑散在了空中。灵力在脉络间游走,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似是突破了一个境界,可事实上,我依然停在了那可怜的开光期。 “仙灵之气与魔气纠缠在一起,成了一种很奇异的力量,不过你只是一个开光期的普通修士,如何能使出这等剑意?”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抬起头,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在那假山上头,坐着一个面容懒散的红衣女子,如同一团烈火般热切。她的眉心有一个印记,隐隐地像是一柄小剑。大概是见我不答话,她一个纵身便从假山顶跳了下来。轻轻地捏着衣上的一片落花,凑到了唇边,轻轻地一吹,那落花忽然就变成了一只蝴蝶,震着翅膀飞走了。这女人身上的气息,似是鬼气又似是妖气,但是其中又像是夹杂着一股纯正的仙灵之气,我一时间也辨不出来她的身份。 红衣女人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她撑着下巴,那直勾勾的眼神,实在是难以形容。我抚了抚手臂,避开了她的目光。 “你是什么人?”红衣女人开口问道。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我沉住气,冷冷淡淡的回复了一句。 “你的身上有封印,是谁下的?忽然间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修士,你甘心么?”红衣女人一挑眉,提了提那几乎滑下臂膀的衣衫。 “有何不甘心的?”我反问道。这女人实在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竟然能够一眼就看出了我身上结有封印,而我看不破她身上的丝毫。我开始思考现在逃跑,能够安然脱离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元络那厮受伤了,我不能够指望她会来救我。 “你不必担心,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那红衣女人一笑,“我对你的剑法比较感兴趣,你能不能再挥舞一次,那剑意不似属于这世间的。” “既然不是属于这世间,又怎么能够被你窥探呢?”我轻哼一声,想要站起身,可是双腿似是发麻了,僵硬的仿佛不是属于我。 “有趣。”那红衣女人勾了勾唇,她低敛着眉眼,忽地将手凑到了唇边说,“嘘,有人来了。” 我当然听得见,我又不是聋子,那脚步声一点点的逼近。难道元络那厮愿意离开床榻来寻我了?可是这脚步声,不像是只有她一个人。若说是石满奋师徒吧,可又不像。一片白色的衣角率先落到了我的眼中,我瞧了瞧元络,又满含惊讶地望着她身侧站着的那个熟悉的人。依然是一身黑衣,面容冷酷。只是空桑,她怎么来了?她不是该在天衍宗么? “二十多年前宴清都一别后,慕华仙子依然是这般清尘出世。”红衣女人忽地站起身来,勾着唇,那双眸子灼灼的望着元络。 她们是旧识?我有些不懂了。元络冷淡的哼了一声,走到了我的身侧伸出了手,低声斥骂了一句:“你还要坐多久?这地面上也不嫌脏?赶紧起来。” 第026章 我若是跟元络说我腿麻了,指不定她要笑我了。我抿了抿唇,搭上了元络的手。不过空桑那是什么眼神,仿佛要将我瞪穿了。从空桑到石玉璧,再到公孙青阳,我总觉得这修仙界的男男女女与元络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都说修仙之人清心寡欲,可元络这厮一味地招蜂引蝶,当真是世风日下啊!我还是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元络那厮已经用力地把我拉扯起来了。我没站稳,跌到了她的身上。被元络推开后,抚了抚唇,回味那触感,这次我真不是有意轻薄她的,真的不怪我。 那个陌生的红衣女人还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着话。她又是哪一个?跟元络什么关系?我死死地盯住她,而身体则是不自知的往元络身侧靠过去。我正想问元络那个奇怪的红衣女人到底是谁,忽地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阿姐?”石满奋师徒两不知道是几时出现的,那玉尘子紧紧攥紧了酒壶,眸中泛过了一道精光,但是转瞬之后便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了。而石满奋则是无法克制心中的喜悦,他张开双手就像是长臂猿猴一般向着红衣女人冲来。而那女子则是撇了撇嘴,眸中掠过了一丝嫌恶,轻轻一跃,又回到了我之前见到她时候,她所呆的那座假山。 “阿姐!”石满奋双拳紧握,一张俊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他仰着头,朝着那红衣女子挥着手大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就知道你没事,那独孤无信果然没有欺骗我!”他一面喊着,一面将从独孤无信那边得来的画满了符文的布帛掏了出来。 那红衣女人是石玉璧?我以为传说中的白璧无瑕,该是一幅白衣出尘,如同谪仙一般的气度,而不是妖丽妖艳,像是个不正经的妖修者。我偏过头看着元络,她的眉头紧紧地锁起,是因为谁?心中忽地有几分不适,瞧向了那石玉璧的目光也变得冷淡,甚至带上了几分嘲弄。不知就不知吧,我也不问她元络了。 “玉璧,你消失了二十多年,终于出现了。为师就知道,你不会出事情的。”玉尘子抹了抹唇边的酒渍,朝着石玉璧大笑道,“来来来,随我们回凌剑山去!你掌门师伯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呢!” 一阵笑声从石玉璧的口中发出,她站在假山顶上,在日光下的侧脸平白的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冷峭,只是那双桃花眼中还是泛着妖媚的光芒。剑的冷,妖的媚,集于她一身。她已经不算是人了,我之前还在怀疑她的真身,不过在这一瞬间,我忽地了悟了。石玉璧她成了剑灵!只是她的周身没有怨气,不似被人强迫的。如此看来,她是以身祭剑,与剑合一? “凌剑山,那是甚么地方?”石玉璧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姐,你——”石满奋一脸震惊,真是可怜,他还没从喜悦中缓过神,忽然间坠入了一个深渊。剑灵,与妖修之道类似。若当初他们口中描述的石玉璧是真的,那此刻的她,恐怕已经性情大变了。她是石玉璧,但也不是石玉璧。我的目光从元络的脸上扫过,她一点儿惊讶都没有,只是那笼在了袖子中的手似是蓄势待发了。 石玉璧撩了撩顺着鬓发垂下的红色丝带,忽然间手中就浮现了一柄通红的长剑,如迅风闪电一般,朝着我这边刺来。她的速度极快,情急之下,我竟下意识地使出了在幽天门学的一些步法,堪堪地避过了石玉璧的一击。惊魂未定的抚了抚胸口,那厢元络已经出手和石玉璧打斗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我扫了玉尘子他们一眼,似乎不止我一人满头雾水。转过头,看着与石玉璧斗法的元络,我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甚至想要冲上去,帮助元络对付那莫名其妙的女人。只是,我的手腕被人大力地扼住了,还以为是空桑,转身瞧见玉尘子那忽然间变得沧桑的眸子,当真是吓了一大跳。扯了扯嘴角,我问道:“玉尘子道长这是何意?” “你当是天衍宗的弟子?”玉尘子松开了我的手,沉着脸问了一句,甚至都没心思管顾那石玉璧了。 “不然呢?”我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道,“我的师父还与你曾经的爱徒打斗在一起呢。”玉尘子低着头,陷入了沉默,这似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是惊悚。凌剑山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我不动声色地推到了空桑的身侧,虽然她面色很是冷酷,但怎么说都是我名义上的师姐,比凌剑山的那群人正常多了。 逼人的灵力与剑气四溅,轰隆隆的作响中,那亭台丛木瞬间被夷为平地。这两人,打斗起来怎么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还有完没完啊?为什么玉尘子与石满奋还能无动于衷的站在一侧?“空桑——” “我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空桑冷冷地打断了。她竟无谓这两个大能者打斗时候溅射出来的罡风向前走去。她的左手捏了个剑诀,背上的长剑蓦地出鞘在半空中快速旋动。原本与元络打斗的石玉璧,像是受了什么吸引一般,忽地朝着空桑这头落下来。而那踏在了半空中的元络,也只是一拂袖子,落到了我的身侧。 “你做什么?”石玉璧朝着空桑低喊一声,那语调是极为恼怒的。瞧她的胸口起起伏伏,像是被气得不轻。 “这不是该我问你吗?”空桑对她一点儿畏惧都没有,正对着石玉璧的目光,冷声道。 “你——”石玉璧指着空桑老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空桑,你真是好样的!非要气死我不成?”说完之后,化作了一道流光入了空桑的那柄剑中。我匆匆的扫了一眼,那剑上头铭刻着“空璧”两个篆字。 “师父,对不起,我——”空桑转向了元络,原本冷硬的语气一下子就软化了下来。 “无事,这与你无关。”元络淡淡地应了一句。 “空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阿姐她——”那傻傻的杵在了一旁的石满奋,可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朝着空桑跑来,几乎要撞上了她的鼻头。“我阿姐曾说要炼一柄叫做‘空璧’的剑,这就是了。可是为什么,这柄剑会在你手中,我阿姐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石满奋的语气是极为沉痛的,显然是不敢接受这么一个事实。 “如你所见,石玉璧已经成为剑灵。”空桑沉声答道。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你用我阿姐祭剑的?”石满奋往后退了一步,喃喃了几句后,猛地抬起头来,那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凶狠起来,仿佛要将空桑生吞活剥了。 “以你姐姐对剑道的痴迷,只可能是以身祭剑,空桑的修为,远不如石玉璧,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元络冷喝一声道,挡在了空桑的前头,隔住了石满奋那凶狠的目光。这厮还真是在乎空桑这个徒弟的嘛。这儿只有我是与一切都无关的,看在元络的脸面上,便让我出来做个和事老吧,我真怕他们又打了起来。这府邸虽然是公孙青阳的,可布局极为精巧,毁了到底可惜。 “之前我们一起去琅嬛阁寻找魔界之门,你师徒二人往哪儿去了,我为什么没瞧见你们?”我问道。 玉尘子一拍脑袋,大笑道:“我险些忘记了正事,满奋,退下。玉璧的事情日后再说,我相信空桑姑娘不是那等人,你也要相信玉璧的能力,岂会如此容易就被人炼化了?她为了剑道连师门都可以叛出,以身祭剑也不是不可能。” “是。”石满奋点了点头,不甘不愿地推到了玉尘子的身后。 玉尘子饮了一口酒,目光就变得缥缈起来,他说道:“那日不是一起去了琅嬛阁么?只是里面的阵法实在是迷人眼,我与满奋一下子就找不到你们了,只好自己先走。魔界之门没有找到,倒是抓到了几个小魔修,他们真是不禁打的,一下子就招出了一些消息。不过他们就是不肯撕裂空间打开魔界之门,我想那魔界也不是好闯的,便作罢了。对了,你们见到长眉真人了么?一直没见他回到府中。” “没有。我与陵光与你经历类似,只不过连魔修都没见着,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元络摇摇头,语气平淡的扯着谎话,我想笑,又怕她骂我,只好站在一边,努力地眼观鼻,鼻观心。 “他们也不曾传来什么信号,不管了。嘿嘿,长眉真人神通广大,连魔界之口在琅嬛阁都打探出来了,想来也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的。”玉尘子眯着眼,点点头。“那些魔修者说了无双城的一些事情,我们就不等他们了,留个信吧,先去无双城看看。” 祝岩山下升红月,万兽不到无双城。 这无双城亦是在流洲,乃白玉京之西。 第027章 虽玉尘子说不必等待长眉真人师徒二人,可我们也没有立刻就离开白玉京。恰好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有些异动,似是要突破开光期这个境界了。虽说将修为尽数封印了,可是我的天赋并没有完全消失,与修仙界其他人比起来,修炼自然是要快些。可是这一切,比起当初的自己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识海里头的那个奇怪的声音和黑气再也没有出现过,原本隐隐浮现的混沌珠又不知道藏在了我体内的哪个地方。灵力在脉络间游走,将杂念与浊气尽数的排出到了体外。我没有变得更加精神起来,反而被一团浓烈的倦意侵袭。我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更不知道自己醒来时是什么时辰。眼眸还没有睁开,那细碎的声音就传入了我一派混沌的意识中,缓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的房中多起来两个人。 “陵光师妹睡了三天三夜了,怎么还没醒来?玉尘子他多番催促我们动身了。”这道是空桑的声音。 “再等等。”元络似是坐在了我床边。我当真不想偷听她们讲话,想要睁开眼,可身体就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制住一样,一动不能动,可是意识分明是清醒的。 “师父,师妹此时的修为闯入无双城太危险了,不如将她送回天衍宗,让我随着您吧。” “呵,你不是不听我的话,自己跟来了?或者说这一切是石玉璧的主意?”元络的声音依然是冷冷淡淡的,甚至夹杂着些许苛责。空桑那头好一会儿没有出声,我大约可以猜测到她的神情,委屈中带着几丝倔强?反正不会是对着我时候那张冷酷无情的样子。 “师父,您为何对师妹这般好呢?这让我心底很是难受——”空桑也只有在元络的面前,才会示弱,露出那副柔弱女子该有的神态吧?长在皇宫中,却没有享受到公主该有的待遇,就连公孙青阳那个侯王都能够随意的出言侮辱她,当真是不容易。不过这种环境下生长的人,还能真保留那颗赤子之心耶? “空桑!”元络喊了她的名字,语气略略加重了,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何元络待我与空桑有着显而易见的不同。她是真心的偏向我,亦或是我的身上有她想要获得的东西呢?我等了许久,才听到元络继续说道,“你们从我的身上得到的东西还不够么?你心中明白,我们之间仅剩那可怜的单薄的血缘联系着。”元络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怆然凄凉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她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令我迷茫。 “这仅剩的一丝联系,您也将要狠心斩断了是么?”扑通一声响,似是空桑跪在了地上,“如果我不再是——” “够了!”元络恼怒地喊了一声,她一掌劈在了桌上,那可怜的木板应声而碎,而原本老老实实躺着的我也被吓的够呛,下意识地坐起身,盯着那已经是满脸怒容的元络。我知道这不是对着我的,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发慌,我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元络这厮会不会灭口?顶着元络与空桑的目光,我用手擦了擦那额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干巴巴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你,你们,怎么在,在我房里。” “哼。”空桑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给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扭身就冲出了房间。 元络慢慢地朝着我走来,面上的怒色已经尽数的收敛了。她靠过来是想做什么?我现在该不该逃走?怕她做甚么?陵光你可是越来越不争气了!脑中各种声音在叫嚣,剧烈的做着斗争。元络那厮已经俯下身,眼见着就要撞上了我的鼻尖。她忽地一顿,手将那滑落的锦被提了上来,又面色从容的向后退去。 “”虚惊一场,元络这厮搞什么鬼! “明日就出发前往无双城。”元络淡淡地说道。 “啊?好。”我愣了愣,赶忙点点头。 这回依然是六个人,只不过招人厌的长眉真人师徒两换成了空桑与那红衣石玉璧。元络对空桑的随行没有多说甚么,可是面上那冷淡的神情,一点儿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她甚至都不肯搭理空桑。幸好石玉璧从空璧剑中出来,陪在了空桑的身旁,使她不显得落寞而孤单。 无双城在白玉京之西百二十里处,四面被群山包围着,寻常人找到路口极为艰难。不过对于御剑而行的修仙人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这无双城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修仙弟子,比起白玉京来说,它何止冷落了一点。要不是因为山中有许多适合炼制法器的材料,恐怕没什么人愿意来到这个地方。 连亘绵延的山脉,其中有一座叫做祝岩山的,使人闻而色变。在这无双城有两大怪象,一是城中不见万兽,二便是那祝岩山顶的红月。 城中最大的酒楼,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在饮着酒。见到我们一行人走入,那小二是极为热情的,口中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们这儿的菜品,以及它们的固本培元之效。我扫了眼那悬挂在酒楼柱子上的木牌子,上头的列着菜名,还真是清一色的灵果灵草,一点儿荤腥都不见。“这无双城里头真的没有飞禽走兽么?” “怎么可能?”玉尘子早已经要了一壶酒,驾着腿眯眼啜饮。听了我的话,他忽然转过身来,道,“你到这无双城城主府里头去瞧,什么东西会没有?不过咱们修仙之人,吃点丹药便好了,清心寡欲的,就不要记挂着人间的大鱼大肉了。”好有道理,我师父之前就是这般对我说的,可是最后瞧他那死样子,为了山下那神庙里头的祭品,偷鸡摸狗的勾当做的可不少了。 “剑仙啊,我觉得你有时候像极了一个人。”我走到了玉尘子的身侧,笑呵呵地说道。 “哦?是谁?我也觉得你像一个人。”玉尘子觑着醉眼,像是透过我再看另外一个人。 “陵光,不要闹了,过来。”元络轻斥了一声,我撇了撇嘴,我哪里在玩闹了,这玉尘子有些时候当真像极了我的师父。在玉尘子的对面坐定,给元络空出了一个位置,没想到那石玉璧飞快地掠过来。几乎整个人都要压到了我的身上,她撑着下巴,笑道,“陵光,你怎么什么事情都听元络的?难不成与人聊天都不许了?我瞧你天资极好,跟着元络也是委屈了,不如拜入我的门下吧。” 这自动黏上来的,是什么人呐!我嫌恶地推开了石玉璧,实在不敢相信,就这种人也能够被称作玉璧仙子,我看叫做妖女还差不多,还白玉无瑕呢!元络没有与石玉璧相争,反而在另一边的桌子落座,我赶紧跑回到她的身边,生怕动作慢些她会有生气的迹象。自然,口中也不会忘记堵石玉璧一句:“你还收徒呢,你瞧瞧你自己,寄身于剑,哪里算是个修仙的?天衍宗可是正统的修仙门派,讲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 “肤浅!”石玉璧低叱一声。她也不再看向我,而是伸手拉住了在一旁犹犹豫豫不知道坐在何处的空桑,也不顾空桑那剧烈的挣扎,她直接用灵力将空桑压制住。以她之能,若真有心思,空桑何曾能够使唤她以及使唤那柄空璧剑,这两人之间也真是有趣。 “慕华,这祝岩山,我们一定要去一趟的,不过在这之前要不要去一趟城主府?”玉尘子将酒葫芦甩到了一遍,眸子里恢复了一派清明,他开口问道。也不怕被这酒楼里其他的人偷听去。 “我们分开行动。”元络拧着眉思索了一会儿,应道。我免不了又想起了我二人进入魔界时候所遭受的,明明能够一起行动的,为何非要单枪匹马去闯荡呢?这一回,还没等玉尘子吭声,我就开口截断了他的话,说道:“这恐怕不妥吧?无双城还不知有多少危险之处,我们若是一起行动,还有个照应。再说,我们不是寻找魔修者么?到城主府里头做什么?” “你知道城主的名字是什么吗?”玉尘子那目光是极为复杂的。 “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无双城城主是谁。 “独孤无双。”玉尘子捋了捋胡须,叹了一声,“是个金丹后期的大能者。” “哦。”我点点头,问道,“这与我们去城主府有什么联系?” “这独孤无双邪门的很,虽然是修仙者,可是走的也不是正道。他这个人性子暴虐,又好-色成癖,在城主府里头,就连一株花草也要看它的灵体是男身还是女身”玉尘子絮絮叨叨一大堆,我总算是抓到了重点。就是说这个独孤无双可能藏匿魔修者?我们要去探查一番。可是独孤无双又是极其厌恶男人,城主府里头,男人进不去,因此需要我与元络前往咯? 第028章 一行六人,除开玉尘子师徒都是女人,也便是说,都可以进入城主府去。石玉璧与元络之间依旧是怪异,似是有什么纠葛在其中,我也不好多问。当空桑提出与我们同行前往城主府时候,石玉璧第一个出声拒绝。不见得她多喜欢玉尘子师徒,但是与元络相比起来,她似是更愿意与凌剑山那两人呆在一起。 最终敲定的结果是我与元络二人潜入城主府去,在空桑那显而易见的期待眼神之下,元络依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拒绝。啧,怎么说体内也留着相同的血,这般无情是为何?元络这厮身上到底掩藏着多少的谜团呢? 今日的天色不早了,商议定之后各自回房小做休憩,只待明日一早便动身。秋月凌空,草木萧瑟,蛩声不断。我推开了窗户,看着那隐匿在了夜色中的残影,口中则是默念着,万物不到无双城这句话。我可不信这无双城里头没有任何的鸡鸭牲畜,所谓的万物,指的是那些妖兽吧?除非是独孤无双的修为足以号令天下万种,否则这一切与他无多大的干系。我更愿意相信,这无双城里头藏着神秘的力量,也许是千万年前的神兽,能够压制那些妖兽。 吱呀一声,是推门的动静。我没有回头,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出入我屋中的除了那元络那厮还会有谁呢?不过大晚上,她到我这是要做甚么?我转身瞧着她那双澄如秋水的眼眸,问道:“是要今夜动身么?”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事情了。 “不是。”元络摇摇头,“明日城主府有人在城中招舞女,我们可以借着那个时机光明正大的进入其中。” “嗯。”我点点头,目光没有从元络的脸上挪开。若我被元络灼灼的目光凝注,面皮肯定会似火烧一般,可是元络那厮在我的目光下,竟然没有一点儿异常,直接视我为无物。她这种忽视的态度,真是令我心伤。凉凉的夜风从打开的窗中吹入,拂起了她的一缕发丝,那隐藏在了发鬓间的略有些发红的耳尖,看来这厮也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我向着她所在的地方走去,在即将撞上她鼻尖的时候,蓦地停住了脚步。抓住了她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慌乱,我挑了挑眉,勾起唇角笑得有几分得意。 “陵光——”元络忽地扼住了我的手腕。 “嗯?”我眸子一瞬不眨的凝视着她面上那细小的绒毛,手腕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我才敛回了目光,从她那微抿的唇上一扫而过。 “你知道我们去城主府做什么吗?”元络问道,似是瞧到了我微微的皱眉,她总算是松开了我的手,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将背抵在了那坚硬的门板上。她在想什么?她的一瞬间的慌乱是为了什么?我发现,只要元络稍微有些软化,我的态度便能够强硬起来,向着她一步步紧逼。 “不知道,自从到了天衍宗时候开始,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我在做什么了。”我笑了笑,又问道,“元络,你现在肯告诉我你的打算了么?你带我去白玉京是因为我体内有混沌珠,可以聚敛魔气耶?你是为了利用我而保护我呢?还是在保护的时候稍加利用呢?” 元络的眼神中愠怒之色一闪而过,她伸出手将我推开,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她是背对着我的,因而我不能够瞧见她的神情,是冷淡,亦或是嘲讽?或者还夹杂着些许的愧疚?我早该知道的,元络她忽视了我的问话,岔开了话题,说道:“到了城主府中,我们要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收敛住眸中的精光,在她愿意告诉我之前,我自然不会逼迫她回答什么。 “引魂灯。”元络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盏引魂灯,可聚敛四方残魂。修仙者遇到危险,在魂飞魄散之后,若是有引魂灯在侧,收敛住魂魄,不仅能够保住这条命,甚至能够保住修为。引魂灯在神兵谱上头也是排名极前,不过这等有主之宝,甚少人会谈起。这盏销声匿迹已久的灯,竟然是在无双城中么?“我们到城主府中去,是要杀人夺宝?”我问道。 元络沉默了一会儿,不点头也不否认,许久之后,才听到她叹息了一声道:“这引魂灯很重要,我们一定要拿到它。” “好。”我应了一声,我原本就是元络身后的追随者,她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也管不了。女娲环葬天棺之类的宝物她都可以放弃,想来也是这引魂灯真有其重要之处,才能够获得元络的重视。 次日,天才蒙蒙亮,凌剑山师徒两就迫不及待去了祝岩山,我与元络则是慢悠悠地沿着街道行走,最后到了城主府右侧的一个偏院里。还算是挺热闹的,燕瘦环肥,有普通的女人,也有些许带着修为的女修士,她们三五成堆的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我以为独孤无双是好色之徒,那么女人们都是被迫进入府中的,会有梨花带雨一般的凄惨样,可是到了此处我才发现我错了,她们面上洋溢的那笑容,就像是一个等待与意中人会面的女子。 “这独孤无双的模样如何?”我贴在了元络的耳边小声地问道。 元络那厮只是甩了一个冷眼,道:“怎么,你也春心萌动?” 什么嘛,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鲁男子可以入我眼的。撇了撇嘴,元络似是没有说话的兴致,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张嘴,又问道:“我们是修仙人,城主府中会招么?我见这儿的舞女,大多数是平凡人?听口音也不似是无双城里的,反倒像是远道而来的。” “无妨。”元络摇摇头,从薄唇中吐出一句在我听来恶劣无比的话来,她说,“就你那点修为,有没有无甚大区别。”元络这厮总是小瞧我,等我修为恢复过来,我第一个要元络好看!看她还敢不敢对我冷嘲热讽!冷哼了一声,我偏过头去。正好有两个瘦得如同竹竿似的女人沿着游廊朝着偏院过来,她们的手中各自捧着一个圆碟子,里头都是写着名字的竹签。想来,这就是代替独孤无双来挑选舞女的人了吧。果不其然,她们一靠近偏院,这儿就瞬间寂静下来了。 这里的一群女人,有些似是城主府的常客了,一回又一回被刷了下来,还敢凑到那两个管事的女人面前塞银子求通融。不过那两个管事的女人,也是够冷酷无情的,直接下了命令将人驱逐出去。面前的一堆女人一个个的少去,被点入府中的欢天喜地,而被剔除的则是垂头丧气。很快地,我听到了元络的名字,浑身打了个激灵,我比元络还激动。 元络的手中被人塞了两根绸带,她站在了院子的中央,光凭借那副姿容便压过了在场所有人。不过元络那厮会跳舞么?我呆了呆,也满含期待的瞧着她,等待那回旋舞腰轻的舞姿起。若是能见元络一舞,可真是三生有幸了,我想这修仙界大部分人是没有我这等艳福的。在那管事清泠的歌声中,元络动了。在场的人起了一阵哄笑声,就连我也是忍耐不了,难见元络的这副窘迫样貌。她许是听到我的笑声了,横了我一样,那一瞬间眸光百转,当真是媚态横生。 我一时间痴住,连管事叫唤我都没有听见。直到元络快步走回到了我的身边,推了我一把,我才回过神。光顾着嘲笑元络这厮了,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我又哪里是这等人才?顶着诸多目光,我走到了那院子中间,偷偷地瞧了元络一眼,她唇边那缕玩味的笑容我不想在元络的面前丢脸,可是我那老不修的师父哪里教过我这些? 武舞忽然间灵机一动,那绸带在我的手中绷直来,我以舞剑的姿势舞动着手中的绸带,合着那管事的节拍,翩然而动。陵光啊陵光啊,这世上哪里找得到如你一般聪慧的人呢?我不由得沾沾自喜道。那管事的歌声乍然歇下,我的神思早已经飘摇到了他处去。那绸带不知何时被我踩到了脚下,一用劲,哗啦一声响,连带我整个人都向着前方摔出去。 当真是窘迫至极,虽然身上没有丝毫痛意,恨不得地上有条裂缝可以让我钻进去。盯着元络那黑色的靴间,我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带着几分抱怨地说道:“你为何不接住我?眼睁睁看着我摔倒?” “接不到,况且你不是没事么?”元络这厮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可是那双眼眸中满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什么接不到?这都是骗人的,元络这厮分明是趁机报复!小气鬼,我不就是嘲笑了她一声么? 第029章 城主府是挑选舞女,我还以为元络这厮会被刷下来,正想着她是偷偷潜入还是怎么地,那边管事的人已经不耐烦地一挥手,喊着几个名字,连带我与元络都在内。也是,元络就算是什么都不会也无妨,就凭借着她的姿色足以使人臣服在她脚下。 进了城主府才知道,这传言都是真的,这儿的侍女与守卫都是些有灵力在身的美艳女子,那两个瘦如竹竿的管事女人,恐怕是其中颜色最为次等的了。我们这些舞女都被安排在了一个叫做梨香院的地方,两旁的游廊上,缠着一些青的几乎发黑的植物,在暗夜的时候瞧上去甚为可怖。这院落外头也有许多人把守,不能够随意的走动。我去那些舞女的口中打听打听,说是在这儿等着独孤无双的传召,决不可轻举妄动,轻则被逐出城主府,重则枉送了性命。 这独孤无双到底是什么相貌,能够将这些女人挑逗的芳心乱颤?有的说他姿容既好,神情亦佳;有的说他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有的说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载,眉如笔画不过这等言辞怎么似是形容女子的?元络那厮估计是被我问的不耐烦了,甩下一句,独孤无双他容貌艳丽如美妇人,就拂袖离去了。看来这大陆上头的女子喜好,实在是奇特,我以为她们倾慕伟岸的丈夫该是胜过那些小白脸的。 元络不知往何处去了,她不在的时候,我更是觉得无聊。虽说修为比不得以前,可是欲避过这梨香院的看守耳目,也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大约是因为舞女都是些平凡人家子,看守之人的修为也不过是开光期,她们坐在了门槛外头饮酒赌博,甚少关注院内的情况。我在四处寻觅了一圈,始终没有见到元络,想来她也是独自潜出去了,难道是去找引魂灯的下落了?可她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这城主府的布局极为规整,两侧的院落都是遥遥对称,就连那种着的植物也像是被人修剪过,左右两边分毫不差。顺着那红木游廊一直往前走,能够绕到后院去。比起前头的开阔疏朗,不知为何,这后院显得有些阴森凄凉。那些缠绕的藤蔓与参天的古木一起,构成了一片浓阴,明明是白日,可给人以夜幕降临的感觉。在那郁郁葱葱的林木里头,有一座低矮的小石屋,上头的灵力涌动,隔着老远就能够望见。难道这儿藏着引魂灯?我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石屋靠近。那灵力越来越强盛,只不过那原本微弱的煞气与怨气,逐渐地显得浓郁起来,不过是因为被外头强大的灵力镇压着,才不至于涌出来。 呜呜咽咽的哭声与脚步声传来,我赶忙地闪避到了一边,偷偷地看着那传出了动静的方向。一个穿着单薄衣裳的瘦弱女子大声地哭喊,那颤抖的声音夹杂着浓烈的恐惧。她的双手被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驾着,几乎是半拖着她前进,口中还不住地骂骂咧咧。她们走入了石屋中,一阵凄厉的惨叫传了出来,片刻之后,那两个神情淡漠的女人从屋中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暗暗地嘟囔了一句,却也不再轻举妄动了,准备回去先同元络商议商议。“谁!”忽地一声喝传来,那两个女人突然间转过头,如同鹰隼一般的凌厉目光牢牢的锁定了我所在的这个方向。难道是被发现了?我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两个女人朝着我在的地方逼近,所幸她们没有发现我,只是转悠了一圈后,又离去了。等到了她们的身影消失之后,我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在这鬼地方停留了,赶忙朝着梨香院奔去。 从正午等到了夕阳西下,元络那厮还没有回来。我在房间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心中免不了的起了各种猜测。她是丢下我独自离开城主府了?还是她四处查探时候遇到了危险?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能够使我的心安定下来。无双城能够引起剑仙玉尘子的忌惮,想来不是什么容易出入的地方。这是个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如果真像猜测中那般,独孤无双与魔界中人相互勾结,恐怕元络大有危险!心中如同针扎一般的尖锐痛意,我跌坐在了凳子上,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接受元络出事的这个可能性。 实在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出了事情躲到葬天棺中去!强行的将心中杂乱的情绪给压了下来,我又一次的离开了梨香院。这一回,不是往后院去的,而是向着从其他人口中打探来的独孤无双的住处潜去。那儿戒备森严,可比后院难进入多了。独孤无双恐怕是树立众多吧,他自己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在外头还有许许多多的心动期、灵动期的人照看。我在这边逡巡了许久,可终于发现了一处守卫们照看不到的地方。将周身的灵力收敛起来,我悄悄地朝着那个狗窦潜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点算不了什么。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那守卫的人逮住,毕竟她们的修为都在我之上,感知力也是极强。 我到底是幸运的,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修仙弟子闯入了城主府中,将那些守卫都给惊动了,因而没有顾及到偷偷溜进正院里头的我。森冷的月亮浮在了那屋宇的顶端,琉璃瓦上流动着一层神秘的光彩。这儿的檐角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串哑声铜铃,风吹来只幽幽的晃动,没有传出任何的声响。 我的脚步顿住了,这整座院落都被独孤无双的灵力笼罩着,我只要稍稍一动,恐怕就能够使得独孤无双发觉了。外头的灵力冲击与叫喊厮杀声不断,我蹲在了狗窦边,身子都有些发麻了。两道影子忽地投射到了院落中,与那庭下的梧桐树影交织成了一片。我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两个人的样貌。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穿着一身红衣的男人阴柔的有些过分了,着实是像个美妇人。不过他的面部轮廓,我是极为熟悉的。忘不了在白玉京的一面之缘,独孤无双就是独孤无信?不不,他们的轮廓虽然相似,可是眉宇间的神态却是截然相反的,我反复的念着这两个名字,一下子醒悟过来,这二人恐怕是双生子。 只是独孤无双身边的那个白衣女人元络她到底要做些什么?我很想冲上前,揪着她的衣襟逼问,心中涩涩的,分不清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独孤无双啊,他面对着元络神情甚是恭敬,如果元络想要他手中的引魂灯,那不就是一句话么?每一回我认为要费劲了心思去谋求的东西,在元络看来则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如同在魔界时候的殒道丹的丹方,元络她早就有了后招,为什么还陪着我胡闹,甚至险些丧命于葬天棺中? “有人闯入城主府中了。”元络那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她似是朝我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不过是一群前来送死的人,无妨。”独孤无双阴柔的声音响起来,若不仔细分辨,恐怕还会误以为是个女人。“殿下不在天衍宗修炼,来我这穷乡僻壤做甚么?”会叫元络殿下的,只有朝中的人,难道这独孤无双是帝国的臣子?帝国一直是与修仙界不相干,可是帝国臣子中亦有不少修仙界中人,正如那羡门府,一跃成为三大宗之一,恐怕与帝国的支持分不开。那元络呢,她修仙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们元氏皇朝?我心中隐隐浮现了一种猜想,可若真要去探究的时候,又模模糊糊的,讲不出个究竟来。 “国师离开宴清都,来到这无双城又是为了什么呢?”元络轻笑一声,反问道。 “这是圣君的旨意,臣下自然只有遵守。”独孤无双轻哼了一声,应道。 “我自然也是奉我皇兄的法旨。”元络答道,那从容淡然的神情中,辨不出话中的真假。 帝国如今的皇帝是空桑的父亲,叫做什么元俊吧?独孤无双口中的圣君显然不是当朝的皇帝,而是元络的兄长。若他不是修仙者,过了百岁恐怕早就化作了一堆黄土了,如何能够颁下旨意?天衍宗、羡门府,亦或是凌剑山,都没有听他们提起此人,如此看来,那所谓的圣君是一个隐藏的极深的散修者? “殿下,咱这院子中还藏着一个人呐,最近的无双城可真是热闹,别说是魔修,就连修仙者也一并往这头赶来。祝岩山下的秘密,不是谁都能够窥探的,也不知他们做好了丧命的准备了么?”独孤无双忽地开口,我似是被一双阴冷的眼睛盯住,动弹不得。 “可不是?”元络轻笑一声,她一拂袖子,一道光芒从她的指尖掠出,那不知何时隐藏在了梧桐树上的一道身影急剧下落。“这些人,就教给国师处置了。” “自然。”独孤无双轻咳了一声,抿着唇朝着元络一拱手,“殿下的修为精进了许多,若是圣君知晓了,恐怕会很开心的。” 第030章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掌心有些刺痛,不知何时攥出血来了。趁着这个时机,我赶紧溜回了梨香院中,平复那起伏的情绪。我不知道独孤无双有没有察觉到我,但是元络那厮一定是瞧见我了。 没有心思修炼,躺在了床上亦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从半开的雕花窗中,冷月的清辉如同流水一般,房子外的树木窸窸窣窣的响动,将斑驳的影子投射在了窗纱上。元络的脚步轻得没有一点儿声息,但我能够知道,她走入了我的房间中。从床上坐起来,我还没开口质问呢,她倒是责备起我来了。 “陵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莽撞?你是不要命了?你要记着你自己的此时的修为,在这个城主府中随意寻一个守卫都能置你于死地。” 若不是元络的声音中夹带着浓浓的关切与担忧,恐怕我早已经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了吧?只是我心头,还是有些不服气,大概就是所谓的逆反之心。当初师父说是为我好,纵然心中已经领情,可是这张嘴却一点儿都不肯松懈。“你——”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元络就冷着脸逼近了我的床榻,她俯下身,高高举起了右手。她想打我?这念头在脑海中划过,我一动不动,咬着唇凝视着她那深邃的双眸。 “明日独孤无双就会传召舞女们了,你以为独孤无双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么?”元络的手拂过了我的发间,在她的双指中夹着一只青黑的飞虫,灵光闪过后,那东西就灰飞烟灭了。我知道这虫子,是修仙界一些人用来追踪他人下落的。 既然元络已经知道我隐藏在那处偷听,那么我的疑惑也就不继续压在心头了。元络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就被我一把握住,我只是稍稍地一用劲,元络就被带到了床榻上来。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怒容,反而挪动了身躯,换了一个于她而言较为舒服的姿势,这厮的心思,我当真读不懂了。迷茫只在一瞬间,我没有忘记自己要做什么。轻咳了一声,我问道:“你与独孤无双是旧识,如果需要引魂灯,为什么不开口向他开索取?” 元络横了我一眼,似是在嗔怪我的无知,她淡淡的开口反问道:“若我问你要轩辕剑,你会给么?” “会啊。”我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许是被我这爽快的态度惊到了,元络老半天都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那幽幽的神情中似是夹杂着几分无奈?还有一些隐秘的情绪我怎么都看不明白。她抿了抿唇,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她应道,“你也听到了,独孤无双是帝国的国师,他虽然称呼我为殿下,但是所效忠的对象并不是我。我直接问他要引魂灯,他如何肯给?” “那独孤无双口中的圣君是谁?”我又问道。 “是我的皇兄元绎。”说到了那个名字时候,元络的眸光沉了沉,我瞧见她的指尖紧攥着裙裾,似是极力的压制一些情绪。他们兄妹之间又有何过节?如果是我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不解地问道,“帝国皇室除了你与空桑,还有人踏入修仙界么?难道对凡俗之人的统治还不够么?” “欲壑难填。”元络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似是不愿在这事情上多说了。她将话题又引回到了独孤无双的身上,说道,“见到了独孤无双,你也不必忧心,一切有我照应着。” “嗯。”我点点头,忍不住又问道,“独孤无双不会给你引魂灯,那你大半夜去寻找他做什么?今夜闯入了城主府的那批人又是谁指使的?” 元络沉默了一会儿,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应道:“那批人是琅嬛阁的,至于我去找独孤无双只是告诉他我曾在白玉京见到了独孤无信。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两人是双生子,独孤无双虽然厌恶男人,可是对他的这个兄弟是极好的,甚至想让他在帝国继承国师之位,不过独孤无信不肯,宁愿四处流浪,也不要待在独孤无双的羽翼之下。” 这世间的人情真是复杂,我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个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老顽童师父,要不是他丢开我飞升入了仙界,我恐怕会一辈子与他一起留在幽天山的,纵然偶尔会出去闯荡,可是幽天山那始终是我的归处。不像现在,流浪在了这修仙大陆,并没有最初期待中的那种惊喜,只有一团团迷雾缭绕在眼前,拨不开,吹不散。心头霎时间空空落落,这修仙界哪里是我的归宿呢? 无根之萍,随风之蓬。 “你抓着我做什么?”元络清淡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却不知自己何时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叉相握。我们紧握着手,我们是相互联结的,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将元络当成了我的依靠了?熨帖的感觉从五指间蔓延到了心口。元络没有收回手,我竟也不舍得松开了。“吾与汝,愿结此生缘。罗带同心鸣玉佩,紫箫声动引青鸾。共尽一生欢。”人间的小儿女在定情时候,可会如此低语? “你又在念叨着什么?”元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将我的神思惊了回来。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只不过是牵个手而已,思绪为何会飘到情词上头去了?先不说其他,我与元络可都是女子啊。摇了摇头,内心暗自哂笑。 “今夜好好休息吧。”元络轻声说道,她转了个身,顺势躺在了我的床上。掌心一空带来的怅然瞬间被讶异与惊喜给填充了。元络这样子是不打算回屋子里去,要同我宿在一块儿么? 对于修仙人来说,一夜不睡是无关紧要的,只是在面对元络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候,我心中便升起了几分窘迫。说起来,与她同塌而眠的次数并不少,然而如同这一回,睁着眼直到天明的境况却是少有。脑子中浑浑噩噩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连我自己都理不清,到底在瞎想些什么东西。 元络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不过才是卯时呢,那两个管事的女人就来到了梨香院了,将舞女们找到了一起,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朝着东南方向的院落走去。这儿的屋子建的极为宏伟,就像是宫廷中那一间间宫殿似的,白玉台阶两侧的坛子,奇花异草,竞相争放。入了正殿,大红色的柱子上雕龙刻凤,正中的黄金座椅,更是炫人眼目。这儿的舞女一个个脸上流露出了艳羡的神情,似是迷失在这富丽堂皇之境中。 原本叽叽喳喳如同麻雀一般吵闹的女人们,忽然安静了下来,这殿中静的掉下一根针都可以清晰听见。独孤无双出现的悄声无息。之前在暗夜中只是匆匆一瞥,到了此时才彻底地看清楚他的样貌。大红色的衣裳穿在一个大男人身上也不显得突兀,配合着他那稍显阴柔的样貌,显得几分妖异。他的脸上如同女人一般抹了胭脂水粉,令我有些恶寒。“他真的是男人么?还是说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我忍不住向着元络传音问道。 “历来帝国的国师都有异于常人之处。”元络淡淡地应道。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独孤无双的身上。他坐在了那黄金椅子上,拍了拍手,就浮现了一只小案几,上头搁置着夜光杯与美酒,盘中的牛肉亦是散发着一阵一阵的清香。我来到了这无双城就不知肉味了,此时盯着那酒肉,免不了有几分眼馋。直到元络拧了我一般,我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对哦,独孤无双他到底想做什么呢?难不成就是看舞的?又一阵掌声响了起来,随同我们一起来的女人,顿时扭动着如同水蛇一般的腰肢,开始翩翩舞动。只有我和元络二人突兀的站在那里。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那管事的女人低哑的斥骂声响了起来。 “无妨,看座。”独孤无双微眯着眼,眸子一直停留在那些妖娆的舞女身上,他随意地一挥手,吩咐道。他称呼元络为殿下,也不至于在这时候害她不是?沾元络的光,我不光能够嗅着那美酒的醇香,还能够一醉方休。 真是谢天谢地,馋虫被勾了上来,我也克制不住了。随着元络一起落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狼吞虎咽起来。美酒,好肉,这方是人间最为珍奇之物啊!我的样子定是极为不雅的,估计跟我那偷吃祭品的师父是一个德行,常言道,有其师便有其徒嘛。咂了咂嘴,将最后一口酒咽下,我转过头偷偷地觑了眼正襟危坐的元络,正好与她的视线对上,不过她那眼神,似是恨铁不成钢? 第031章 元络那厮对着人简的美食是不屑一顾的,可我做不到她那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这恐怕是继承了我那师父的性子多一些,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贪吃者嘛,那定似个不足餍足的饕餮。 有酒、有肉,还有那美人之舞,不过这殿中太过于冷寂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实在是美中不足。独孤无双似是也察觉到了,他拍了拍手掌,大声笑道:“有妙舞岂能没有清歌与弦音?”话音才落下,在殿外的一群美人儿鱼贯而入,或是手持箜篌,或是怀抱琵琶,清歌泠泠,当真如同仙音绕耳一般。 “铮——”地一声脆响,独孤无双的手中也幻化出了一把莹绿色的琴。这把琴我是认识的,不就是那神兵谱上有名的七绝琴么?以玉石、天蚕丝,加之以千年桐木所作,传闻能够操纵人心。夜光杯在指尖打转,独孤无双已经开始拨弄起了琴弦,淳淡之中有金石之韵。 “凝神,不要被迷惑了。”元络忽地传声入耳,在我疑惑的眼神中,她又道,“这是独孤无双的十六琴决。”我点了点头,正想运着灵力护住心神,元络她朝我这边靠了靠。淡白色的灵力光泽将我给笼罩住。 一丝一忽,指到音绽,其中有无限幽趣。一节毕,那些舞女中倒下了一个,还没等她挣扎着站起身来,便被随侍在一旁的人给拖了下去。宛转动荡,无滞无碍,如水之与澜,如珠落银盘,如吟哦之韵。独孤无双的琴技当真是天下无双的,不过那琴弦中夹杂逼人的煞气,像是他这个人一般,隐隐冷冷。舞女们已经倒下了许多个,剩下的战战兢兢,生怕踩错了节拍惹得独孤无双大怒。 “来了。”元络低低地道了一声,唇角泛上了一丝神秘的笑意。 什么来了?“我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忽地琴音变调,那陡然升起的杀意充斥其中。舞女们纷纷跌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再也动弹不得。那恐怖的灵力威压从殿外传了过来,我一转头,就看见六个穿着玄色长袍的修士堵在了门口。他们的手中提着长剑,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流淌,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响。 独孤无双连头都没有抬起,似是沉浸在了一片琴音之中。长剑如同游蛇一般取向他的眉心,从琴弦上幻化出了一道白刃,撞上了剑尖,留下了叮当一声脆响,那个玄衣人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形,怒瞪着独孤无双。六个人之中,除了一个沉着脸的中年男人,其他都不过时灵寂期或是心动期的修为,自然不会是金丹后期的独孤无双的对手。 “我的主人在何处!”那被击退的男人推开了前来扶住自己的弟兄,低声嘶吼道。 “哈哈哈哈——”独孤无双仰头大笑,他取出了一块大红色的绢巾擦了擦手,那阴柔的面容上挂着几丝嘲讽。“天上人间之时,该去询问我那亲爱的弟弟独孤无信,你们来我这无双城作甚?” “独孤无双!你少废话!”男人呵斥道,一双浓眉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我主人的气息在你无双城断了,难道不是被你的人给弄走了吗?谁不知道你是帝国的国师?野心膨胀的帝国,想要染指我修仙界,当真是痴人说梦!”男子的话音才落,一道音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向了他的喉头,出手狠辣,似是一招要了他的命!也就是这个时候,那个深不可测的中年男子往前一步走,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描金扇子,轻轻一挥,那道音刃便被化解了。 雄心万丈的帝国?修仙界的修士?当真是有趣了。我偏过头看了眼元络,她的神情淡淡的,就算那些人提到了帝国两字的时候,她也丝毫反应都没有,仿佛这一切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秦铮消失了你们就找到了我无双城?真是笑话!”独孤无双的面容略有些扭曲,看上去狰狞可怖,他的一只手压在了那座椅的手柄上,冷笑道,“秦铮乃是分神期的大能者,我可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怎么不认为他是起了贪欲,因而落到了一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呢?” “胡说八道!”那男人呵斥一声,“我主英明神武,岂会是你这等小人?帝国之人诡计多端,多是奸诈阴险之辈,恐怕是你们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吧?帝国的皇帝没什么用处,可是隐藏在了宗庙里头的老家伙,难道真以为别人不知他在干什么勾当!” 我还等着这群人抖出来一些所谓的真相呢,那独孤无双的脸色就大变了,看来这话语戳中了他的心头。他已经按捺不住了,猛地一拍椅子,抱着七绝琴飞身而起,手指快速地抹动琴弦,向着这群玄色衣裳攻击而去。到底是修为之间的差距太大,除了那个摇着扇子的中年男人,其他的多多少少都被那音刃给划伤了。我是仗着元络的灵力保护,方能在他们的打斗中不受影响,不然浩荡的威压,足以使我浑身骨头被碾为齑粉了。 他们打斗极为剧烈,可是这大殿却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像是是灵力所幻化的殿堂,而非木石所建构。独孤无双被玄衣人围在了中心,艳艳红裳无风自动,一道剑气从他的耳鬓间擦过,在脸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独孤无双停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抹去那道血痕,眸中满是震惊与痛色。他尖叫了一声,变出了一面铜镜:“脸,我的脸——” 我可从没见过这般爱美的男子,他远甚那些姑娘家,就像是那搔首弄姿的孔雀似的。他忽然间停手,那玄衣人可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捏着剑诀,那纵横的灵气眼见着要穿透独孤无双的身躯了,轰地一声响,在独孤无双的周身爆发开一道隐藏着黑气的红光。玄衣人,连带着那中年男人都被逼退了好几步。 “魔修?”中年男人低沉的嗓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独孤无双是魔修者?那么帝国的人呢?他们也走了魔道?我心神一动,抓住了元络的手腕。“独孤无双与魔修者勾结了?你知或是不知?”元络没有出声,那态度分明就是默认了。撑着面前的桌案,我想站起身,可是被元络拉了一把跌入了她的怀抱。修魔或者是修仙,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的,在我体内亦是藏有大量的魔气,我在乎的是元络她到底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从幽天镇救了她开始,我就被迫踏入了一个局中? “我不是,我与他不是一道人。”元络摇了摇头,眸子中雾气氤氲。 “好。”这句话瞬间便挥散了我心中的郁气,我点了点头。因为是你元络,我选择相信,我始终等着愿意将真相告知我的那一日。 独孤无双在我的眼里不是好人,我也不会傻到认为琅嬛阁的一众也是个好人。一丝丝的魔气在大殿中潜动,那个中年的男人挥着手中的扇子,结出了一个个法印,在魔气侵体之前,他便用秘术将那些裸露的伤口掩盖住。“退下!”他喝了一声,那五位玄衣人立马撤到了他的身后,看来他才是这些人的头领。 “这个中年男人是刚入元婴期的,境界的压制摆在那里,独孤无双不是他的对手。”元络在我耳旁轻声说道。 中年男人笔直地站立在独孤无双的面前,脸上满是沉着与从容,他的眸子中迸射着精光。扇子在手中看似很随意的开合,只是带出来的一道道风刃将独孤无双的去路全部封死。独孤无双的指尖已经渗出了血迹来,他的灵力似乎有些补植了,那音刃只是勉强的抵住了中年男人不瘟不火的攻势。 我忽然想起来,我与元络坐在这儿许久了,他们似是没有察觉到一般。 “那是因为我将气息掩藏了。”元络那厮又用了读心术来揣测我的内心。 独孤无双的指尖掠动变缓慢,那中年男子的攻势便猛烈起来了,一瞬间就在爱美成痴的独孤无双脸上留下了七八道或深或浅的血痕。绑缚发丝的束带断裂,满头的发披散了下来,独孤无双这样子,不男不女,亦是不人不鬼,看着颇为凄惨。扇子上冒出了一道利刃,眼见着要插入独孤无双的心口,那中年男人忽地急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四周,爆喝一声道:“谁!” 我是看见元络出手的,她要救下独孤无双,想来有她自己的理由吧,因而我只是撇了撇嘴,不多过问。我和元络的身形显现在了人前,那中年男子看清之后,面色微变,他高声道:“原来是天衍宗的慕华仙子,不知在此处是为何?”修仙之人只要是入了宗门,就算是斩断尘缘,与凡俗的家再无联系,他说出了天衍宗,想来就是强调这一点。 那独孤无双获救,他背对着我们,阴柔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声轻啜,想来是为了自己的容貌伤神。可毕竟是帝国的国师,他心思足够深沉,他说道:“下臣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第032章 听了独孤无双的话语,持扇的中年人面色一沉,精光闪闪的眸子死死地瞪住了元络。元络满上的神情淡淡的,她低垂着眉眼,双手负在了身后,只是周身的灵力威压已经释放出来,与中年人相抵抗。 “好,很好。”中年人拍了拍手掌,唇角一撇,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他的扇子啪嗒啪嗒地拍在了手掌心,最后一拂袖子,也不顾自己的几个手下死活,飞身朝着殿外去。独孤无双猛地旋身,眸中闪过了几抹阴狠之色,手按在了琴弦上,劲力直逼那中年男人。男人只是轻轻松松地一拂袖,就避开了独孤无双的杀招,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哼!”重重的一声哼响了起来,之后又是一阵怪异的尖叫。孤独无双收起了七绝琴,对着一面小铜镜,不停地用灵力抹去面庞上的伤痕。只是那血一滴滴的流淌,怎么也擦不干净。他的双手不住地发颤,显然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铜镜摔在了地上,伴随着凄凉的惨叫声,独孤无双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直到撞上了大殿中的柱子。“殿下,恕臣不能奉陪了。”他的声音都在打颤。似乎除了他自己的那张脸,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五个玄衣的琅琊阁弟子跌在了地上动弹不得,那城主府里头的管事冷着脸站在了他们的身后,脚恶狠狠地踩在了他们的肩膀上,眸子中流露出来的满是愤恨。我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问道:“独孤无双怎么这般在意那张脸?” “因为这是他与独孤无信唯一的相似点了。”元络淡淡地应道。 “哦。”我点了点头,仔细地回想着在白玉京看见的独孤无信的模样,确实他们兄弟两浑身上下的气质相去甚远,只有这张脸极为相似。不过独孤无双将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一时间也很难让人想到他们是孪生兄弟。 在我愣神的功夫,元络她已经朝着那被禁锢住的玄衣人走去。城主府里头的管事也是有眼见的,瞧见了独孤无双对元络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再到一声殿下,就已经明白了元络的身份。猛地一脚踹在了那正准备破口大骂的玄衣人肋骨上,管事退后了一步,朝着元络拱了拱手。 “天衍宗何时也与这些修仙界的败类厮混到了一起了?”玄衣人吐出了一口血,怒瞪着元络,大声地喝问道。 元络只是嗤笑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她绕着黑衣人转了一圈,慢悠悠地问道:“二十多年前,元一剑诀在宴清都的消息是不是你们告诉石玉璧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玄衣人冷哼一声,应道。 元一剑诀?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朝着元络一挑眉,正打算开口询问,转念一想,她元络未必会坦诚的告诉我。琅嬛阁与帝国之间似乎有化不开的仇恨,我正打算听他们讲述一些事情呢,元络她却不再询问那些玄衣人了,反倒是向着那城主府的管事询问道:“你们平日是如何处置这些擅闯城主府的人?” “丢进天蛇窟。”那管事说了几个字就紧紧地闭上了嘴。 “带路。”元络轻哼了一声。那管事的点了点头,一拍手,殿中就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衣的粗壮女人。她们轻而易举的就将五个玄衣男人给提了起来。天蛇窟,那里头都是蛇吗?我还在发愣,元络就拉了我耳边,凑到了我的耳边,吐气如兰:“还愣着做甚么,赶紧跟来。” “我们为什么要扮成舞女进城主府?”我勾着元络的小拇指,小声地问道。 “我要避的不是独孤无双的耳目。”元络淡淡的应了一句,“如果不是琅嬛阁的人忽然地闯进来,我也不会在城主府的下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咱们的计划也随之而改变吧,我猜,元络还没说完的话是这句。 熟悉的路径,熟悉的林子,还有那极为熟悉的小石屋。靠近那屋子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得到,这儿的魔气似乎又强上了一分。在我左顾右盼间,元络不知道跟那些管事说了什么,霎时间,小石屋前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五个被抓住的玄衣人。 石屋的门前有一层结界,幸好我之前没有冲动乱闯,不然触动了那结界,恐怕会被搅成碎片。石门是从里面打开的,从中迎出来的是一个身子佝偻拄着拐杖的老太婆,花白的头发极长,几乎垂到了地面上,她脸上的皱纹拧到了一块,嘴角扯出了一抹笑容,露出了仅剩的两颗牙,显得极为诡异。 “小宝贝们的食物又来了。”这老太婆的嘴唇没有动,声音似是从腹部发出来。她猛地一甩那披垂到了地上的花白头发,一下子将一个玄衣人卷起来,扔进了那黑漆漆的石屋中。一个、两个最后只剩下最后一个瑟瑟发抖的玄衣人。我看不到那石屋里头的东西,可是想象那黏腻的巨蛇扭动着身躯,张开着血盆大口,一点一点的将人给吞噬下去。这老婆婆的长发就要缠上了那最后一个玄衣人了,元络忽地动了动手,啪嗒一声,老婆婆的长发就断裂了,那玄衣人睁开了紧闭着的眼,里头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喜。不过他高兴地也太早了吧,元络这厮,也不像是救他的。 老婆婆用手接住了那断发,瘪了瘪嘴,似乎要大声地哭泣出来。那如同干枯的树枝一般的手,不住地在发颤。她仰起头瞧向了元络,眸光中带着几丝愤恨,她喃了喃干瘪的嘴唇,声音沉闷的像是打雷一般:“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引魂灯,能够承受如此多的游魂么?”元络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嘴角还带着一丝轻笑。“天蛇婆婆,让开罢。” “这是国师大人的意思还是圣君的意思?”那被称作天蛇婆婆的人眸光闪了闪,又问道。 “这是我的意思。”元络轻哼了一声,一脚踢在了那跪在了地上的玄衣人肋下,正好解除了他身上的灵力禁锢。我看见那玄衣人脸上涌出了狂喜之色,他的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趁着那天蛇婆婆拄着拐杖靠近她的时候,猛地发力,灵力幻化的剑刃穿透了那天蛇婆婆的胸膛,痛嘶声响起来,那天蛇婆婆身子一瞬间僵硬,她顾不得元络的话语,猛地一拐杖击在了那玄衣人的后背。 那玄衣人会动手,那是因为他心中清楚,只要杀了这个老太婆,他就可以离开这城主府。元络既然会解开他身上的禁锢,那就说明她还不愿与琅嬛阁结下深仇大恨,毕竟她是天衍宗的人。我大致能够揣测这玄衣人的心思了,只是他太高估自己,他绝不会是这天蛇婆婆的对手,能够得逞只是因为出其不意的偷袭。 “陵光。”元络忽地唤了我一声。 我转过头看她的神情,她的嘴唇微微喃动,我读懂了她的意思,她让我动手杀了那天蛇婆婆。那时候我只一门心思的想着,元络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朝着她点了点头,剑上的寒芒照着我的眼眸,一寸寸的灰白发丝如同雪花一般飘落,长剑拔出的时候又带有撕拉一声响。汩汩的鲜血顺着剑尖流淌,那天蛇婆婆的身躯霎时间化为了一具枯骨,倒在了地上的玄衣人脸上也满是血迹,他捂着胸口,正喘息不已。 “她的身上没有引魂灯。”我用长剑拨了拨那地上的一摊衣物,皱着眉说道。 “在石屋里头。”元络摇摇头,淡笑一声道。她朝着我走过来,捏起了衣袖轻轻地擦拭那溅在了我脸上的几滴鲜血。 “独孤无双会不会来?”我问道。 “不会。”元络眯着眼轻哼,心情似乎是极好,她解释道,“琅嬛阁的人说起来也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原本我只是想借机潜入这石屋里头的,可现在嘛,是个绝好的机会。独孤无双他恐怕一门心思放在他那被划伤的面庞上了,他不肯见任何人,自然也不会管任何事情了。” “还剩下一个琅嬛阁的弟子。” “随他吧。”元络不甚在意地说道。 我走进了屋子,阴寒的气息迎面扑来,比外边更显得森冷。啪嗒一声响,黑漆漆的屋子里头被烛火照亮。这儿除了一张木桌之外,就没有多余的摆设了。石屋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坑,灵气与魔息都是从中散发出来的。我朝着那巨坑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蛇与毒虫交缠厮打,血腥味极为浓重。在那里头还有点点白色,似是残余的人骨。这场面实在是触目惊心,我忍不住撑着桌子干呕起来。 这时候,元络在我耳旁说了一句:“跳下去。” 第033章 “元络,我觉得我怕啊。”转头擦过元络那冷清的面庞,我哆哆嗦嗦的说出了这句话。其实也不是怕,这密密麻麻的蛇与虫子也太恶心了,光是瞧见了就一阵头皮发麻。可是元络那厮根本就没有理会我的话,横了我一眼,拉住了我的手,纵身向下跃去。 卡擦一声,那天蛇窟里头残余的尸骸应声而碎,一群群毒蛇吐着鲜红色的信子,阴冷的盯着我与元络。只是被周身那鼓荡的灵气逼退,不敢近前而来。风从身后吹来,我后颈一凉,赶忙地缩了缩身子,往元络的身上贴去。这天蛇窟很大,远胜过那个小石屋的范围。蜿蜒向前去,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流淌着那种如同浓墨一般的黑水。 大约走了半里路,那些毒蛇和蛊虫明显的减少了。我从元络身边退离了几步,拍了拍胸口,吐出了一口浊气。这独孤无双当真是个变态,天蛇窟里竟然养了这么多的毒物,都是被人肉给喂养大的吧?元络说引魂灯在这里边,只是那灵力时弱时强的,根本难以确认它的方位。“这条路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我问道。 “快了。”元络眯着眼,淡淡地应道,她走到了那石壁边,手轻轻地叩响那石面。我停下了脚步,环着手看她的动作,又问道,“独孤无双真的不会发现我们到了此处么?” “不会。”元络的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耐烦,她瞪了我一眼,似是叫我闭嘴。不问就不问,我转过头开始观察这洞窟。从那潮湿腐臭的泥土中,时不时会钻出来一条白蛇,紧贴着墙面的地方则是长着红红白白的蘑菇,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的毒气。 “轰——”地一声响。 我抬起头,元络那厮手中提着剑,已经破开了墙壁。尘土飞扬,呛得我连连咳嗽。我用手挥了挥眼前飘动的尘土,跟着元络一起钻过了墙上的那个巨洞。有几条游蛇大概是被我和元络的动作给惊动了,扭动着身躯朝着这边来,只不过在靠近那个洞时候,身躯一震,嘶地一下就化作了一阵白烟。 跨过了那面墙,那浓郁的灵气便扑面而来。但是这股灵气与外界的又有些不同,这洞里确实有魔息,但它并没有与灵力混合,那股混在了灵力中的奇怪的气息,似是怨气与鬼力。我一下子变得极为警惕,元络她亦是进入了全身戒备的状态。要是被怨灵缠身,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出现了一道紧闭的石门,上头有个凹槽。元络在石门前停住了脚步,她拧着眉似是在思索些什么。我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又落到了那个凹槽上,轩辕剑出鞘,铿地一声插入了那凹槽中,霎时间一道白色的光芒缠上了轩辕剑,只不过一瞬间就被肩上绿莹莹的光芒吞噬了。轰轰轰一阵响,那个石门打开了,抖落了一地的灰尘。 这是一个封闭的石室,与我想象的黑漆漆不同,它被淡白色的光芒照亮着。在石室的中间,有一张石桌子,上面放着一盏平白无奇的灯,照亮洞中的光就是它散发出的。“引魂灯。”我低喃了一句,向石室里头走去,元络则是提着剑跟在了我的身后。 引魂灯的周边有个结界,不能够随意地去触碰。我对这破灯的兴趣不大,目光很快便转到了那角落里头一个巨大的白色蚕蛹上头。这蚕蛹之中,似是有一股极强的魔息在涌动着,而蚕蛹的表面,一堆怨灵附在上头,吸食着此中的魔息。 “这些怨灵挣不开那蚕蛹。”元络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蚕蛹里面是个魔?”我向着元络问道。轩辕剑在手中嗡嗡的震动,若不是我控制住,它恐怕早已经飞出去了。元络也没有去取那引魂灯,她微微的一颔首,手中浮现了几道符箓,明艳艳的火光在她的指尖跳动,符箓粘到了蚕蛹上时候,那火光也一并飞过去了。凄惨尖利的叫声在耳边回荡,那些附在蚕蛹上头的怨灵竭力的挣扎着,可最后还是被这灵火烧成了灰烬。 原本白色的蚕蛹开始变得黑漆漆的,其中还夹杂着一抹幽绿色。“用轩辕剑去破开那蚕蛹。”元络淡淡地吩咐了一声。我点点头,捏着剑诀,剑光在半空中只留下了几道残影。虽然灵力不怎么强盛,但我的剑术亦是足以称道的。我一挑眉望向了元络,等着她夸奖,结果她只是淡淡一笑,走到了我的跟前,手轻轻地拂过了我的眉眼,几丝蛛网被她勾在了指尖。 蚕蛹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魔息顺着那裂缝溢出来,都被元络用坤元鼎一点点的净化了。蚕蛹里头是一个魔,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长发几乎蔓延到了脚底,将他整个人给包裹住,端坐在了蚕蛹里头的人,身上还残余着一道道白丝,他的脸上铁青铁青的,双眸也是紧紧地闭着,在他的左手上,握着一支判官笔。“这是魔界左使江潇?”看清了他的面容后,我惊讶地问了一句。 “不是。”元络摇了摇头,“这是右使江湘。” 不管魔界还是修仙界,怎这么多孪生兄弟。我暗忖了一会儿,淡笑着问道:“斩妖除魔乃是修仙人的本分,动手么?” “他的魂灯在魔界,就算毁了他的身躯,也能够再生。”元络摇摇头,又继续说道,“他来这里应该也是取引魂灯的,可是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禁制,就被弄成了这幅摸样。” “那我们该如何取得引魂灯?” “江湘已经触动了这儿的禁制,我们只需要破开引魂灯外边的一层结界就行了。”元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紧跟着我,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端来。” 引魂灯外的结界淡淡的,在有人靠近的时候瞬间就爆发出了刺眼的强光。元络左手掌控着坤元鼎,试图突破那结界,右手则是扼住了我的左手腕,一道道的灵气被她灌入了我的体内。与她眼神相对,我瞬间便了悟。借着元络的灵气,操纵着轩辕剑,将这结界笼罩在了那凌厉的剑光之内。师父当初教我剑法的时候,从来没有整套的教,只是随意的在崖壁上或是在树上留下一道剑痕,让我自己去领悟其中的剑意。他说所谓的天之道,人之道,甚至是魔之道,都融在了这剑意中,等到这剑意挥洒到了极致,那就能够追随到远古时候的混沌之道。 引魂灯的结界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卡擦一声细响后,就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坤元鼎顺着那缝隙挤了进去,引魂灯上起了光晕与坤元鼎的灵光相撞击。我的耳边顿时嗡嗡的作响,脚下的地面似乎在震颤,眼前一花,我只听到了元络喊了一声小心。 这石室的地面裂开了一道巨缝,我握紧了元络的手。看着元络袖子一笼将引魂灯和坤元鼎都收了起来,她旋身紧抱着我向着黑漆漆的下头坠落下去。痛,仿佛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我真的是一动都不想动,心中暗忖着,等到修为恢复之后,将我的痛觉给封住。“还不起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这才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被压到了身下的元络的咬牙切齿的望着我,她那清冷的面容似是有些扭曲,连那双淡泊的眸子里也笼上了一层红意。 我愣了一会儿,赶紧爬起来,拉着元络起身。 地上是一片碎石,元络的白衣裳上头血迹斑驳,心中一痛,似是被钝刀割了一般。我的手顺着她的脊背一点点的下滑,她已经恢复了那淡然的神情,施了个决使得那小伤口愈合了。指尖那残余着些许温度,我低着头,一时间连自己都不清楚在想些什么。 “跟上来。”元络轻喝了一声,将我从迷茫中给拉扯了出来,我扯了扯忽然间变得僵硬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元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手贴上了我的脸,皱眉道,“怎么,这一摔摔傻了?” “你才傻了呢。”我一凛,回声道。眯着眼,却是在享受元络那微凉的手划过我面庞时候的熨帖的感觉。我是不知道我那时候的面庞红的似是火烧一般,就连眸中也是雾气氤氲。元络收回手的时候,我在心中还小小的遗憾了一下。 “这儿是什么地方?”空荡荡的甬道里,除了脚步声,就是我与元络清浅的呼吸声。 “我也不知道。”元络拧着眉,向前走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如果前方没有出口,我们再沿原路返回吧。” “独孤无双不会发现么?”我问道。 元络笑了笑,取出了笼在了袖中的引魂灯,交到了我的手中,她笑道:“之前没有发现,可是现在么,他或许知道了。” 第034章 元络这厮瞧着心情是极好的,那勾起的唇角,与眉眼间晕染的笑意,无不昭示着这一切,她甚至有耐心回答我的一个又一个在她看来有些蠢笨或者无聊的问题。不就是一个引魂灯吗?有什么大用处?值得她如此愉悦? 这底下的甬道也是弯弯曲曲的,前段是黑不溜秋,到了后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着一盏长明灯驱逐黑暗,我紧跟在元络的身后,忽地听她问道:“陵光,你想不想解开修为封印?” 自然是想啊,连做梦都在想。如果我的封印解开了,这世间大部分人我都不放在眼里,而元络她同我在一起,也不会因为我的牵连而受一身的伤。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我就能够保护我身边的人。只是我自己当初下那个封印的时候,是以逼近合体期的修为筑成了那个封印,就算有解开的可能,那也需要在合体期或是以上之人来替我解开。她元络此时不过是在元婴期吧,怎么能够帮我呢?在心中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我问道:“你有什么办法么?” 元络沉默不语,我还以为她真的是在思考呢,没有料到她薄唇轻启,吐出了一句:“没有。” 没有期盼,就没有绝望,就没有伤害。我停下了脚步,朝着她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这厮还是这副德行。没有办法的话,为什么要勾出这个话题来?我在心中默默地咒骂她,她猛地回过头来,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没有其他意思。”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她又用了读心术,发现我在骂她呢。 “这天蛇窟底下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地下宫殿啊。”我转过头,瞧着那渗着水的长满了青苔的墙壁,感慨了一声。我们已经穿过了好几个石室了,不过这跟预想中的不同,没有机关也没有什么毒物与妖兽。这地下宫殿就像是被主人冷落了,只留下了一片沉寂与荒凉。 “诶,元络,琅嬛阁的那些人来这儿到底做什么?秦铮真的被困在无双城吗?以独孤无双的修为,似乎奈何不了他吧?”我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快速地走上前,拉住了元络的袖子,好奇地问道。“还有啊,独孤无双发现了是你取走引魂灯,他会怎么样啊?” “琅嬛阁的人消息应该是不会错的,秦铮很可能就在无双城的某一处,至于独孤无双——”元络轻嗤一声,又说道,“他大有可能去宴清都通报消息,他暂时不会与我正面交锋。不过这一切都无所谓,我很快就能够从那个禁锢牢笼之中解脱出来了。” “什么牢笼?”我有些不明白元络的话,可她又变得跟以前一样,说了一半又不愿意继续将事情说明白了。 又一道巨大的石门挡在了眼前,在石门前,还有两只石头雕刻起来似蛇似龙的东西,眼睛处镶嵌着两颗幽绿色的玉石,看着冷光盈盈,极为逼真。别说是元络,就连我也感觉到了从石门的那一头传来的激荡的灵力。元络将我拦到了身后,她说道:“你退后些,如果有什么不对就祭出葬天棺躲藏。”元络的神情远比在引魂灯的那个石室来的慎重。 我点了点头,目光紧凝着那道石门。我的双手在颤抖,灵海中有一股力量似乎在震颤。我以为这是一种本能的畏惧,可是仔细分辨又不大像,反倒似一种激动与兴奋。沿着周身脉络涌动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忽然剧烈的沸腾起来。 巨大的轰隆声,仿佛是一个响雷炸开,一股强大的战意涌了出来,元络她已经飞身拦住我,朝着后头掠开了十几丈。等到了灰尘消散,才看清楚前面是怎么一个境况。这是一个像是雪洞一般的石室,一个男人身上都是纵横的铁链,他浑身的灵力暴涨,疯了一般和那纠缠到身上的铁链做抗争。那铁链在他强大的灵力下,震成了一段又一段,可是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原样,将他牢牢地锁住。 “这铁链是赤帝承明的玄天锁?”我问道。 元络点了点头,提着剑,面上满是凝重。 雪洞里头的男人混乱的发丝如同枯草一般,他又一次用灵力去撞击那玄天锁,那涌动的灵力相撞后产生的极大劲力,使得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地上,鲜红鲜红。灵力掠起的劲风,鼓起了他的发丝,我也终于看清楚他的形貌。琅嬛阁的弟子说是在此处寻到了秦铮的气息,果然没有错。只不过,他怎么会被玄天锁囚禁在这地方,是独孤无双下得手,亦或是其他的人在背后操纵? “这儿是祝岩山底了。”元络忽然开口说道。 祝岩山?我心中一动,那么玉尘子师徒他们应该也在这个地方。 祝岩山的红月,引魂灯,还有玄天锁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秦铮身上的战意太强了,别说是我,就连元络也无法逼近他。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分神期的强者,而且在濒临疯狂之境,那灵力更是比往常还要强上几分。幸好这玄天锁将他牢牢的禁锢住,不然发起狂来的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我们要去找玉尘子他们么?”我问了一句。 元络没有回答我的话,她偏过头凝视着雪洞的东北角。我也静下心仔细聆听那儿发出的卡擦卡擦的小动静,像是有人在凿那块石壁。脚步声,说话声,这一切都逐渐地逼近了。“碰——”地一声响,那块石壁倒在了地上,而之后的两道撞击声,想来是他们被这强大的战意逼得向后跌去。 “嘘——”元络的手抵住唇,她拉着我躲到了一个暗角,目光一瞬不移的盯着那破开的石壁。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举着烛灯走了进来,他们的周身则是绕着一道符箓,气息与秦铮身上的灵力很相似,因而那本在发狂的男人,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这两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不就是那忽然间消失了踪影的长眉真人与公孙青阳么? 我望着元络的侧脸,她的神情淡淡的,一丝惊讶都没有。是她掩饰情绪的本领好,还是因为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事情呢?长时间的静谧,连走动的脚步声都没有。元络的发丝微微拂动着,擦过了我的脸颊,有些麻又有些痒。她的双手还落在了我的腰际,而我的手则是捏着衣角,倒显得有几分无所适从了。我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覆上了元络那微凉的手背,倒是惹得她瞪了我一眼,似是在警告我不要乱动。一颗心怦怦地跳动着,眼前的境况都被我忘却了,我像是再次着魔一般,只怔怔地望着元络。我的眼底没有这个世界,只有她元络一人。只是她元络的眼中呢?这么一想,心中就像被针扎一般,密密麻麻一片尖锐的疼。 “师父,终于找到这么个鬼地方了!等到听从那东西的吩咐,将人救出来,我们就可以去寻找慕华他们了!”公孙青阳忽地开了口,打破了我的思绪。我的视线终于从元络的身上调开了。 公孙青阳那厮还是老样子,而长眉真人的神情则是阴沉沉的,尤其在听到公孙青阳的话语后,他的双眸就像是淬了毒的冷箭,重重地呵斥道:“什么慕华不慕华的,你就知道记挂着那个小贱人!要不是她,我们师徒会落到这等境地么?我们会被一抹残识逼迫到这破地方来么?什么魔修不魔修,本来我们已经找到了殒道丹的丹方会到羡门府了!你大师伯,他也该让位了!” “师父,这跟慕华没关系。”公孙青阳大声争辩道,在长眉真人那凌厉的眼神下,呻声音又逐渐地变低了,他嘟囔道,“是我们打不过那抹残识,才会被他逼得来到这儿。” “少废话了!赶紧将人救出来,也别去找什么元慕华和玉尘子了,直接回到羡门府去!”长眉真人呵斥了一声。公孙青阳眼珠子转了转,他点点头,提着剑就要往那锁链上头转,砰地一声,他手中的剑裂成了碎片,整个人也被震飞到几丈外。 长眉真人并没有向前扶起自己这个徒弟,反而是阴森森的望着公孙青阳,冷笑一声道:“莽撞!” 公孙青阳的头低了下去,而那双手则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垂到了身体两侧。这师徒两真实的境况竟然是这般的,我忍不住在心中啧啧叹了几声。元络这厮没有现出身形的想法,我便也老老实实地呆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师父”公孙青阳又开口了。 而那长眉真人眯着眼,一捋胡须,冷笑道:“这是当初赤帝的法宝玄天锁,我们要救人,这宝物也要收到手中。” 第035章 秦铮将自己的一道幻身留在了琅嬛阁,可是却逼着长眉真人师徒来解救他的真身,想来也是那道幻身不能够支持太久,或者是不能够离开琅嬛阁吧。只不过,为什么他不让自己门下的弟子前来,反倒是威胁了两个与他丝毫不相干的人呢? 我心中正在疑惑,那公孙青阳就扔下了剑,不满地开口抱怨道:“那什么琅嬛阁阁主让我们来这里,他自己一个分神期的高手都解不开,我们能够做什么?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按我说,我们就应该先去找慕华他们会合,而不是来到这什么鬼地方。玄天锁可是赤帝的东西,那是仙界的人,我们不过是小小的修士罢了。” “闭嘴,孽障!”长眉真人重重地呵斥了一声,他的手上也不见得有什么动作。想来他也不知道破解的方法。我喃了喃唇,无声地问元络,而她也只是摇了摇头。那被玄天锁囚禁的秦铮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几乎让人遗忘了他的存在,这时候他忽地动了动手,那玄天锁拖曳在地上,发出了重重的摩擦声。 长眉真人皱了皱眉,朝着秦铮一拱手问道:“秦阁主,这玄天锁该如何去破解?” “无羡剑诀。”秦铮的口中吐出了几个字,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这无羡剑诀是羡门府的修炼剑法,难道只有这个剑诀才能够破玄天锁?我有些好奇地望着那拔出了长剑面带喜悦的长眉真人。叮当一声响,火花四溅,那鼓动的灵气将长眉真人逼得退后了几步,而玄天锁丝毫没有损伤。 “蠢材!”秦铮又开口了,看着长眉真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难堪之色,我在心中默默地鼓掌,赞一声骂得好!“用无羡剑诀,出剑同时击向艮坎兑离四个方位,再移动到乾位,出剑击向坤震巽三个方位,记住出剑要快,必须同时出击,你们师徒两一起来。”秦铮这话的意思摆明了不相信这长眉真人的剑术。长眉真人那忍气吞声的样子,当真是少见的。他从储物戒中摸出了一把剑丢给了公孙青阳,呵斥了一声,按照秦铮的吩咐去办。同时击向各个方位,不止是无羡剑诀能够做到,只要剑术修到了一定程度之人,皆可为。这其中的奥妙之处恐怕还在无羡剑诀本身,观它剑气,与玄天锁上头的灵气隐隐可见是同源的。 “五帝当初在人间传道,羡门府的无羡剑诀就是赤帝传授的。”元络喃了喃唇。难怪会如此,只不过这无羡剑诀算不上什么上等的剑术,是羡门府的弟子们一代比一代不济事,还是因为这剑法原本就平平呢?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了轰隆隆地巨响,其中又夹杂着一道狂放肆意的大笑,那玄天锁被秦铮抓到了手中,横扫了一圈,石块合着尘土纷纷下落。那强劲的灵力向外扩散,逼得我顿时气血翻涌,老半天都难以缓神,而元络的面色上亦是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幸好那秦铮没在此处停留多久,他抓着玄天锁一闪身就消失在了那个即将坍塌的石室里。 长眉真人师徒二人靠秦铮是极尽,因而受到那股激荡更是极为强劲。巨大的石块下落,砸到了地上激起了一阵尘土,跌倒在了地上的长眉真人师徒二人连滚带爬的出了石室,倒在地上重重喘息。“娘的!”长眉真人也不维持那修仙宗师的风度了,吐了一口吐沫直接骂了一句脏话,他的面容着实是狰狞。他们此时靠近了我与元络,只是他们的心思不宁静,并不能发现我二人。 “师父,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公孙青阳惨白着一张脸,摸出了一把灵药塞入了口中,才喘息着问道,“我们将他救出来,那被设下的禁锢应该就没了吧?” “做什么?”长眉真人冷冷一笑道,“回羡门府去!原本我们也是去白玉京寻找魔修者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长眉真人站起身来,冷声呵斥道,“公孙青阳,你的脑子中不要只记挂着一个女人!起来,跟我走!” 等到了他们师徒二人的身影消失了,我和元络才从暗处走了出来。“这公孙青阳对你当真是有情有义啊。”我轻笑一声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摆了个什么样的表情,我只知道提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我心中的厌恶感又上升了些许。元络她抿着唇,冷冷地瞪了我一眼,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语,我知道,她是不喜欢公孙青阳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厌恶。是不是与帝国有关的人,她都不喜? 这忽然出现又忽然间消失不见的两个人,并没有过多的吸引元络的注意力。她在那坍塌的石室里头转悠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方位,快速地前行。这千奇百怪的地下世界,远比地面上来的精彩与奇绝。四面八方都是路,一个个石室里头,或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或是摆放着一些祭祀的物品,或是摆放着金银财宝一类的俗物。 “秦铮来到这里,说明这地下的东西被琅嬛阁的人发现了,里面要是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恐怕也被秦铮取走了。他被困在这里,也是因为内心那膨胀的贪欲。”元络平静地说道。 “祝岩山有异象,作为无双城城主的独孤无双难道不知道么?这地下世界与天蛇窟相连,他难道一丁点异状都没有发现?”我问道,话一出口又拍了拍脑袋,引魂灯是独孤无双之物,他能把引魂灯放到这底下,说明他对这些东西的存在也是一清二楚的,估计他是忌惮着什么东西,一直不敢动手。不像秦铮,仗着自己强大的修为,横走着地下世界。 前头忽然间掠过了一道血红的光芒,元络她猛地扯住了我的手,喝道:“走!”便飞速向前掠去。那道红光在眼前逐渐地清晰起来了,像是一个圆盘一样,祝岩山下升红月,我蓦地想起了这句话。这是月亮?可是这时节,不该出现如同圆盘一般的月。在这红光的另一侧,则是淡淡的光芒,但是那形状与这边的没有什么差别。 等我和元络奔到了这处的时候,一切忽然间消失不见了,仿佛我们之前所见的都是幻象。轰隆一声,前方一道石门忽地自己打开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中有些不宁静,在识海中那隐藏许久的混沌珠,又隐隐的浮了上来。我扶着额头,手被抓在元络的手中,恍恍惚惚的向着那道石门奔去。 这儿的空间极大,东南西北一共有四道石门,往上看山体被打穿了,有着无数个小洞,可以看见天空中闪烁的群星。在这个山洞的中间,有着一个巨大的水池子,里头的水都是鲜红色的,像是血池一般,泛着粼粼的波光。池子里头一共有六块白玉平台,最中间的只留下了青莲坐台与半尊塑像,像是被什么人给毁去了。而另外的五个平台上,各有一尊跪地的石像,他们毫无例外的都是朝着最中心的那半身石像朝拜。 “这是祭坛?”我问道。 元络亦是满脸不解的摇摇头。 我向着那红色的池子走去,脚下忽地一陷,无意中踩到了这里头的什么机关。心中一惊,我赶忙往一旁闪去,不过没有什么冷箭,只是这山洞里瞬间就亮堂起来,石壁上原本镶嵌着的珠子都放着淡白色的光芒。那水池隐隐也有些变化,在半尊石像的背后模模糊糊的显露出一条巨大的蛇来,它的双眸血红色的,就像两个圆盘。它张着血盆大口,信子吐出,露出尖利的毒牙,蛇身沿着池子盘桓了两圈。这东西远比之前在天衍宗所见的九头蛇凶恶多了,只是它一动不动,就像是死物一般。稀薄的身形,又像是留在空气中的残影。 叮铃铃的脆响,元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侧,她的手中把玩着那串从琅嬛阁取到的天蛇铃。这串天蛇铃折射着柔和的光束,只是缺少了灵力的滋润,到底还是显得极为黯淡,不似其他的神兵法宝。 玄天锁,天蛇铃,赤帝脑子中灵光一现,我问道:“这条是螣蛇?难道说这个祭坛祭祀的是赤帝?或者说赤帝还留在这个地方?” 元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我一时间有些迷惑,她开口道:“那条巨蛇是螣蛇无疑,只是这个祭坛祭祀的绝不会是赤帝。你仔细看那跪在了地上的五方石像,其中一尊是不是像极了黑帝?赤帝的祭坛不可能使得黑帝来朝拜的。我猜,这五尊石像分明就是仙界的五方仙帝!” 人之上,有仙;仙之上,有神。 能让五方仙帝都放下身段来朝拜的,到底是谁? 第036章 奇闻异事倒是听了不少,只不过过耳就忘了,权且当做无稽荒诞之谈。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半尊塑像上头,只觉得心脏跳动忽然间加快了。眼前的一切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纵身一跃就落在了祭坛最中间的那个台子上。手轻轻地拂过了那塑像上不平整的断痕,一眼像是望穿了时空的局限。在那亘古之初,混沌青莲中孕育出了无上的剑意。我能够感受到识海里头的混沌珠在躁动,而被我封印了的修为似是也是涌动,想要冲破一切束缚闯出来。 这祭坛五帝招神脑中一阵晕眩,我几乎维持不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形,忽地一只强有力的手伸过来扶住了我,是元络,不知何时她已经跃到了我的身边来。那双清冷的眸子中盛满了关切。“我没事。”我勉强的笑了笑,轻声道。 “嗯。”元络淡淡地应了一声,手却没有放开我,反而是让我靠在了她的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垂在了身体两侧的手抬了起来,慢慢地环住了元络的腰。绵绵的呼吸声与元络身上浅淡的香气缠绕在了一起,我轻轻地闭上眼,将思绪彻底的放空来。 “有人来了。”元络低声地说了一句。 “是谁?”我喃了喃唇,低问道。元络没有吭声,这祭坛东侧的石门轰隆一阵响就打开了,我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几道熟悉的身影。浅浅地舒了一口气,元络周身的警惕也随之解除了。她揽着我从祭坛中间掠了出去,落在了那几个人面前。 玉尘子睨着眼,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大声道:“怎么是你们两人,吓了我一大跳。” “有什么可怕的。”石玉璧绕到了前头,啧啧叹了几声。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我赶忙松开了搭在了元络腰间的手,冷不丁的又被元络给拉住。元络没有吭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石玉璧。在这人出现之前,元络对她赞不绝口,只是见面之后,却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是口是心非,还是因为石玉璧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想到了石玉璧在元络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就更加的难受了。 “这祝岩山真的太邪门了,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阵法,我们追着那轮血红的圆月到了这儿来,可是又看不到了。”玉尘子仿佛感觉不到这怪异的氛围,伸出手在面前挥了挥,打散那缭绕的灰尘,又道,“慕华,你们怎么在这儿,不是去城主府吗?那独孤无双呢?” “我们是从城主府的天蛇窟过来的,这红月与独孤无双没什么关系,所谓祝岩山上升红月,是螣蛇的眼。”元络淡淡地应道,一回身,手指向了那只剩下一个稀薄残影的螣蛇,两只红色的巨眼与祝岩山的红月一模一样。 听了元络的话,玉尘子这才注意到那个祭坛。他走到了祭坛边,弯腰撩拨了那泛着微波的红色血池,又将手放在了鼻子底下嗅了嗅,开口道:“这炎池怎么变得冰凉无比?一点儿涌动的灵力都没有了。”顿了顿,他又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也对,都过去千年了,灵力大约都散尽了。” “玉尘子,你知道这祭坛?”我开口问道。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玉尘子瞪了我一眼,嘟囔道,“这个祭坛应该是请神台,我听我师父说过,在千年之前,魔界肆虐人间,五方仙帝也无法彻底斩除魔神蚩羲,因而他们就设下了请神台,妄图唤醒那沉睡的远古上神。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仪式失败了。” “哦。”我点点头,注意力转到了其他的地方上去,“玉尘子你师父是何方高人啊?”能够活到现在恐怕也是个老家伙了吧?那他应该知道很多的事情。 “我师父是剑圣!”玉尘子的目光忽然间肃穆起来,他的神情里满是对那位不知身在何处的师父的崇敬。我想,我师父要是有这种尊师重道的徒弟一定会很开心的,比我这种老是跟他唱反调的逆徒好多了。“至于家师的名讳,不可说,不可说。”玉尘子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声。 “什么不可说?”一声嗤笑传过来,石玉璧捋着发丝,绕着玉尘子转了一圈,笑说道,“那老家伙早已经不认你们这些徒弟了,甚至连凌剑山都不认了。说的是他离开宗门四处云游不知所踪,可事实上,是他嫌弃凌剑山,因而将整个宗门都抛弃了。” “阿姐。”那傻立在一边的石满奋变了脸色,扯了扯石玉璧的袖子,那嗫嗫嚅嚅的样子真让人想一巴掌拍死他。事实上石玉璧就是这么做的,她可不管这人是谁,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冷笑道,“你们凌剑山的离我远点。” “孽徒!孽徒!”玉尘子脸色涨得通红,眸中除了怒气还有一丝尴尬,看来有些事情被石玉璧说对了。他用力地跺了跺脚,指着石玉璧哆嗦了老半天,可人家石玉璧只是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听元络说这石玉璧原本是玉尘子的爱徒,可一下子变成了这幅鬼样子,落差实在太大了。我带着怜悯望了玉尘子一眼,他已经放下了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装作可怜地说道,“当真是造孽啊,我应该听掌门师兄的话,这样子我的乖徒儿就不会变成妖里妖气的样子了。” “嘁。”石玉璧冷哼了一声,别开眼,显然是不吃玉尘子的这一套。 “师父。”一直低着头的空桑忽然开了口。 “嗯?”元络轻哼一声。 “我们接下来该做甚么?在祝岩山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魔修者,城主府中呢?”空桑问道。 “是啊是啊,你们在城主府遇到了什么说来听听。”玉尘子应道,“慕华,你不会因为独孤无双是帝国的国师就刻意的隐瞒些什么吧?咱们是出家之人,一旦进入了修仙正途,就该抛开俗世的一切了,可不要像羡门府的那群人,还以王侯将相什么的自居。” 元络扫了空桑一眼,那眼神当真是冰寒刺骨,幸好她几乎不用这种眼神瞪我,她对我就算是生气时候,眸中始终会隐藏着些许的暖意。元络说她不是跟独孤无双一道的,我信她。她这模样,也不像是跟空桑一道的,再联合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难道空桑与帝国是一伙儿的,他们想要从元络身上得到什么呢?我还在脑中瞎猜着一些事情,元络开口了,她隐瞒了引魂灯的事情,将琅嬛阁的秦铮还有遇到了羡门府师徒二人的事情一一告知玉尘子。 “我就说那师徒两个实在是靠不住!”玉尘子啐了一口,骂道,“他们两个就这么走了?直接回羡门府去了?” “不回羡门府,难道留在这儿瞎转悠吗?”石玉璧冷笑着顶了一句。“这祝岩山没有魔修者,你们两个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不过呢,也不是没有收获,这请神台,五位仙帝的塑像在这儿,还有那螣蛇的残影。”其实石玉璧说错了,这儿有魔修者,只不过元络将这事情给瞒了下来,没有告知他们罢了。 “塑像和那残影有什么用处么?”空桑不解地问了一句。 “有没有试一试便知晓了。”石玉璧冷笑了一声,化作了五道剑光,轰隆隆一阵响动,那五尊仙帝的塑像被打碎了。这修仙大陆的人对五方仙帝是极为尊崇的,哪里敢像石玉璧这样子?空桑还有石满奋他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这等行为,可算是大不敬。石玉璧落回了地面,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背对着那个祭坛,扯出了一抹笑,慵懒地说道,“这些塑像似是一点用都没有呢。” 塑像的石块砸到了那红色的池子里,泛开了一道道涟漪。石块沉入底下,很快就不见了。这个祭坛算是被完完整整的破坏了,只剩下那半尊塑像还立在了那里。 “动了,动了!”石满奋忽地惊叫一声。 “什么东西动了?说清楚一些。”石玉璧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大声斥骂道。 那稀薄的螣蛇残影一点点的凝成了实质,那缠在了池子边的青黑色的蛇身一点点的移动。啪嗒一声,蛇涎滴入了血红色的池子中。两只蛇眼当真是亮如月盘,嘶嘶嘶地声音在这个冷寂的山洞里响起来。又是轰地一声,那半尊塑像连带着青莲坐台一并沉到了那个红色池中去。眼角在疯狂地跳动,背上的轩辕剑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我拉住了元络的手,在她的掌心随意地画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我内心的焦躁。 “沉睡的螣蛇,醒了。”元络眸中泛过了一道异色,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醒了如同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我仿佛听见那从千年前传来的呼唤声。 吾神归来!吾神归来! 第037章 螣蛇那巨大的双眸阴森森的,凝在了我的身上,使得我脊背发凉。大家都拔出了长剑浑身警惕,做出了应战的准备,毕竟这腾蛇可是当年赤帝座下的神兽,不能够等同于一般的小妖物。只不过那螣蛇吐了吐信子,嘶嘶几声后就挪动着巨大的蛇身,潜入到了血色池子底下。巨大的漩涡被蛇身搅荡出,又慢慢地归于平静。 “怎么办?”石满奋望着这一切,茫然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追啊!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其中隐藏的奥秘么?”石玉璧嗤笑一声,直接化作了一道流光回到了空璧剑中。空桑犹犹豫豫地望着元络,又将目光放到了玉尘子的身上。“走!”玉尘子略一犹疑,最终做下了决定。他们的动作够快的,像是怕赶不及了似的,就我跟元络还慢悠悠地落在后头。 “元——”我一张嘴,口中便被元络塞入了一颗丹药,舌尖掠过了她的微凉的掌心,我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一颤。元络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在她伸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时,我瞧见了她耳尖处泛起的红意。元络给我吃的是辟水丹,不过我其实是会凫水的,就算是在水底呆上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大问题。唇角微微的勾起,我甚至想要哼起那轻快的小调,直到元络转身含着几丝羞恼地瞪了我一眼,我才紧跟上她的步子。 这个血池子算不上很深,追着那螣蛇留下的几丝灵气,我们很快的就到了水底的一个洞府前。这儿结着一个结界,仿佛池子中的水侵入。这个结界残存着一股不同凡间的仙灵之力,可以想象千年之前它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玉尘子他们先到这儿的,只不过皱着眉,对这个结界束手无策。 “陵光,去。”元络凑到了我的耳边,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儿修为最高的玉尘子都打不破,我怎么能行?稍稍一犹豫后,我便恍然大悟,让我去破开结界并不是看我修为有多强大,而是因为我手中的轩辕剑。这段时间东奔西走的,我都没有什么时间好好的修炼,等到捏起剑诀,调动体内的灵气时候,才发现修为在不知不觉中又增进了许多。 沿着洞府门走入了水底的那个石室,我听见玉尘子在我耳旁疑惑地问道:“陵光,你怎么会我们凌剑山的上乘剑诀?” “上乘剑诀?凌剑山?”我不解地嘟囔了一句。这是师父教给我的最为简单的剑诀,他在我面前演练一次我就记住了。他说这剑诀若是只在行,那就是天底下最次等的招式,若是在意,那便是普天之下少有的上乘剑法,万法相通,万法自然。对于剑诀重要的是在悟,而顿悟与渐悟都是缺一不可的。“你说的剑圣是什么人?”我心中一动,问道。 玉尘子只是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家师的名讳不便透露。”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的小肚鸡肠,不说便算了,真当我对一个糟老头感兴趣么?我朝着他甩了一个白眼,赶紧回到了元络的身边去。这个洞府的墙上都爬满了碧苔,角落里偶尔会有几只小虫子扭动着身躯。滴答滴答的水从墙缝间渗出,阴冷而潮湿。向前走了百来步,才忽然间空阔起来,洞府顶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珠子,似是太阳一般,将整个洞府照得透亮,前方有一道紧闭小石门,那腾蛇应该是从那儿走的。 “等等!”元络忽地开口,喝住了那上前走去的几人。她皱着眉头,走向了左侧的墙面,那在青苔覆盖下,隐隐约约的露出了一些线条与人物轮廓。施了个小法术,将墙面上的脏污除去,那隐藏在底下的壁画逐渐地显露了出来。玉尘子凑了过来,将我往一旁挤去,看着他左窜右跳的样子,我真想朝着他屁股上头狠狠地踢一脚。左侧的墙面有这些壁画,那右侧的呢?抱着这等想法,我抹去了那墙上的青苔。 第一幅壁画很简单,只有几丝上浮的清气,接下来的一副画像我扶着额头,那时不时从脑海中掠过的画面,忽然间又清晰了起来。我总是分不清那些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是我的梦境。在那混沌世界中一瓣一瓣的莲叶展开,莲心中孕育出那混沌珠,在那混沌珠里头则是孕育着无上大道。那个模糊的只有一道残影的身形,到底是什么人?这右侧墙上的壁画,从天地开,到远古神祇沉睡新仙界诞生而终结。 “咦,这梯子,就是传说中的凌天梯么?”玉尘子的声音传过来,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凌天梯,那是元络最终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右侧的壁画边,元络她没有随我过来。我转头看,只见她的双眸一瞬不移地盯着那壁画上的凌天梯。千年之前,那是仙界亦是人间界的盛世,五帝传道,凡人有灵气者皆可从凌天梯上登入仙界。 左侧墙上的第二幅壁画,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就连传说中也没有出现过。“这是人间大劫”元络那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魔神蚩羲率领着魔界的一些弟子,潜入了天河之中,搅荡天河水,使得洪水下泄人间的大地无法承受这等力量,因而五方仙帝麾下的十二大将以身为祭,化作十二座巨山,拦住了洪水。” “慕华,你怎么知道?”玉尘子讶异地一挑眉。 元络身上有着青帝的传承,对与这等事情自然会知道一些。我瞪了玉尘子一眼,跑回到了元络的身边,将那右侧的远古神祇抛到了脑后去。第三幅画像上我数了数,真的有十二道巨山,在山下,则是堆积着的累累尸骸,这幅画里头凌天梯消失不见了。元络继续说道:“仙魔之战极为惨烈,魔神引天河水入凡间,就是为了除去这十二位大将。只不过,魔界的弟子终究比不上仙界,五方仙帝废了极大的力气将魔界弟子赶回了他们的魔界。只是这事情不算完,魔神不能够彻底铲除,五方仙帝不会心安。之后”元络的话蓦地顿住,后面的壁画像是被人故意给毁坏了,除了凌乱的线条,看不出任何的东西。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元络她不知道,或许,这是她执着的想要凌天梯入仙界的原因,她要寻找出一个答案来。 “这些壁画都是用仙力刻上的,能够毁去它的当然也是仙力。”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石玉璧那家伙已经从空璧剑里钻了出来,正依靠着墙壁拨弄着她那涂满了丹蔻的指甲。“这后面的壁画已经被毁了,就算瞪出了眼珠子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赶紧走吧,这地下世界真是沉闷,我怀念地面上的阳光与花花草草。” “孽徒!”玉尘子瞪了石玉璧一眼,似乎现在只要瞧见她的脸,他就想大发脾气。 “走吧。”元络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道窄小的石门开了,前方是一条逼仄的甬道,只能够容两个人并肩而行。墙上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没有风,火焰却是在跳动。这条甬道极长,我几乎怀疑走不到尽头了。不知过了多久,面前才又出现了一个石室,没有看到那巨大的螣蛇,却见到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女人,她的头发直到腰间,可是像是雪一样白。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眸子红彤彤的,看着极为妖异。她掩着唇轻咳了好几声,才开口道:“吾主之天蛇铃在你等手中?” 这女人是螣蛇? “是。”元络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一步。我心中一颤,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赶紧拽住了她的衣袖。她转身向我投了一个安慰性的眼神,似乎在说不用担心,不会出事的。可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呢?这腾蛇不知是敌是友,想到她那阴森森的样子,我心中就有些发慌啊。元络向前走,我始终不肯离开她半步。 天蛇铃上没有丝毫的灵气,螣蛇从元络的手中接过它,仰头怆然大笑:“千年之期不可待,吾主回不来了!”她将天蛇铃递回到了元络的手中,止住了笑声之后,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流淌下来。她的容颜急遽的变化,皱纹一丝丝爬上了她的脸,转眼之间,就变得无比苍老。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喃了喃唇,问向元络。 “螣蛇原本就是强弩之末,她苦苦支撑了千年。”元络喃了喃唇,无声地应道。 我的目光转回到了螣蛇的身上,只见她佝偻着身子向前走了一步,手按到了墙上的一个机关。一阵响动过后,面前的一堵墙忽地裂成了两半。里面又露出了一个小型的祭台,螣蛇小心翼翼地向前走,最后化成一条石蛇盘在了那祭台下。 我抬起眼眸,被眼前惊人的一幕给骇住。 一个穿着红袍的男人,被一柄长剑穿胸而过,这祭台靠着墙面,他整个人实则是被钉在了墙上。 第038章 伤口处的血迹早已经干涸,赤帝的面容如同生者,在他的唇中含着一块通体流光的红色灵石。这个石洞里没有风,可是他的衣袂却在轻轻地飘动。一时间,我们都被这一幕给惊住,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能对赤帝下手的将他的元神直接剿灭的,会是谁呢?这柄插在他身上的长剑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上边也没有任何的魔息。五位仙帝联合剿灭了魔神,魔界剩余的人更不会是他们的对手。我觉得我们逐渐地逼近了一个被掩藏许久的真相。仙不是仙,魔不是魔,似乎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想象中不一样,他们之间错了位。五方仙帝中黑帝、青帝现在还有这位赤帝都陨落了,剩下的黄帝还有白帝,他们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这个人真的是赤帝承明么?”沉寂了许久,玉尘子终于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他的神情变得极为肃穆,望向了那墙上的尸骸,亦是充满了敬意。能被螣蛇奉为主上的除了赤帝承明还会有其他人么?我想玉尘子他不会不明白。我知道他到底在担忧什么,魔界之人正卷土重来,若是五方仙帝早已经陨落了,那这修仙界有谁能够抵抗魔界的大军?可是他玉尘子分明忘记了,在仙界收回凌天梯时候,就将与世间的联系给彻底的斩断了。在魔界的大军涌上仙界时,他们会选择袖手旁观。 “看来事情远比我们想象中来的严峻啊。”石玉璧轻佻一笑道,她撑着下巴那斜着眼打量那被定在墙上的人,脸上看不出一丝惧意。成为剑灵前的石玉璧一心追求剑道,以身祭剑之后的她更是心中只剩下剑意。她实则是个心冷的人,哪里会管世间人的死活? 元络一直没有开口,她的神情上甚至连一丝震惊都米有出现,似乎她早就料定了这等场面。她的眸光落在了赤帝的尸骸上,不,应该说是落在了赤帝含在口中的那块红色灵石上头。我记得当初她从黑帝的身上也是取下了这样的灵石。“这是赤帝的魂石。”元络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脑海中,她的嘴唇没有动,传音入密,似是怕别人知道这消息。 她微微地向前走了一步,足尖抵在了那盘桓在地面上的石蛇身上,手指才触碰到了赤帝胸口的那柄剑,一瞬间,别说是那柄剑就连赤帝的身体都化作了一道烟尘永远的消散在世间,只剩下那红色的灵石急遽的下落。元络想要伸手接住那块灵石,只是还有一个人的动作更快。在元络触碰到那灵石的刹那间,一道红影掠过,将灵石夺到了手中。 石玉璧这是凑什么热闹!我眉头微微一皱,瞧着她带着几分的不满。这石玉璧从石室中退了出去,捏着这块灵石,笑道:“这块红色的小石头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慕华仙子竟然有这等收藏小石子的癖好么?这可是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呀。” 元络阴沉着脸,她没有答话,反而拔出了剑朝着石玉璧刺去,那种不管不顾的样子,似乎不拿到那块灵石就不罢休。元络的剑上蕴藏着极强的灵力,她直接将修为威压释放出来,不过,我是不是该感谢她在动手前,还知道在我的身边落下一个结界,使得我不被那激射的灵气给震伤?我记得初见元络时候,她不过是堪堪突破元婴,可现在,从她那涌动的灵力间,似乎隐隐又有突破之势,元络修炼的速度亦是极快的。 石玉璧大概没有料到元络会因为一块灵石与她动手,剑气划破了她的手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红痕,血顺着她的手腕下淌,石玉璧的怒气高涨起来,她冷冷地盯住了元络,仰头大笑道:“慕华仙子当真是好样的!宴清都之后,我们就没有真正的比试一场了吧?看来这正是一个时机!” 什么宴清都一别后?石玉璧的记性真是比我还糟糕,她们在白玉京时候,分明已经打过了一场。那头打得火热,恐怕只有我一个人不怎么放在心上,我笃定元络她不会受伤。只是我仍将目光瞄向了凌剑山的师徒二人,虽说石玉璧已经叛出了师门,可那玉尘子一点儿放弃她的打算都没有,而石满奋则是她的亲弟弟,尽管遭受那冷言冷语,还是一头热的朝着石玉璧贴过去。他们要是动手的话,那元络就危险了。 “师父。”石满奋出声了,他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担忧地看着那道掠动的红影。 “随她们去吧。”玉尘子摇了摇头。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将全部的注意力给放到了元络的身上。那块灵石在她们打斗中已经被抛了起来,搅动的两股灵力若是撞向了那灵石会不会将它弄得粉碎?我又开始担心起这事情来,这灵石是元络想得到的东西啊石壁上被冲撞出一道道的裂纹,我咬了咬牙,纵身一跃,出了元络设下的结界,将那块灵石卷入了袖中。两股灵力霎时撞上了我的身体,搅荡着我的五脏六腑。识海中的混沌珠亦是一震,连带着我的修为封印也松动了些。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从混沌珠上扩散蔓延到了我的脉络间,几乎是下意识地拔出了轩辕剑。三道力量在半空中相撞,连带着山洞都开始晃动起来,石块灰尘扑簌簌的下落。从我身边扩散的剑气将她们的力量吞噬了还不停歇,朝着她们两人的身体撞去。 不好!我心中一惊,赶忙地掠向了元络,我不能够让轩辕剑上的这道剑气撞上她的身子。自从离开了幽天山,我似乎一直不停地在作孽!那如影随形的霉运啊,可是为什么都连累了元络?到底她是我的劫难还是我算她的劫难?心中哀哀一叹,元络那厮的动作也是快,直接捏碎了传送符,瞬间就离开了这个山洞。 巨大的响动仿佛雷劫降临一般,祝岩山的山体在轰隆隆声中倒塌了。跌坐了那不停震颤的大地上,我抚了抚胸口,惊魂未定。一个、两个六个,大家都跑出来了,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实在是引人发笑,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息一下子便消弭了。 “给你。”我将灵石塞到了元络的手中。 元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双手捏住了我的耳垂一用劲,痛得我泪花都要出来了。哼!元络这厮不感谢我就算了,那动手动脚的!元络叹了一口气,她松开了手,像是一瞬间被抽光力气一般,软绵绵的靠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心跳忽然间加速了跳动,脸上亦是开始发烫,我听见了元络那压低的话语:“陵光,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情。” “嗯,不了。”我笑得眉眼弯起,应道。 “陵光,你在搞什么?你的修为封印解开了?”石玉璧那家伙真的讨人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她一开口,就将我隐瞒了许久的事情给提了出来,“那么强劲的力量,差点死在了你的剑下!” “死了才好,要你多嘴。”我嘟囔了一声。 “什么修为封印?”玉尘子开了口一脸好奇,我只是朝着他甩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凌剑山的一群人。 “接下来去哪儿?”石玉璧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问道。 “你回你的空璧剑中去,我去我的天衍宗。”我也哼了一声,应答道。城主府里去过了,这祝岩山里头的奥妙也找出来了,实在想不出继续留在这无双城的理由。元络她也点点头,说道:“回天衍宗,我师父快出关了,紫灵真人急招我归去。” “天衍宗出事情了?”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元络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道,“魔修者不止是出现在十洲,而且混入了大大小小的宗门,想来凌剑山的也逃不过,我得赶紧回天衍宗瞧瞧。” 魔修者?我微仰着头,忽然间感受到了这附近似乎也有一丝丝的魔息涌动。在暗夜的掩饰下,一群黑衣魔修向着城主府的方向潜过去。“你也察觉到了?那群魔修是来接引他们的右使江湘的。”元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 “那玉尘子他们知道么?” “知道。”元络应答,“他们也是各怀心思,这事情先不管,我们先回天衍宗去,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魔神还没有归来,魔界便有如此大的动作了,他们是瞧不起这世间的修仙者么?魔神蚩羲,左使右使是那江氏兄弟,还有所谓的三魔祖还没有出来。我跟着元络离开天衍宗,四处走动,可我一直浑浑噩噩的,我不知道自己要做甚么,也不知道做那些事情有何意义。蒙昧而混沌,或许在幽天山的时候我就是这副状态了,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呢?师父似乎说过类似的话语,他说他只是我的引路人,却不能将我从混沌中唤醒。 第039章 天衍宗的一草一木还是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岁月加诸于它身上的痕迹。高大的山崖间,那孤零零的吊桥在云雾见若隐若现。回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元络,听其他的弟子说,掌门紫华真人出关了,想来他们在讨论宗门出现的魔修者的痕迹,那羡门府与凌剑山,又派了人来一起商议大事。 什么魔修不魔修的,这些事情我可一点儿都不想管,我在呆在自己的洞府中,或是睡觉或是修炼,修为增长得很快,一下子便突破了融合期,到了炼气化神这一阶段。那出现在了我的识海中的混沌珠,它的行迹也不再掩藏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容着,似是灵气,也似是当初没入我体内的魔息,它在一点点地侵蚀我体内的封印,这是不是意味着,根本不需要百年,我的力量很快就会回来了?那么之后我又该做什么呢?继续留在这天衍宗,还是回到幽天山去?或者在这个修仙大陆四处游荡? 一串笑声隔着老远便传入了洞府,除了那个聒噪的妙真还会有谁?我隐隐地觉得有些头疼,调整了体内的气息,望向那缓慢地步入我洞府中的人。她的修为当真是一点儿精进都没有,似乎会永远的停留在开光期。她娇笑着向前来,一把缠住了我的手臂,笑道:“陵光,好久不见了,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我应答道,说的可是大实话。 妙真听到这两个字嘴唇嘟了起来,面上有些不高兴。她掐了我一下,嗔骂道:“好啊你个陵光,真是没良心的,当初在大衍峰是谁陪你耍的?你现在出去一趟长了见识,就把人家给抛到了脑后去了,你真是太无情了!” 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嘛!我赶紧将我的手臂给解救出来,挪了挪身子,远离妙真这个危险的疯女人。看着她,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其实除了面对元络,我与其他人之间疏离的厉害,我甚至有些厌恶他人贴近我。 “陵光,咱们天衍宗出现了魔修者,你要小心了,这次连掌门都因为这出关了。还有啊,我跟你说小衍峰一个炼丹的师兄,他就被魔修者吸干了精气,死状颇为凄惨,他的魂魄都被炼化了,没有往生的机会。”妙真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大声地说道,可是她的脸上挂着那种天真娇俏的笑容,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也是你该小心。”我淡声应道。 妙真顿时就拉下脸,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她猛地一跺脚,大声叫道:“我知道你有天赋,你这是看不起我吗,觉得我修为一点儿精进都没有?陵光,我不跟你玩了!”说着,她就跑了出去。来时如风,去也如风。真是莫名其妙!我在心中嘟囔了一句,撇了撇嘴,就盘腿坐在了石床上闭目养神。 像是一瞬间,又像是过了许久。 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传了进来:“陵光,你的桃花运倒是不浅。”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石玉璧那女人坐在了石凳上,手中把玩着那不知蒙了多少层灰尘的杯盏。她转了转身子,将正脸对着我,眉宇间满是愉悦的笑容,可是其中又隐藏着她那独有的嘲弄之色。 “你不回凌剑山,在天衍宗做甚么?”我淡淡地问道。 “我是凌剑山的叛徒,回去领罚么?你这问的什么话?空璧剑在何处,我自然就是在何处。”她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应声道。 “那你应该跟着空桑。”我冷淡地说道,可不觉得石玉璧来我这儿就是来闲话家常的,我与她之间,实在是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因为元络,我对她隐约还有些敌意。 “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为什么要跟着空桑?空璧剑是我的,不是她的。”石玉璧拧着眉,猛地一挥手,那个可怜的被子就这样飞了出去,落在地上裂成了碎片,她又道,“不说这个乱七八糟的话了,陵光,我来就是想看你的剑法。你不是天衍宗的弟子吧?你的灵力与修为都与天衍宗的不同,倒是与凌剑山有丝毫的相似之处。” “我是元络的徒弟,不是天衍宗的弟子,难道是你凌剑山的么?”我反问了一句。 石玉璧的脸上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她紧盯着我,那目光仿佛能够看透一切。她轻哼了一声,笑道:“我可不记得天衍宗的弟子能够直呼她师父大名的,这样的大不敬,不用领罚么?不过元慕华是多讨厌慕华这个道号,让你称呼她为元络?” 石玉璧确实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她都能够看出我体内的封印,更别说其他的事情了。不过我不打算应答她的话语,闭上眼睛,不想再搭理她,我希望她识趣一点,自己离开我这洞府中。 “陵光,咱们比划比划吧,就比剑,不用灵力。”石玉璧又开口了。 “我没学过剑术,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招式,没有章法,不与你凌剑山的比。”我实在是不耐烦了,拧着眉应了一句。 “你就不能不提凌剑山么?”石玉璧的脸上有些不高兴,“要是凌剑山的弟子有悟性,为何老掌门会抛弃凌剑山远走?我从玉尘子那老家伙手底下能学到什么?别人看着觉得剑术厉害,可我不这么认为,要不然我也不会叛出凌剑山。” “剑圣,剑仙还有你这么一个剑痴,当真是有意思。”我轻呵一声,“我可以使剑给你看,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别说是几个,就算是一百个我也不介意!”石玉璧立马应下了,那忙不迭的样子,生怕我会反悔似的。 “你为什么会变成剑灵?”我问道。 “这话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琅嬛阁的人传出消息,说天底下的至尊剑法在皇宫中,我就打算去宴清都的皇宫里偷取元一剑诀,在皇宫中遇到了元慕华,那是我与她的第一次交锋,打了很久我们之间难分高下。不过她似乎有什么心事,在引到了更多人之前,就那么转身走了,让我将坚决取走。元一剑诀其实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从中我寻求不到无上剑意。那段时间处于如痴如狂的状态,我险些入魔了,最后为了达到人剑合一,我就以身祭剑了。” “至于空璧剑为了会落到了空桑的手里,那是因为我没有离开皇宫,而是一直隐藏在一个小角落。人家只觉得皇宫里极为富贵大气,可事实上那儿灵力不弱,再加上有龙脉的滋养,对修仙人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化成剑灵之后,晕厥了一段时间,空璧剑被埋在了一个小角落,哪知道那破败的宫中还会有人住,一个堂堂的公主,连个下人还不如。我就大发慈悲,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教她一些东西。” “你在空桑身边有段时间了,那你知道她与元络之间,为何会变得如此么?”我又问了一句。 石玉璧横了我一眼,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道:“她们元氏皇族处处都是秘密,我怎么知道她们是怎么一回事。元慕华这厮辈分大,话说她这么对待一个小辈,不觉得内心羞愧么?空桑她很在意元慕华这个师父,可是元慕华她呢?”我可不想听见有人在我的面前诋毁元络,赶紧叫停了石玉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抓起剑,走出了洞府中。石玉璧的脸上立马绽出了一抹笑,她也闭了嘴,赶紧跟着我走来。 招无定式,剑随心动。一道刻画在了石壁上的剑痕,就能够领悟到千万种剑意。我没有在石玉璧面前舞剑,只是学着师父的样子,很随意地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剑痕。我还以为石玉璧要追问些什么,没想到她凝着一张脸,盯着这道剑痕在沉思。石玉璧当真是一个执着于剑道之人,她不像那些庸碌之辈,她能够看出这道剑痕里头蕴藏着的剑意。石玉璧杵在这儿,不知道要悟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想陪着她在外头呆着,唇角勾着一抹淡笑,我慢悠悠地晃回到了洞府中。 日升日落几个轮回,我一出门就看见石玉璧盘腿坐在了地上。地上的剑痕已经被风吹散了,不过那道剑意已经镂刻在了她的心中。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我师父看到我领悟了剑意,是不是也是如此作想的呢? 空桑来过,妙真来过,可她们仿佛瞧不见坐在门口的石玉璧一般。 这一悟便是半个月之久,我正在闭目养神呢,冷不丁听到了石玉璧的一阵大笑。 她没有离开,反而又冲进了我的洞府,她紧凝着我,问道:“你与剑圣是什么关系?” 剑圣,不就是玉尘子的师父么?可他到底叫什么呢?我偏着头,反问了一句:“剑圣到底是什么人?” 第040章 “剑圣啊”石玉璧的语调拖得老长,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剑圣叫做天玄子,是玉尘子与凌剑山现任掌门玉微子的师尊。” “天玄子?不认识。”我摇了摇头,应道。我也没有说谎,这个人我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看来跟我没什么关系。石玉璧认真地凝视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来。许久之后,她才起身走了,正如她来时,无声无息。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我没有见到元络。并没有传出她闭关的消息,可是她的洞府里头又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我分明能够感觉到她还停留在天衍宗。牵肠挂肚,此时我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撇了撇嘴,我哀哀一叹,还是老实修炼吧,早些提升修为,免得到时候又拖元络的后腿。纵然她不曾责怪我,可是我自己还是会心中羞愧。 将所有的杂念驱除了,我陷入了冥想的状态中。混沌珠被一层朦胧的雾气包裹着,在识海中缓缓转动。我的意识亦是停留在那处,从混沌珠里头流出来的气息像极了魔气,大概是我身上沾染了太多了,而这上古的神物亦不能够将它彻底地净化吧。 冥想的层次越深,我所见到的混沌珠就越清晰,里面的一道持剑人影,就像壁画上所勾勒的那般,只是我瞧不清她的面容。有些时候在梦境中,我总能见到师父教我剑术,等到醒来时候,又分不清到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那些剑意倒是深深地烙刻在了我的脑海。我一度以为师父故意潜入我的梦中,通过这种方式,传授我剑道。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师父,而是混沌珠里头这道人影的动作折射入了我的梦中。 那道人影已经朝我逼近了,像是在铜镜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你是谁?”我问道。 “天之道是我,地之道是我,人之道是我,甚至妖之道,魔之道,皆是我。”那人轻轻一笑,又道,“而我即是你。” “什么道?什么是道?”我拧着眉,有些不明白。 “三千大道皆是我,痴儿,等你醒来便能够知晓一切。”那道人影留下了这句话后,又逐渐地消退了身形。等我醒来,什么算是醒来?从冥想的世界中超脱出来?我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层淡淡的光芒包裹着,一股曾经很是熟悉的力量在脉络间缓缓地流淌。纵然只是一丝一毫,可这让我感知到了,那松动的封印,恐怕制不住我的修为了。我从冥想中醒来了,可我依然不明白,那人口中的道。 “快走!快走!在大衍峰出现了魔息!”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过来,我心中一惊,难道在我不知不觉中,魔息从我的体内流出来,从而被天衍宗的弟子感知到了?赶紧将周身的灵力给收敛了,我抓起了长剑,从榻上一跃而起。 “你还知道紧张?”一道熟悉的嗤笑声传了过来,我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那站在了角落处的元络,她双手环在胸前,唇角微微上扬,“你的洞府我已经帮你封住了,气息不会外泄。幸好我察觉得早,不然就被那些弟子发现了,你日后可要小心些。” “好。”我凝视着元络,呆呆地点了点头。 “我这段时间因为魔修者的事情,一直在掌门的洞府里头,你不用四处寻找我,等到我有时间了,我会过来瞧瞧你的。”元络又开口了,这是对她这段时间不见身影的解释么?“陵光。”她忽地喊了我的名字。 “嗯?”我应了一声,双腿不受控制地向着元络所在的地方迈去。 元络轻轻一笑,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叹道:“陵光,我现在要走了。” “好。”我的视线不曾有片刻离开元络。我看着她转身迈出了步子,又忽然间转过头来,再一次说道,“我走了。”她低着头,这次是真的离开了我的洞府,剩我一个人傻站在那儿痴痴的笑。元络,元络,每念一次,这个名字在我的心头就镂刻的越深。 元络离去之后,那些弟子的叫喊声还久久不散。我走出了洞府,发现已经是黑夜了,寥落的星辰散在了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弟子举着照明之物朝着大衍峰赶来。其中有一位师姐还拉着我的袖子,让我快回到洞府去,说这大衍峰出现了一道极强的魔息,外边太危险。 除了我身上散出去的魔息之外,难道这儿还真隐藏着一个强大的魔修?我正在沉思,妙真那死丫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匆匆忙忙地说道:“陵光,你怎么还在外面乱逛,你不知道这大衍峰出现了魔修者吗?他们可是很可怕的,要是撞上了,那可就没命了,就连重新落入轮回都不行。” 那你在外面晃什么?你的修为不是比我更低?我正想发问,可是看着妙真满含关切的神情又将这会惹得她生气的话语给噎了回去。妙真她许是担心我,自从我来到大衍峰,她对我就极好,只是我与她之间,始终生不出与元络那等亲近之意。我没有挣扎,任由妙真拉着我的手腕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这大衍峰她比我熟悉,哪些地方能够藏人,她也比我清楚。 一道道呼喊逐渐远去,直至不可闻。夜色下的山林,阴森森的,枝木纵横像是张牙舞爪的狰狞巨兽。妙真的脚步一直很急促,她拉着我沿着树林中的小路径前行,就连树枝划破了她的袖子她也罔若不知。 “妙真,我们要去哪里?”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妙真眨了眨眼,俏皮地笑道。当初她就是这副表情,将我带去了空桑练剑的地方。难道这一回,又被她发现了师姐师兄们的练剑场所?只不过,大可在白天行走,何必要等到黑夜? “陵光!”妙真跺了跺脚,有些生气了,“你再不走,那些东西就要消失不见了,我可是费了好多的心思才弄出来的。” “好吧。”我无奈地点了点头,跟随着她的脚步,终于穿过了一个个阴森的林子,到达了一处种满了奇花异草的地方。那儿各种香味交杂在一起,却是恰到好处的清香,不使人心中感到丝毫的腻味。在花丛中,点点的萤火像是星辰洒落了此地。妙真跑入了花丛中,她张开了双手,转了一圈,脸上都是兴奋之情,她朝着我一挑下巴,得意地说道:“陵光,怎么样?这地方好看么?我可是废了很长时间才弄出来的。” “不错。”我点点头,赞了一声。站在了花田边,看着那渺远浩瀚的星空。这些奇花异草在夜风中摆动着,在白日是一种美,在夜色里,又笼罩着另一种夹带着几丝神秘的韵味。妙真从花丛中跑了出来,她将我拉到了花丛中,惊起了一只只的飞虫。我的眼神落在了妙真的身上,可是心思早已经飞到了远处,若是我与元络在这等似是仙境的地方,又是怎么一番景致呢? “陵光,你在想什么呢?”妙真的声音惊回了我的神思。 我低头瞧着她的神情,总觉得她今夜与往常有几分不同,那娇俏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她的嗔语似是撒娇一般。妙真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仔细一想,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后退了几步。 “你后退了,你这是讨厌我了?”妙真扁着嘴,似是要哭出声来了。 “怎么会呢?”我硬着头皮赔笑道,可是怎么也不肯靠近她。忽地想起了元络曾经说过的话语,她曾让我离妙真远一些,是不是她知道些什么东西?我看着那花海,神思有些恍惚,眼角瞥了妙真一眼,发现她的神情忽地一变,像是带着几分的怨毒与恶意。她的嘴唇喃动着,我想了老半天,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她说:“陵光,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我自找的?我做了什么?妙真她这是恨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将我欺骗到这花海,难道是想害我?脑中一片晕眩,我想拔出长剑,可事实上我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黑,立马就晕了过去。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我才醒过来。 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我从榻上惊坐起来,左右都是熟悉的东西,我还留在了我自己的洞府中。原来是一个梦啊,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着双膝出神。那是不是意味着,昨晚元络来找我,也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我起身出了洞府,门外忽地多了一群师兄弟,他们冷凝着一张脸,拔出了长剑指着我,大喊道:“就是她!” 什么是我? 第041章 “就是她,她不是陵光师妹,是魔修!昨天我看见她跟妙真师妹一起走的。”喊出这句话的人,是昨天提点我赶紧回到洞府的师姐。乱糟糟的声音一起涌到了我的脑袋中,使得我越来越烦躁,恨不得拔出剑让她们都闭上了嘴。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昨天元络来过,那么她说替我封住了魔息,一定不会是欺骗我的。那些持着剑的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是迟迟没有动作,我木然地转过身回洞府去,也不想再搭理他们。忽地一道凌冽的剑气袭向了我的后背,叮的一声响,长剑被震断。“这是什么意思?”我沉下脸,冷声问道。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中清楚!妖孽!还我师兄妹性命来!”一个年轻的弟子满脸悲痛,他大声地喝道,噌地一下就拔出了长剑,朝着我刺过来。在这天衍宗,我没有杀过人,也没有跟谁有过节,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现在他们欺凌到了我头上来,难道我就这样不抵抗么?嗤笑了一声,我伸出了两指夹住了他的剑尖,只要稍一用劲,长剑就会寸寸断裂,而那碎片就会没入他的体内。 “你们看!她不是魔修是什么?她来到咱们天衍宗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有这么精深恐怖的修为了!”那位弟子用力地想要将长剑,口中不甘心地大喊着。我松开了两指,砰地一声,他摔到了地上,满脸的愤懑和恼恨。这点修为也算是精深?天衍宗的弟子也太没有眼界了吧?与他们多说几句话,都是浪费我的时间。拔剑在地上划了一条横线,我冷笑道,“你们谁敢越过,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陵光!孽障!”一声包含着怒气的喝声在我的耳畔响了起来,众弟子们纷纷让开一条道。一个提着长剑的白袍男子缓步向我走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名义上的师叔清华道长啊。他的眸中盛满了痛苦和怒火,走到了前头,半只脚踩在了那条线上,用长剑指着我大声喝道,“你对得起你师父么?你对得起妙真么?” 这跟元络又有什么关系?我掀了掀眼皮子,应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东西,若真的有事情,就让我师父过来。” “大师姐与师父在商议大事,没时间搭理你!这等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了!”清华冷笑一声道,“你也别否认,我今天就为天衍宗铲除你这个孽障!人间有正道你不行,偏要堕入魔道,你也不想想妙真对你多好?你竟然还下得去手杀她?你这人有没有良心?还有中衍峰、小衍峰的弟子,他们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杀人。”沉下脸,我应声道,“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你自己心中清楚!”清华气得大叫一声,“通过追溯那些弟子死前最后一刻的映像,我们已经看清楚那个动手的魔修者了,她就是你陵光!你还想隐瞒么?真当我们是好欺骗的?你们魔界还打什么主意,赶紧交待了,方能饶你不死!” 我的体内是有魔气,可是被压制住了他们又是如何看出的?再者我不会糊涂到连自己有没有杀人都不清楚,他们跟我无冤无仇的,我为何要动手?不是我干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承认的。只是昨夜妙真还好好的,那时候忽如其来的晕眩让我感知不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了,难道妙真就是在那时候被魔修者给杀害了?那又是谁将我送回到我的洞府中呢?我拧着眉,仔细地回想着昨夜的异动,而清华道长将我的沉默当做了默认,提剑就朝着我刺来。几乎是本能的拔剑抵抗,人间的凡铁如何能够抵抗神兵利器,况且清华的修为也不过一般般罢了。 “陵光,你还敢动手?还不束手就擒!”清华往后跳了一步,气得大叫,他从一旁的弟子手中夺下了一柄剑,喊道,“你们快动手,拿下这个魔界的奸细!”我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被他们擒住的,挥着剑将那些朝我刺来的兵器一一隔开。不知道是他们太自信了,还是看轻了我,派来的弟子修为都不过是融合期左右的,最强的是清华,但那也仅仅是灵寂期。我的修为封印已经松动,虽然没能够恢复全盛期时候的样貌,可是对付他们这群人,依然是绰绰有余了。 “住手!”一声呵斥响了起来,就连那执事长老紫灵真人也赶到了我这洞府前,小小的地方,可真是无比的热闹。这老头要是出手了,我一时间也抵抗不住,恐怕还会连累元络。沉思了一会儿,正在想该如何是好,他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将陵光押入戒律堂的地牢中去。”“是!”等到了弟子们齐齐地应和一句,他又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慕华呢?她到哪儿去了?如今她门下出了这么一个弟子,她不来说些什么吗?” “呵。”我讽刺一笑,收剑归鞘,“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就算将我关到了牢中,你们也不能够奈我何!到时候,元络会查明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戒律堂的地牢,四面都是灵力的结印,一触碰就像是触电一般。这儿关押的一般都是有着重罪的弟子,大概近百年来,只有我一个人落到了这个牢中。潮湿的稻草中,时不时钻出来一只吱吱叫的老鼠,石壁上头结满了蛛网,整座牢房里头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我寻了一块算是干净的地方打坐,调整体内那流动的灵气。 妙真,妙真,我念着这个名字,始终想不明白昨夜在花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最后一刻,妙真的面庞变得扭曲而凶恶,不像她寻常的样子,难道那时候她就被魔修附身了?还是说,妙真她本来就是个魔修者?这种想法一旦冒了出来,就像是野草生长一般不可遏制。妙真的修为多年不曾精进,而能被收入天衍宗的定然是有灵气和天资的弟子,她不可能一直处于那个阶段,或许是她强行地压制住了修为?而元络她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因而警告我不要靠近妙真? “在这种破地方你还有心思修炼?”一调笑传入了我的耳中,不用想,也知道是石玉璧那个家伙闯入了这地牢中来。 “你来做甚么?”我冷淡地问了一句。 “我啊,自然是来看看你这个天衍宗的叛徒,所谓的魔修者咯。”石玉璧轻笑一声道,“天衍宗的那群老家伙当真是眼瞎,也不知他们,世上所谓的修仙门派都是这种样子,难怪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这散发着恶臭的地牢,陵光啊,你不想离开么?要不你也叛出师门吧?咱们一起去这个修仙界游荡?” “不想。”我摇摇头应道。 “啧啧,你不会是在等元慕华吧?”石玉璧砸了砸唇,“你也别指望她了,你出了事情,她到现在都一声不吭,还跟掌门商议事端呢。你要知道,元氏皇族没有一个简单的,就算入了修仙门派,她们也始终是皇族的人,身上有自己的担子。你以为她多清高出尘?暗地里做下的龌龊事情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这是你在空桑身边呆了二十年得出来的结论么?”我轻哼一声问道,“你知道空桑和元络之间为何如此冷漠是么?还出去闯荡呢,你看着自由自在,可是被身为剑灵,被空璧剑所束缚着,你根本就离不开空桑吧?” 石玉璧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挑了挑眉,暗含讽刺地说道:“小陵光啊,看来你也不是那种痴傻之人,心思挺透彻的。” “你赶紧走吧。”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怎么,你讨厌人家?”石玉璧故意捧着心口,做出了一种被深深伤害的样貌,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抚了抚手臂,我果断地应道:“是的,你赶紧从我跟前消失。” “行了行了。”石玉璧摆正了脸色,她扇了扇手,轻哼道,“我知道你为何要赶我走,还不是怕元慕华瞧见么?那厮竟然进了戒律堂来寻你,看来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不低啊,至少她是很在意你这个——名义上的徒弟。” 石玉璧前脚刚走,元络后脚就到了。 看到那熟悉的容颜,我的心中忽地升起了几分委屈来。 “元络,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元络她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她走到了我的跟前,伸出手拂过了我的眼角,又轻叹了一声,“你身上的魔息可能瞒不过我师父紫华真人,不过没关系,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我会护好你,不让你承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至于那个妙真,我现在可以肯定她是魔界的人了,她的死显然是刻意为之,她要栽赃陷害你,这该来的东西还真是逃不过。” “都怪我,我应该听你的话,不靠近妙真的。”轻轻地叹了一声,我抓住了元络的手,认真地说道,“天衍宗可能容不下我了,甚至整个修仙界都将驱逐我,这些事情,我不想让你也一起承担。” 第042章 噗嗤一声轻笑,元络缓缓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天衍宗的弟子了?”对于我说的后半句话,全然不理,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心中去。对于魔修者,整个修仙界都是深恶痛绝的,若是天衍宗的那群人认定了我是魔修者,逐出天衍宗是小,就怕我会连小命都交代在了那儿,那可真是冤屈。 “这里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元络忽地开口问道。 连这都察觉得出来?我心中一惊,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道:“没有。” “嗯。”元络微微一颔首,又道,“你在这儿不必忧心,有什么事情我会替你处理的。紫灵真人那边就交给我吧。” 元络在牢中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空气中残存着一股淡淡的气息。我望着那黑漆漆的甬道轻轻叹息了一声,元络不会骗我,可是那些顽固的糟老头是她能够说服的么?恐怕她还会落得个包庇徒儿的罪名吧。石玉璧那家伙在元络离开后又现形了,她压根没有离开这牢房里,怪不得元络会察觉到一些。 石玉璧捋着头发,绕着我的周身转悠,口中不断地念叨道:“需要我救你出去么?这阴冷潮湿的牢房忒难受,你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反正吧,你在这修仙界也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了,不如跟着我四处闯荡。” 我听着实在是烦了,瞪了她一眼,不耐地应声道:“想要出去还不简单?我需要你救么?我就乐意呆在这牢中怎么着?你管得着吗?赶紧回到空桑身边去吧,省得她不小心出了什么乱子。” 石玉璧先是一呆,之后满脸愤愤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句好心当做路肝肺。这世上有几个好心人呢?她石玉璧只执着于剑道,在我的身上,大概能够获得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不希望我受伤吧。这牢房里头暗无天日的,我自己都忘记了在里头呆了多久,没有天衍宗的弟子来探视,而与我最为亲近的元络,也像是忽然间消失了踪影。百无聊赖之下,除了修炼,我也找不到任何的事情可做,最让我开心的事情,便是那个封印之力越来越弱,我那封存的修为很快就冲破它被释放出来了。自封修为这种痴傻的事情,我日后不会再做。 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缕光芒照进了阴暗的牢房中,我看着一群穿着白袍的弟子们,用手蒙住了口鼻,向着里头走来,他们的手中有一道千年寒铁铸成的锁链,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打开了牢门,将我的双手与双脚锁住。 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只不过我是被人锁到了一根巨大的铜柱上,在我的周身,坐着或是陌生或是熟悉的人,别说是修仙界的三大宗门,就连那些小门小派也派出了宗中的弟子来看热闹了。坐在首位的是紫灵真人,在他的右手边,搁着一根雕刻着纹路的棍子,上头灵力涌动。我知道这棍子叫做戒律棍,是天衍宗用来惩罚门下弟子的,这棍上带灵气,一棍子下来,那种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受的。 在紫灵真人的两侧,坐着的人很是熟悉,不就是那逃回羡门府的长眉真人么?还有那懒洋洋硬要装出一副认真严肃模样的玉尘子,当然,在他们的身边少不了两个好徒儿。石满奋面无表情僵硬的像是块石头,而公孙青阳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幸灾乐祸。我环视了一周,都没有看见元络的身影,她是上哪儿去了? “天衍宗大衍峰门下弟子陵光,残害同门,滥杀无辜,今将她驱逐出我天衍宗,废去她一身灵力!”紫灵真人身后的清华道长,握紧了双拳,满脸悲愤地喝道,“然而陵光亦是魔修者,对于魔界中人,我等所能做的是一律抹杀!陵光,念在你曾是我天衍宗弟子的份上,说出魔界的阴谋诡计,便可饶你不死!”这就是他们天衍宗之人讨论出来的决定?我冷笑一声,什么阴谋阳谋,我一概不知,这些事情还不如直接去问长眉真人来得快些。 “慢着!魔界弟子人人得而诛之,万万不能放虎归山!就算她说出了魔界的阴谋,那也得死!”一个不知名的宗派中,传来了一道大喝。 “得饶人处且饶人,若她有悔过之心,不如给她一条生路?”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陵光。”清华道长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说什么?”我弯了弯唇,“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你们不信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是魔界的弟子,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死到临头,你还敢狡辩!”清华按住了长剑,恨不得冲上前来将我斩杀了,他怒声喝道,“从妙真以及诸位惨死的弟子残存的记忆中追溯出来的凶手就是你!证据都有了,你还敢在这胡说?魔界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如此袒护他们?” 果然是一群顽固,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四肢都被锁住,我运了运身上的灵气,只觉得那寒铁锁链上一股寒气直逼心口,真是雕虫小技,还以为这样子就能够困住我了么?也是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心动期的修士,就算是魔界中人,那也是一颗被抛弃的棋子。元络她还没有出现,心中略有些烦躁,一时希望她能出来替我辩解几句,另一方面,我也希望她不要入了这趟浑水中。 “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动手?”那厢玉尘子饮完了一杯茶,他用袖子摸了摸唇,带着几分不耐烦地说道,而在他的眼眸中,我所见到的是那星星点点的笑意。 “慢着。”长眉真人开口了,与其说他是看着我,倒不如说他是盯着我背上的那柄长剑,他捋了捋胡须,道,“她是魔界之人,如何能够拥有圣道之剑?在动手前,先去取下她身上的轩辕剑,不然的话,有这柄剑护体,怕是很难伤到她。” “呵。”一声轻笑传来,“轩辕剑解下来,是给你羡门府还是归于天衍宗呢?我说长眉真人,你不会一直打轩辕剑的主意吧?你要知道,那柄剑是有灵性的,能被轩辕剑认主的可不是大凶大恶之人。”石玉璧那厮出来了,她一直站在了安静不语的空桑身侧,以至于大家几乎忽略了她。 “天衍宗的人是什么个意思?一边说查出她是凶手,一边又说她不是大凶大恶之人?”人群中已经有人发问了。长眉真人也按捺不住,大喊一声,“放肆!不过是天衍宗的一个小弟子罢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一声清脆的笑声在半空中回荡,石玉璧从空桑的身侧走了出来,一身夺目的红衣,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石满奋一脸惊喜,而玉尘子则是像是被砸了一身的臭鸡蛋一般,沉着脸,瞪视着长眉真人。在羡门府最长的一辈是长眉真人,可是在三大宗门里头,他的年岁虽说与玉尘子相似,可辈分其实是矮了一截的。看清楚了站在场中间的人,长眉真人冷哼一声,“不过是凌剑山的叛徒罢了,不知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这天衍峰?还是你背叛了凌剑山,加入到了天衍宗了?” 这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戳到了玉尘子的心间上,眼见着他们就要争吵起来了,我懒洋洋地开口:“不是要轩辕剑么?有本事的尽管来取。”我实在不想听他们在那儿聒噪,长剑从剑鞘中激射出来,如同一条青龙腾跃了半空中。长眉真人面上的肌肤一抖动,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喜悦与贪婪,在场的人只有他一人动了手。鲜红的血滴落在了地上,长眉真人按住手掌,满脸的不可思议,而作为此次大会主持的紫灵真人,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 “怎么?还想要这柄剑吗?”我笑着问道,身上的锁链哗啦哗啦的响动。 “清华,动手!”紫灵真人眸中掠过了一道厉色,他向着清华低喝道。那领到了命令的男人,手持着戒律棍纵身一跃就跳到了我的跟前来。那种痛意没有传来,冷风吹拂着我的发丝,我望着那徒手抓住了戒律棍的人,眉眼间皆渲染上了笑意。她元络来了,可是,我现在又想让她赶紧离开这儿。 “慕华师侄,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要包庇这孽障么?”紫灵真人站了起来,大声地喝问道。清华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元络后,不自觉地松了手,退到了一边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凶手不是她。”元络丢开了戒律棍,她挡在了我的面前,淡淡地说道。 “笑话!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敢狡辩!”紫灵真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杯盏摇摇晃晃,“元慕华,教不严师之惰,你身为陵光的师尊,纵容她滥杀无辜,按我戒律堂之规,亦该承受五十棍!” 第043章 戒律棍回到了清华的手中,可是他怔怔地望着元络,丝毫不敢轻举妄动,那掩藏在了眸子深处的仰慕与痴迷,使得我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紫灵真人一张脸上布满了怒气与不可思议,他的那番话说出来后,场面一下子变得寂静,似是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先不说元络是皇朝的公主,就凭借她是掌门紫华真人最珍爱的徒弟,这天衍宗就没有人敢动她。 戒律棍打在了我的身上,其实是没什么紧要的,可是我不能够容忍他们对元络下手。锁链因为我的灵力积聚,发出了哗哗的响声。清华朝着我这儿瞪了一眼,满是轻蔑地说道:“这是寒铁锁灵链,你挣脱不开的,不要白费力气了。” 呵,真的是如此么?我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只是在对上元络那双平静的眼眸时候,我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她站在了我的面前,将我护得好好的,当初我所以为的玩笑之语,她却是认认真真地执行了。她的目光扫过了紫灵真人,又扫向了那一旁看热闹的其他门派弟子,开口说道:“就算是那些人死前的记忆追溯出来凶手是陵光,可是你们忘记了么,那所谓的记忆也是可以虚造的,魔界中人有这等手段,光凭借这个就断定她是魔修者,太过武断了。况且正如你们所言,轩辕剑是圣道之剑,它岂会认魔修者为主?” “那也有人看见陵光与妙真一起,第二天妙真就死了,而且,大衍峰在那时候出现了魔修者的气息。师姐,你也知道,大衍峰并没有多少弟子很多迹象都指明了凶手是陵光。”一道陌生中带点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从紫灵真人的身后走出来一个面容娇俏的道姑,她狠狠地瞪了痴立在一旁的清华一眼,从他的手中夺过了戒律棍,她面对着元络高声道,“师姐没必要为了一个魔修者说情,惹得修仙界诸人笑话。”这道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在客栈与清华道长行苟且之事的玄华道姑。她对元络可谓是愤恨而嫉妒,根本连自己的神情都掩饰不了。 “慕华师侄虽是掌门的大弟子,这件事情她也有责任在身,触犯了我天衍宗的门规,不管是谁都该罚!”紫灵真人那张脸上浮现了一丝奇怪的笑容,他轻轻地扫了清华一眼道,“清华,我知道你一直倾慕你师姐,这五十棍你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的,珍惜同门之谊是一件好事情,可是在有些时候,你就要像玄华一般果断而坚韧。你先退下,这五十棍由玄华来,她也是你大衍峰的弟子,一切正好。” 玄华的脸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尽管她很快就收敛住了,可这如何能够逃过在场一些人的眼睛呢?她领了紫灵真人的命令,就像是领了圣旨一般,只不过忌惮着元络的修为,她持着戒律棍老半天就没有下手。元络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可以领罚,只是在真相没有查明前,你们谁也不能够动陵光一丝一毫。” “真相,什么才是真相?难道她不是魔修者么?” “是啊,你们天衍宗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么?如果这一场到底是在闹腾什么?” 座下的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我修仙界自来与魔界势不两立,魔界之人卷土重来,在这大敌当前之际,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够放过一个!”长眉真人这一声喝来得真是时候啊,其他的人在他这颇为气势的喝声中纷纷闭了嘴,脸上已经出现了犹疑,而紫灵真人则是挺直了腰板,脸上挂着一抹轻快的笑容来。“玄华,动手。”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慢着!”石玉璧在旁边看着热闹,我以为看到元络受罚,她会很开心,没想到她是第一个站出来喝止的人,只是出自空桑的授意呢,还是出自她自己的心思呢? “又是你!”三番两次的被人打断,紫灵真人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原本是惩罚我这个所谓的魔修者的,可不知道为何将一切转移到了元络的身上,宗门的内部事情,偏要摆出来白白让人看一场笑话么?“玉尘子,你这个孽徒你还不把她带回去!” “她早就不是我凌剑山的人。”玉尘子掀了掀眼皮子,这回倒是否认了。只不过那转脸就向石玉璧投递的笑容和邀功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嫌弃。我还以为石玉璧会发出什么惊天大论来替元络开脱呢,没想到她开口道,“你们天衍宗惩罚弟子我可没兴趣干涉,只是我想借这个时机问长眉真人一件事情罢了。” 长眉真人微楞,似是没有预料到石玉璧会忽然将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来,站起身盯着石玉璧,他沉声问道:“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石玉璧轻轻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坐在了天衍宗的,羡门府里翻天覆地你难道不知么?长青真人已经陨落了吧?”她口中的长青真人就是长眉真人的师兄,也是羡门府的掌门人。这句话无疑是一个响雷砸到了众人的头上,毕竟这个消息从来就没有放出去过。长眉真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他猛地拂落了桌上的杯盏,大声呵斥道:“石玉璧,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我羡门府何曾出现过那些事端来?” “咦,原来长眉真人真的不知此事?”石玉璧故作疑惑地问道,“无妨,对于我说的话是否属实,待到你们回到羡门府一看便知。” “好了!”紫灵真人一声暴喝,“这一回请大家来时为了魔修者一事,既然陵光是我天衍宗出来的,身为她的师父,慕华必然也要背负一些责任。无规矩不成方圆,慕华领受五十戒律棍,而魔修者陵光——”紫灵真人的眸中泛过了一丝狠意,他高喝道,“则是永无返生之机!” 我看着玄华手中的戒律棍落了下来,眼见着要打到元络的身上,她勾了勾手,传过来一道声音:“我等会儿替你解开这锁链,你赶紧跑,离开这天衍宗。”棍子落到了元络的背上,灵力激射,她闷哼了一声,脚步有些不稳。这一棍是元络不该受的,我如何能够让她再承受第二棍?她的灵力聚集在了指尖,不护住自己的身躯,反倒是想要寻找时机为了解开那碍事的锁链。一路走过,或是嗔骂,或是冷眼相待,或是软语温存,她元络对我没有半分的不好。 “住手!”这一声,我是对着玄华,也是对着元络的。 “怎么?你要说出魔界的计划了?”紫灵真人冷笑一声。 “我再说一次,人不是我杀的,而我也不是魔界中人,你们想知道的计划,我一概不知。”我沉声应道,“五十戒律棍,元络她不该承受的。” “看来师姐也没有白疼你这个徒弟。”清华插了一句道。 “我陵光从始至终跟你们天衍宗都没有半分干系,元络她也不是我师父!”我的双拳紧握,仿佛能够听到周身的骨骼卡擦卡擦的响,我避开了元络的目光,不去想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陵光”元络叫着我的名字,她仿佛猜到了我要说什么,她摇摇头,咬着下唇,眸子中水汽氤氲。我知道,一旦我否认了与她之间的师徒情谊,我会陷入新的麻烦中,可是现在麻烦已经够多了,不是么?我不能让元络背负天衍宗叛徒的骂名。我可以冷眼看着世间任何一人受苦受累,可就是不能够忍受她元络受到丝毫的伤害。她的心中如何作想的呢? 这时机不适合思考任何旖旎的事情。 我聚集着体内的灵气与混沌珠上头的奇怪力量,用力地冲击着那摇摇欲坠的封印。我陵光,怎么可能身陨在此地?那些骂名不是我该背负的,那后果也不该是我来背负的。有眼还似无眼,心中怀着鬼胎,各有各的盘算,难怪这修仙界中人,师父都瞧不上眼。 这锁链不断也得断! 狂风呼啸,阴云聚拢,缠着发丝的绸带忽然间绷断了,我的头发散乱了下来,遮住了眼眸,可是遮不住我的视野。根本不需要仔细瞧,我就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看破他们的心思以及修为。我想要像个疯子一样对天狂笑!百年,根本不需要百年,看来老天还是厚待我的,最初时候的自己,在这一刻,回来了! “我是天幽子的传人,我来自幽天山,与你天衍宗有什么干系?而元络她不是我的师父,凭什么受到你们的责罚呢?”铜柱被强大的力量碾成了碎屑消散在了风中,那锁链卡擦卡擦响动后,也全部开裂落到了地上。这天衍宗一样普通的法器,难道还想比拟玄天锁不成? 元络她看着我,目光如水一般平静,我那起伏动荡的心,在她的眼神中,也慢慢地平静下来。她极浅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要走了。” “是的。”我收起了往日里的轻慢与嬉笑,沉重地点点头。 “陵光回来了?陵光真的回来了么?”她点着我的心口,眸光一下子变得极为幽眇。 我有些茫然地望着她,许久之后才轻轻地答道:“我会回来的。”我还不知道自己该做甚么,我心中唯一想的,竟不是回到幽天山,而是留在你元络的身边。 第044章 我不想在天衍宗杀人,他们除了污蔑我是魔修者之外,与我没有任何的仇恨,何况元络她是天衍宗的弟子,我亦不想让她为难。到了此时,我依然看不破元络的心思,我甚至偷偷地用灵力去窥探,可一切就像是掩藏在迷雾中一般,看不真切。我的修为增进了,在封印解除的那瞬间,它直接突破了分神期那个境界,跨入了合体期。我没有在隐藏什么,直接将修为的威压放了出来,眸光扫过在座的人,看着他们纷纷变了脸色,我的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将元络也带走。不过这一切在此时看来,真是痴心妄想了。凝视着她良久,我听见她发出了浅浅的一声叹息,她让我离开这儿。天衍宗的弟子们都是机警的,虽然紫灵真人没有下达任何的命令,可是他们已经开启在了护山大阵。每一个修仙宗门,都有一个大阵,是为了防止敌人入侵的,倒是没有想到他们肯为了我发动此阵。挡在我面前的障碍,我都可以让他们消失,从有到无。身后的劲风着实凌厉,裹挟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将我击倒。紫灵真人大喝一声:“对,慕华,拿下她!绝对不能放虎归山了。”我对元络的气息熟悉无比,这偷袭之人怎么可能是她呢?紫灵真人不过是想引得我转身罢了。两把飞剑破风而来,直的双眼。 叮当一声响,飞剑在半空中寸寸断裂。从拔剑到归鞘不过是一个瞬间,元络还是静静地站在了那里,仿佛她从来没有动过一般。 “慕华师侄,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要想清楚了!她是魔界的人,你也要与我们修仙界为敌么?”紫灵真人气得脸色发青了,他的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大声地呵斥道。 “她不是魔修者。”元络平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的身上有魔息。”一道沉静的声音,像是从亘古之初传来一般,天衍宗的弟子顿时刷刷地跪了一地,就连元络的眼神也变了变。紫灵真人的脸上浮现了几丝喜意,他得意的捋了捋胡须,向着那虚空中的人喊道,“掌门师兄,您终于来了,慕华她——” “师父。”元络低着头,轻轻地唤了一声。 场中间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道袍的老者,他的脸上布满了沉静,一双晶亮有神的眸子仿佛能够看穿一切。他的左手笼在了衣袖内,右手则是执着一把拂尘。原来这个老者就是师父常说的紫华小儿?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压,显示他至少步入了渡劫期,他周身的灵气很是温和,不伤人,只是将我加诸在他人身上的凌厉威势一一化解了。一个境界就是一道跨不过去的坎,越往上越是如此。就算身上有诸多神兵利器,我也不是这个老头儿的对手。 “慕华,过来。”紫华真人淡淡地唤了一声。我看到元络的面上出现了几分挣扎与犹疑,她望了我一眼,其中包含了太多情绪我无法一一分辨。她慢腾腾地挪到了紫华真人的身边,忽地跪到了地上道,“师父,她不是魔界的人,她身上的魔息是——”这一瞬间,我意识到了元络即将出口的话语,奋力地挣开了紫华真人笼罩在我身上的一道气息,我用灵力封住了元络的话语。我不知道她身上的魔息是从哪儿来的,可她若是透露出自己身上曾有魔息,就算她是掌门人的弟子,她也会被修仙界列为诛杀对象。所谓的修仙界对待异己残酷的让人胆寒。我一动那紫华真人就出手了,激荡的灵气在我的五脏六腑间冲撞,血气翻涌,我此时的面色定然是煞白。 “掌门师兄,快杀了她,否则后患无穷!”紫灵真人在一边大声喊道,“她的修为极高,可是初入我天衍宗时候分明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内提升这么多?要么是走邪魔外道,要么她本身的修为便是如此!她故意自封修为潜入我天衍宗,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是啊,紫华真人,你也说了她的身上有魔息,现今魔界大举侵入我修仙界,魔神即将从转世归来,如果魔种真的在她的身上,那她极有可能就是魔界要寻找的人!现在不杀了她,以后便没有机会了!”长眉真人在一旁附和着紫灵真人,他双眼紧紧地瞪视着我,我自认为甚少得罪于他,这深仇大恨是从何而来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就想定下我的生死,可是这一切,哪里是他们能够决定的呢? 紫华真人沉吟了许久,才转向了那一旁满脸戏谑的玉尘子,问道:“玉尘子,你有何高见?” 玉尘子揉了揉眼,打了一声呵欠,他开口道:“这原本是你们天衍宗内部的事情,出现一个魔修者么,处置了就行,可你偏偏把我们各大宗门的人也给请了过来,让这件事情变成了大家的。只是你们天衍宗内部还没有断定陵光她到底是不是魔修者吧?就因为人家的修为极高,就断定了她用心险恶,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玉尘子的意思是要站在她那边咯?”长眉真人冷哼一声,问道。 “那倒不是。”玉尘子赶忙地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我凌剑山只是来凑个热闹的,你们怎么处置自己门下的弟子我都不会插手,但是——”玉尘子微微一顿,神情忽地严肃起来,“她陵光不是你们天衍宗的弟子。” “她是魔界之人,怎么能算入我天衍宗里,她自然不是我天衍宗弟子!”紫灵真人喝了一声道。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慕华承受那五十戒律棍的惩罚?你们一会儿说她是你天衍宗的,一会儿又否认了,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石玉璧轻笑,插了一句话,继续说道,“如果她是魔,就不是你们那边的,如果她不是,那就是你们天衍宗的,可是现在连你们天衍宗的分不清了是么?” 这一团乱七八糟的话就连我听得都头晕了,实在是没心思在这儿跟他们瞎搅和,我望了元络一眼,喃了喃唇:“你别替我解释了,有些事情不必说出来,不然连你也牵连在内了,你信我就好。”元络怔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下了头。我看不清楚她掩藏在了发丝下的眉眼,可是我知道,她被我说服了。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我也没有什么挂碍了。目光扫过那些或是暗笑或是冷凝的脸,我开口道:“不管你们信或不信,我不是魔界中人,也不会是你天衍宗的弟子。至于为什么自封修为来到天衍宗,那不过是好玩罢了。” “你之前说你是幽天山的,此话当真?”紫华真人开口问道。 “呵。”冷笑一声,我忽地觉得这老儿也忒是碍眼,我师父骂的一点儿都没错。睨了他一眼,我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师父就是天幽子,只不过他老人家早已经飞升而去,你们天衍宗不是派人来我幽天山探查过了么?” “看来是真的。”紫华真人低喃了一句,他仰头望着高天,叹息道,“剑圣飞升而去,这修仙界有谁能够对抗即将归来的魔神蚩羲呢?” 什么剑圣?我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石玉璧说剑圣叫做天玄子,他跟我师父有什么干系。紫华真人似是看破了我心中所想,他的脸上泛开了一抹微笑,他说道:“幽天山上天幽子,剑圣是到了幽天山才自称天幽子的。”他的话音才落下,那头的玉尘子一拍桌案,一闪身就来到了紫华真人的跟前。他的双瞳中散出来炯炯的光束,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紫华真人,此话当真?你早就知道我师尊的下落了?” “难道你们不知么?”紫华真人反问了一句,玉尘子听了他的话默默地低了头,似是有些丧气与懊恼。他忽然转向了我,眼神凌厉,他开口道:“如果陵光她真是我师父收下的徒儿,那么这件事情就不止是有关你们天衍宗了,在一切真相查明之前,你们谁都不能够动她!” “玉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紫灵真人气哼哼地喊道,显然是没有料到事情会如此转变。 “放她走。”紫华真人开口了,他一下子变得威严起来,那声音笼罩了整个山头。 “掌门师兄,这是放虎归山啊!”紫灵真人大喊道。 “她想要走,我们谁也拦不住,不如放她离去,她是天幽子的徒弟。”紫华真人平静地说道。 不错,我要是想走,谁都拦不住,虽说我的修为不如紫华真人,可是从他手中逃命的本领,我还是有的。 第045章 大衍峰依旧寂静如常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天衍宗的护山大阵法开启了就没有再撤离,不过那东西还真难不住我。修为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一下子就变得张狂起来,这样子太不妙了,师父跟我说要内敛沉静,我一点儿都没有做到。紫华真人放我离开天衍宗,可我并不想就这么离开了。看着紫灵真人那忽青忽白的面庞,我只觉得好笑极了。 元络的洞府紧闭着,我知道她就在里头,可是犹犹豫豫的不知自己该不该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若是见到了我,一定会赶我走的,她不会让我呆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只是经过这么一出,又有什么宗门能够容得下我呢?我几乎成了整个修仙界的人追杀的对象,我在他们的眼里,比魔修者还要来得恶毒可怕。 有了灵气的滋润,元络洞府前的灵草长势颇为可喜。藏身在了大衍峰,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从她的药圃里头挖出了几株灵草,再与一些珍藏的灵果混合在一起,炼出些许丹药。我想元络是能够察觉到她洞府前成天有人瞎晃的,可是她一点儿都不担心,甚至都不出来瞧上一瞧。 洞府前一棵大树在日光下投射一片浓荫,我躺在树枝间,伸了一个懒腰。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入了耳中,随着咯吱一声响,元络那紧闭的洞府门终于打开了。我拨开了树叶往下望了一眼,看到那道红色的身影,先是浓烈的失望,之后便是诧异。石玉璧那家伙简直是无孔不入,不过她来找元络做甚么?就在我沉思的时候,一道红光掠过,石玉璧那厮显然是发现了我的身影。她坐在了我的对面,两条腿从枝桠上垂了下来,不停地晃荡。 “胆子真大,你竟然还敢呆在天衍宗?不怕被那些顽固的老儿给发现了,打得形神俱灭吗?”石玉璧勾起了一抹轻笑,懒洋洋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陵光修为恢复了,自然不会把我们这等寻常人都放在眼里,这天衍宗,恐怕只有那紫华真人能够制得住你了吧?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自封修为来到天衍宗是为了什么?从一个大能者变成了一个只能够躲在他人的身后的废物,你竟然也能够忍受?” 我横了石玉璧一眼,冷笑道:“我来天衍宗当然是为了元络,难道你呆在这里不是为了她么?” 石玉璧一呆,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直接承认了,但是这呆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那副模样,眼角流光,唇边勾笑,她掰着自己的手指摇了摇头道:“我呆在这里还真不是为了元慕华。”我正等着她说出原因呢,没想到她顿了顿之后,将话题一转,笑道,“陵光,你也不要用那种看情敌的眼神瞧着我,我对元慕华没有你那种意思。你自从第一次见到我之后,那种敌意就没有消失过,是元慕华跟你说了什么话吗?我与元慕华只可能是对手,而不会有其他的关系。” 我默然。 我对石玉璧是有敌意,有些时候我极度的厌恶这个人,可是一旦她不与元络牵上关系,我对她又是很欣赏。这种矛盾的情绪,使我面对石玉璧的时候,总是不知该说一些什么话才好。她是好人或是坏人我不敢断定,但是她比天衍宗的诸多弟子,比空桑更值得深交。如果我们之间不会走到敌对的那一步,我想我与她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石玉璧轻笑一声,“你想问我为何从元慕华的洞府里头出来是么?” 是的,这才是我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元络虽然与石玉璧之间像是水火一般不相容,可是她对石玉璧这个人亦是十分欣赏的。“你来找元络做什么?”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不像是平日里头的轻快。 “当然是来找她比划比划的,你也知道,我一直把元慕华当做对手。托你的福,我悟了剑意,觉得自己的灵力增进一些,正想到元慕华这儿试一试效果。”石玉璧凝视了我良久,又叹了一声道,“只可惜,元慕华她受伤了,我不能够与她动手。” 元络受伤了?我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置入了冰窟之中,茫然中有几分尖锐的痛意。她怎么会受伤的?是因为戒律棍打在了她的身上?我已经听不见石玉璧在说些什么了,直接化作了一道流光,没入了元络的洞府中。石门旋即关闭,元络在石榻上盘膝打坐,周身的灵力微微浮动。夜明珠的光芒映衬着她惨白的面容与额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怎么会?戒律棍会有这等威力?我的手才搭上了元络的手腕,就听到了耳边的一声轻叹。 “陵光。” “是我。”我轻轻地应了一声,鼻头略微有些酸涩,痛的不是我,伤的也不是我,可是心中有些委屈有些想落泪的是我。我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是这般脆弱,当初被师父惩罚的时候,经受的疼痛都抵不上现在的千万分之一。“是戒律棍么?为什么你会受伤?怪不得你一连几日在洞府里不曾出来,你知道我在外面对不对?你为什么不叫我?” “陵光,你冷静些。”元络反手握住了我的手上,她睁开了那满含疲惫的双眼,摇摇头道,“我的伤不要紧,那戒律棍没这么厉害。你听我的,赶快离开这天衍宗,我师父他能够察觉到你在这儿,不然被他发现了就不好了。虽说这次他当着众人的面放你离开,可是那些人几乎都认定了你就是魔修者,他们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的。你回幽天山去吧,以你的修为与天资,渡劫飞升应该用不上多少时间。” “不。”我摇摇头,“反正大家都要杀我,呆在天衍宗和呆在其他地方,结果不是一样么?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不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你身上的伤,我不放心。”我的话语逐渐变弱,甚至带上了些许的恳求。 “除了幽天山,或许凌剑山也是一个好去处。”元络显然是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她沉静的眸子中泛着我不懂的光芒。她一只手紧握着我,另一只手却将我往外头推去。心中各种情绪鼓胀,脸上则是蒙了一层戚戚。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问道,“石玉璧说你受伤了,这是为什么?如果戒律棍没有这等威力,那是紫华真人悄悄地对你动手了么?” “不是。”元络摇了摇头,她的眸光闪了闪,我瞧出了其中的一抹愤恨与不甘,她抿着唇,许久之后才继续说道,“坤元鼎已经修复了我的大部分伤势,你不用担心了。至于我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事情说来话长,日后你就能够知晓了。” “我有足够的时间听你说。”我盯着元络,这一刻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可是她摇了摇头,显然是拒绝说出口。心中有些难过,只不过我怎么能够逼她呢?“我不问这些事情了,你让我留在这儿。天衍宗有魔修者,要是他们对你不利呢?我在你的身边有个帮衬。至于被当做魔修者,我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我的身上却是有不少的魔息。”师父说过,没有什么道是行不通的。魔道还是仙道,根本不是按照修仙人他们这般区分,一切不过是在一念之间罢了。 元络低垂着眉眼,她又叹息了一声。她收回了落在了我身上的手,轻声道:“你先离开天衍宗,在山脚下找个地方等我。如果石玉璧说得是真话,那么羡门府确实是出大事情了,我过些日子就去祖洲羡门府瞧瞧,顺便取回我想要的东西。” 我恍惚间想起了石玉璧所说的一些话语。 羡门府的掌门已经陨落了,可是长眉真人不曾承认,而羡门府的弟子们也不知情。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如果是魔修者所为,恐怕羡门府早已经将此事公诸于众,并发动一切力量追捕那个动手的人,可他偏偏将事情给压下去了。石玉璧还不屑于在这事情上说谎,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从哪一处得来的讯息。 长眉真人的身上有元络想要的东西,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元络取得殒道丹丹方就是为了跟长眉真人交换,她既然这么说,应该就不会骗我。我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我在山下等你,不见不散。” “好。”元络轻轻地笑了一声,又叮嘱了一句,“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就先走,我有办法找到你。” 第046章 原本清寂的修仙宗门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从各方来的消息如同雪花一般飘入了天衍宗。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魔修者。魔界之人已经潜入到了各个宗门里头,可是修仙界的人依然拿魔修者毫无办法,就算抓捕到一两个,也不能够从他们的嘴中套出什么消息来。他们不明白魔界要做甚么,只能够靠着自己胡乱猜测。魔界人做事情向来没有规律可行,或许,他们并不想做什么,或许,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诡计。不过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在这山脚下的客栈,等着元络她下山来找我。 寂寞的夜,寂寞的人,我忽地想开一坛老酒,可若是元络就在此时下山了呢?被她撞见了我这幅模样那岂不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我可不是玉尘子那厮,恨不得溺死在了酒坛子里头。张开了灵识,四面八方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有虫鸣声、有打呼声、有夫妻间的吵闹声,甚至还有那暗中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事情的讨论声。 今晚是没有月的,黑漆漆的夜空中,只有几颗闪烁的寒星。 我躺在了屋顶上,掰着手指数动,已经将近十天了,还不见元络的消息。如果她今晚没有来,那我就顾不得什么,直接跑上天衍宗去找她了。我不怕紫华真人,我只怕太长的时间见不到元络。有些时候我也会按着心口笑自己,陵光啊陵光,只是一时好奇,自己就陷得那么深,人家元络的意思呢?到现在还是不明不白的。傻子,我笑着骂了自己一句,可是很快地又转变了思绪,若我是傻子,那世间就没有聪明人了。 没有等来元络,倒是等到了两个嬉皮笑脸的男人。他们都不算是陌生人,但也绝对说不上是熟人,一黑一白的两条身形,在那纸糊的灯笼下拉出两道瘦长的身影来。这个客栈里头住着的基本都是修仙人,他们对魔修者可是深恶痛绝了,没想到这两个人还真敢来。他们站在了我的跟前,脸上带着笑容,从他们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的杀机,我便不会先行动手。 “上主随我们回魔界么?”最先开口的是穿着一身白衣的江潇。 这是认定了我是他们魔界的人了?上主这两个字我还真是承受不起。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落到了一个浓密的灌木丛里头,我没有吭声。 江湘向前走了一步,黑瓦在他的脚底下卡擦卡擦地响动。他拱了拱手,神态中颇有几分恭敬之色:“三位魔祖也出现了,他们虽然不知道上主的消息,可是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上主的归来。上主,属下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那股与魔息相异的仙灵之气,使得您遗忘了过往的一切,不过没关系,您会慢慢地记起的。当初那几位仙帝都以为您陨落了,开始内斗,其实他们不知您是吞噬了黑帝玄喾,以他的躯壳存活了下去。当您的元灵魔种寻找到了合适的躯体,您就会归来,属下没有白等。” 听了他们的话语,我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魔神蚩羲是个女人?这与壁画上所见的一切都不同。心中暗暗地哂笑,如果我是所谓魔种的寄生体,我师父还会将我抚养长大么?恐怕早已经将我掐死了。他虽然是修仙人中的异类,可他到底是修仙界的人。在这两兄弟的眼神,似乎没有男人或者女人的分别,他们只是凭借着那所谓纯正的魔息,就断定了我是他们要寻找的人。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去魔界的。”我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冷淡地说道。就算我身上有魔种,那也只能够是蚩羲曾经的神识被我吞噬,在我的这幅躯壳里头,做主的只能够是我自己。如果当初的黑帝是被魔神附身了的,那么在天衍宗的葬天棺里,那一团侵入我体内的魔息就是蚩羲的残魂吧?魔界之人恐怕永远都等不到他们的上主归来了。 “上主!”江潇喝了一声,眉眼间有几分焦急。 啧啧,这着急的想要找个主事者的模样,魔界是出了什么大乱子了么?不想再跟他们废话,直接拔出了轩辕剑横在了他们的面前。当初闯入魔界的时候,我不是江潇的对手,可是现在么?他们左右使联手,恐怕都别想在我的手头讨到便宜。“也许哪一日我真的会去魔界一趟,不过绝对不是现在。你们要是想动手,不如把三魔祖给请出来?” 江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袖子被他那位沉着脸的兄弟猛地一拉扯,小声地嘀咕了几句话,便化作了一阵黑烟消失在了我的跟前。是人呢还是妖呢?是修仙者呢?还是魔修者呢?不是问题的问题,如今竟然需要被提出来好好的思索了。我仰着头轻轻的笑,笑着笑着,那声音便放大了,在夜空中不住地回响。 潜藏在了灌木丛里头的人终于动了动,我一个纵身从屋檐上飞落,在她的面前站定。十天的时间,反倒像是千百年一般漫长。我在等的人,她终于出现在我面前了。“元络。”我喊着她的名字,神态一如从前。我的修为回来了,可是那股子底气啊,却是一去不复返了。在元络的跟前,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弱者,供她驱使,这是不是人间的小儿女之间所谓的爱呢? “我来了。”元络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她点了点头,轻声地说道。 “你看见魔界的那两个人了么?他们觉得我就是他们要寻找的魔神,你觉得呢?”我偏着头问道。 “你不是。”元络认真地应道,只不过她的这份笃定是从何而来?元络知道很多的事情,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青帝传承就可以解释得过去的。她不说,我也不想不停地去追问。她从天衍峰下来就好,这点意味着我又能够与她长时间的待在一起了。 元络的目的一直是很明确的,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不像我一般浑浑噩噩。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祖洲,那儿就是羡门府的所在地。这是一个平静中有些杂乱的夜,我以为会是在无言中度过,元络她忽然开了口。 “羡门府的弟子多是王侯将相出身,就连当朝国师独孤无双曾经也在羡门府门下学艺。有些人钦慕成仙之道,便留在了宗门,而有些人学成之后,就回到了帝国,成为任朝廷帝国的鹰犬。” “我身上的青帝传承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获得的,那时候在位的是我的父亲,可是朝中的事情都由我的兄长把持,就连我也受制于他。青帝的残魂留在了宴清都,他的记忆也是残缺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仙界如今为谁掌控。他将坤元鼎交给我,教了我一些法诀之后就彻底地陨落了。那时候我不知道五帝魂石有何用处,因而没有管顾那东西。后来青色的魂石被宫中的小太监发现了,入了国库中,后来被当做宝石赏赐给了公孙家。你知道公孙青阳么?他就是公孙家的,他把青帝魂石当做了拜师礼,送到了羡门府中去。” “为什么青帝的另一样法器轩辕剑会在我师父的手中?”我问道。 元络摇摇头应道:“我也不知,我想青帝在人间恐怕还有一番经历,就像黑帝的葬天棺不知为何会落在天衍宗一样,而赤帝的尸体则是被人钉在了白玉京的地宫里。这或许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当初青帝助我暂时摆脱一些东西,他让我许下的承诺就是为他查明真相。五方仙帝真的都陨落了么?也许并不是这样。” “所以我们现在去羡门府就是为了从长眉真人的手中拿到那块青帝的魂石对么?”我问道。 元络点头,又说道:“之前我跟你说不知道凌天梯的开启密钥,那话半是真半是假。凌天梯的开启原本需要合五方仙帝之力,而仙帝的魂石中则会保持着他们的一些力量,也许依靠这能够召唤出凌天梯来。只要入了仙界,那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就会浮现了。” 那也仅仅是一个猜测罢了。 我眨了眨眼,忽地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如今我们知道了三块魂石的下落,这三位仙帝确实是陨落了,可是另外两位呢?按照事情的迹象来看,五方仙帝很可能是内部起了矛盾,他们中要是有一个人成功回到了仙界,那魂石就不能够收齐。如何使用力量召唤出凌天梯来?召回凌天梯是为了阻止魔修者,还是为了阻拦那留在了世间的仙帝返回仙界去?” 元络沉默了,看她的神情这个问题似乎还没有考虑过。 第047章 天衍宗在众山怀抱的清寂之地,而羡门府则是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之中。乍一看还以为是那位王侯的府邸,辉煌巍峨的建筑直逼那宴清都的宫城。若不是那周边裹挟着强劲的灵气,谁都不会以为这也是个修仙圣地。羡门府里头的一个小杂役都身着锦衣貂帽,更别说里头的大人物了。 羡门府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异动,难道石玉璧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话?我心中升起了疑惑,转身看元络,她的目光正落在羡门府前的两具石狮子上,不,应该说是石狮子旁的一面随风飞扬的大旗帜上。那旗子是黑色的,用金线绘出了一只凶恶的狼首,长着血口颇为狰狞。这旗子不是第一次见,我们一路上在很多小宗门的门前看见了这面旗帜,难道这旗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这是帝国的旗帜。”元络拧着眉应答道,“虽然十洲之地都属于帝国的管辖,可是修仙界大大小小的宗门,却是不必听命于帝国的,尤其是像羡门府这样的大宗门,虽说它与帝国之间交情深厚。帝国这些年来一直想将势力遍及修仙界,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连祖洲都插上了这金狼旗,那宴清都所在的瀛洲更是不用说了。” “人间的帝王做不够,元俊还想要当修仙界的帝王啊?”我暗笑了一声,摇摇头道,“也许这一切是羡门府做的,你说了它跟帝国交好,也许它向帝国投诚了,整个门派都对帝国尽忠。” “不是元俊,那厮只是个傀儡。”元络叹息一声道,“主持大局的是在宗庙里头的元绎,他现在修为如何,我也不清楚。至于羡门府,虽然长眉真人是个见利忘义的阴险之辈,可是长青真人不一样,他在元绎面前亦是不卑不亢,为人颇为耿介,有他在,羡门府还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或许真的像石玉璧所说的那样,长青真人已经身陨了。”顿了一会儿,元络的唇边勾起了一抹苦笑来,她轻轻地说道,“陵光,我的时间不多了。五帝魂石不能够收齐,也许该用另一种激烈的办法。” “什么意思?”元络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是空茫没有依处的,在我想要追问的时候,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喝了一声走。羡门府的掌门人的灵力应该是覆盖了整个宗门的,因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他的主意。我与元络的修为,虽说能够避过羡门府里大部分弟子,可还得小心行事,省得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不好交待。 羡门府就像是一个大家庭院,红木长廊弯弯曲曲的,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一盏纸灯笼。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灯笼,在这灯笼的光束下,普通的妖物与魔物都会无处遁形。挎着长剑的子弟们,沿着青石子铺成的小路有说有笑的走动,如果掌门真的陨落了,为何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悲痛与愤慨? “这儿来。”元络朝着我招招手,看起来她对羡门府可是熟悉至极。从那长廊跃了出去,钻入了浓密的林子里,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处小院。我抬起头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匾额,上头题着“青阳院”三个大字,不用说,这就是公孙青阳所宿之处,可是元络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一想到元络曾经多次到过这儿,我的心中就极为不舒坦。 元络轻轻地瞥了我一眼,轻轻地说道:“公孙青阳和长眉真人住处相近,不过长眉真人的院落周边布有大阵法,不好破解。” 在院子里有一座假山,周边砌着青石,将那一弯清水给圈了起来,流水从假山上缓缓流淌,只发出极为细碎的哗哗声。这青石边有两个穿着青色锦袍的男人,他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剑也被扔在了一边。不过是方筑基的弟子,是绝对不能够发现我与元络的踪迹。 “小侯爷去迎接帝国的人了,咱们羡门府不是修仙的么,怎么会跟帝国有牵扯?” “这就是你的无知的,羡门府里像你这样的寻常百姓可是很少的,就连你兄弟我也是官家出身的。咱们羡门府有头有脸的人啊,都是王侯将相,小侯爷的羡门侯都是帝国封的,你说与它关系大不大?咱们小侯爷如果愿意留下来继续走仙途,那他就是下一任掌门人,如果不愿意,那回到了帝国,他就是那种翻云覆雨的大官!” “下一任掌门不该是长眉真人吗?怎么轮得到咱们小侯爷?”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羡门府现在静下来修仙的人可不多了,他们都是帝国出身,最后还是要回到帝国的人。咱们门口的金狼旗你看见了吗?那是帝国的象征,这意味着咱们羡门府是帝国所有的啦,只能够听任帝国的调动。说起来帝国也是厉害,明明修仙宗门都跟它没关系的,可是就在一夜之间,这祖洲到处都插上了金狼旗。” “咱们现在的掌门哪里去了?别说看见他的人影,就连消息都没有听到过。我听到一些内门的师兄说悄悄话,他们说咱们的掌门其实早就已经陨落了,给那魔修者害死了。” “说起魔修者啊,现在可真是人心惶惶的,如果帝国能把大家都团结起来对抗魔修,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咯。” “得了吧,那些出世的宗门会听帝国的么?我看天衍宗第一个不答应!哈哈,不过帝国的慕华公主在天衍宗啊,这是不是帝国的一步棋?没发生的事情说不准呐。”那两人在提到了元络的名字之后哈哈一阵大笑,就不再说下去了,反而将话题转向了那猥亵下流的方向。真想一剑劈了这两个蠢货,我还没有动,元络就按住了我的手,向着我摇了摇头。是了,若是在羡门府动手,恐怕会将那些人都给惊动了。 我们正想潜到别处去看看,忽地两道熟悉的人影映入了眼帘中。长眉真人的脸色铁青铁青,而公孙青阳虽说是低着头,可是唇角那得意的笑容可是一点儿都掩饰不住。长眉真人也算是个警惕的人,他忽然间顿住了脚步,凌厉的目光往四边扫视。待到那两个胡说八道的弟子连滚带爬的跑走,他才收回了目光,松了一口气。 “师父,我知道您心中所想的,可是这一切都是圣君那边的决定,徒儿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公孙青阳装作很无奈的开了口。“不过师父,其实是您还是我都无所谓了,您是我的师父,我不听您的听谁的?明面上的人是我,可事实上决定大事情的还不是师父您么?” 长眉真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问道:“青阳,你是要成仙还是去当帝国的良臣?咱们修仙门派可从来不归帝国的管辖,如今插上了金狼旗,传到了凌剑山,还不知道玉尘子那个老儿会怎么笑话羡门府!” 公孙青阳仰起头一笑:“这有什么的,他们迟早也会插上帝国的旗帜。如今正是魔修者大举入侵的关头,他们危害的不仅仅是修仙界,人间的秩序也会被扰动,帝国插手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师父,您也是帝国王侯家出身的,投身于帝国的怀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也只有掌门那个老顽固一直不开窍,说什么入了仙门就是离开了俗世,该将那些荣华富贵都给放下。可您看他还不是——”公孙青阳说了一半忽然间噤声了,那是因为长眉真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青阳,你当真以为元绎的话能够作数?你认为元慕华会听任他的话语,下嫁于你?你还是死了这色心吧,不要成天念着美色,你看看你的修为,比不上石满奋就算了,就连空桑你都比不过。” “圣君是慕华的兄长,他的话当然有用。”公孙青阳得意的扬了扬眉。 元络下嫁公孙青阳?这又是怎么回事?光听到这样的话语,我就觉得心中一阵火气上扬,几乎压抑不住体内那游走的灵气。我转头看向元络,她的眸子中亦是充满了怒火,双拳已经紧紧地握起。她亦是如我一般,恨不得将公孙青阳挫骨扬灰了。她没有动,我也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对师徒的身影越来越远。 我逐渐地冷静下来,仔细地回想那对师徒的话语,羡门府掌门恐怕已经遭遇不测了;而元络,她处于一个身不由己的状态,她受制于公孙青阳口中的那位圣君。“我要怎么样才能帮你除去那些加在身上的禁锢?”我低喃了一句。是不是只有足够的强大,只有拥有让人畏惧的力量以及权势,我才能够护好元络?陵光,你该做什么呢?我在心中问自己,忽地一道缥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 “你该寻找回自己,你该站在众山之颠,俯视众生。” 第048章 越往内部去,那戒备越是森严,像是有什么大秘密要捂住生怕被人发现了一般。一个个串联的大阵法上头灵力激荡,其中又蕴含着几丝诡谲。为了不惊动羡门府的弟子,我与元络暂时从宗门里退了出去。 大街上头的人来来往往,别的山门是门可罗雀,可是这羡门府却是车水马龙无比热闹。从中出没的除了一些修仙界的子弟,还有世间的豪贵商贾。我这时候才晓得,羡门府有一支弟子是专门从事人间商贾的,这祖洲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受到了羡门府的庇佑,然而相应的,他们得交出一部分银两来。都说修仙人清心寡欲,聚敛那么多财富有什么用处? 从羡门府出来元络就心思沉沉的,那张脸看去比平日里更为冷厉。她的眉头间始终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真想伸手替她给抚平了。在拿到元络想要的青帝魂石之前,我想我们是不会离开祖洲的。客栈里头,那长廊上头挂着一连串的纸灯笼,在风中左右摇摆。一股寒冷的风从窗间吹入,像是从炼狱里头来的那般阴森。浓烈的妖气随着那阵冷风,从窗头掠过,而坐在一旁的元络恍若未觉一般。我提高了警惕,将神识分散在了各个角落,等到确认了那股妖气完全消失了,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关上了窗。 “怎么去找长眉真人?硬闯还是投递拜帖?” “陵光,你不是想知道空桑的事情么?” 我跟元络几乎是同时发声的,听清楚了她的话,这意思是她将要把一些藏在心中的秘密告诉我了?相比之下,那长眉真人便没有什么重要的了。我在元络的身边坐定了,轻轻地抚着那套在了腕上的女娲环。元络的脸色很是严肃与沉重,大概那些事情在她的记忆中,是不堪回顾的过往。 “那些事情石玉璧或许知道了些,不过她的眼中向来只有剑道。”元络轻叹了一声开口了,她说道,“空桑是帝女,也就是当今帝王元俊的女儿,她的母亲身份低劣确实是个不受宠的,可这不意味着没有人注意到她。皇室中人其实很少有适合修仙的,在元俊那一辈,一个都没有。空桑有很好的资质,我发现了,我的那位皇兄也发现了。并不是所有有资质的人,我都会将她带回宗门,收入门下的。严格来说,我一个徒弟都没有,你不算,空桑她更是不算了。” “我其实不想空桑来到天衍宗,只是这一切是元绎的指示。”元络说到了这儿,她的话语顿了顿,面上掠过了一丝苦笑,“在当初我的修为不如元绎,现在恐怕也比不上他,他是个危险的人,还有着很大的野心。帝国与修仙界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在元绎的时代便开始改变了。他自己走入了修仙一途,他也要将他的权势遍布修仙界。只不过那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认知,使得他寸步难行。他可以是修仙界的弟子,只是他的皇朝,却不能够在修仙界中存留下去。他是人间的帝王,可是不能够是修仙界人中的帝王。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上,入人眼中的,只有三大宗门。” “于是元绎就开始计划一点点的侵入修仙界了?而羡门府与人间最为亲密,羡门府的弟子从来没有远离过权势与富贵,这就成了元绎的突破口?”我开口问道,“至于天衍宗,你与空桑是帝国安排的棋子,所以贵为皇室贵胄的你们,加入的宗门是天衍宗,而不是去羡门府?” “是,也不是。”元络摇了摇头道,“我是在皇宫中被紫华真人发现带走的,那时候我元绎还没有打算侵入天衍宗,他原本只是先一点点的侵蚀羡门府,公孙青阳就是他安排下的一颗棋子。大概是紫华真人收我为徒,使得他的野心又膨胀起来了,他将空桑也安排到了天衍宗来。” “你为什么要听元绎的?”我追问道。“仅仅因为他是你的兄长?我瞧你的态度,对帝国的人着实是厌恶的。”我不相信元络是一个恶人,或许她真的替元绎做了不少的事情。以元络的性子,只能是被人逼迫的,可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逼迫得了元络呢?我猛地想起了元络身上的伤还有那团来历不明的魔息。“是拿你身上的魔息威胁你了?不过现在你的身上魔息全数转移了,你没必要听从他们的话。” 元络没有再回答了,她的口中溢出了一声叹息来。我实在是害怕听到这长叹声,每一次都意味着有什么不好的事端发生。看着元络的神情,我的心思也开始变得乱糟糟的了,原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此时也浮现了心头,我害怕听到那个让我心痛的答案,可又不得不去过问:“你原本可以像对待空桑那样对待我,是什么让你愿意与我亲近?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或者是因为你要利用我?”说到后一句,我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了。我知道元络利用过我,我可以忍受她的利用,但是我不能忍受自己对她而言,仅仅是一个值得利用的人。 “陵光。”元络的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她的双眸亦是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我看到她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时间又有些懊恼,我为什么要胡思乱想,我怎么能够怀疑元络呢?元络对我如何,我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握住了元络那清凉的手,我听她淡淡地说道,“当初青帝虽然只剩下一抹残魂,但他毕竟是仙帝,可以知道很多的事情。我的身上有了青帝的传承,自然也会有他的一些见识。他消失前,曾跟我说,我会遇到自己的机缘,那将是我唯一的求生之道。你想得不错,一开始把你留在我身边确实是有用意的。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之感,亦是使我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你。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使得我心境变了又变,我不再求什么,只希望你好好的,洗去混沌与蒙昧之态,站在你该站的位置。”元络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蒙起来,就连声音也缥缈的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她在看我,还是透过我看其他人? 很多人都让我醒来,可是怎么样才算是醒来?被混沌与蒙昧覆盖的人,难道就不是我了么?浑浑噩噩的走在了世间,元络是在寻找五帝魂石,那么我是在寻找什么呢?寻找你自己啊——在脑海中忽然响起的声音,像是我的,也不是我的。师父说我是他从山下捡来的,是不是连这个也是骗我的? “陵光?陵光?”我听见元络在呼唤我,将思绪从迷乱中抽离了出来。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着吧,等到凌天梯重现,我到了仙界遇上了我师父,也许就能够问上一问,知道答案了呢! “我们明天再去羡门府一趟。”元络见我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幽邃,“以帝国的名义前往羡门府。” 除开了天衍宗掌门大弟子这个身份,元络她还是帝国的慕华殿下。羡门府插上了金狼旗,意味着它已经归属于帝国的掌控。元络是帝国的人,至少在明面上,她是听从那所谓的圣君元绎的命令行事,这点长眉真人不知道,但是公孙青阳不可能不知道。 “陵光,你不能出现在长眉真人他们跟前,不如改易成帝国国师独孤无双的样貌,跟我一起去,这样更有信服力。”元络缓缓说道。 独孤无双?那个像是个女人一般的娘娘腔?我一想到此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厮可是个爱美的人,怜惜他的“花容月貌”可是超过了一般的人,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幻化成独孤无信的样子,至少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人。元络的神情是严肃的,说明此事一点儿转圜的地步都没有。我垂下头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噢。”为了元络,牺牲这么点算什么,不就是时不时掏出一面小镜子来欣赏自己么? 次日一大早,我与元络就出门了。 羡门府的弟子变脸的速度极快,原本对着那些寻常人耀武扬威的高喝,在听见了帝国两个字时候就变得卑躬屈膝起来,那奴颜媚骨的样子,哪里有修仙人的风范?真是可耻至极,但这也说明了,元绎的计策是成功的,至少让羡门府甚至是整个祖洲的修仙者都屈服在了帝国的余威之下。 这带路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子,是不可能闯入大阵法中去的。他把我们带到了一个会客的前厅,就发出了讯号。我翘着腿坐在了那红木椅上,翘着手指捏着一面小小的铜镜,捋着一缕鬓发,装作一副孤芳自赏的样貌来。猛地一抬头,便瞧见了元络忍俊不禁的面庞,那促狭的笑意啊,莫不成是整我的? 第049章 长眉真人来了,在看到元络的时候,他的一张脸沉了下去,可是当他的目光转到了变化成独孤无双的我时,嘴角又挤出来一抹笑意,看着虚伪至极。而立在了长眉真人身侧的公孙青阳刚好相反,他的一双眸子黏在了元络的身上,那热切的眼神,仿佛想要一口将元络给吞下去。 我也装不下去什么了,挪开了小镜子,对着公孙青阳冷哼一声。公孙青阳身体一颤,他转过头来,似乎对这个帝国国师又恨又惧。“帝国的使臣才走了不久,国师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按照身份地位,公孙青阳不在这个国师之下,可是他的修为远不如独孤无双。 “这些事情让殿下同你们说吧。”我勾了勾唇,学着独孤无双的语气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将目光投向他们。这些是元络的安排,我哪里知道她来这儿是打算怎么跟羡门府的师徒两说话?作为羡门府掌门人的长青真人一点儿踪迹都没有,看来当真是遭人暗算了。 “是天衍宗还是帝国?”长眉真人的眸子中泛着精光。 在修仙界的人认知中,元络虽然是帝国的公主,但是她入了天衍宗的宗门,那就是一个与俗世斩断联系的修仙者了。况且她平日里头的出尘绝世不食烟火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帝国的走狗,长眉真人有此怀疑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公孙青阳倒是先于元络开口说话了,他扯了扯长眉真人的袖子,小声地说道:“殿下与国师一道来我羡门府,自然是为了帝国。就算是入了修仙宗门,可是慕华殿下还是皇室贵胄,她所做的就是为帝国谋求福祉。师父,您之前还在怕我们羡门府依靠帝国,会在修仙界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可是天衍宗,它迟早也会归于帝国的。”公孙青阳还真是信心满满,一讲到这些事情眉毛都飞扬起来。 元络轻轻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问道:“祖洲的各大宗门都插上帝国的金狼旗了么?” “大多数都归属帝国了。”公孙青阳殷勤地应道,“有很多地方我亲自去的,不过还有一些个老顽固说什么修仙正统不会屈服于帝国的淫威之下,死也不肯换上金狼旗。慕华,你放心,在这几日内,我一定会将这些事情给解决了。”公孙青阳是帝国的棋子,他应该一开始就知道元络也为帝国所制,因此他不像长眉真人,他面对着元络当真是一点儿怀疑都没有,虽说这里头还有他的色心在作祟。 “好。”元络轻笑一声,点点头,她的眸中掠过了一道亮光,又继续说道,“我皇兄对这件事情十分看重,从瀛洲到祖洲,日后还有玄洲、长洲,整个修仙界都将在帝国的统治之下。不仅是人间的寻常人,就连修仙者也将投身于帝国的事业,开辟出一条通天大道。” “元绎的目标倒是宏大。”长眉真人冷哼了一声,直接呼出了那个名字。我瞥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依旧是铁青的,也不知是为了羡门府投入帝国的怀抱感到羞耻还是因为那掌门的位置落到了公孙青阳的身上而感到生气。自从白玉京之行后,长眉真人憎恨我和元络,这点明明白白的展现在了他的双眸中,这可不会因为元络是帝国之人而有所改变。 对于他这显得有些不敬的话语,我这个假冒的帝国国师是不是该呵斥一声呢?与元络的目光交汇,我看见她笑着对我摇了摇头,看来是不能够报在天衍宗时候长眉真人对我大呼小叫的仇了,这真是让人遗憾。 “说起来长青真人不会坏帝国的大计吧?他虽然是出身帝国的相府,可是他对帝国的态度算不上好。”元络状似疑惑地问道。 “金狼旗都已经插上了,那老家伙做不了主。”公孙青阳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一声,他看着元络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使臣传来了消息,说是圣君有意扶我做羡门府的掌门。慕华,这样一来,我与你”公孙青阳的话还没说尽,可是其中的意思已经显露无疑。这人当真是放肆了!透过铜镜扫了一眼,我知道自己的脸色算不上很好,而元络那头,双眉也紧蹙在了一块儿。 元络没有给公孙青阳说话的机会,她将视线转向了那隐忍不发的长眉真人。什么话都被自己的徒弟抢尽了,长眉真人站在这儿倒像是一个陪衬,以他那狭小的气量,看起来快忍不住了。元络一开口,说的就是当初在白玉京的事情。 “长眉真人的手中恐怕没有余下殒道丹了吧?”元络问了一句,而长眉真人的脸色一变,他大约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元络撩了撩发丝,轻叹一声道,“说起来,当初你们师徒两与秦铮的一个幻身缠斗在一起,不是我不肯出手相助,而是我有要事在身。你们想要进入魔界去寻找殒道丹的丹方,而我亦是如此作想。我领了我皇兄的旨意,对于那殒道丹之方是势在必得的,只好对不起你们了。” “魔界中,你找到殒道丹丹方了?”尽管长眉真人竭力的掩饰自己脸上的迫切,可是他那颤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来不少的讯息。他的眼中有贪婪的亮光,我猜他是把殒道丹用在了长青真人的身上,从中感受到了这丹药巨大的威力效用。只可惜啊,这世上不会再有殒道丹的出世了,不然魔界之人靠着殒道丹可以让修仙界的大能者毫无抵抗之力。就算元络把丹方给了他又怎么样?他根本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那丹方就在我的手中。”元络站起身来,双手负在了身后,背对着长眉真人。长眉真人的脸上神情极为复杂,他将语气中的憎恶掩饰住一些,拱了拱手,看似是转了一个话题来掩饰他的心思,“殿下,国师大人,不如随我去看看长青真人吧。” 去看看那修仙界三大宗师之一的长青真人如今沦落到何等模样么?这是急着对帝国表忠心了?既然他开口提及此事,我们自然不会推拒的。元络的神情恢复到寻常的冷淡,而长眉真人也不以为意。长青真人是被困在了大阵法之中,尽管长眉真人对他用了殒道丹,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个很隐秘的斗室里,只有一张藤椅,上面坐着一个满脸皱纹,神情疲惫的老人。他的双手如同枯瘦的树枝,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了。修仙界之人,向来有驻颜术,这长青真人的一身浩瀚的修为被抽空了,可是他没有死,那是因为他的丹田里还有几丝游走的灵气,保持着他的一线生机。这当年叱咤风云的长青真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师弟会对他下狠手。在他眼眸睁开的那一刻,充满着仇恨与愤怒的光芒也随之迸射出。 大约是被他身上的余威所震,长眉真人退后了好几步,才挤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叫道:“掌门师兄,您看谁来了?” “长青真人。”元络向前行了礼。 “我眼瞎了,紫华那家伙也眼瞎了。”浑浊的眼眸中渗出了点点泪意,长青真人仰着头发出了一声怪笑,“一身修为尽废,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掌门师兄这是哪里话。”长眉真人讪讪地笑着。 “人在修仙界,心早已经堕入了魔道中。”长青真人哼了一声,“我羡门府的威名是毁在了你的手中,修仙界之人自有傲骨,怎么能够向凡俗的帝王低头?帝国的野心一直在膨胀,我羡门府最终还是走上了助纣为虐的道路!” “如今魔修者横行,帝国不过是联合各个宗门对抗魔道罢了,为何在长青真人口中显得如此不堪?修仙界难道就高人一等么?只要能够维护世间的稳定,在谁的率领下有区别么?”元络轻笑一声,问道。 长青真人被她这么一噎,倒是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要不是我知道元络的心思,差点也以为她是站在了帝国的那边。修仙界所坚持的是千年之前那一成不变的规则,他们是超脱的,只听命于上,不肯屈身于下,这份傲骨早已经变了质。如果帝国之人,真心是为了这个世间的福祉,倒是可以听从他们的号令,只可惜啊,所谋的不过是个人的私利罢了。 “掌门,您也不要再顽固了,慕华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咱们羡门府的弟子,有几个不是帝国出身的?当初受到了帝国的供养,在学成之后就该回报帝国。咱们羡门府一直与帝国关系密切,不少的人是帝国的能臣,也是羡门府的高徒,这点掌门您也不能够否认对吧?我们羡门府归属于帝国可不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么?”公孙青阳挑了挑眉,笑着说道。 “无知小儿,你给我闭嘴!元绎那家伙狼子野心,怎么可能真心为了世间福祉?”长青真人大喝一声,他的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是气得不轻。“你们给我滚!给我滚!” “走吧。”元络掩饰住了眸中的一缕同情,淡淡地说了一句。 长眉真人与公孙青阳这样的人,不需要多少个,就能够将羡门府搅得天翻地覆,长青真人沦落到如此的下场,当真是可惜了。 第050章 在长青真人所屈身的斗室之中,长眉真人的神情中是有几分惊惶愧疚的,这殒道丹在世上已经失传多年了,长青真人并没有如同传说中那般身死道消,长眉真人想来也是在担心他的修为忽然间恢复了。大概心中还有那么点良知存在,他也不敢对自己的师兄痛下杀手。一走出斗室,他周身的气势都变了,公孙青阳那厮嘟嘟囔囔的,是在骂长青真人,也是在埋怨,为何还留那人在世间。 “圣君安排了这么久,你们可不要让他失望了。”我学着独孤无双的语气开口说道,斜乜了这两师徒一眼,小拇指高高的翘起。我从公孙青阳的眸子中看到了些许鄙夷和憎恶。虽然我幻化成了独孤无双的样子,可是骨子里的天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的目光大多数时候是停在了元络的身上,就连行走时候,我也与她贴近,中间容不下第三个人。这点,公孙青阳想必也发现了。可我偏要让他不高兴,当着他的面将手搭在了元络的肩上,拂去了一片落叶。元络只是扫了我一眼,倒也没有反对与抗拒,公孙青阳则是哼了一声,那鼻子眼见着就要朝天了。 从斗室出来之后,我细细的观察了周边的环境,这次因为在里面进去,看得也更为仔细一些。我想元络她也感知到了,这儿的大阵法不是出自羡门府的手笔,很可能是帝国派人设下的阵法。这儿的灵气看似充沛,实则被一股很难说清楚的邪气给镇住了。在羡门府修炼的弟子,很可能因为这大阵法的波及,体内的灵气变得不纯正,而修为也更难前进一步。 “殒道丹这种阴煞之宝,倒是要看用在谁的身上了。”元络的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容,她慢悠悠地开口说道,“既然羡门府已经插上了金狼旗,那么都算是帝国的人了,那张殒道丹的丹方,在谁的手中都是一样的。” 元络这话中的意思是要将殒道丹给长眉真人。 我倒是没有什么诧异的,元络取来这东西,无非就是想用来交换长眉真人手中的那颗青帝魂石。如果魂石还好好的待在公孙青阳的手底,拿到它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偏偏落在了长眉真人的手里。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其中奥秘? 长眉真人的脸上掠过了一道喜色,还要端着羡门府宗师的身份,他捋着胡须没有开口。这世上的人都这样,明明心中急不可耐,可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有些话还是让我这个伪装起来的国师说更为合适。 “殒道丹是魔界之异宝,若是被人发现了羡门府手中持有此物,恐怕会认为你们与魔界有了勾结。长青真人一事你们一直隐瞒着修仙界诸人,如今可是想好了怎么解释?近来魔修者肆虐,所行的恶事算不得少”我意味深长地瞥了长眉真人一眼。 “这事情简单。”公孙青阳一挑眉,抢先开口道,“殒道丹是魔界的东西,掌门沦落到这地步完全推给魔界之人。魔界的三魔祖与二使都归来了,他们等着迎接魔神蚩羲,我们只要把事情嫁祸到三魔祖的头上就行了。三魔祖的修为深不可测,我羡门府的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能够幸免于难,那多亏帝国能人的帮助,这样去解释怎么样?”公孙青阳那得意的目光是落在元络身上的,他这番话显然是在问元络。 “殒道丹丹方这怎么解释都有些牵强,我不会让人知晓我手中有此物。”长眉真人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如果帝国想要尽快的统一修仙界,那还真得靠着这东西不可。只要制住了那些仙门的大宗师,就不愁下边的弟子不听话。各山门都有应付魔界的大阵法,这种事情,只能让仙门弟子去做,这世上没有收买不了的人。” 修仙界之人都修炼了什么样的本领?威逼利诱?仗势欺人?我心中窜上了一股怒火,可是面上还得保持着平静。我向着长眉真人点点头,应了句:“这是个好主意。”只是可惜,有了丹方却缺乏必要的药材,这殒道丹早就在世上绝迹了。 “修仙界要对付魔修者,帝国也要对抗魔修者,如今不知道魔神转世到了何处去,要是被三魔祖找到他,那可就陷入了一个烦中。”元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今修仙界对魔修者尚无对付的方法,可是帝国有个主意。” “当初仙界五帝诛灭蚩羲,共逐魔类,凌天梯断绝,仙界与人间再也不通消息。面对如此大劫,仙界不会有仙人来相助,这点修仙界的人心中都清清楚楚。何况五方仙帝已经陨落其三。” “什么?”长眉真人脸上大惊,是了,当初在无双城他们师徒二人先行离去,自然是没有看到炎帝的祭台,而黑帝葬身于天衍宗则是我与元络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依照他们的所知,至多只能够确认青帝陨落,不,或许他们还不知道青帝的消息。因为长眉真人接下来问道,“五方仙帝不是回到了仙界去么?他们陨落了,这事情紫华真人与玉微子知不知道?难道我们修仙界难以渡劫成仙,是因为五方仙帝身陨了?” “这事情要是伸张出去,绝对会使得修仙界人心惶惶。”元络轻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长眉真人的问题,她将话题转回了帝国,继续说道,“想要对付魔界,只能够借助仙界的力量,这其中凌天梯是个关键。帝国所想出的办法就是召唤出凌天梯来,不过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的皇兄谋划到了现在,也只是走了一小步。帝国想要一统修仙界,到底还是为了世间人的福祉。” “有什么方法能够召唤凌天梯?”长眉真人急声问道。往他的脸上扫上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为了对抗魔界,而是为了成仙。因为凌天梯,是走上仙界的另一条路。到了仙界的人,又何必管这些人间的琐事,除非魔界大军已经攻上仙界。 “召唤凌天梯需要五色灵石,这是我皇兄研究了众多上古典籍得出的结论。”元络勾唇一笑,她眨了眨眼,半真半假地说道,“这五色灵石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东西,是亘古大劫中从混沌珠上碎裂的。混沌珠蕴藏着无上大道,因而这些碎屑也具有强大的力量,它们能够强行的突破仙界的法则,将凌天梯从虚空中召唤出来。这五块灵石分散在了各处,如今只知道青色石的下落。” “在哪儿?”长眉真人的呼吸滞了滞,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元络。 “这个嘛——”元络轻笑一声,拉长了语调,她转身瞧着那呆立在一旁的公孙青阳,说道,“这青色石原先在帝国宝库中,后来被赏赐给了公孙家,如果没出什么意外,应该是在公孙青阳的手上。” 元络明知道魂石已经到了长眉真人的手中,可偏偏要如此一说。 转瞬间,长眉真人的神情已经变换了千百遭,他开口道:“青阳,那青色石此时在何处?”长眉真人的脸上有笑意,他的话语中失去了那最初的急切,想来已经回忆起那所谓的青色石了。公孙青阳拧着眉,看样子也是在回想那所谓的青色石,他避开了长眉真人那带着暗示的目光,一拍手向着元络兴奋地说道:“我记起来了,我父亲将那青色石交给了我,上头灵气充沛,确实是一样宝物。不过我将它交给我师父了。师父,那青色石呢?快拿出来看看!” 长眉真人神情僵住,那气急的模样可当真是可笑。不过意识到了有两个外人还呆在这里,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三双眼睛聚集在了他的身上,说明我们都信了公孙青阳的话,长眉真人不好再狡辩了。他沉着一张脸,取出了一个乾坤袋。只是他往那袋中望了一眼时候,脸色又大变了,从铁青变得灰白,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来,他的唇不住地哆嗦。他说道:“青色石不在我这儿,它在白玉京的时候被琅嬛阁阁主拿走了!” 公孙青阳的脸色也变了,他大叫一声道:“师父,你怎么能把青色石交出去?” “你闭嘴!还不是要救你的小命?”长眉真人愤愤地说上一句。“要不是被制住了,我们也不用跑去无双城那个鬼地方!人救了,东西没拿到,还碰了一鼻子的灰!” “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转向了元络,传音问道。 “长眉真人很是奸诈,他的话不一定能信,可未必不可信。”元络应了一句,她的眉头蹙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一趟能够拿到青帝魂石了,可谁知道会冒出这样的事端来。“哪里有异宝,哪里就有琅嬛阁弟子的身影,秦铮远比长眉真人识货,看来我们还得去白玉京一趟。” 第051章 一离开羡门府,我就赶紧变回了自己原本的相貌,我偏头看元络的神情,只见她眉眼间笼着一层浓浓的愁绪,是在想五帝魂石的事情么?她对长眉真人的话是半真半假,长眉真人的话语也可能是半真半假。我倒是希望长眉真人的话是假的,青帝的魂石若是在秦铮的手中,事情可是变得棘手多了。先不说秦铮的修为,光是他一手创造了琅嬛阁这点,就能够让人料想到他的手段。 白玉京里依旧热闹,故地重游心绪却是别样的。当初我是不情不愿的跟着元络来到此处,一心想要脱离修仙界的纷争与他们的计划,可是如今呢,我恨不得元络解决阻拦在她面前的所有问题。元络她有什么好的呢?值得我如此?有些东西我自己也说不清。我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可是在这事情上,却推给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 我与元络一同出门的时候向来是与她住一间房屋的,只是这次,她却将我从屋子里头推走,说是要修炼。“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一字一顿地问道,而元络她别开了目光,撩撩发丝,轻声道,“没有,你先去琅嬛阁那儿打探打探消息,以你的修为能够轻易地脱身。如果遇到了魔修者,你立刻回来,不要与他们缠斗。” “好,”我点点头。我站在门口,看着元络缓慢地走进了屋子中,她一拂袖,门关上了,也将我的视线彻底地阻隔了。我慢悠悠地踱步离开她的屋子,小心翼翼地将神识布在了她的周身,等到她真的打坐进入了入定的状态,我才放心的收回了神识。大概是我多想了吧,不知道为什么,修为恢复过来以后,有一种奇怪的说不清楚的情绪也随之而生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只能够自己去判断,可我也不敢笃定的说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琅嬛阁里来往的是一些散修,还有一些陌生宗门的弟子,我掩藏了自己的身形,朝着琅嬛阁的内部走去,那儿的大阵法已经对我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宝塔楼阁还是矗立在那层灵光之中,周边的草木随风摇动。我潜入了楼阁内,发现这里面的阵法已经撤去了,而那些东西还是维持着原样呆在了那儿。我记得在这楼阁之上,是魔界的小入口,只是此时这儿一点儿魔息都感受不到。秦铮的一个幻身原本是镇在这琅嬛阁内阁的,这会儿也是不见踪影。我在里面转悠了一圈,没有寻到有用的东西,便又撤了出来。 忽地一道浅淡的灵气闯入了我的周身,是一个手中持着折扇的男人,当初在无双城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呢。我故意暴露出了身形,使得自己落入了他的眼中。果然他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但很快地就变成了一种仇恨。在无双城的时候,元络可是出手帮助独孤无双与琅嬛阁为敌的,我是跟随在元络身边的人,自然是被琅嬛阁的弟子所嫉恨。 “原来是被逐出天衍宗的叛逆弟子,怎么上我琅嬛阁来了?”那个中年男人摇着手中的折扇,啧啧的叹了一声。这修仙界的消息传得也够快的,不过他怎么不称呼我为魔修呢?男人的眼中有轻视之意,那不过是因为我此时展露在人前的修为还是跟在无双城时候那般。见我没有接话,那中年男人又哼了一声,道,“将轩辕剑留下,我可以放你离开琅嬛阁。” 呵,又一个妄图得到神兵的人呐。我轻轻一笑,装作畏惧的模样,将轩辕剑解下了扔到了男人的跟前:“剑,剑给你,放,放我离开。”那男人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他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了一道阴狠。他没有动作,等到我从他的身边走过时候,手中的扇子一打开,里面暗藏的利刃立马就显现出来了。他的左手运着灵气去吸取轩辕剑,右手的扇子则是向我出招。我还以为商人都是守信义的呢,这男人真是心狠手辣啊。 男人出手就是杀招,但是他显然没有料到,他的扇子根本不能够靠近我的身体。不想再跟他玩闹了,我转过身一掌击在了他的胸口,看着他直接跌到了几丈外,轩辕剑也飞到半空中,稳稳地落回到了我的手中。光光是释放出威压我就能够逼得他站不起身来,看着男人眼中的愕然,我右手一拂,他的扇子就落到了我的手中,一用劲就碾成了齑粉。“我废了你的修为,你觉得如何?”我冲着他挑了挑眉,笑问道。 恐惧、愕然、不甘各种情绪在他的脸上划过,他喊道:“你是魔修?” “魔修?”我轻呵一声,朝着虚空中刺出了一剑,灵力激荡,“你看这是魔息,还是仙灵之气?” “你,你的修为——” 废话还真是多,我扫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要死还是要活命?”这事情的选择权可是在他的手中,如果他选择了死路,那也不算我随意的害人性命吧?天底下皆是惜命之人,尤其是活得更长的修仙者。我看着男人从原先倨傲的样子变得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真是可叹。“我问你,秦铮在哪儿?”青帝魂石之事,他未必知道,但是秦铮的下落么,他必然是有办法去追寻的。男人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一般,我踢了他一脚,又说道,“你若是不说实话,我直接搜魂了。”搜魂术是一种极为阴损的法术,被搜魂的人轻则修为后退,重则变成痴傻之人。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了,他赶忙应答道:“阁主他在炎洲!他去炎洲寻宝了。” 炎洲?那儿又会有什么宝物?我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回去问元络吧,她总该知道的。虽然我不是一个商人,但我也是个讲信义的人,他说出了秦铮的消息,那我也不再为难他了。抹去了他的这段记忆,我一闪身就朝着客栈去。 心中记挂着元络,奈何有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不似独孤无双的阴柔,苍白的脸色笼在了黑色的斗篷里头,他的手中持着一个算卦的江湖术士常拿起的招牌。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劫难,这厮比当初见到的时候更为落魄了。“三界之使,独孤无信。”我停下了脚步,淡淡地说了一句。 独孤无信轻轻一笑,黑色的斗篷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了一套齐整的黑色长袍。他将那招牌扔在了地上,两只手交握在了胸前的手,指尖处冒着淡青色的烟气。当初在白玉京的时候,我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从他的口中问不出我师父的消息,他现今拦住我又想要做什么?向着他挑了挑眉,我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 “幽天山。”从独孤无信的口中吐出了三个字来。 自从天衍宗发生的那档子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幽天山来的,我的师父就是那个飞升而去的天幽子,独孤无信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他的模样像是在等待我自己询问,我实在是没心情搭理他,一转身就打算离开。 “你难道不想寻回迷失的自己么?”独孤无信又喊了一声。 我转身笑问道:“怎么,你能够帮我找回么?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三界的信使,没想到你还有渡人的善心。”迷失,混沌,总是这些话,就连一个陌生的人也在我跟前说,难道现在的我自己不好么?忽然间有些烦躁起来,我为什么要去寻找我自己,我觉得此刻的状态再好不过。 “呵。”独孤无信低着头,慢条斯理地问道,“你一直在道路上,只不过去除蒙昧与混沌,要付出血的代价。你难道听不到你灵魂深处的呼唤么?你难道甘心就这样一直遗忘么?一丁点儿的记忆都不有,你的痴是从何处来?你的痴是为谁生?” “既然一点记忆都没有,那便对我没有影响,只有那种似梦似醒的人才需要渡。”我冷笑一声应道。 “似梦似醒的人可不就是你吗?一切皆有根由,别人为你铺好了路,你还沉浸梦境中,不愿意走么?”独孤无信开口道。 “你是什么人?这番话是谁让你说的?”我心中一寒,伸手狠狠地掐住了独孤无信的脖子,只要他说一句假话,我就能够将他的脖颈拧断了。这一路走来,我只是发现自己在浑噩与糊涂的泥潭里越陷越陷,我走在路上,这就是我应该走的路么?还是说物极必反,混沌的尽头就是极致的清醒? 一把松开了独孤无信,我看着他退后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息。他应道:“三界之使,乃是传信人,我自然是受人之托。” 难道是师父在仙界将此事托付给他?这糟心的老头子既然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为什么不肯亲自告诉我之后再飞升而去?难道是要逼我潜心修炼进入仙界去找他问个明白?我低头瞧着独孤无信,他正捏着袖子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三界之使,天上人间无所不知,那我问你,琅嬛阁的秦铮在何处?” “琅嬛阁阁主致力于异宝的搜寻,哪里有异宝,他自然就会去往哪一处。如今白帝的法象妄虚苦海在炎洲现世,他当然要去一探究竟。”妄虚苦海,断六根,了痴念。白帝的法象还能够存在,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生机还没有断?扫了独孤无信一眼,我不再理会他的喊叫,径直地走向了客栈中。 这仙家客栈灵力很是浓郁,往来的是修仙子弟,偶尔有几个化为人形的妖修夹在其间,几乎是见不到凡人踪影的。很少会有人擅闯他人的结界,只不过,我回到了客栈的时候,元络的房门口为了一堆的人。那是坤元鼎上散发的至灵之气,已经突破了元络设下的结界冲天而起,就是这宝物将一些人勾来的。坤元鼎的至灵之气下,几乎察觉不到元络本身的气息了。 “你做什么?也想要夺坤元鼎不成?”我的手才触碰到了房门,就有一道力量朝着我打来,一个看着满脸正直的道长大声喝道,“杀人夺宝是一件不道义的事情!有贫道在,你休想动手。” “那你们留在这儿做甚么?”我心中记挂着元络,连带着语气也不好起来。坤元鼎的气息实在是太强烈了,我怕元络修行时候不慎被这器灵给吞了神识,或者她被困入了坤元鼎,成了像石玉璧那厮一样的器灵。 “当然是等着里面的修士被吞噬了,我们再讨论宝物的归属。”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那人自以为公平公正还捋着胡须不停地颔首,微微一笑的唇角则充满了得意。 屋中忽然间有了异动,我似是听到了元络的一声闷哼。 “滚开!”我暴喝了一声,不再收敛周身的气息。杀机在半空中弥漫,我左手捏诀,在这屋子边设下了一个结界,一来是防止他们擅闯,二来是制住那些逸散的灵气。很多人都是修为低下之辈,长剑出鞘,在空中留下了千百道残影,额间的一点腥红的血痕与他们脸上的冷汗混在了一起,我无意伤人性命,只是将他们给逼退了。 “元络!”推门而入,我喊了一声。 元络整个人蜷缩在了榻上,而坤元鼎在她身上快速地旋动着,那涌动的灵力将元络覆盖,另外一部分则是快速地逸散。我扣住了元络的手腕,灵力在她的体内游走,可我察觉不到她身上有伤,她体力的灵气也是顺着脉络游走,没有丝毫的暴动,那么她这般虚弱,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052章 元络蜷缩成了一团,身体不住地颤抖,她的额上不住地沁出了冷汗,身体也是冰冷的厉害,就像我当初初遇她的时候。我的灵力涌入了她的体内,没有任何的效用,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上次是因为魔息侵入她的体内,那现在呢?坤元鼎的灵气是柔和的,有一种生的气息,我能够确认元络的身体不会受损,可是不知道该让她醒转过来。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充斥着四肢百骸,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够将元络抱紧,脸贴着她的额头。一闭眼,几个画面迅速从脑海中闪过,稍纵即逝。 “陵光,陵光”低声的呢喃从元络的口中传出,我捧着她的脸,看她紧闭的神情很是焦躁与不安,我尝试着进入她的梦境中去一窥究竟,只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我的神识给挡了回来,我也不敢乱用灵力,以免伤到了元络。她到底是梦见了什么呢?我的手忽地被她抓住了,看着她的神情,我心中充满了酸涩,一种痛苦和绝望的情绪涌上来,还有那像是积存了千万年的委屈。识海中有低低的啜泣与呜咽声,是从混沌珠上发出的。 “元络”我握着元络冰凉的手,不停地叫唤着她的名字。想哭,只是干涩的眸子中流淌不出一滴的泪水。从相识之初到现在,算不得多长的时间,心境几经变化,我知道自己陷得太深了,根本无法抽身而出。痴儿阿痴儿,当真只是被元络的皮相所迷惑么?握在了掌中的手忽地动了动,我的心尖亦是随着这动作一颤。 坤元鼎落了下来,元络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她窝在了我的怀中,朝着我露出了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她只说了一句话:“你是谁?我是谁?”难道是失忆了?我一惊,想要抓着元络的肩膀细细询问,可是沉溺在了她的视线中,我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元络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她就静静地靠着我,反握住我的手。就算我恢复了当初的修为,我还是保护不了这个人,这种念头在我心中升了起来,透过了房中的一面铜镜,我看见了自己逐渐变得灰败的神情。 “陵光,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元络的声音很轻,可是落在了我心上就像有千钧之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还是元络,她还是能够认得我。“我梦见了你,梦到了自己,那个梦境太模糊了,我有些记不清了。南溟天池,那是怎么样一个地方呢?我似是去过的,可事实上,我只是听说过它的名字,就连它在何处,我也是不知道的。” “南溟天池?”我低喃了一句,似是听师父说过。是在长洲的南溟极地,就连仙人也无法靠近,因为在那儿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不是魔息,也不是灵力,它守护着天池,阻止着任何人接近天池。 “算了,不过是一个梦罢了。”元络轻轻一笑,她的眼神有些迷蒙,我一眨眼,她眸中更多的情绪已经一闪而过了。“陵光,你去琅嬛阁打探到了什么样的消息了么?” 看来元络还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我点了点头,应道:“秦铮的下落有了,琅嬛阁的人说他在炎洲寻找宝物,这个人不像是一般的修仙者,他似是不想成仙,在十洲之境寻找那么多的秘宝,只为了摆上琅嬛阁换取财富。我也在琅嬛阁里寻找过,没有见到青帝魂石的踪迹,兴许被秦铮带在了身上。” “炎洲?炎洲会有什么东西?”元络的眉头皱了皱。 “对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眼前一亮,勾起了唇角对元络说道,“我在这儿又见到了独孤无信了,我也问了他炎洲的消息,他说白帝的法象妄虚苦海在炎洲现世了,我们到炎洲去就算没找到秦铮,也许能够获得白帝的魂石呢。” “嗯。”元络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她又问道,“独孤无信没和你说其他的事情么?” 咦?元络怎么猜到的?心中泛过了一丝疑惑,我笑了笑应道:“独孤无信将我当做世上一个迷失者,他想要渡我呢。三界之使,呵,他说他是受人所托,难道是我那师父么?不过他老人家已经渡劫飞升了,仙界自从斩断了凌天梯与人间没有任何的关联,他独孤无信怎么可能知道仙界的消息?这一切都是他胡说八道的吧,依我看来,他与那些江湖术士没什么区别。” “能被称为三界之使,定然有其大神通。”元络淡淡地应了一句。 “难道你认为他说的话可信么?”我问道。 元络轻笑着摇摇头道:“这要靠你自己去辨别。” 深邃的眸子中含着几丝殷切,还有隐藏极深的希冀。难道元络与其他人一般,也认为我还是昏昧的么?她让我醒来,让我站到该站的位置,难道不是回到我当初的修为么?还是说,我还能够走得更远?我愣了一愣,敛住了眸中的情绪,挥了挥手,笑道:“罢了,不想这些恼人的事情了,不如说一说那白帝的妄虚苦海吧,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人都能够现出法象,可一旦身陨道消,那法象自然就会消失了。如果炎洲中的白帝法象是真的,是不是意味着白帝嬴昊还活着呢?如果他留在了人间,我们就可以从他口中得知千年前的秘事了,对了,还有凌天梯有关的事情。” “这事情是真是假,我们得去炎洲一趟。”元络点点头,眉头又蹙了起来,她叹息了一声,“为了这五帝魂石,几乎走遍了十洲之地。” “我们去炎洲寻找五帝魂石,那魔修者入侵一事,还有帝国,都不去管他们了么?”我问道。 “魔修者入侵各大修仙宗门会着手处理,只要魔神蚩羲一日不重现,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至于帝国——”元络苦笑一声,说道,“就算我想管,此时也管不了。” “我们即刻前往炎洲么?你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从天衍宗出来的时候,你的伤势是不是还没有复原?”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元络那苍白如纸的面颊,问道。 “我没事。”元络摇摇头,她点了点那落在一旁的坤元鼎,将它收到了女娲环中,大概是见我的目光中还有犹疑,她笑了笑道,“之前只是被引入了一个梦中,并不是我受伤了,神志被梦境给迷惑了,我才会如此,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在天衍宗时候的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修仙弟子,自然不会像凡人那般脆弱。” 看着元络写满了坚持的神情,我咽下了所有的话语。元络她闪避了我的眼神,这一瞬间,我就断定了她在说谎,可就算知道这些,我又能够如何呢?她是元络,几乎什么事情都有她自己的计划,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有所改变。 炎洲,在流洲之东,这儿一切都是火辣辣的,就连土壤,都是一种烈焰般的火红,那夕阳与晚霞更是艳烈。在炎洲,最大的一座城池叫做别离城,听说是因为一个迷情崖上的别离亭而得名的。炎洲的子民酷爱红色,行走在了大街上,遇到的男男女女,都是极为风流张扬的,一时间,让我想起了石玉璧来,这炎洲之地,倒是十分适合她。 炎洲中的修仙宗门不算多也不算少,只是大多是一些小宗门,几乎叫不上名头来,能被称作尚可的也仅仅是一个叫做孤山派的宗门。我与元络坐在了客栈的一角小憩,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都能够听见那穿着一身红袍的带着红色帽子的孤山派弟子说着孤山飘渺剑诀是如何的了得,如何的厉害。 “咱们那儿自从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后,掌门都不肯出来了。” “谁让那人是白玉京来的大人物呢,我们所有的弟子加起来都比不过人家一根小指头。” “说起来还是决明小师弟的不是,要不是他发现了那个东西宣扬了出去,怎么会引得那人来咱们孤山派?” “那一个人不是问题,就怕陆陆续续会有更多的人来。” “决明师弟修为很弱,可是眼界倒是挺开阔,难怪决情师妹对他情有独钟啊,可惜了那小子,竟然拒绝了师妹那么个大美人,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断袖之癖啊?咱们派中的师兄弟可都是爱决情师妹的,就他不爱。” “你小声点,这话传出去,不是丢咱们孤山派的脸么?那小子不用管,他已经被那个大人物给带走了,谁让他嘴碎,喝醉酒了就爱乱说话,我看他是活不成了,掌门也是气得要死,巴不得他被那个大人物一巴掌拍死呢,也就师妹会关心他。” 一阵哄笑响起,他们的话题又拐到了不相干的地方去了。一双竹筷子在我的手中打转,我托着下巴看着那低敛着眉眼的元络,问道:“他们说的大人物是不是秦铮?而发现的东西就是妄虚苦海呢?” “去孤山派看一眼不就知道么?”元络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应道,“到了人家的地界上,总是要前去打一声招呼的。这炎洲,孤山派是最大的宗门,他们知道的讯息也总比其他人来得多。听他们话中的意思,这个大人物的修为一定不弱,甚至胜过了孤山掌门一叶真人。” “一叶真人修为如何?”我实在是没听说过这号人。 “出窍期吧,就算没到,那应该是即将突破元婴期了,一个小宗门,缺少灵丹妙药与机缘,能修炼到这种地步,其实很不容易。”元络沉思了一会儿,应道。“我觉得他们口中的决明决情倒是挺有意思的,一叶真人兴许不会告诉我们太多东西,我们可以从那个叫做决情的女弟子处着手。” “那我就这么前去么?因为天衍宗那一遭事情,我想修仙界的人对我可不会友好。”轻笑一声,我问道。很多修仙弟子想杀我,但是他们不敢动手。天衍宗还没对我下追杀令,我想其他的修仙宗门,也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听了我的话,元络她只是横了我一眼,问道:“你是怪天衍宗,还是在怪我?” 我摇摇头笑应道:“自然是谁也不怪,其实紫华真人说的不错,我的体内有魔息。只不过那人真的不是我动的手,我看天衍宗的老儿如此昏昧无知,天衍宗恐怕是避不过此次大劫呢。”我一直注意着元络的神情,她毕竟是天衍宗的弟子,不一定会喜欢他人诋毁宗门。只是,她也笑了,点着头,对我的话语颇为认可。 “我师父常年闭关修炼,不管这些纷争,丹药堂的紫胤真人吧,一心沉浸在炼出灵丹妙药中,也不大理事,宗门内的事情都是紫灵长老处理的。紫灵长老这个人,怎么说呢,有些小顽固,死板,不过比起羡门府的长眉真人,他可是好上太多了。” “如果天衍宗被魔修者攻破了你会怎么样?”我好奇地问道。 “我毕竟是天衍宗的弟子。”元络的脸色忽地严肃起来,“如果有魔修侵入天衍宗,我定然要去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那如果是帝国的人呢?是空桑呢?”我又问了一句。 元络的神情沉了下去,她的眸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尚不能够轻易摆脱帝国的控制,何况是空桑呢?她本性不坏,只是那背后的推手,极有可能将她送入万丈深渊之中,永世不得摆脱。” 帝国的人血都是冷的,真是复杂,我撇了撇嘴,想起了那个张扬肆意的红衣人来,我问道:“那石玉璧留在她身边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你这么关心石玉璧?”元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邃起来,她的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却使我头皮一麻,我没有应声,只是讪讪地笑着。 第053章 孤山派在别离城之西,处在了群山环抱之中。宗门前立着两块巨大的石头,上头是用剑挥写出的“飘渺”二字,是孤山派的开山老祖留下的。在右侧的石头边,有一只鹤静立,就像是玉雕一般,一动不动。我有些好奇地多望了几眼,被元络一把拉住。 一股阴凉气息迎面而来,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嘶嘶地朝着这宗门游来,这只鹤忽地一动,长喙一点,那扭转着身子的蛇被仙鹤叼在了口中。 “这是他们老祖养得鹤,颇有灵性,孤山派的人很宝贝它。”元络顿了顿,又道,“走吧。”那所谓的老祖一堆朽骨早已经腐烂在了青山之中,这只鹤倒是一直存活着,当真是有意思。 孤山派现今的掌门是一叶真人,正如在客栈中听到那些弟子所说,他不在正殿,也不在会客堂中,不知道藏身到了哪一处。我与元络已经等待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那一叶真人出现,我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而元络却是一脸闲适自得。狠狠地瞪了那侍立在一旁的小弟子一眼,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来,我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问道:“一叶真人呢?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要我亲自去请么?” “我,我也不知掌门在何处。”那小弟子差点跪在了地上,他战战兢兢地应声道。我摸了摸下巴,自认为自己的面容不似是大凶大恶之徒吧?为何他们会如此的畏惧呢?走上宗门的路上,那些原本聚集在一起练剑的弟子,忽然间作鸟兽散,若不是我及时抓住一个,恐怕连带路的人都没有。 “陵光,别闹他了。”元络摇了摇头,端起那有些凉意的茶水抿了一口,淡笑着应道。 我撑着下巴转头望着元络的面容,指尖敲在了桌案上,发出笃笃的响声。她的一颦一笑在我心间越来越清晰,倒似是很久之前就见过一般。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升起来的颤栗,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之感。 “你盯着我做甚么?”元络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抬起了手,袖子正好掩住了她的面容。收回了那含着遗憾的目光,我轻叹一声,问道:“要是一叶真人一直不出现么?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吗?这一叶真人倒真有藏身的好本领,我将神识遍布孤山派,都不见他的一丝踪迹,难道他根本就不在本派中?” “老道来迟了!慕华仙子见谅!”我的话音才落下,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老头就从厅外匆匆的赶来,他那灰白色的胡须上还带着些许粉尘,像是从哪一个肮脏狭小的山洞里面钻出来的。大概他也知道自己这一身的不妥,憨憨一笑,施了个法诀,换了一身样子。这孤山派的弟子喜欢穿红衣,可是这掌门一叶真人,却是一身灰蓝色的布衣,灰白的发丝只有一根木簪子束起。 一叶真人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拱了拱手,又说道:“慕华仙子此次前来,是天衍宗有要事么?魔修者已经侵入到了炎洲了么?如果有需要老道之处,慕华仙子尽管说,我孤山派虽说不是什么大宗门,但是为了修仙界愿尽绵薄之力。” “魔修者遍布十洲之地,一叶真人确实要小心了。”瞧着这有意思的小老头,我轻哼一声道。 “这位是——”一叶真人终于瞧见了我,他面上一呆,刹那间眼中闪过了各种情绪。倒是会装,他孤山派当初也应了天衍宗之邀,来凑那场热闹,岂能够不知道我是谁?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元络挑了挑眉,淡声道,“这是剑圣前辈的高徒陵光。” 一叶真人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拱了拱手笑道:“原来是凌剑山来的,失敬失敬!”剑圣天玄子曾经是凌剑山的,可我那飞升而去的师父已是天幽子,凌剑山与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清楚一叶真人心中打着什么主意,便也没有将一切点破。他要认我是凌剑山的弟子,那也随他去吧。 “一叶真人,不瞒您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一个人。”元络唇边挂着一丝淡笑,她说道。 “什么人?”一叶真人的神情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宛如惊弓之鸟,我看到他的左手已经紧紧捏住了道袍,右手则是笼在了袖子中,做出了一个结印的手势,那是下意识的防备。厅中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我的一抹神识已经悄无声息地侵入到了一叶真人的识海中,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就立马将他的神识抹杀了。 元络一声轻笑。 一叶真人抬起了手,捏着袖子擦着额上豆大的汗滴。 那股紧张忽然间就消弭不见了。 “我来找一个白玉京来的人。”元络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看到一叶真人脸上的皱纹松了松,显然是心中紧提的一口气放下了,他笑应道:“慕华仙子要找的人莫不是琅嬛阁阁主秦铮?他在不久前来到了我孤山派,可是忽然间又消失不见了,老道也不知他前往何处了。都说这琅嬛阁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回可算是亲眼瞧见了。” “是么?”元络沉吟了一会儿,“那倒是不妙了。” “慕华仙子寻找秦铮是有何要事么?”一叶真人的话语中满含着试探。 元络转过头瞧着我,她墨色的眼眸,流光潋滟。我冲着她勾唇一笑,转身对着一叶真人说道:“确实,你也知道,三大宗门需要联手对抗魔修者,在魔神出现前,我们是有把握的。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魔神转生到了哪一处。我曾在琅嬛阁看见了魔界的空间裂口,秦铮似是和魔修者有所勾连,而他的手中藏有一种异宝,那能够预测魔神的下落,因而我们急着找到他。”四处游走,别的没有学会,倒是说谎越来越利索。“你也知道我师父是剑圣,他飞升而去之前留下了许多的秘密。” 一叶真人的眉心凝结起来,他的面容也变得凝重。我知道他在挣扎在犹豫,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他,等着他开口。只不过一叶真人最终选择了避开我的眼神,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老道也不知秦铮在何处。他忽然间来到我孤山派,又忽然间离去,实在是让人不明白。”对于白帝的法象,一叶真人却是绝口不提。 “我来的时候听人说,孤山派的一个小弟子被秦铮给抓走了?” “慕华仙子这是哪里听来的消息?”一叶真人的话语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但是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捋了捋胡须应道,“我孤山派小门小派,秦大阁主都瞧不上眼,怎么可能会带走我门下愚钝的弟子呢?” “是么?”我轻笑一声,应道,“我还以为是秦铮瞧上了你派中的一个弟子资质,将他收入门下了呢。琅嬛阁虽然有很多的人,但除了秦铮本人之外,其他都不值一提。在白玉京时候就听说了,他想要找几个天资出众的弟子继承衣钵呢。” “陵光姑娘说笑了。”一叶真人哈哈一笑,应道,“我孤山派若能够收到资质出众的弟子,恐怕早已经将宗门发扬光大了。说句真心话,那些良好资质的弟子向往的都是大宗门,就连老道年轻时候也做着进入天衍宗的梦呢,只可惜娲天石显示不出灵力,老道就绝了那心思,最后安安分分呆在了孤山派中咯。” “一叶真人不必自谦,我师尊也常提到您,说您是修仙界中为数不多的大能人呢。”我笑着说道,心中深处却翻了个大白眼,没想到自己也能够说出这种话来。一叶真人眯着眼,显然是对这句话极为受用。 “既然一叶真人也不知秦铮下落,看来我们只能够往别处去寻找了。”元络开口了,她皱着眉轻叹一声,“叨扰多时,告辞了。” 一叶真人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老道若是有秦铮的下落,定然第一时间告知二位。” “师父,您终于肯出来了?决明师兄被那个坏人带走了,难道您不去救他么?”一道声音传入了厅中,一个神情憔悴的红衣美人闯入了厅中,用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眸盯着那面色僵硬的一叶真人,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我与元络的存在。 “决情,你胡说什么呢!”一叶真人低叱一声道,“你决明师兄不就是在他自己的练功房么?你跑到我这儿大呼小叫做甚么?有没有一点儿规矩,光是让人看笑话!我罚你回去将清心咒抄写一百遍!” “师父要罚就罚!”那瘦弱憔悴的女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眼神倔强,她应道,“只要师父您肯将决明师兄给救出来!我知道那坏人的修为很高,可是他受伤了!就为了那什么白帝的法象,就要牺牲师兄么?师父您太无情了!” “闭嘴!”一叶真人瞪大着眼睛怒叱道,他转过头对着我与元络说道,“小徒顽劣,让你们见笑了。她近来病了一场,连神志都不清楚了。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片痴心,可惜啊,决明徒儿早已经诶。”一叶真人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似是不愿意回想什么伤心事。 “师父您胡说!决明师兄留下来的木鸢还能够飞动,上面的灵气还没消失,决明师兄,怎么可能会死!” 遇上了这么一个顽固的女徒儿,一叶真人显然是气得不轻。他在说谎,他害怕知道我们知道他说谎。趁这时候追问倒是一个好时机,只是元络握住了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写了一个“不”字。“告辞了。”她冲着一叶真人拱了拱手,拉着我就走出了厅堂中。 只是元络怎么可能就这么甘心离去呢?我们几乎同时施了隐身决。元络对我轻笑,我朝着她扬了扬眉毛,满脸得意。额间被元络轻点,有一丝丝凉意,落到了心间,又是说不尽的暖与甜。如同水墨氤氲开,她一双星眸中,潋滟而深邃,我几乎要沉溺在其中。她喃了喃唇,我没注意到她说些什么,只是摸着鼻子,回想她的食指轻轻刮过我鼻尖时候的触感。摇了摇头,我带着满怀欣喜跟上了元络的步子。 “师父,我求您救一救决明!”红衣女人还是跪在了地上,她挪动着膝盖,拉住一叶真人的衣摆。 一叶真人深沉的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应道:“不是为师不救,而是不能救。” “为什么?师兄他做错了什么?” “那死——那小子,你也别记挂着他了,他对你没心思,就算有,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他如同被秦铮抓住也是他咎由自取!要不是他将白帝法象说出去,怎么会给我们孤山派招来这么多麻烦?你看见刚才那两个人了吗?一个是天衍宗的,一个很可能是魔修!咱们孤山派恐怕再也找不回原先的清静了。” “这怎么能够怪师兄呢?妄虚苦海现世,很多人都看见了,师兄只不过是嘀咕了一句,说出他是白帝的法象罢了!这消息是从别人口中宣扬出去的!师父您怎么忍心看着师兄被恶人杀害呢?那个人进不去妄虚苦海的,我知道他受伤了,我也知道师父您知道他们在哪里!求您去救救他吧!” “不行!别的事情可以通融,就这件事情不可能!”一叶真人的神情冷了下来,他一拂袖,用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早在决明说出妄虚苦海四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决情,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插手!” “我偏不!”红衣女人倔强地咬着唇,一扭头,也不顾一叶真人的大喊,就快步地跑出去了。 冷寂的厅堂里,一叶真人盘膝坐在了地上调息,从掌心逼出了一枚钉子模样的东西,他猛吐了一口血,留下了一声叹息。 “白帝法象,妄虚苦海,为何要出现在我孤山派呢?” 第054章 一叶真人从掌心逼出来的东西是攒心钉,这种东西一旦入了血脉中,就难以拔除,它的力量会随着灵力的增长而增长,让人饱受折磨。一叶真人逼出了一枚攒心钉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忽然间苍老了几十岁一般,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在地上坐了很久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摇摇头走出了厅堂。 攒心钉还能够借用一定方法逼出来,但是我听说十洲之地还有一种锁魂钉,任你有天大的神通也不能够拔出。而且这锁魂钉是会认主的,它有灵智,它只听从施术之人的命令。中了此钉的人,为了摆脱那痛不欲生的困境,只能够选择做施术之人的傀儡,从而减轻痛苦。要想拔出那锁魂钉,只有身死魂消这途径,可是谁愿意去死呢? “秦铮的手中有各种各样的东西,看来一叶真人很有可能是受到他的威胁了。”元络望着地上的攒心钉有些失神,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叶真人不会告诉我们什么事情,只能够去寻找那个叫做决情的人,她似是知道许多的事情。” “好。”我点点头,应道。 孤山派后山,一条小溪流蜿蜒淌过,溪边有两座简陋的小木屋。一只周身充斥着灵力的木鸢在半空中摇摇欲坠,最后缓缓落到了一个红衣少女的手中。少女接过了木鸢,将它凑到了唇边虔诚地亲吻,她的脸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想来是为了她的情郎在伤心哭泣。 我和元络出现的时候,她浑身警觉地盯着我们,牢牢地护住了手中的木鸢。她的身躯因为害怕而感到颤抖,可还是倔强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甚至还拔出了剑鞘里锋利的长剑。“你,你们是什么人!” “天衍宗的来客。”元络缓声应道。 “那,那你们该去找我师父。”决情退后了一步,咬着下唇应道。 “你的师父忒胆小怕事,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敢去救。”我嘲弄一笑道。 “你们也是为了白帝的法象来的?”决情的神色冷了下来,她像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那颤抖的声音中暴露出了些许的恐慌,“你们找错人了,我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我们是来找秦铮的。”这话说的也没错,一是为了秦铮,二就是为了那白帝的法象。我眨了眨眼,说道,“琅嬛阁阁主似是与魔修者勾结,我们一路追查此事到了此处,忽而发现了他抓走了你们孤山派的一个小弟子,便来问一问情况。只是一叶真人说那个小弟子已经死了,不需要我们再费心了。” “胡说!师父在胡说,我决明师兄没有死!”决情尖叫了一声,她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木鸢,就像是抚摸她亲爱的恋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似是低声呢喃,“师兄留下来的木鸢上有灵气,它还会飞,说明师兄还活在师兄。而且那个坏人不敢杀了师兄,师兄知道很多事情,他——”决情倏地闭嘴了。 “因为你师兄认出了妄虚苦海,知道白帝法象隐藏的秘密么?秦铮擅闯白帝法象受了重伤,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引路人。”我轻笑了一声,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决情的声音中有几分吃惊。 我淡淡一笑,将手背在了身后,应道:“我当然知道,这世间的事情没有能够逃过我的眼眸的。你师兄留下的这只木鸢上有灵力,你能够用它与你的师兄沟通对么?你知道你师兄在哪儿,只是他不肯告诉你下落,怕你只身犯险。”看着决情脸上的神情都变了,我轻哼了一声,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救出你的师兄?” 决情一呆,我知道她在思考了我的话语,从犹疑不安慢慢地变成了无畏与坚定,她用力地点点头,问道:“想,但是我要怎么做,才能够救出师兄呢?” “把你手中的木鸢借我们一观便可。”元络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只木鸢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决情却犹豫了,她的眸光闪烁,似是问是否还有其他方式。这木鸢上有决明加持的灵力,顺着那一丝灵力,我能够追寻到他的所在,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只不过太麻烦了些。见那决情老半天没有答话,我拉住了元络的手,一转身就做出要离开的样子。“好,我给你!”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过来。那少女紧咬着下唇,目光中满是依依不舍,泫然欲泣的模样倒似是受了什么大委屈。我心中有些好笑,我们不过是借这个木鸢一观,又不是要将它拆碎了。 元络接过了那木鸢,手中笼着一道灵光,她的眸中闪过了一道锋锐之色,将木鸢递到了我的手中,她说道:“那儿有大阵法,我的神识闯不过去。”秦铮的修为在元络之上,若他设下了大阵法,确实有些棘手。我接过了木鸢,闭上了眼眸,神识沿着木鸢中的一丝灵气在虚空中穿梭,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头,四面都贴满了随风扬动的符箓,而符箓之间一丝丝的灵力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通风的网。“他们还在孤山派中,我大致知道了方位。”我睁开了眼,向着元络说道,“我们过去瞧瞧!” “等等!带上我!”决情叫喊了一声。 一个修为低下的孤山派弟子,秦铮一个手指头就能够将她捏碎了,我并不想带上这么一个累赘,可是元络她却点点头,将决情给捎上。这孤山派的山头比天衍宗来的小,路径也不似天衍宗那般曲曲折折的。沿着青石阶梯深入了丛林中,只有一条小路。决情对这儿很是熟悉,口中还说道:“没有错么?这是师父往日清修的洞府所在,我给他送过许多次东西,还记得这儿。以前我跟决明师兄也偷偷来过看师父修炼。” 我没有应答决情的话语,我已经看到了这儿的符箓了,将元络护到了身后,画了几道带有强大罡气的符文,撞入了这阵法中。就算是秦铮设下的,那也不过是分神期修为的阵法罢了,对我来说还算不得什么难事。我朝着元络一挑眉,这一次终于是轮到我将她护到了身后,我不再是那个一味躲藏的窝囊废了。 元络轻笑了一声,她拉住了我的手摇摇头不语。 这个阵法的力量很弱,或许真如决情所说的那般,秦铮擅闯妄虚苦海受了重伤。洞府的石门就在跟前,我听到了里头传来一道熟悉的气息,一挥手,掩去了我与元络的身形,只剩下决情她变了脸色,东张西望的满是不安。我知道她在寻找我们,我也知道她心中满是惶惑与不安。我不再看她的神情,而是紧凝着那道石门,走出来的人不出所料,是掩着唇轻咳一声的一叶真人。他看到了决情眸中划过了一丝惊讶,之后便是警惕地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这丫头,怎么来到这儿了?你是一个人来的?”一叶真人依靠着那石门,略带几分责备地问道。 决情很快就镇定下来,她的一双眼眸中盈满了水光,她问道:“师父,师兄是不是在这儿?那个坏人是不是也在这儿?师父您不要骗我了!” “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儿是为师修炼的洞府,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你中邪了不成?还是说你被什么人威胁了,带着他们来这儿?” “威胁倒是算不上,只不过是好言询问了几句。”我轻笑了一声,现出了身形,“一叶真人,秦铮受伤了是不是?而你自己也饱受体内剩余攒心钉的威胁吧?到了这时候,您就不必隐瞒了。” “陵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到了这时候还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一叶真人也是难为了。我嗤笑了一声,一步步地向前走去。一叶真人的脸色终于变了,可他堵在了洞府前,硬要强撑着喝道,“凌剑山这是什么意思?想要欺压我们这等小宗门吗?陵光姑娘你若是再向前,休怪老道不客气了!” “秦铮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为他遮掩?”元络淡淡地问了一句,“还是仅仅是受攒心钉所逼迫?” 一叶真人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我都想直接拔剑了,可是手被元络按住了,她冲着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直接闯进去也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可能已经寻找到了秦铮,哪里需要这么多曲曲折折,对于这等老顽固,还能够讲道理么?心中默默地念了几句,可我还是退后一句,让元络来劝服这个老顽固。 一叶真人见到了我们的这般动作,他的脸色缓了下来,他捋了捋胡须,道:“天衍宗不愧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元络那带着灵力的一掌已经拍向了他的胸口。别说一叶真人没猜到这,就连我也想不到元络会这么做。一声闷哼,是一叶真人发出的,而尖叫,则是决情的口中发出来了。她噌地一声拔出了长剑,想要冲上去。只在一瞬间,我便明白了元络要做甚么,怎能让一个小丫头来破坏呢?直接一个定身符拍在了决情的身上,我低敛着眉眼,懒得去瞧她怒瞪的眼。 黑色的血从一叶真人的口中流淌出,滴落在了地上,触目惊心。 叮叮叮——好几声响,一枚枚攒心钉掉落在了地上,元络左手一挥拂,立马变成了一堆齑粉。一叶真人浮到了半空中,元络的手掌翻动着,他倒着向石壁上撞去,又一枚攒心钉从他的心口处激射出来。元络眉头一皱,身形急闪,袖子一卷,那枚攒心钉便牢牢地打在了石门上。 一叶真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他捂住了胸口,抹去了唇边的血迹,那苍老的面容上浮现了几抹真心的笑意:“老道多谢慕华仙子出手相救。此事我孤山派绝不出手,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一叶真人站了起来,他缓步向着洞府外走去,忽然间空洞的双眸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神采。他在路过元络身边的时候拔剑了,那枚钉在了石壁上的攒心钉也朝着元络飞去。我一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悄悄在元络周身布下的结界瞬间显现,剑光封死了一叶真人的所有去路,我看着他面容在不可思议中扭曲。 “秦铮。”我敛着眉,冷哼一声,长剑在手中一振。 这个人已经不是一叶真人,他在一瞬间被秦铮操控了心神。 一阵哈哈哈的狂笑声充斥满了山洞,一个手中持着大刀的头发蓬乱的男子冷着脸站在了我的跟前,他的腰上缠着锁链,我知道那就是他在无双城得到的玄天锁。他的灵力有些枯竭了,决情所言不虚。就算他全盛时期未必是我的对手,何况是重伤时候?我望着他的脸,嘴角浮上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一位是天衍宗的慕华仙子,还有一位是?”秦铮的声音是粗噶的,他的喘息声极重。 “小心。”元络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她的修为不如秦铮,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这释放出来的威压,灵力在她的指尖跃动,她捏了一个决,一闪身就朝着洞府深处掠去。 “我以为琅嬛阁的神秘阁主是无所不知的。”我轻哼一声,笑道。 “哈哈,所谓的神秘只不过是因为世人的无知罢了。”秦铮讥诮一笑,又说道,“这天下的奇闻异事如此之多,本座怎么可能全知道?只不过看到了慕华仙子,本座倒是想起来天衍宗的那一宗闹剧,阁下可是被逐出宗门的弟子呢?如果是,天衍宗也太不识才了,你又何必跟在天衍宗人身旁呢?不如加入我琅嬛阁中,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我一个修仙弟子,要荣华富贵做甚么?”我轻嗤一声道。 秦铮的脸色沉了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修罗挂日刀蓄势待发。刀光与剑影中布着强大的灵气,轰隆隆响,这洞府中的石块扑簌簌的下落。秦铮无心与我缠斗,他忽地朝着门外掠去,一刀劈向了那被我定住的决情,然后整个人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一扭,倒飞了出去。我能够追赶上他,可也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好的人死在我的跟前。 “给他逃跑了。”我叹了一声。 这决情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向着洞府中那晕厥的一叶真人跑去。 第055章 洞府里石块虽然是一块块的滚落,砸出了一地烟尘,不过还是没有倒塌。洞府深处,只有一张简单的石榻,元络站在石榻边,眉头紧锁着。这石榻上躺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红衫男子,他整个人蜷缩在了一块儿,口中发出了痛苦的。 “是个女人。”元络低低地说了一句。 女人?难道不是我们要找的决明?这秦铮被他逃脱了,再要找寻到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拧着眉,灵力覆在了这榻上人的身上,他的伤大多是皮外伤,只是伤口中秦铮那残余的灵力在乱窜,使得她伤势恢复不了,因而痛不欲生。一丝丝抽去了这人身上残余的灵力,我问道:“怎么办?” 元络还没有回答,一道火红的身影便像是旋风一样刮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一把握紧了榻上人的手,惊恐地叫道:“师兄,师兄,你怎么样?你哪里受伤了?师父回孤山派了,我带你回去?” 师兄?我眯着眼,心中了悟。看来就是此人了,只不过她一直以男装示人,就连她的师兄妹都不知,这又是为何呢?我摇头哂笑一声,将杂念从脑海中驱逐了。她是决明,我自然不能让她回到孤山派去,她可能知道白帝的秘密。 榻上的人动了动,她用那残余的力气推了决情一把,一双黝黑的眸子沉淀着太多的情绪。她抿了抿唇,故作无情地说道:“你来做甚么?我不想看见你!” 决情兴许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般对待,先是愣了一愣,眸中划过了一丝伤痛,她撑着地面站起身,走到了决明的身边,沉默着双手结印,似是想帮助决明疗伤。只不过她这么点修为能有什么用处,我赶紧打断了她的动作,安慰道:“决情姑娘你放心,你师兄她没事。”绝情仰起头,一双泪汪汪的眼眸中满是不信。暗暗地翻了个白眼,我寻出了一枚闲来无事炼出的丹药塞到了决明的口中,她面庞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决情这才舒了一口气。 “师兄,我们回孤山派去吧。”决情低着头,轻轻地说道。 “你先回去。”决明冷淡地应道,她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望着我的眼神中依然带着深深的戒备。我面上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这人似乎不像她面上表现的无动于衷呐,她这是怕我与元络对她的师妹下手么? “那些事情你不要管了,跟我回去吧,什么破承诺!”决情忽然间大声喊叫道,她一仰头,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她转向了我与元络,在我们的跟前跪了下来,“我知道你们其实是为了妄虚苦海来的,这事情我们真的不知道,我求你们放过我师兄吧!” 元络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抿了抿唇。我们不会对孤山派怎么样,可是放弃打探妄虚苦海的消息,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你快滚回去!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这决明的神情也严厉起来,她怒瞪着决情,冷酷地喝道。那份急切的态度,是从她的语气中泄出来的。被折磨成这等样子,想来秦铮也没有得到他需要的消息。要么不肯说,要么是不知。到底如何,总是要试上一试。我忽地从元络的手中夺下了决情,手掐在了她的脖颈上,只要我一用劲,这个孤山派的小美人儿就会香消玉殒。我看见决明的神情变了变,那一瞬间闪过的惊慌和担忧不是骗人的。 元络横了我一眼,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没有吭声,只是拂了拂衣袖,站在了一侧。 “我现在知道,不管是大宗门还是散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决情挤出了这句话,她的几滴眼泪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冰凉的像是冬日里头的霜雪。要挟人这种事情,原本我是不屑做的,可是如今,我等不了,元络更是等不了。我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五帝魂石还没有收集起来,元络她就会出事。 “你师父没有告诉你,我乃魔修者么?”我凑到了决情的耳边,冷笑一声。 “魔修”决明低着头喃喃地念了一句,她望向了元络,唇边露出了讥诮一笑,“原来天衍宗已经与魔界同流合污了么?难怪了,难怪了”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疲惫的神态,像是要解脱了一般,她说道,“你松开我师妹,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就是了。” “好。”我挑眉一笑,往决情的口中塞入了一颗丹药,便将一瞬间晕厥的人推到了决明的手中,“你若是有一句话是虚假,你师妹恐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决明揽着决情,面上满是隐忍,眸中的怒火愈来愈盛,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妄虚苦海怎么破解我不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轻笑一声道:“你为何要女扮男装,加入孤山派呢?惹得你师妹芳心怦动,可是你不敢回应。你这是在害怕什么?害怕你师妹知道你是女儿身就远离你么?” 决明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她低下头,像是在沉思,许久之后,才露出一抹怆然的笑容来。元络走到了我的身侧,伸手拂开了我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她与我十指相扣,轻轻一笑,眉眼间满是温柔缱绻之意。决明的眼中有几丝艳羡,她颤抖着手,像是要去触碰决情的面容,可最后还是缩起了指尖,收了回来。她的神情从怆然凄凉变得怨愤起来,她冷声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不需要这样来迷惑我。” 迷惑?这算是哪门子的疑惑,我轻笑着摇摇头。 “你是如何得知妄虚苦海的消息的?”元络问道。 “妄虚苦海在孤山派的后山现世,天降异象,山峦似是被汪洋大海所覆盖。”决明应道。 “那你又怎么知道它不是大能者现出的幻象,而确认是妄虚苦海呢?”元络再问。 “我在古籍上看——”决明低头看着决情,抿了抿唇,改口道,“有个老伯伯曾经告诉我这些事情,他说白帝法象会在孤山派现世,还详细的描述了妄虚苦海的模样。”说完,她又苦笑一声,“我答应老伯伯不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如今违背了诺言,我该以死谢罪了。” “这个老伯伯在哪?”元络的指尖猛地一缩,她赶忙追问道。这世间能够几个人认得出白帝的法象来?难道是留在世间的白帝本尊么?元络的心境起伏,我感受到她身上灵力的波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希望能够缓解她的情绪。 “在鬼冢。”决明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又道,“我把事情都告诉了你,你能让我师妹醒来么?” 炎洲鬼冢,百鬼夜行。人见人怕,仙见仙愁。 我低低一笑,应道:“放了你师妹可以,只不过,你必须跟我们走。” “好。”决明的眼神闪烁,她应得很是干脆,顿了顿,继续说道,“鬼冢,那是一个魔修者妖修者进不去的地方,你若是被拦在了鬼冢之外,不能将怒气发泄到我师妹的身上。” “可以。”我点了点头,指尖一抹灵力入了决情的眉心,“虽然你师妹能醒,但我已经注入了一抹神识在她的体内,若你有丝毫的欺瞒,你师妹就会魂飞魄散,不得好死。你不要打什么鬼主意,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无耻!”决明握着拳喊了一声,我权当做没有听见。 决明眉头紧锁跟在了元络的身后前行,洞府里传来决情的一声呼喊,我看着决明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她倒是隐忍,连头也没有回。 鬼冢处在了一片被淡绿色雾气笼罩的墓地里,到处都是断碑棺材,还有几幅狰狞的骷髅骨。枯树的枝桠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时不时响起了几声恶鸟的号叫,听上去阴森而可怖。这地方称作是鬼冢,可里面浮动的几丝气息可不像是那阴冷的鬼力,没有浮动的幽魂,只有彻底的死寂。决明的手中提着一盏橘黄色的灯,算是这鬼冢中唯一的一抹暖色。能安然从鬼冢中退出来的凡人或是一般修仙弟子,世所罕见,这决明熟门熟路的样子,倒像是在这些地方穿梭过上百回了。 “她带我们去见那个老伯伯,像是想要借助那个老伯伯的手,除掉我们呢。”我牵着元络,在她的耳畔小声地问了一句,“你觉得那个老伯伯会是谁?” “见不到了不就知道了?”元络淡淡地应了一声,她一转头,发丝扫到了我的脸上,有些许的麻痒,我心中忽地涌上了一股将她紧抱的冲动,只不过,在这森冷的地方,实在是不适合风花雪月的旖旎。决明走在了我们的前头,她的身形隐藏在了雾气中,只剩下一点灯光,像是游荡在了墓地上的幽魂。“你有没有发现这儿的骷髅有些奇怪?”元络忽地开口,将我吓了一跳。 脚底下卡擦一声,正好踩到了一具尸骨上,被踩断的肋骨,在我脚挪开的时候又重新愈合了。这尸骸没有任何生的气息,可它这恢复样子就像是有意识一般。这是什么道理?我抽出了轩辕剑,暴涨的灵力将这具尸骨彻底碾碎了,那粉碎的骨头在地面上震动,最后消散在了风中。 “元络,你出剑试试。” “我试过了。”元络拧着眉,“我的剑伤不了那些尸骸,只有轩辕剑能行。” “这些尸骸是仙骨?”我心中一惊,只有神器仙器或者魔界的武器能够伤及仙人,修仙界的普通兵器根本伤不了他们。环视了一圈,不免有些悚然,这儿有数百具尸骸,难道都是仙人留下的?所谓的鬼冢曾经是仙魔之战的主战场么?可这儿为何没有任何的怨念或是魔灵?所有的神魂像是在一瞬间被抹杀的。 元络点点头,面色沉重。 “这儿有个生者,我们追上决明去看看那个老伯伯到底是什么人。”我低声应道。 这看似绵延不尽的鬼冢,在一颗上千年的老槐树下到头了。槐树上头一条条红色的绸带随风摆动,这儿的幽绿色的雾气已经消散了。树下有一个箕踞而坐的老者,他的双眸紧闭着,就像是枯木一般,可是他身上那绵延不绝的气息显示着他是个活人。决明正跪在了他的身侧,一会儿怒瞪着我们,一会儿沮丧的说着话。 我握着轩辕剑,低叱一声:“你是什么人?” 老者霍然睁开了双眼,精光暴射。 就是这一眼,让我察觉到了这个老者修为远在我师父之上,不过他已经处于强弩之末。我低着头看着他的双腿,似是生长在了黄土中。 “轩辕剑青帝的继承者”老者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青帝陨落了,黑帝陨落了,黄帝陨落了哈哈哈哈。”老者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来。 “你是白帝嬴昊?”我问道。 “白帝?”老者的神情变得极为古怪,“三界之内已经没有五帝,老朽不过是鬼冢的守冢人,不,是守冢仙罢了。” “这是鬼冢?或者说是葬仙窟?”元络忽地开口,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到最后几个字。 老者明显一愣,转而微仰着头:“小女娃你很聪明,怪不得木弘选择了你。只可惜,五行不复,五帝不存。” “老伯伯,这是什么意思?”决明忽地开口了,“她们是恶人,她们想要闯入妄虚苦海。” 老者摇摇头,眸中闪着异光,应道:“不,她们是老朽等待千年的有缘人请神台上,仙骨为祭,吾神归来啊” 第056章 仙骨为祭,我默念着这句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我盯着老者的那如同枯木一般的面容,他的一切情绪都敛在了双眼中,似是敬似是恨。在无双城的那个祭台上,五方仙帝到底请来了什么人?那个祭祀最终失败了么?脑海中混乱的影像掠过,一点儿都抓不住。我偏头瞧着元络,她的视线落在了很远的地方,其中点点情绪,我更是无法读懂。 “决明,你回孤山派去。”那老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转向了决明,目光似乎变得柔和许多。那决明握紧了双拳,惊惧地望着我与元络,咬着下唇满是不甘。“老伯伯,她,她是魔修者” “傻孩子,魔修者怎么能够进入这葬仙窟呢?”老者身后的槐树抖了抖,那蔓延的枝条就像是一只手,轻轻地拂过了决明的头。决明的眼中的抗拒虽是减弱了一些,可是双腿依然一动不动。 “决明,你赶紧回去吧,你们孤山派有客到了。”老者叹息了一声,决明的周身笼罩着一股淡金色的灵气,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整个人就消失在这葬仙窟之中。孤山派来客,会是谁呢?难道是秦铮去而复返?或者说是其他宗门的人已经得知妄虚苦海的消息,匆匆赶来一观?我望着老者,他扭了扭僵硬脖子,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妄虚苦海的消息,不过决明那孩子,她确实不知道。” “凌天梯。”元络忽地开口了,“我想问凌天梯的事情。” 老者的神情变了,眸光中掠过了一丝凶狠,他仰着头,笑道:“凌天梯,凌天梯,早已经绝了仙界与人间的联系!姬典啊姬典!”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周围轰轰轰几声爆响,泥土与尸骸飞溅,像是一堵厚实的墙。“人间的仙人无法回归,只能在世间沉睡,而仙界的人呢?哈哈哈,凌天梯啊凌天梯,只能够合五帝之力方能够使它重现人间。” “其中三位帝君已经陨落,又何来五帝之力?”我问道。 “你们不是在十洲搜寻五帝的魂石么?。”老者笑了一声,“姬典在仙界逍遥自在,你们是找不到黄帝魂石的。只有木弘还是天真,相信他的兄弟,一直不知当初祭坛之谜。” 老者的话音落下,我看着元络的眸子一瞬间变得黯然,心中不忍,我又问道:“难道没有办法了么?这世间似是被什么法则束缚着,几乎没有人能够修炼成仙。若是凌天梯之路绝了,那” “办法,那自然是有的。”老者眸中的精光一闪,“能够代替黄帝魂石力量的,只有魔种。仙魔之力量乃是同源,若是你们能够寻到天池里的混沌之力,或许连五帝魂石都不需要就能够召唤出凌天梯了。” “多谢老伯伯,那么白帝魂石在何处?白帝的法象能够现世,代表着白帝还有生息。”我拧着眉问道。去天池取得混沌之力,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我们所走的只有魂石与魔种这条路。元络的手中有两块魂石,青帝魂石在秦铮手中,那么白帝的呢? “自然是妄虚苦海中。”老者的面容上掠过了一丝悲恸之色,“法象现世,那就是魂石的力量在支撑。” “妄虚苦海真的在孤山派么,那恐怕只是一个幻象吧?”元络沉吟了一会儿,问道。 “妄虚苦海在迷情崖别离亭。”老者的眼珠子慢慢转动着,“别离城,这座城就是因为别离亭得名的,别离亭中,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像是一记重拳猛地敲在了我的心上,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元络。没有生离,只有死别这是不是意味着走入别离亭中,两个人只有一个人能够活着出来?元络的神情淡淡的,可是她双手紧攥着衣袖。“没有生离,只有死别,那只不过是进入别离亭中的人,能力不够罢了。”元络的声音响了起来,看着她沉着镇定的神色,大约之前只是我的错觉吧,如此想着,心中的惊惶才慢慢地减退了。 “很好!很好!”老者大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眸光打量着我们,他说道,“看来你们已经做下了决定。”如果可以有选择的余地,我亦不愿去闯这别离亭,可元络她是不会因生死而产生退缩之意的。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老伯伯。”目光扫了眼身后的一片荒冢,“这葬仙窟是因何而来?这里只有仙人的尸骸,没有魔息,没有怨灵,不像是当初仙魔大战的古战场。” “确实不是啊,一念之差到底害了多少性命”老者叹了一声,“请神台上,吾神归来,这些仙人都是为了请神而献祭出自己生命的,这葬仙窟何止炎洲这一个?祭台设在了流洲,而剩余的九洲,各有一个小祭坛。魔神虽败于五方仙帝之手,可是魔界却是抹杀不了的,他们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为了彻底抹杀魔界,黄帝姬典便出了请神的主意,哈哈,可是谁知道呢” 老者摇摇头,似乎是不愿回忆下去了,他转了个话题,问道:“你们知道是请的是谁么?远古上神啊,她醒来了,只可惜五方仙帝无缘相见。在远古时候的尊神,最后都消亡在了天地间,只有那一位,一剑劈开了混沌大道,重塑了三千世界的法则。她以不世功逃过了消亡的命运,只不过最终陷入了沉睡中。” “那位上神醒来了么?”随着老者的话语,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些画面,当初在无双城低下祭坛里所见的,如果混沌珠有知,那么生长在混沌中的青莲呢?青莲以至纯至净之身洗去混沌珠上蒙昧,使得上神开辟无上大道,她又落到了哪一处?脑子中乱糟糟的一团,我在心中暗哂一声,青莲也许就是青莲呢,那过去了千万年的陌生世界,有什么好惦念的? “没有。”老者摇摇头,徒留一声沉重的叹息。 离开了阴暗沉闷的葬仙窟中,我伸了一个懒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元络站在了我前方,不知为何,她的背影透出一股淡远寂寞来。心中一动,我赶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问道:“我们是要去迷情崖上的别离亭么?那位老者说的是真还是假?” “是真是假不重要。”元络转过头瞧着我,淡淡地说一句,“我们先回客栈吧,明日再去迷情崖。”元络的面上流露出一抹倦色来,她望着我的眼神中,似是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哀色。我正想发问,她捏了捏我的手,我一怔,回神时候看她的眼,又是一片如同古井一般的平静。 别离城,别离亭,就连客栈都叫做别离客栈,这真的不是一个好名字。整个城中的名似是被哀伤浸染的,可是来来往往的人呢,他们红光满面,他们红衣张扬,给人一种火一般的热切,那所谓的别离情绪就在往来的人中被冲散,消失不见了。 我趴在桌上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就被带入了一个梦境中。还是那个淡薄的几乎看不清的身形,我能够感觉到她在轻笑,她说:连一个连自己都不识得的人,怎么会记得其他的人呢?我忘记了我自己,我还忘记了谁?那个身影从来不给我答案,她消失了,这个短暂的梦境也醒了。我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了我对面的元络,她望着我在出神,她脸上的神情,似是要生离死别一般,莫名的浸染着一股哀痛。难道她其实是信了那老者的话语,而不是如她所展现的那般镇定么? 我站起身,绕了元络的身后,手压在了她的肩上,感觉到她的身躯一颤。揉了揉眼,她的脸上绽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容来,问道:“你醒了?” “嗯。”我轻轻地点头,心情变得极为沉重,我说道,“妄虚苦海让我一个人去闯。” 元络的神情闪了闪,她摇摇头,坚定地说道:“不。” “你为何执着的召唤出凌天梯?就是因为一个对青帝的承诺吗?就算查出五帝之秘,又能够怎么样呢?”我轻叹一声。 元络低敛着眉眼,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这么做。” 除了兑现对青帝的承诺,还有什么事情呢?元络她说不知道,我信她的话,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冥冥之中得到了某种指示?这一路我在寻找我自己,元络她呢,仅仅是在寻找五帝魂石么? “陵光。”元络忽然叫了我一声,她的眸中溢满了愁思,她握住了我搭在了她肩上的手,说道,“陵光,来不及了,我只有这么一条路能够走,你今日要记住我的话,迷情崖里都是幻象,不管出现谁,不管问你要什么东西,你都不能够相信。当我们走入迷情崖中,就会不知不觉间走散了。” “什么来不及了?”我反握住了元络的手,追问道。 “帝国!”元络的眸中泄出了几抹恨来,她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说道,“帝国的人要开始动作了。这妄虚苦海,帝国不可能不派人前来。秦铮不是帝国的人,可他或许会为了利益与帝国合作,还有那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魔修者,危机四伏。就算我们能够从迷情崖走出来,面临的可能是另一个绝境。你要记住,你不是魔修者,不管他们是怎么说的,你都要记住自己不是魔修者,千万不要堕魔。你会走出的,你会回来的,我要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今日的元络情绪很不对劲,我皱着眉看着她的面容,心中浮起了几丝不好的预感来。 “我要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这句话很熟悉,在很久很久之前,似乎也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我猛烈地摇了摇头,神思没有澄明,反而陷入了一个更为浑噩的境地。我看着元络的嘴唇开开合合,对于她说的话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元络似是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她紧抿着唇,眸中漾起了几丝水光。她拉了我一把,脚底下一个踉跄,我就跌入了她的怀中。冰凉的指尖在我的脸上挪动,元络的手指从我的眉眼滑落到了唇角,我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她的手指。元络的身躯一颤,她的眸色变得极为幽深。 “陵光” 她喊着我的名字,后头似是还有两个字我没有听清。元络的一颦一笑,总是能够勾动我的神思。从见她第一面起,我便陷入了一种魔怔的状态,为她发痴,为她发狂。当初师父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提起她?师父熟知我的性子,知道我会下山去寻找元络,也知道我会为元络沉溺,对么?这般人儿,伤不得,气不得,舍不得。 唇角温热,那种柔软的触感忽然间夺去了我所有的神思。怦动的心仿佛要从口中跃出来一般,我连呼吸都滞住了。我从没想过元络会主动亲吻我,我虽然与她日日夜夜相处,我虽然对她心动,可我们除了十指交扣与拥抱外,就没有其他动作了。算起来当初被困在葬天棺中,我轻薄了她,算是最亲密的时候。 元络的舌尖扫过了我的唇角,我还以为轻吻辄退,在一不留神间,她的舌尖已经突破了我的牙关。她低喃了一句,是让我闭上眼睛。她的模样早已经镂刻在了我心中了,就算闭眼,我也能够清晰地描摹出她的神态。这一刻,我像是等了很久很久了,如同梦境一般不真实。 “陵光”元络她的叹气,她的唇移开,勾出了一条旖旎的银丝,她的指尖抹过了我的唇角,“记得等我回来,就像是我等你一样。”低声的呢喃转瞬就散,难道她想一个人去闯迷情崖?我心中一凛,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迷情崖。” 元络闷笑一声道:“这是自然,带着你这个合体期的大能者,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妖兽,我也不会畏惧。” 第057章 高峰冲入云霄,一面是蓊蓊郁郁的树林,另一面则像是被人用厉斧劈开一般,光滑陡峭。迷情崖就在这陡峭的山峰上,大约是畏惧着别离亭这个名声,这儿几乎见不到人的踪迹。山脚下的石碑上刻着一些凌乱的自己,像是曾经一对道侣携手来过此地。 我与元络一起走进这山中的,霎时间山烟弥漫,将周边的一切都掩在了其中,偶尔才见得几只横斜的怪枝。这儿的山雾用灵力是驱不散的,我也不能够透过山雾看到更远的地方,只能够一步一步专注于脚下。元络说迷情崖里,一切所见皆是幻境,不可轻易相信了。除了重重迷雾,我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见。 “别离亭就在这迷情崖上头么?那老者说是妄虚苦海的入口,我怎么觉得妄虚苦海其实就在这迷情崖之中?”我问了一句,转身看向元络。原先我是牵着她的手的,可现在忽然间变成了一截枯木枝,不知道是几时,我与元络在迷雾中走散了。心中泛起了一丝惊惶来,我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都不见元络的身形。我急得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没有应答,山间只有我自己的声音,还有几只乌鸳的啼叫。 没有生离,只有死别,那老者的话忽然在我的脑海中回响。这迷情崖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死呢?我摇摇头,反复地安慰着自己,可是心绪早已经乱了,那原本背在身上的轩辕剑忽然间出鞘,在我的周身游荡,并发出一阵阵鸣叫。它像是一道青色的流光,朝着山顶上飞去。迷雾中,石阶与亭子若隐若现,山上的那个就是所谓的别离亭? 手腕上的女娲环发出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我轻轻地抚了抚,试着将灵力注入其中,也不知元络能否感觉得到。这迷情崖看似简单,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山崖,可是其中分明流动着些许仙灵之气。那别离亭就在跟前,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仿佛这就是我与它之间最近的距离。轩辕剑绕着别离亭在打圈,最后砰地一声落在了亭子前方的一块黑色石头上。 这黑色的石头充满了裂纹,青苔与杂草在它的身上疯狂的生长,我拂开了那些泥污,才看清楚上面题着的三个大字:别离亭,这三个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是用兵刃刻成的,而是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将这坚硬的石头给破开来。当初是谁,在这儿别离,在这儿留下了惊心动魄的血字? “我要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一道声音在我脑海深处响起,是进入迷情崖前元络说的话。不,这声音像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我摩挲着别离亭三个字,指尖瞬间被鲜血给染红了。我猛地抬起头,别离亭中似是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飘飘渺渺的,就像是游走在了世间的幽魂。那道幽魂朝着别离亭的前方走去了,而别离亭的前方,是壁立千仞的断崖! “慢着!”我像是魔怔了一般大喊了一声,结果那道身影忽然间消失了。跌坐在了地上,我忽的有几分不知所措,她是谁,我是谁?这别离亭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很多的惶惑与忐忑不安。轩辕剑嗡嗡的震动,它像是忽然间开了灵识一般,蹭了蹭我的手。“走吧。”我叹了一口,将剑从那石上拔了出来,轰地一声响,那段刻着别离亭名字的黑石忽然间四分五裂。“迷情崖里所见都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陵光,你可千万别被里面的东西给迷惑了心神呐。”我喃喃自语道。 “迷情崖里的都是幻境,可是妄虚苦海中的都是真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鬼冢中的那个老者忽然间出现了。他面上的苍老和疲惫像是一瞬间消失了,他穿着金色的长袍,身躯挺拔,年轻了数十岁。他的手掌中托着一个金色的大印,红色的流苏在风中微微拂动。 “这是迷情崖还是妄虚苦海?”我偏着头问道。 “这是迷情崖,也是妄虚苦海。”那金衣人笑着说了一句,“也就是说这里有幻象,也有真实发生的一切。万般皆是苦,断妄念,断虚象,去吧,你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或许你还不自知”金衣人手一翻,那个金印便飞到了我的手上,他就像是一阵轻烟,风一吹就散了。这金印底下刻着“翻天覆地”四个大字,将它托在了手掌中,我只感觉到了一阵浩荡的灵力。那个人是谁?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但是我明白我手中托着的这个大印,是白帝嬴昊的宝器翻天印。 我到达不了别离亭,那是因为别离亭前方有结界,一个凝固了时间与空间的结界。心念一动,翻天印就从手中飞了出去,它停在了半空中旋转,搅荡起一阵小旋风,周围的迷雾都被它吹散了些。万丈的金光从翻天印上爆射出来,如果元络在山上,她也许能够感觉得到此处的灵力波动吧?我心中想着,那翻天印的光芒已经从金黄变得暗沉了,它已经暴涨得如同亭子那般大小,轰地一声响,它砸在了亭子前方。地面上多了几条裂缝,脚下在震颤,山体似是要崩塌了一般。翻天印回到了原先的大小,飞向了我的手中。在翻天印落下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坑,我看不见其他的东西,可是我听见了卡擦卡擦的响动,似是什么裂开了一般。 我向前走去,与别离亭的距离一步步缩短了。这是一座很普通的亭子,一张石桌两张石凳,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石桌上放着一张棋盘,上面棋子零散的分布着,是一个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残局来。三百六十一路,路路算计,最后陷入了一个死境。我坐在了石凳上,顺手从棋盘中捏出了一颗子。我不懂那些棋的路数,也不知道如何破解这一棋局,可总得要试一试。胜了也好,败了也罢,这东西出现在了别离亭,也许是进入妄虚苦海的关键。白棋方落子,那黑棋忽然也多了一颗,仿佛有人在跟我对弈一般,可是我跟前分明是空空荡荡,没有他人他物。我很随意的落子,白子先被我自己挤死了一大块,只不过对面落子速度越来越慢了。在白棋的挪腾天地忽然间开阔起来时,黑子没有动静了。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要想破这棋局,要去胜负心,有舍才有得。 亭子没有什么大变化,可是桌面上的棋子忽然间全部变成了一颗颗莲子,棋盘也化作了一个莲花座,我摸着莲子,指尖像是被火灼了一般,那些零碎的片段又从脑海中闪过。我努力的将它们拼织到一起,依然构不成一副完整的画面。 “莲花座态塑玉像,五帝合力请神归。”像是千千万万个人的声音叠合在一起,我揉了揉眼,周边忽然跪了许许多多的仙人。这狭小的亭子忽然间像是一个没有边界的世界,我站起身从那些仙人周身穿过,可他们像是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他们齐声高唱,他们跪地长拜,都是向着一个方向的。 一个清澈的几乎能看见底的池子长满了莲花,巨大的腾蛇缠着池子,一双眼眸像是日月齐明,在池子中间,有一尊莲花台上的玉塑的像,我揉了揉眼,可是怎么也看不清那塑像的面容。这是在无双城遇到的请神祭坛,这个幻象是千年前往事的回溯?所谓的断妄念,断虚象,是要让世人看见什么? 这池子的水是清澈的,周边没有五帝的塑像,可是有五个面容严肃的男人,他们分别站在了五个方位。苍白的面色,偶尔还有几声轻咳,身上一定是带着伤。这五个人的面容我能够看清,我甚至还能够辨认住其中的三个,什么守冢仙,分明就是白帝嬴昊本尊!他知道五帝的秘密,可是诱我与元络来到这妄虚苦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想要离去,可是双腿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就连元神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给束缚着,那股神秘的牵引之力,就是来自祭坛! “姬典,你去上神的莲花台上牵引诸位仙人的献祭之力,我们四位分别镇守四方为你护法。”面容温润的青衣男人掩着唇轻咳了几声,他背上背着一柄轩辕剑,大约就是青帝木弘了。 “这招神要成千的仙人献祭,力量太过于凶煞了,我觉得不可行。”白帝嬴昊摇了摇头,面上满是不赞同,可他到底还是挪着脚步,在西方方位站定。“魔神蚩羲已经陨落了,魔界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我们不应该这么做啊。若是上神醒来,动了怒火,谁来承担?” “嬴昊!我们没有其他路走了,魔神蚩羲陨落了,可是魔种呢?不死不灭,谁也不知道魔界会什么时候卷土重来。魔界受了重创,难道我们仙界不是损兵折将么?座下十二神将全部化作了山峰。我们只能够借助上神之力,来对付魔界。上神是世间的守护者,是她缔造了世间的法则,我们将她唤醒,她怎么会生气呢?”悠悠响起的是黑帝玄喾的声音,他的眉心笼罩着一股淡黑色的气息。 姬典道:“等这次大功造成,我们回仙界斩断凌天梯,这样魔界弟子就无法攀登上仙界了。” “不,我们还是会遭受上神的怒火。”白帝嬴昊摇摇头,“这一池的净业莲啊,会因为这个祭祀蒙满了污秽,虽说不是南溟天池那一株,可到底有些牵扯,上神最爱莲。” “哆嗦什么!”赤帝承明大喝一声,“这祭祀已经开始了,各方速速归位!” 那些朝拜的仙人变成了一具具的枯骨,清澈的水池渐渐地被染成了鲜红的血色。在莲花座台上承接献祭之力的姬典,浑身笼罩着一层血光,而螣蛇的身躯也在焦躁不安地挪动着。那尊白玉塑像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光亮,那是一种对元神的牵引。分明是个掩藏在了妄虚苦海中的幻境,我却感觉到了自己体内混沌珠的异动。他们一声声的呼唤,像是在召唤我一般。莲花一朵朵的枯萎了,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吸到那尊塑像的时候,轰地一声巨响,却是黄帝姬典一掌劈去了玉像的一半。 “姬典,你这是做什么!”白帝嬴昊大喝一声。 祭祀被人从中打断,最先受到冲击的是守护在东方方位的青帝木弘,他原本就是重伤在身,被这巨大的仙力一冲撞,飞出了几丈远,砸到了墙壁上彻底地昏死过去。仙人献祭后的力量,都聚集在了黄帝姬典的身上。他的双眸腥红的,就像是疯了一般。几股仙力交织,凭空地又冲出了几股魔息来。 桀桀的怪笑声,在祭台上回荡。 “五帝请神,那么你们的上神归来了么?” “五方仙帝仅剩我,上神是什么?我就是上神!”姬典的眸中满是戾气,他哆了一声道,“凌天梯斩断,我仙界与人间没有半点干系,你们要吞灭修仙界或是要为害人间,都与我无关。”一伸手就扭断了靠他最近的一个魔修者的脖颈。其他的几位仙帝,重伤之下,要应付魔修者还要应对着疯狂的黄帝,如何能够全然逃离?黑帝玄喾祭出了葬天棺,魔修者让开了一条道,赤帝承明跃下血池,被黄帝一剑钉死,白帝元神碎裂。只有青帝木弘昏迷了,没有人管顾着他。 妄虚苦海展现出来的画面极为惨烈,魔界未灭,而五帝零散。 这就是那被掩盖住的真相么?真是好笑极了。半尊玉像在一片残骸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些枯萎的青莲忽然间又重新焕发了生机,最后融到了那莲花座台上,成为淡青的一瓣。 第058章 五方仙帝和仙人们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莹着淡光的半尊石像与莲花坐台、那股加在了我身上的牵引力也慢慢消失了,我发现自己的手脚又能够动作,像是被蛊惑了心神,我蹲下身,手轻轻地拂过那一瓣瓣的莲花。 “开天大劫还没有结束,所有的混沌神祇都将在这洪荒世界上消亡。” “我要去南溟天池,我不信所谓的天道与命运。” “不,你回来。”“这大劫后你不会消亡,也会陷入沉睡中。或是以清水洗涤,或是以眼泪浇灌,甚至是鲜血来洗去所有的蒙昧你记得,我要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那你呢?” “我不会弃你而去,当你回来时,就前往天池来找我。” 那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呢喃。只是,那两道是谁的声音?我茫然地四下张望,除了迷雾,就只有我自己。你的清醒要付出血的代价,所有的蒙昧需要用鲜血一点点的洗去各种各样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浮现,鲜血,是用谁的鲜血?我看着那半尊塑像与青莲坐台,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血雾,慢慢地,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陵光痴儿,你现在可看清了么?”熟悉的声音响在了耳畔,那捻着胡须看似仙风道骨的糟老头忽然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师父?”我低低地叫了一声,他只是甩了甩袖子冷冷一哼。他转身就要走了,就像他飞升时候那样,要将我一个人丢下,我追上了他的脚步,牵住了他的衣袖,他转过身,脸上溢满了那熟悉的奸诈的笑意。 “徒儿,为师让你打的酒呢?”糟老头还是糟老头,就算是成仙了也改变不了这副混样。我轻舒了一口气,眉眼间也被笑意熏染,我扯着他的袖子,嬉笑一声道,“酒,你不在当然是我自己喝了,幽天山的神庙里,那些人又开始祭祀了,师父您自己去偷呗!” “呸!神仙的事情也叫做偷么?”师父瞪了我一眼,应道。 “好好好,那本来就是给师父您的供品。”我翻了个白眼,又道,“师父你也太小气了,就给我留下来一把破剑!我养的那群鸡鸭呢?它们是不是祭了你的五脏庙?” 师父打了个饱嗝,斜睨了我一眼应道:“什么破剑?那可是轩辕剑!是青帝留下来的神兵,一般人想要都获得不了呢!你知道这轩辕剑为师是怎么得来的么?当初从山下把你捡回来的时候啊,这把轩辕剑忽然间急冲了过来,幸好为师本领高强,不然就死在这轩辕剑下咯!陵光徒儿啊,很多事情的答案,要你自己去寻找,一切都是天意啊!” “师父,我——” “有人在等你,等了千万年那么长久了!”师父留下这句话,大笑着离去了。这师父只是一个幻象么?还是他借着妄虚苦海来点醒我?断妄念,破虚象我闭上眼念着这句话,等到再睁开眸子的时候,我还是坐在了石凳上,像是从来没有动过。那棋盘消失了,石桌上只有一块淡金色光芒的灵石,这是妄虚苦海的中心处,这块就是白帝嬴昊的魂石么?我正想收起这块灵石,忽地一阵强劲的风刮了过来,有一道身影急窜。我下意识地拍出了一掌,将魂石受到了女娲环内。 一声闷哼传过来,是很熟悉的声调。我定睛一瞧,那因为中了我一掌而摔在地上的人,可不就是元络么?心中一惊,我赶忙掠到了她的身侧,扶起她问道:“元络,你没事吧?”我扣着她的手腕,发现她周身游动的灵力很是混乱,她的体内还掩藏着一股很强劲的力量,像是要冲破一切的束缚涌出来了。 红色的鲜血从她的唇角涌出来,她拽住了我的衣袖,急声道:“陵光,快把金色的灵石给我。” “你”我的眸子中泛过了一丝疑惑,目光落到了她空荡荡的手腕上。 “快!快给我!”她的声音严厉而急切,不像是元络平日里平静的模样,她紧紧拽住了我的衣袖,那股力量像是要将我的衣衫扯破了一般。我松开了她的手,抽回了袖子,往后退了一步。迷情崖里,一切都是幻象,不可轻信,不管是谁,问我要东西的,都不能够给,这是元络说的。“陵光,咱们来迷情崖不就是找金色灵石的么?你快将它给我,咱们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她又开口了,她的语气软了下来,一双泛着红光的妖异眸子蒙上了一层潋滟的水光。 “你不是元络。”我淡淡地应了一句,“白帝魂石我不会给你的。” 她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眸中蓄满了冷意,就在某个瞬间,我又觉得她像极了元络。抚了抚手腕上的女娲环,我叹息了一声,东西已经拿到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走出迷情崖,在外头去等元络,至于这个人是真是假,我都不管了。我想无视这周遭的一切,可是身后的那个人却不愿意放过我,那抖动的剑光就像是一群游蛇,像是一道道闪电,强大的灵力蕴藏在了其中。这个与元络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呐,她想要我的性命。 我仗着步伐灵巧,避过了她所有的杀招。我向着山下走去,而她的长剑紧追不舍。 “陵光,你来迷情崖取金色灵石就是为了我,为什么不肯将它交给我呢?咱们一路走来,我对你的好,你难道看不到么?我一直将你带在身边,你以为我是利用你么?一个修为封印没有任何本领的人,我能够得到什么呢?若不是为了保护你,我何必事事都与你一道?就算你被宗门驱逐,就算你被修仙界的人追杀,我也不会放弃你的,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快把灵石给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元络对我很好,我信元络。”我应道,转过身对着那张熟悉的面庞,我要如何的下手呢?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惜你不是元络。你走吧,不要缠着我,白帝魂石我不会给你的。” “要是我一定要拿到它呢?”那个元络的声音忽然间冷了起来,她的唇角挂上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我心中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疼痛,不会的,她不会是真正的元络。她体内的灵力混乱冲撞,以至于她难以凝聚极为强大的力量,可还是能够看得出,她的修为远在元络之上。这是妄虚苦海中忽然出现的,用来迷惑我之物罢了。断妄念,断虚象!我遇到了另一个伪装的元络,那么元络她会不会也遇到另一个虚假的我呢?心中揪紧,我迫切地想要寻找到元络。 重重的迷雾将四方的景物掩藏,连这个虚假的元络面容也被掩盖了,只有一道冰冷刺骨的剑光在逼近。叮的一声响,我的长剑已经抵到了那剑尖,如同一根竹子从中间被劈开,那人手中的剑忽地化作了千万道的寒芒,朝着我涌来。周身的灵力暴涨,所有的寒芒一瞬间消失殆尽。我左手一翻,那翻天印就迎着迷雾深处砸去。我看不见那个人,但是我知道她被翻天印上的灵力给震上了,而那飞出去的轩辕剑,只要我心念一动,就可以割断那个人的喉咙。 可她是元络,就算仅仅是个幻象,她也是顶着元络的面容,我如何能够下得了手?召回了神兵,我不再看地上的人,沿着那青苔石径一步步向着山下走去。我走了很久,别离亭还是在我跟前,仿佛我从来没有动过。这迷情崖的幻境,不知道有多少个,出现在了我面前的元络,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们一开口就是问我要白帝魂石。是不是只有诛杀了这个虚假的元络我才能够破除迷情崖的幻象?闭着眼,长剑刺穿了一个幻影的胸口,她化作了一堆轻烟消散了,可是幻境并没有消失,又是一个含情凝睇的元络幻象朝着我走来,她含着笑容,向我伸出了手。我不再说些什么,渐渐地变得麻木了,驭着长剑从犹豫到后来的干脆,我甚至不用等那些幻象开口,就刺穿了她们的胸膛。 我要怎么才能走出这个困境?翻天印在地上已经砸了无数的土坑,它也无法将幻境破除了。迷雾的深处,又走出了一个元络的幻象来,她的白衣上都是斑驳的血迹,她朝着我淡淡一笑,伸出了一只手。嘴唇喃动着,就算不听我也猜得到她想要说什么。目光一凛,我所有的烦躁都化作了愤怒,轩辕剑化作了一道凛冽强劲的流光,毫不留情。 鲜红的血瞬间剑尖淌落在了地上,我的眼前一片血雾凝聚。 别离亭,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我忽然间想起这句话来。 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到底做了什么? 第059章 在那片血雾中,青莲的叶子一瓣一瓣的凋零,它将一颗泛着淡白色光芒的珠子紧紧包裹,自己的根茎则是沉入到了一汪清澈的池水中。开天大劫是轰轰动动的,而混沌诸神的湮灭是无声无息。那青莲的叶上渗出来的是鲜红色的血,滴落在了池水中,如同氤氲的烟气。混沌珠的心窍是被血蒙住的而今也需要用鲜血来洗去所有的蒙昧。 这只是迷情崖的一个幻境吧?绝对不是真的!我低低的呜咽着,心中大恸,是为千万年前,更是为了此时此刻,眼泪无声地流淌,我有千言万语,我有万种不甘,可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苍白的面色上,溅着几滴鲜红的血,元络颤抖着唇在低喃。“该你等我回回来”她伸出手似是想要触摸我的脸庞,她迷蒙的目光到底在看谁?我才触碰到了她的指尖,她的手已经滑落到了身畔。女娲环上头发出了一层亮光,它从元络的腕上脱落,与我手上的合二为一。 不可能,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陵光,你要冷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是元络在说话。我就知道她不会有事的!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真是像个疯子一般,我抹了抹眼泪,心中舒了一口气。“元络,你在哪儿?快出来?”我没有看到元络的身影,她一定是掩藏在了重重的迷雾中。如果她死了,怎么可能会与我说话呢。 “我一直在你身边。”元络轻笑一声应道,“你先别着急,也别急着找我,听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我在听。”我点点头笑应道。 “女娲环合在了一起,我收集的所有东西都在里头。”元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在无双城时候找到的引魂灯么?将它拿出来,用灵力点亮了,等到引魂灯收敛了我的三魂七魄,你取出葬天棺,将我的身体放入。阳极则生,阴极则死,你这一次不要记错了。南溟天池,你还记得这个地方么?我当初说不知道其实是诓你的,你带着我的身体与魂魄去那里,等我回来。” 引魂灯,收敛三魂七魄?元络她还是死了?不!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周身的灵力鼓胀,我握紧了双拳,仰天狂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纾解我心中膨胀的情绪。“不,不会的,元络,你不会死的!修仙者怎么会这么脆弱?如果是这样,那修仙的意义又在何处?” “陵光!”一声断喝响了起来。 “你是谁你是什么人?你在骗我对不对!你给我滚出来!”大喊声在山崖间回荡,久久不散。这些迷雾为什么还在这地方?为什么它要挡住我的视野?火光,是不是只有火光才能够将一切迷蒙给驱逐?我痛苦地按住了脑袋,沙石飞溅,灼热而滚荡的火焰忽然间在周身燃烧起来。 “陵光!不要堕魔!”元络的声音蓦地拔高,“你听我说,我没有死!我只是借此摆脱束缚与枷锁!你要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一定要等我回来!你去天池使我重生,也是取寻找你自己!” “我不要!”我大喝了一声。 除了火焰,除了我自己的高呼,除了那一个紧闭着双眼无法醒转的人,这儿还剩下什么呢?迷雾在火光中一点点的退散了,引魂灯从女娲环中飞了出来,如同萤火一般的点点,是元络遗留在世间的魂么?一灯引魂,三魂七魄皆归来。茫然而不知所措,葬天棺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终究是魔界的阴煞之物,无论如何也会有魔息残存。 “慕华仙子!” “师父!” “陵光,你你做了什么?” “逆徒弑师!天诛地灭!她是魔修者!” “那是魔神的葬天棺!” 各种各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一转头看见了那块山脚下的石碑,原来我们已经离开了迷情崖别离亭了吗?映入了眼帘中的面孔有魔声,也有熟悉的,除了偶尔关切与不解,更多的是愤恨与恼怒。很多种宝物齐齐地朝着我身上打来,强大的灵气直接将它们碾为齑粉。我抱着元络,亲了亲她的额头,阳极则生,经历过一回了,我自然不会记错。 我按照她的吩咐做好了这些事情,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们是不是想杀我呢?”我转过头,看着那一步步退缩的修仙人轻轻一笑。 “魔修者人人得而诛之!”其中有人大喊了一句,那是谁呢?哦,我想起来了,是紫灵长老门下的一个徒儿嘛。 “呵?魔修者?既然你们这么想,那我就当魔修者好了。作为一个魔修者,我是不是在遇到修仙人时候要大开杀戒呢?”捋了捋额前的发丝,我轻笑一声,可是目光瞥到了手掌上的血迹,心中又是一恸。 “不,她不是魔修者,老伯伯说了,她是有缘人。”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孤山派的臭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懂什么?她的手中有葬天棺,那可是魔神的东西,还有之前她在我天衍宗杀了人!现在连自己的师尊都下手了,真是罪大恶极!她不是魔修者,那谁是?”义愤填膺的声音,若真想报仇,若真想杀我,怎么会一直退缩到了人群的后方去呢? “陵光师妹,你——” “我不是你师妹。”我轻笑一声,眯着眼看着空桑。这是为天衍宗来的,还是为帝国来的呢?“我与元络之间从来就没有师徒之情份在,就像元络与空桑殿下您一样。”我看见空桑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冷酷的面容被惊惶和羞愧替代。“你,师父她都” “是。”我冷笑一声,“你们欠元络的,我会帮元络一点点的讨回来!” “要欠也是你欠她!师父她,她是死在你剑下!”空桑恼怒地喝了一声。 “你给我闭嘴!”我死死地瞪着空桑,真想一剑将她诛灭了。 什么是仙道,什么是魔道?我只想走我自己的道!我每前进一步,那些人就后退一步,惴惴不安满心惶惑,就这点本事也敢大言不惭的来说诛灭我?我的手上已经染了血,染了那永远也洗不去的鲜血!我恨引我们入妄虚苦海的白帝,我恨苍天,可我更恨我自己!走一步,就像有刀在心头猛刺了一下,喉头的血腥味上涌,唇角一丝丝的鲜血渗出来。 “你的灵力比心绪还乱,若不好好调息,灵力可能冲破你的脉络。”我的手腕被人大力扼住了,淡淡的声音响在了耳畔,我回头看,那一身红衣的人,眼中也布着几丝痛楚和怆然。 “石玉璧,你松开我。”我淡淡地应了一句。 我不需要任何人挡在我的面前,我要带着元络去南溟天池,可我又该怎么去呢?天池在长洲的南冥极地,那是个任何人都不能够靠近的地方。元络她是不是骗我的?她会不会永远也回不来了? 别离城忽然间下了一场大雪,将所有的热烈都掩藏在了冰霜之下。风吹到了脸上,一直冷到骨子里,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这个提着酒壶醉醺醺的人。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离开幽天山,那么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而元络也不会遭遇这等劫难。这是所谓的缘分么?我分明就是元络此生的大劫。 别离亭,只有死别,元络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劫难?进入迷情崖前的凄然与悲凉皆是因别离而生?她要五帝魂石,可是人没了,有这些东西意义何在?我恨不得将这些魂石给碾碎了,可是我不能,我要等着元络回来。 茫茫大雪如同鹅毛一般,我躺在了地上,任由雪花将我覆盖。就此将一颗心冷冻了,没有痛苦,没有愧疚,没有哀伤,没有恨意这样不是很好?我闭着眼,像是做了一个甬长的梦。我的梦境是真实?我所经历者皆是梦境? 混沌珠里走出来的人,我终于看的清清楚楚了,那是我自己,蒙上了哀戚与痛苦的自己,或许这个世间本不该有我存在的。我跟着那个自己在茫茫的迷雾中不停地行走着,是不是走到了尽头时候,我的梦就该醒了。我们在一个池子边停住了脚步,我一转身,她已经不见,只剩下我自己,还有池水中的映像。 池子中有一朵只剩下根茎枯萎凋零的青莲。 池水在微风下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青莲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芒,淡青色的花瓣一点点的生出,而在它的周边,田田的莲叶忽然间涨满了清池。有一道身影如光如电,她手中的长剑笼罩着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她足尖轻点,在池水上行走。那些被她踩踏的莲叶忽然间沉入了水中,只剩下青莲周身的五片叶子。她轻轻地笑着,弯腰掬起了一捧水,淋到了青莲的身上,说道:“这样才对,莲叶五片,开花二十四瓣。青莲,你别躲着,你快出来。天地开辟之后,远离了黑暗与混沌,你难道不想出来享受这新世界么?” “别闹,开天大劫还没有结束,混沌神祇都将在开天大劫中消亡,这是新的世界,有新的法则。诸神都在寻找着不灭之道,就你还四处玩闹!”轻轻地呵责声传出来,一道淡青色的雾气逐渐变幻出一个人影来。 “什么是新的法则?我手中只要有剑,我就是新法则。” “那是命运,一种连诸神都无法抗拒的命运。” “命运是什么?我不相信命运!” “罢了。” 声音越来越轻,那两道人影也是越来越模糊。混沌青莲低喃着这四个字,一阵阵的刺痛从心中向四肢百骸扩散开。脚步声,喧哗声,一点点的逼近后又逐渐地远去。我的身上覆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可那种冷完全不及我心中的寒意。 砰地一声响,雪花飞溅。 一柄红色流光的长剑插在了我的耳边。 我睁开眼睛,看着一道红色的身影走近我,将长剑拔起。 小亭子边,梅花横斜,我摸了摸酒坛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陵光!”石玉璧拧着眉,双手环在了胸前,她在生气,生谁的气? “做甚么?你如今摆脱了空璧剑的束缚了么,还有这等闲心来找我,或者说空桑就在这附近?”我淡淡地应了一声,伸手遮住了双眸。雪停了,这阳光啊,倒是有几分的刺眼。 “我问你,元慕华真的死了?”石玉璧冷哼一声,问道。 “她怎么可能会死呢?”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像是在轻笑,也像是在哭泣。 “是的,她不会死。”石玉璧点了点头,满是坚定地说道,“陵光,你跟我过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大约是见我一动不动,她又说道,“是与元慕华有关的。” 我可以忽视世间所有的事情,唯独不能够忽略元络。 石玉璧那带着几分倦色的面容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些事情,都是从空桑的口中问出来的。你知道帝国的人手中有锁魂钉么?元慕华和空桑都是身不由己。世间的修仙人无法摆脱锁魂钉的控制,可是仙人呢?这或许就是元慕华苦苦寻找五帝魂石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摆脱锁魂钉还有另外一种法子,元慕华她一定交待了你一些事情,你按着她吩咐去做吧别再荒唐度日。” 为了摆脱帝国加于身上的束缚?她忽然间明白了,她身上那难以察觉的伤就是锁魂钉造成的,青帝之坤元鼎只是助她减缓了那等痛苦,甚至是帮她掩饰住。葬天棺、引魂灯直到走上迷情崖,这一切都像是在元络的算计中,可她为什么唯独漏算了我的感受? 第060章 石玉璧来了又走,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知与我。元络啊元络,借我的手,借我的剑,这一切只会让我痛苦万分。她为什么都不肯明说呢?有些时候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我不能死,我还要按照元络的吩咐,去寻找一条新的生路。 我梦不到元络了,我的梦境开始被一重重的混沌迷雾所覆盖,拨开了浓雾只能够看到那一颗包裹在青莲叶中的混沌珠,它身上沾染了鲜血,低低的呜咽似是混沌珠在痛苦的哭泣。我是谁?我为何而生?我该往哪里去?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没有人能够给我答案。 幽幽的灯火指引着迷途之魂,引魂灯中收敛着元络的三魂七魄,像是萤火点点,在胡乱的飞动。魂魄没有逃散,肉身没有损毁,为什么不能够凝聚成形呢?就算能与我说上几句话也好,这样让我知道,元络她始终在我的身边。 杂乱的脚步声与粗重的喘息声夹杂在一起,客栈里的木门被拍得啪啪响。这又是哪一路的修仙人前来送死?我低低地笑了一声,将引魂灯收好,消去了周边的结界。门开了,闯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红衣的清俊少年,不就是那孤山派的决明么?她来这儿做甚么?我冷冷地盯着她,而她则是擦了擦额上凝聚的汗水,急声说道:“你快离开别离城吧,很多人都赶过来了。他们在孤山派里讨论,说要向整个修仙界下达追杀令,说你是魔修者,是弑师之徒,天衍宗的掌门也出关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我冷眼望着她,嗤笑一声道。 她的神情一愣,掩饰住一丝黯然,低声应道:“我师父说师妹吃下了药丸修为增长了很多,老伯伯也说你不是魔修者是有缘人,我相信你不够能让你死在那些修仙人的手中。” “他们说的对极了,元络就是死在我的手中!”我仰起头,怆然一笑。 这决明的神色似是不敢相信,她犹豫了许久,应道:“这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你赶紧给我走?不然别怪我无情!” 整个修仙界的追杀令?那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不是早就认定了我是魔修者么?天衍宗是为了报仇?那么其他的宗门又是为了什么呢?元络身上的法宝很多,最后都落在了我的手中,谁不想要? 鬼冢消失了,那儿只剩下一堆凌乱的石碑,就连仙骨的痕迹都看不见。槐树枝叶极为浓密,在风中沙沙的响。树下那个像是被钉在了土中的老者,也不见踪迹。我原本还想向他询问南溟天池之事,如今看来不必了。是他引我入迷情崖中,是他让我去闯换妄虚苦海。白帝嬴昊又是一个陨落的仙帝,这天上人间,只有黄帝姬典独存了。如果妄虚苦海中所见的一切是真实,那么当初的请神不过是黄帝的一个阴谋罢了。 可是沉睡的上神,到底是被他们唤醒了。 从背后刮来的风极为阴冷,看着面前那凌乱的石碑,他们虔诚的献祭到底是换来了什么呢?永葬世间,不得回仙界。 身后的灵力波动的厉害,那些躲躲藏藏的修仙人还以为我发现不了他们么?这几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可怜又可笑的人前来送死了。我转过身去,看着身后一片空茫:“出来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不知道他们在坚持些什么! 有很是熟悉的面容,天衍宗的清华道长和玄华道姑啊,还有一群穿着其他门派服饰的生面孔,我实在是辨认不出来了。我轻慢地瞥了他们一眼,问道:“怎么你们两个前来?紫灵真人呢?不,应该是紫华真人呢?他们怎么不亲自前来?” “孽障!”清华暴喝一声,他拔出长剑指着我,“你这欺师灭祖之辈!我早就与师姐说过,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偏要护着你!我师姐对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清华的神情极为悲痛,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为元络而感到难过,可那又如何呢?我动了动移到了他的跟前,他手中的长剑还没有逼近我,就弯曲成了一堆烂铁。“我早说过不是你们天衍宗的弟子,你们两个人就算是一起上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们又何必来自取其辱呢?” “慕华师姐要不是有她这个徒弟,想来会是我们天衍宗下任掌门的,如今”那玄华哀哀地叹了一口气,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着,她又说道,“清华师兄,你冷静些,师姐她回不来了,咱们现在是奉了师尊的命令,要将师姐的肉身带回天衍宗去。” 我低低地笑了一声,问道:“你们想带走元络?” 清华的面色忽然间变得肃穆起来,他将长剑扔到了地上,指着我大声道:“陵光,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现在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将师姐带回天衍宗去!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将师姐的肉身还给我们!” “魔修者,有心么?魔修者从来是没有心的!”我喝了一声,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从魔修者手上陨落,那可就是魂飞魄散没有任何返生之机了,你们想好了么,要为了天衍宗一个不相干的人献出自己的命?天衍宗何德何能,一声令下,使得你们其他宗门竟相遵从?”生死之际,人心最容易动摇,看呐,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那其他宗门的弟子捏起了传送符,竟然一声不吭的逃跑了,只剩下清华和玄华两个人站着。 “元络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够将她带走。看在你们是她师弟师妹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们一马,下次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斥了一声。称自己为魔修者,那不过是顺着修仙界人们的意罢了,我的体内是有魔息,可这又代表着什么呢?看他们修仙界的一些人,哪一个的心会比魔修来得干净?“你们有心思与我纠缠,倒不如想想怎么对付那入侵的魔修者与帝国吧!”我好心地提点了一句,却听见了清华那满是悲愤的喝声:“魔修者不就是你么!” “是我,你能诛杀得了我么?就算你把紫灵真人请来,未必是我的对手。”我轻笑一声,弯腰捡起了地上那被揉成了一团的长剑。双指夹着剑身,用灵力将它给重新拉直了,将长剑递回到了清华的手中,我又重复了一次,“你能杀得了我么?” 豆大的汗水从清华的额上滚了下来,那是我故意释放出来的威压。以我如今的实力,横行修仙界也不为过,谁让黄帝收回了凌天梯,动了世间的法则?几乎没有人能够修到那一步,渡劫失败的成了散仙么?不,他们所有人都陨落了,化作了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天地间,这修仙界的法则,是不允许仙的存在的。清华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有接过剑,可是这柄剑忽然地穿过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染红了道袍,那玄华的面容瞬间就扭曲了,她惊恐地望了我一眼,直接使出了传送符消失了,连她这个百般倾慕的师兄都无暇管顾。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日过后的我,恐怕又担了一个罪名,这回可是玄华亲眼瞧见的。清华的眼眸中满是不甘心,他直挺挺地躺了下去,从眉心逸散出了一抹黑色的魔气来。这是一个躲藏得很好的魔修者,他忽然下手连我都来不及防备。 熟悉的娇笑声传来,仿佛又回到了大衍峰时候,那个天真娇俏的女子摇着我的手臂,软语撒娇。“我没想到是你,妙真。”我看着那道稀薄的魔气逐渐凝聚成了人形,她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只是一身道袍换成了艳色的华裳,她的唇色腥红,就像是饮了血一般。当初的清华还因为妙真的死大为悲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是死在了自己徒弟的手中。 “你不是知道我是魔修者么?你不是知道我还没死么?有什么好诧异的?”妙真撩着发丝,轻轻一笑,敛去了娇俏与天真,她的神情变得极为妖魅,她舔了舔唇又笑道,“倒是我没有想到,你的修为这么强大,我当初还以为你会死呢。”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问道。 “其实我也不想,只不过呢,魔修者暴露了行迹,总要有人来顶一顶。陵光,你也别装了,我知道你一直很厌烦我,你的眼中啊,可只有那个元慕华呢。”妙真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她仰头笑道,“现在好了,元慕华她死了,死在她最心爱的徒弟手中。” “你闭嘴!”我大声喝道,“元络不会死的!” “是么?”妙真笑了一声,“你带着她的肉身和魂魄是要去南溟天池?你难道不知道那天池是谁也靠近不了的么?她是骗你的,她已经死了,死在了你的手里。陵光啊陵光,你还是这么傻,元慕华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那南溟天池是混沌世界,除了拥有混沌之力者,谁也别想靠近。你看看你自己,似是修仙者,又像是魔修者?你到底是什么?这世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牵挂了,陵光。” “你胡说!”妙真她怎么会知道我与元络之间的事情?脑袋中仿佛有千百个声音在回想,他们只重复一句话:元慕华已经死了,是死在了你的手中!不!我狂叫了一声,几乎压不住那忽然间暴涌的灵力。 “你难道不愧疚么?你难道不恨么?你口口声声说爱元慕华,可是你杀了她,这就是你的爱么?陵光,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难道不承认么?元慕华死了,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看呐,她死前都为你着想,怕你因为这事情一蹶不振,便骗你说带她去南溟天池能够复生,南溟天池啊,也是你能够去闯的么?” 我看到了别离亭,一个个元络的幻影在我剑下作烟消云散,我看到自己那张麻木冰冷没有丝毫感情的脸。鲜红色的血染红了我的剑尖,也灼伤了我的双眸,那个人没有消失,那不是幻境,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元络!我为什么认不出虚假与真实?我为什么要觉得别离亭的一切都是幻境?是我的错,是我该死!我抱紧了自己的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呜咽,脑袋似是要炸开一般。“你闭嘴!你闭嘴!” “好啊,我闭嘴,那就动手吧!” 妙真是魔修者,她是来杀我的。我看着眼前飞掠过来的妙真,忽然又浮现了幻境中长剑递入元络躯体的一幕,妙真的面容与元络的分离又重叠,我忽然间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量,想着就这样死在她的剑下也是一剑极好的事情。元络,元络,我多么希望被那一剑贯穿的是我。 “幻魔,住手!”一声暴喝将我惊醒。 幻魔?魔界三魔祖之一就是幻魔,哪里有幻哪里就有她的存在。妙真是魔界的魔祖?我险些被她迷惑了。妙真的兵器是一条长鞭,因为那一呼声长鞭的来势微微一滞,却也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护身的结界碎裂了,可是我的轩辕剑已经出鞘。妙真收回了鞭子站在了不远处,她的面上有丝丝的苍白,唇角也浮现了一抹讥诮:“左使,右使,你们要来管本座的事情?” “属下不敢。”江潇江湘齐齐地喝了一声,又道,“但是这个人您不能动。” “呵,天底下没有本座不能动的人!”妙真冷笑一声道。 这江氏兄弟沉默着不再答话,他们转向了我,大声道:“上主,请您随属下回魔界主持大局。” “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你们的上主。”我冷冷淡淡地应道,眸光一直落在妙真的身上,以防她忽然间发难。幻魔祖,是三魔祖中最难缠的,几乎是无孔不入。她听了江氏兄弟的话语,神情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你们说寻找到了上主的下落,难道就是陵光?” “是。”江氏兄弟冷凝着脸,应道,“魔种在她的体内,她就是上主。” 妙真仰头冷笑一声,道:“真是荒唐!” 第061章 何止是妙真觉得此事荒唐,看着江氏兄弟那凝重的脸,我也觉得一切事情可笑至极。我不再是仙门弟子,但我也不会是魔修者眼中的上主。当初的魔神在五帝的手底陨落,而魔种在玄喾的身上寄生,借助葬天棺存活了下来。黑帝早就被吞噬了,可那又如何呢?事到如今,魔神蚩羲也不会再回来了。那团魔息,早已经融入了混沌珠之中。 “上主,虽然你此时不肯承认,但是属下会在魔界等待您的归来。”江潇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拜了一拜后,就拉着她的兄弟消失了。妙真收好了长鞭,她冷眼望着我,轻斥了一声:“你是陵光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我自己。”我冷笑着应了一声。仙门叛逆也好,魔界的上主也好,混沌上神也好,我只是我自己。我该去的地方是长洲,我该做的事情是让元络复生,其他的东西与我何干?魔修者,帝国?那是修仙界人们自己的事情。 妙真消失了,就像是她来得时候那样悄无声息,可是那些不停在我眼前掠动的画面没有消失。我只能看着回忆中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刺出了手中的长剑。南溟天池在长洲的南冥极地,可是南冥极地又在长洲的什么地方?元络明知道那个地方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为什么还让我带着她去那个地方?难不成真的如妙真所说,她的一切都是欺骗我的? 清华的尸身还孤零零的躺在了这片乱葬岗里,我扫了一眼,从他的身边走过。当初离开幽天山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整个修仙界会因为我而轰动起来。师父啊师父,是不是你早就算到了这一天呢?没有元络的相伴,这日后漫长的路啊,只能够我自己去走了。 作为三界之使的独孤无信当真是无处不在,我在别离城有一次撞见了他。他还是一身玄纹袍,坐在了摊子前像是入定了一般。他明明是独孤无双的同胞兄弟,可两人的气质却是截然不同的。上回在白玉京是他喊住了我,这一回倒是我自己迎上前,他像是知道我要来一般,倏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眸。元络说独孤无信自有过人之处,为了心中那渺茫的希望,我该相信他一回。 “南溟天池。”我淡淡地说道。 独孤无信瞥了我一眼,摇了摇头道:“以你目前的修为根本没办法抵达天池。” 真如他所说,那么元络就没有复生之机了么?双拳紧紧地捏紧,我在等着独孤无信的下文。破瓷杯中淡淡的青烟氤氲缭绕,独孤无信拧着眉又道:“你该明白一些事情了,目前无法抵达,并不代表着永远到不了。那儿本就是你的归宿,可是天池会排斥此时的你,因为你的心窍仍然未开。当初被鲜血覆盖,你陷入了沉睡中选择了遗忘痛苦,而现在重新染上鲜血的混沌珠,痛苦又被唤醒了,那沉睡的自我也会逐渐地醒来,而你也终将明白你的责任所在。”这是独孤无信第一次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似是听懂了,可又像是一点都不明白。 “元络她” “是你的缘,也是你的劫。”独孤无信应声道。 元络是我的缘,我是她的劫,或许这样说更为准确些吧。 “难道只能够等着了么?如果我一辈子都悟不了真我呢?”我追问道。 独孤无信没有吭声,许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应道:“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方法,只不过那样子的元络如同一个普通人,直到你带着她到了南溟天池,她才能够恢复。” “什么方法?”我不在乎元络的修为如何,她是一个大能者,我被她保护,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我也愿意跟她一起过着普通的生活,我会保护她,就算有天大的劫难,我也会扛起来。 “水月寺的净业青莲,它开在了鬼王池中,你只要将它取出来,将元络的魂魄注入,重塑她的肉身。”独孤无信淡声道,“水月寺在别离城中,只有夜半时分,才会隐隐显现。那儿的鬼气很重,里头隐藏着不少的妖邪。” 看来我还在这别离城中停留一段日子,三界之使?他竟然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我扫了独孤无信一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三界之使。”独孤无信轻笑一声,又道,“偶尔还做渡人者。” 别离城的夜很安静,吹过屋檐只有那冷瑟的风。积雪早已经融化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没有月亮,只有几颗黯淡的星辰。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我一个人行走着。水月寺里有妖邪,想来我只需要朝着鬼气最盛的地方寻去。 忽然,一阵痛苦的与喘息声传来,长街的那头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朝着我跑来,我退后了一步,只听到扑通一声,那人跌倒在了地上。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流淌在地上蜿蜒成了一片。我蹲下身将她的手拉开,只见她胸前有个大窟窿,里头还有残存的几丝灵力在激荡。掰开了她的嘴塞入了几颗丹药,看着她的伤口一点点的愈合,我才问道:“你不在孤山派,怎么会出现在城中?” 决明摇了摇头,她的眼中噙着泪水,一开口就是低低的呜咽声。她不说话我也没有耐心等待,站起身准备离开,她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袖子说道:“你快离开这离开别离城,这儿危险。” 倒是一个心地纯善的人,我冷冷地笑了一声:“难道其他地方就不危险么?倒是你不要靠近我,我可是整个修仙者追杀的魔修者。” “不。”她摇了摇头道,“你是好人,谢谢你救了我。” “呵。”我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子时了。 “孤山派出大事了,它没了”决明的神情有些黯然,她缩回了手低喃道,“帝国的金狼旗,羡门府的人还有天衍宗的人,他们逼我师父插上帝国的旗帜,听从帝国的调遣,我师父不肯他们就大开杀戒。我不知道孤山派还有多少人幸存,我也不知道小师妹她流露到了哪里” “然后呢?你想让我替你报仇?”我嗤笑一声,冷冷地问道。 “不。”决明摇摇头,她道,“那些人想要杀你,你快走吧。孤山派走到这地步,都怪我。就算是报仇,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你看看你现在的修为能够做什么呢?”我淡声说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这人的根骨倒是不错,在孤山派真是浪费了她这天资,心中忽地有了个主意,“你跟着我,我教你本事。羡门府还有天衍宗?我会寻上他们的,但不会是现在。” 决明一呆,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说话,她的面容上掠过了几丝为难的神情来,我看出来她是有几分心动的,可最后她还是摇摇头拒绝道:“修仙界的人一生只能够拜入一个宗门。” “我教你本领,但不会做你的师父。”我淡声说道,“你在孤山派打下的根基也不用废除或者遗忘,天底下的剑道都是相通又相异的,不同功法可以使出一样的剑意,而一样的功法也能够有不同的剑意,全看你自己如何去悟。” 决明沉默了许久,应道:“多谢姐姐。” 梆梆梆,打更声已经传来,子时已到。我扫了决明一眼,将我当初炼制出来的丹药全部交到了她的手中,这些丹药可比市面上流通的珍贵多了,在我的手中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水月寺中妖邪多,鬼气重,我可不能够将她给带过去。我已经看到了城正中那浮灯还有诡异的钟声,匆匆地说了几句,我又将白帝的翻天印交到了她的手中,她与白帝有缘,这翻天印在她这似乎更为合适。 水月寺,是一个浮在了半空中的寺庙,若隐若现就像是笼罩在了浓雾中,只有几盏浮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这寺庙里头到处都是枯枝败叶,几只乌鸦在凄惨的啼叫着。我才穿过了那道破门,就有一股冷瑟的风迎面吹来,几团桀桀怪笑的幽魂朝着我冲来,张开了血盆大口,似是想要将我吞噬。 破庙里头,供着几尊斑驳的泥塑像,佛龛上,有几柱香冒着烟气,蒲团陷下去一团,像是不久前才有人来朝拜。可是庙中,到处都是蜘蛛网与那呛人的灰尘,显然是很久很久没有人行迹了。我从庙中走出去,前前后后的走遍了,只有后院的小亭子,并没有看到独孤无信所说的鬼王池,更别说是生长在池中的净业青莲了。 冲天的妖气与鬼气交织在了一起,枯瘦的枝桠上时不时会燃起一团火,但又很快被熄灭了。我没有心思搭理这寺庙中玩闹的魂灵,向着那个笼罩在了一片幽暗中的小亭子走去,踩在了地面上,像是陷在了泥潭中一般,底下还有什么东西在狠命地拽着我。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耐,我直接震开了周身乱七八糟的妖物,飞升掠向了那座小亭子。一道森冷的剑气从亭子中逼射出,随后便是一道熟悉至极的笑声:“女鬼!你终于肯现身了!” “石玉璧,你怎么在这儿!”我皱了皱眉,避开了那道剑气。黑漆漆的亭子中霍地燃起了一道亮光,那石桌上头的烛火被点燃了。石玉璧靠在了柱子上,唇角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她的面容上挂满了疲惫之色,可是眉眼间却是神采飞扬。 “陵光?你到这水月寺中做什么?”见到了我,石玉璧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的手动了动,我这才看清她手腕被两道玄铁链给锁住了。我出剑劈在了这锁链上,砰地一声响,锁链应声而断,可是一眨眼,她的双手又被锁链给困住。石玉璧打了个呵欠,她笑道:“陵光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道锁链不是锁在了我的身上,而是锁在了空璧剑上头。除非找到空璧剑,不然是没有用的。” “空璧剑不是在空桑的手中?”我问道。 “原先是在空桑的手中,后来被一个贼给偷出来了。”石玉璧懒洋洋地应道,“空桑她要回瀛洲的宴清都了,空璧剑在她的手中也没有什么用处。” “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空桑她要回到帝国了,她原本就是帝国的人。不过算她有良心,还知道解除我与她之间的契约。”空桑云淡风轻地应道。“我当初修成剑灵被空桑捡到,与她结契对我们两个人修炼都有帮助,至少她将我从被空璧剑困死的窘境中带了出来。” 原是这样,离开了天衍宗回到帝国,那是因为元络已经不在了,这儿没有她需要监视的人了么?帝国的野心不是已经伸向了天衍宗?她空桑为何不肯再多留一段时间呢?也许那样她就能够亲手在天衍宗插上金狼旗。扫了石玉璧一眼,我又问道:“有贼来偷剑,你就这样让他偷走了?与空桑解除了契约,你不是完完全全的自由了么?你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贼。” 石玉璧哼了一声,辩解道:“那不过是我一时大意罢了,没有想到在别离城中还有一个这么强大的鬼修者。” “鬼修者?” “是啊。”石玉璧点了点头,眯着眼道,“你别看这水月寺萧瑟凄冷,可它四处都隐藏着融融的春-意,那鬼修者一定是要吸食活人的阳气才能够有这么强大的修为,她跟妖狐修炼走的一个路子。”微微上扬的唇角,露出了些许不屑,石玉璧忽然舔了舔唇,笑得极为暧昧,她说道,“陵光,你肯定不明白,就元慕华那个死性子她一定不会同你做那档子事情。等到那女鬼出现了,你可要好好的请教请教她,毕竟人家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得很呢。” 石玉璧这厮笑得不怀好意,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头上,我低斥了一声道:“你胡说什么呢!” 第062章 水月寺中,到处都是飘荡的妖邪鬼魅。石玉璧虽然被锁链锁住了双手,可她的修为却没有被封住,在这方小亭子中,她闲来无事也会掬几只小鬼来玩玩。我看着她懒散的神情,似是很满意自己如今的处境,仿佛不是一个被囚住失去自由的人。她的口中偶尔还会嘟囔几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原本石玉璧是一心想要与元络比剑的,可现在啊,她似是遗忘了元络,心中又有了另外一个人了。是不是慢慢的,元络就会被人给遗忘,只剩下我一个人对她牵肠挂肚? 四周的阴气一点点的渗入了肌肤中,寒冷刺骨。我瞪了石玉璧老半天,才抿了抿唇,开口问道:“你知道鬼王池在哪儿么?” 石玉璧勾唇一笑,懒声道:“鬼王池?陵光,你先告诉我你来这水月寺里头做什么,你可别说是被那个女鬼给勾进来,这样的话,元慕华知道了可不伤心死?”指望石玉璧有个正行,还不如指望那些修仙界的人放弃对我的追杀呢。我没好气地瞪着她,转身就想离开这亭子。可是转念一想,这石玉璧对水月寺中的女鬼似是很熟悉,如果让她去问问那个女鬼,没准儿能够找到鬼王池。 “我来这儿是为了元络。”我低声应道。 “为了元慕华?”石玉璧的神色终于摆正了些,她挺直了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唤醒她?” “独孤无信说鬼王池里有净业青莲,用那青莲重塑元络的躯壳,再注入三魂六魄,她就能够醒来了。”我应道。 “净业青莲,重塑肉身?”石玉璧的双眉拧地紧紧的,她抿了抿唇,继续道,“那这与我剑灵之身似乎没有什么大区别了。有了净业青莲可能还不够,还需要归元大阵,不然压不住元慕华的魂魄。” “嗯。”我点点头,道,“我已经告诉你来这儿的原因了,你可以说鬼王池在何处了么?” 石玉璧愣了一愣,嗤笑一声,神情中有几分无奈:“我来这儿一滴水都没有瞧见,别说什么池子了。你看这个亭子像是湖心亭,可是周边除了腐臭的烂泥,还有什么东西?独孤无信会不会是欺骗你的?那鬼王池也许不在水月寺中。” 独孤无信有什么理由要欺骗我?元络提及此人,对他颇多赞赏,我愿意相信他的话。朝着四面望了望,果然如石玉璧所言,到处是烂泥,有几根枯枝从底下伸出来像是陷入泥潭中的人求救的手。阵阵阴风中夹杂着很细碎的声音,像是什么人的啜泣与呜咽。或许这儿曾经是个池子,可现在已经干涸了。 “你口中嚷嚷的那个女鬼呢?她也不知道鬼王池么?”我问道。 石玉璧的神情蓦地冷了下来,她哼了一声道:“那女鬼的心思我怎么能够知道?她都不肯出来见我。不过也好,我这段时间四处游走有些倦累了,借她的亭子休憩休憩,还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就甘愿被困在这里,没有自由?”我好奇地问道。 “那还能怎么办?”石玉璧带着怨气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仿佛是我害她陷入这困境似的。我斜了她一眼,正准备开口,石玉璧的面上忽然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她的目光转为殷切与期盼,她说道:“陵光,要不你去帮我把空璧剑给偷出来?”我就说,这厮怎么能够耐得住寂寞,怎么能够忍受这种被囚禁的日子?我看着亭子边上的残魂与幽灵许多都是被她欺压折腾的,像是幽怨的小媳妇。 “空璧剑在哪儿?”我问道。 “往东走几十步,再右拐,那儿有一间很是雅致的厢房,空璧剑就在里头。”石玉璧应道,“陵光,是空璧剑,你可别拿错了。那儿可能会有一个很美艳的女鬼,你别搭理她,也别伤了她。” 我点点头,顺着石玉璧的指示向前走去。那儿确实有一间厢房,可哪里像是石玉璧所说的雅致?窗纸剥落,破败的窗棂上爬满了蛛网,雕花木门也是残破的,像是被人用剑劈落了一半。屋檐上挂着一串串风铃,叮叮当当的发出脆响。我隐匿了身形,走入到了屋子中,里面确实有女人,可绝对不会像是石玉璧所说的那种美艳。是一个看着很娇俏的女人,她抿唇一笑,灵动的眸子中带着几分娇羞。 这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女鬼,尽管她竭力的掩饰住自己身上的鬼气。在这个女鬼的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俊俏的书生,他握着女鬼的手,耐心地教她写字。女鬼忽然间推了书生一把,揉了揉手,娇声道:“我累了,书生,你教我写的这是什么字?我看着怎么像是那些道人画符似的。” 年轻书生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揉捏,温润的笑道:“这可不是画符,这是一阕词。” “什么诗啊词啊的,我不懂。书生你念来我听听。”女鬼笑着说道。 那书生眸中闪过了一道异光,笑说道:“你当真要听?”他的手中一用劲,就将女鬼扯入了怀中,嗅着她的鬓发,满足的神情中又含着几分迫切与贪婪,“问到江南第几桥?吴娘颜色胜花娇。罗裙慢褪楚宫腰。腕上凝肤横玉钏,鬓间香汗湿红绡。只合在今朝。情儿,你知道这阙词的意思么?” 女鬼坐在了书生的怀中,一转身抵住了他的胸膛,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娇羞一笑。那书生可是被他这么一笑给勾走了神魂,怔愣了老半晌,手顺着女鬼的大腿慢慢滑去。都说美色误人啊,这误入水月寺的书生,恐怕会在这儿丢了一条命。我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施了个法诀,使得那书生暂时开了天眼。红颜一瞬成枯骨,还能够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么?我看着那书生一把将女鬼推开,跌坐在了地上冷汗涔涔,大叫道:“鬼啊!鬼啊!”那女鬼见被识破,也不再装了,一抹面皮,我还以为会出现一具骷髅呢,没想到她露出了一张美艳无双的面容,只是那双红色的眸子,怎么看怎么阴煞。书生别说是逃跑了,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完,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鬼盯着那书生狠狠踹了一脚,她倒是没有再吸食那男人的阳气了,反而是转身,对着一团空气大骂道:“该死的石玉璧!每次都坏我好事!”这话音落下,她就飞身朝着那亭子方向掠去。说起石玉璧,我忽然想起了她交代的事情来,转了一圈,在一个柜子后头,发现了一个个剑架,上头摆着一把把的凌厉的好剑。有些是剑本身修成了灵体,也有些如同石玉璧一般,以身祭剑。它们摆放在了剑架上,可都是被一道锁链困住了,那上头还刻着玄秘的符文。我可管不了别的,找到了空璧剑,连带着那锁链一同拉扯出来,匆匆忙朝着亭子奔去。 池子边的孤魂野鬼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在那被暗色笼罩的亭子中,只有两道森冷的剑气。那女鬼的剑气很盛,阴气也很盛,难怪石玉璧会被她给带到了水月寺中来。有剑气,没有杀气,我也不用担忧石玉璧的安危。 “哈哈哈!”忽然间一阵狂笑,是从石玉璧的口中发出的。两道剑气忽然间消失了,亭子里两人对坐着,女鬼瞪着石玉璧满是气愤,她扬起了一只手,看样子像是要甩上那么一巴掌,可最后还是慢慢地放下了手。“石玉璧,我以为你不会再来别离城了。”那个女鬼忽然开口说了句。这两人还是旧识?我微微一愣,隐藏在了一边听着她们的谈话。 石玉璧那厮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她伸了个懒腰,捋着自己的发丝应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别离城我为什么不能来?这炎洲到处都是红色,我走遍十洲之地,最爱的还是这炎洲别离城呢。” “本困在了空璧剑中你还有自由?”女鬼嗤笑一声,“空璧剑在别人的手中,你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剑灵罢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跟着天衍宗的人,难道就不会被发现么?没有人将你这个叛徒押回凌剑山?什么为了剑道,这种谎话也有人相信了?” 石玉璧那厮沉默了,好半晌她才舔了舔唇,笑道:“不是为了剑道,难道是为了你么?凌剑山的那群人一点出息都没有,连剑圣都抛开他们走了,我为什么还要留在那个地方?不是为了无上剑道,我何必去闯宴清都,又何必以身祭剑呢?萧问情啊萧问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你一直留在了别离城中的水月寺,难道是在等我么?” “笑话!”那位被称作了萧问情的女鬼忽地站起身,一拂袖子冷笑道,“你石玉璧有什么值得我等的?你爱跟谁比剑就跟谁比去,我留在别离城,只不过是为了那无尽的风月罢了。倒是你,忽然间又出现在此处,屡屡破坏我的好事!” “哼。”石玉璧冷笑道,“我只是不想你害人。” “鬼不害人,那还是鬼么?”女鬼冷笑道,又问,“人不害我,我会成为鬼么?” “行了行了,我不先跟你多说什么。”石玉璧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你问情,我问剑,就跟当初所说的那样,不是很好么?” “白璧无瑕,十洲问剑。”萧问情冷笑一声。 “野鬼孤魂,萧寺问情。”石玉璧也冷冷地应了一句。 石玉璧这厮可光记着她自己的那点儿事情,可能早已经把鬼王池给抛到了脑后去。这两位互相熟识,可是那复杂的爱恨纠葛又是为了那般?那女鬼已经竭力地在压抑怒气,而石玉璧脸上还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恐怕没等石玉璧问鬼王池的消息,那女鬼就出手将人打晕了。我还在犹豫现不现身呢,就听那女鬼冷喝一声道:“石玉璧,你很好,竟然有人来救你!”女鬼的神情忽然变得凄厉而阴煞。 “是啊,有人来救我了,我在十洲游走,可不像你在这水月寺中孤零零的。”石玉璧那厮歪靠着柱子,还嫌萧问情不够生气,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你看你在水月寺中勾的男人,哪一个不是痴迷于你的美色?可惜啊,因为一时间被蛊惑,最后都化作了孤魂野鬼!” “你给我闭嘴!”萧问情大声喝道。 女鬼的鬼气很凌厉,她的手中是一柄细长的通体红色的长剑。 明明是石玉璧惹她生气的,为什么她要朝着我发泄?肮脏的满是恶臭的污泥险些溅到了我的身上,我赶忙掠到了亭子中,擒住萧问情的手,赔笑道:“这位女鬼姐姐,我不认识她,你不要误会了,我也不是来救她的。” “你还骗我!”那女鬼厉声喝道,她的眸子凝在了我手中那拖着锁链的长剑上头。真是糟糕,忘记将空璧剑藏起来了,一时间更加解释不清楚了。石玉璧那厮还在那儿笑,那神情真是刺眼。我赶忙喊道:“石玉璧,你还不快拉住她?” “我可劝不了。”石玉璧那厮摇了摇头,那优哉游哉的模样,摆明了是想看一场好戏,她说道,“陵光,你跟她打吧,给她一个教训,省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063章 女鬼的气势很凌厉,阴森的风在她的身边搅成了一股小漩涡,她人已经掠到了亭子外头,用一双腥红的满含杀戮的眸子凝着我。这女鬼的修为很高,恐怕已经修行了数百年。鬼气在她的周身游走,这种阴森与修仙者的仙灵之气是极为相斥的。我只想问出鬼王池的下落,可是看这情况,我愿意放过她,她可不愿意放过我。石玉璧那厮口中不停地叫嚷着,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森冷的剑气从那肮脏的泥潭中冲了出来,几十把黑色的小剑将我紧紧包围着,那凌厉的罡气似是要撞破了我的护体结界。女鬼一张艳丽的面容上满是凄冷的笑容,她的鬼力因为愤恨与不甘越来越盛,她的目光不是在看我,也不是在看石玉璧,像是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的令她痛彻心扉的伤心事。我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如同巨石压顶一般的力道,难怪石玉璧会败在她的剑下被她擒获。 “陵光,你小心点,不要弄伤了她!”石玉璧那厮还在那儿喊着,可是凌厉的剑气袭来我哪管得了那么多的事情。轩辕剑上头的灵力极为强盛,完全的克制了这阴暗的鬼气。卡擦卡擦的声响,缠在了周身的小剑一把把的断裂。女鬼的身形虚无缥缈,留在了眼前只是一道又一道的残影,只不过剑心通明,可以照亮一切。我扫了一眼,就能够辨出女鬼所在的方位,直接朝那处刺出了一剑。剑上有我合体期的修为,那女鬼显然是逃避不过的。轰隆隆一阵响,泥潭里头的臭泥四处飞溅,女鬼的身形倒飞了出去。我皱了皱眉,正想祭出元络的坤元鼎,冷不丁地被人给拉住。 “陵光,不是叫你不要弄伤她么?”石玉璧已经从亭子里头出来了,她的眉眼间有几丝的担忧,责怪地望了我一眼,就快速朝着女鬼掠去。我耸了耸肩膀,也跟上了石玉璧的步子。女鬼的身子明明轻的像是一张纸,可是砸在了那断壁上硬是留下了一个大坑,那是被两股力量给撞击出来的。女鬼捂着胸口,神情痛苦焦灼,她恶狠狠地瞪了石玉璧一眼,颤声道:“你,你很好”说完之后,就化作了一阵轻烟消失了。 石玉璧苦笑一声,而我则是茫然地望着那女鬼的背影,伸出了右手。原来女鬼也是会流泪的么?受了伤不见血迹,倒是看到了一滴眼泪。我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啪嗒一声,似乎有一滴水珠落在了我的手中。我微仰着头,看着那一朵沾着池水的青莲,在风中抖擞,滴在了我掌心的,是它身上的清露。 四面都是空茫茫的,没有光亮,只有一种没有尽头的黑。青莲上头渐渐地蒙上了一层幽绿色的光芒,将这黑暗一点点的驱散。我看见一个人提着长剑走了过来,口中则是抱怨道:“这满是黑暗的混沌世界几时才会终结?混沌诸神都在互相吞噬,他们根本没心思管这,仿佛这世界就该是如此的。” “混沌世界一旦被击破,那混沌诸神也会慢慢地消亡啊,他们当然不愿意了。”另一道淡淡的声音传出来。 “那些老祖迟早会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不会,他们在互相吞噬,渴望增强力量,那是已经预感到混沌世界即将消亡了开天大劫即将到来,旧的大道会覆灭,而新的大道会生出。” 那个持剑的女子逐渐走远了,而另一道稀薄的青色身影慢慢地显现。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记得她一双温润的含情眸子,痴痴地望着那远去的身形,挂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开天大劫,在巨大的轰动中到来,这世界中的混沌之气强行被撕裂,我看着那画面仿佛能够感受到那巨大的,能够将人直接碾为齑粉的压力。一道持剑残影笔直向上冲去,那道剑光照亮了整个新生的世界。游走的一丝丝似是雷芒一般的法则,在天地间流窜,最后无形无迹,留在了新生世界的各个角落。剑中有大道,剑中有无上法则。我看见那个持剑的人回来了,她的白衣上满是鲜红的血迹,她的眉眼间皆是自得的笑容,她撑着长剑半跪在青莲的身侧,连自己唇角的血痕都来不及擦拭,她眯着眼看着那负手站立的人,笑问道:“青莲,以无上功德证道,是不是能够摆脱消亡的命运?我即是大道,我即是这世界。” 青衣女子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混沌诸神都在寻求不灭之道。” “那我们呢?我们要去哪里?开天大劫如果是轰轰烈烈的倒没有什么可怕,我有点畏惧那在静默中的消亡。其实消亡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青莲,我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持剑女子的声音中带上了几丝恐慌。 那青衣女子向着她走来,手轻轻地拂去了她面上的血迹,轻声道:“我也在寻找不灭之道。”她的手像是从我的眉心拂到了唇角,很轻就像是羽毛一般。“青莲,你哭了。”持剑女子忽地说了一句,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有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纯净的像是甘露。再抬头,那些画面忽然间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那滴泪水在掌心中滚动,一丝丝的凉意直抵达我心间。 “陵光?陵光?你发什么愣?”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石玉璧摇了摇我的肩膀,掌心一倾,那滴泪水落到了污泥中,一眨眼什么都不剩下来。我的神情茫然而无措,许久之后,才吐了一口气,强扯出了一抹笑容应道:“没什么。”那千万年前的画面,不是我臆想出来的幻境,兴许是镂刻在了混沌珠中的记忆吧。混沌珠在我的体内,我也会被混沌珠中的情绪所感染。想起了那亘古之初的青莲我的心就抽痛,不过这些都不是重要的,我要找的是鬼王池中的净业青莲,我要找回元络。 “那女鬼逃到哪儿去了?”我问道。 石玉璧瞪了我一眼,恼声道:“都怪你,我不是跟你说不要弄伤她么?现在好了,她跑到了那儿去我也不知道了。”石玉璧脸上那张扬的笑容收敛了,她的手上还挂着两条断裂的锁链,撞在了一起哗哗的响。我将空璧剑扔回给她,看着她震碎了缚在剑身上的锁链,砰砰几声,她手腕上的束缚也被解除了。“这水月寺我也不怎么熟悉,不知道你说的鬼王池在哪里,我们还是去招招萧问情吧,毕竟这是她的地盘。” “好。”我点点头应道。 阴森破败的寺庙,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其中隐藏着大大小小的魂灵,见到了我与石玉璧的走近,他们缩在了一个角落中瑟瑟发抖。那女鬼隐匿身形的本领很好,我的神识覆盖了整座水月寺,依然是一无所获。兜兜转转好几圈,我们最后回到了女鬼的住处。那间厢房,是我最初瞧见女鬼的地方,昏迷的书生还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石玉璧那厮拧着眉踢了踢书生,愣是让他从昏睡中痛醒。 “鬼啊!”书生一醒来就大叫着,双眼一翻,眼见着就要昏过去了,石玉璧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往他的口中塞入了一颗丹药,又画了一道符贴在他的身上,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这丹药会让你避开所有的迷障,这道符不会有鬼魂敢靠近你,想要命的赶紧离开这水月寺中!”那书生两股战战兢兢的,趴在了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他也不敢有色心,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这间屋子。 石玉璧这厮怎么会有这么好心了?我瞥了她一眼,却见她在屋中转悠了一圈,最后走到了架子后那摆放着剑架的地方,只有一处是空缺的,因为那儿原本放着空璧剑。灵力在屋中流动,我还以为她是发现了那女鬼呢,没有料到她化作了通红的剑灵之体,将那些剑全部吞下去炼化了。像是吃了什么美味食物一般,她舔了舔唇,哼笑道:“她搜集了这么多剑灵,就当送给我的礼物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石玉璧这幅模样,愣了老半天问道:“你这是吞噬了他们的修为?这样子的修炼方法跟魔修者有什么区别么?” 石玉璧不在意的挑了挑眉,她冷笑一声说道:“陵光,你难道不明白这个修仙界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么?你以为那些道貌岸然的修仙弟子是如何修炼的么?杀人夺宝之事还会少么?这些剑灵要是被放了出去,日后就是我的仇敌,不吞噬了他们,就是他们吞噬了我。” “不”我摇了摇头,不敢相信石玉璧会说出这等话来。 石玉璧噗嗤一声笑道:“我骗你的,吞噬虽然是一种捷径,但我不走那条路,不然早堕入了魔道中。这些剑灵被萧问情掬在了此处,那定是作恶多端的,这种邪灵只能够吞噬炼化了,不然放他们出去,实在是为祸人间。” “哦。”我点点头,问道,“那女鬼到底” “我当初也是像刚才那个书生一般被女鬼给骗进水月寺中的。”我还没说完,石玉璧她就开口打断了我的话,我其实并不想听她和女鬼的过往,我只想知道鬼王池的下落,可是她那神情,似乎不会因为我的打断而停止。 “过得太久我都快忘记了,那时候我还是凌剑山的弟子,无意间来到了这别离城。这儿到处都是张扬的红色,那时候我很不喜,停留到了半夜就忍不住离开了。你也知道这水月寺只在夜半时分出现,我看见了半空中的寺庙,还有一个求救的弱女子。那时候我的修为还不够看破女鬼的幻象。我的眼中虽然只有剑道,但我到底是仙门弟子,还有点锄强扶弱的心思。我进了水月寺中,才发现是被这女鬼给骗了。这厮根本不分进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活的她就费尽心思的勾引。我看破了她的表象,就与她打了起来结果,我输了。女鬼也没有杀了我,她只是讥诮一笑说‘我生前也是这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剑修,虽然后头被人所害,散尽了修为,可是成为鬼,又修了几百年,胜过你是轻而易举的’。我在凌剑山是天资出众的弟子,亦是这一辈中首个悟出凌云一剑之剑意的人,心高气傲自然是免不了的。我到了别离城很多次就是与她比剑,可每一次都是输了,后来我叛出了凌剑山,听得琅嬛阁的人说宴清都有元一剑诀就在那时候我碰到了元慕华,与她比试一场,我没有赢。对剑道的痴迷,使得我几近走火入魔,才做出了以身祭剑的事情,后来,后来你都知道了。” 看着石玉璧那怅然的神情,我点了点头道:“那个女鬼对你倒是不错。” “她不是恶鬼。”石玉璧轻笑一声应道。 “那你知道她会躲藏在何处么?”我问道,忽地将剑架到了石玉璧的脖颈上,小声地说道:“如果我做出要杀你的动作,她会不会出来救你?” 石玉璧冲着我翻了个白眼,她拨开了我的长剑,没好气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想些馊主意?萧问情不是愚人,你弄伤了她,她以为是我的主意,恐怕恨得牙痒痒的,怎么可能会管我?” “那怎么办?”我沮丧地应道。 石玉璧沉思了一会儿,忽地开口说道:“我可能知道她在哪里了。” 第064章 一个小破寺中还有那么多曲曲折折的,一排破败的厢房后面,是森冷的树木,在暗夜的笼罩下,似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石玉璧对破庙还真是熟门熟路的,我跟着她在林子中东拐西拐,可终于到了一个稍显得空旷的地方。那儿的幽暗被挂在了树梢上的红灯笼驱散了,我看见了一个石床摆在了树下,上头还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这个男人没有生机,他的三魂七魄早就零散了。 “这个男人是女鬼的情人?”我问道。 石玉璧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应道:“这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也是一个剑修。我听萧问情说,这个是她的师兄,他们原本都要结成道侣了,可是这个男人为了名利娶了其他宗门的贵女子,还暗中对她下手,几乎弄得她魂飞魄散。” 我明白了,这是一个背叛了女鬼的人,他是女鬼的仇人,他的三魂七魄恐怕是被女鬼给吞噬了。不过女鬼将他摆在了这个地方做甚么?一阵阵的阴风从林子里刮了过来,男子的衣裳和发丝都在飘拂,我心念一动,问道:“这个男人的躯体是如何保持住的?” “我怎么知道?”石玉璧横了我一眼,盯着那男人愤恨地哼了几声,又说道,“不知道萧问情把他放在这儿有什么意义,这种男人直接挫骨扬灰了就是,难道她后悔了想让这男人复生再续前缘不成?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如让我毁了这具身体!”石玉璧这厮还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道红色的剑光朝着男人刺去,只不过被男人身上忽然泛起的白光给挡了回来。 “石玉璧!”一声暴喝响了起来,那面色苍白眸色血红的女鬼终于肯出现了,她的脸上又急又气,那愤怒与憎恨交织在一起使得她的鬼力越来越盛。她这回可没有鲁莽地出手,反而是越过我们直接走向了那个男子。她的神情变了,变得凄厉而狰狞,活像是个被怨恨湮没的炼狱恶鬼。她伸出手直接撕开了那个男人的胸膛,将一颗血淋淋的心给挖了出来,女鬼猛地转过身,狂笑道,“他背叛了我!他背叛了我!他要杀我,石玉璧你是不是也要带着其他人来杀我?”女鬼的鬼力远胜之前,她的伤势似是在她将那颗心吞入腹中的时候痊愈了,她的唇角站着艳红色的鲜血,与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冲击。我险些忘记了,这个女鬼是个鬼修者,她能够以怨恨为食。怨恨越盛,她的鬼力也就越盛。 石玉璧也发现了她的异状,悄悄地问道:“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萧问情,等会儿要是动手了,你可千万别弄伤了她。”这厮到这时候还在记挂着女鬼的安危呢,说起来都是她石玉璧的错,要不是她怂恿我与女鬼动手,我们兴许还能够坐下来好好的聊天呢,哪里会走到这兵戎相见的地步。不过我也没心思责备石玉璧,可不能让这女鬼现出了厉鬼像,不然擒获她还不伤她,我显然是做不到的。 我记得师父曾教过我缚鬼阵,不知道现在使出来是什么效用。我推了石玉璧一把,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有这动作,脚下一个踉跄,就扑到了女鬼的身上,女鬼按住了她的肩膀,指尖满是鲜红的血迹。石玉璧这厮还是机灵的,还知道一把抱住女鬼的腰,转移她的注意力。就是一瞬间的晃神,我的符文已经画好,打向了八个方位。红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那贴在了枝桠上的符文像是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被吹走,符箓归位,阵法已经成型了,只不过石玉璧那厮也和女鬼一起被困在了阵中。 女鬼已经回神了,她的怒气似乎是更盛,她闯不出这个缚鬼阵,只是恶狠狠地掐着石玉璧的肩膀,凄厉地大叫。这缚鬼阵还是很温和的,只会让鬼力暂时消散了,没有了鬼力就不会硬闯,不会去硬闯就不会被阵法反噬受到伤害。石玉璧从女鬼的手下挣脱了出来,她拧着眉喝道:“你冷静一些!”我看这女鬼一时半会儿也平静不下来,拂了拂袖子,我打算到水月寺中其他地方去转悠几圈,兴许能够发现鬼王池的下落。石玉璧那厮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只当是没听见。 破败萧瑟与凄冷,特别容易勾起一股愁思来。心中涩涩的,我仰起头看着那黝黑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夜的时间不可能这么长,这水月寺恐怕是一个鬼境,在这儿永远看不到光明。我很想跟人说说这几日来发生的一切,可是一转身,那熟悉的人已经不见踪迹。我不见元络不过是十来天,可就像是千百年那么长久。我依然没有找回我自己,还将元络弄丢了。我看到了引魂灯上那莹绿色的光芒,元络是不是也能够明白我心中所想呢?是不是也渴望着重新见到我呢? 吹在耳畔的冷风像是忽然间停歇了,我迈着步子缓慢地转回了那个林子。没有争吵,有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女鬼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了双膝中,而石玉璧抿着唇角,一张冷凝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那张石床也是在阵法中的,此时那具男人的身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在石床上只留下一片绿色的莲叶。净业青莲!这女鬼一定知道净业青莲的下落。可是我问女鬼,她愿意告诉我么? “陵光,你可以撤去阵法了。”石玉璧忽地开口说道,她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充满了疲惫之色。她伸出手,将那坐在了地上的萧问情给拉了起来。那女鬼一抬头,仓皇失措的目光,就像是个迷途之人。不过,那空茫与迷失不过是小小的一瞬间,她很快又恢复了原先那副凌厉森冷的样子。这阵法撤去不会出事么?我朝着石玉璧挑了挑眉。石玉璧撇了撇嘴没有说话,我叹了一口气,一团火焰将那符箓烧去。 忽然间石玉璧一剑朝着我刺来,急急地闪避开,我瞪了她一眼,却见她眸中满是恶劣与嘲弄的笑意。这厮也太记仇了,我不过是将她困在了缚鬼阵中一时半会儿嘛,这女鬼看模样也不会伤害她,她石玉璧能够什么损失?她好歹有个女鬼作伴,哪会像我一样,孤零零的行走在这世间。 “你想要寻找鬼王池?”女鬼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点点头,走到了那石床边,捡起了那一片翠绿的莲叶。仿佛是火焰在灼烧我的手,我的眼前猛地划过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开天大劫后的湮灭,在极为沉寂中,忽然间起了一团火,将那水波潋滟的天池烧得干涸。淤泥里的水分也被抽干了,冻结成块,露出一道道的裂痕。千百年的时间,雨水或是飞雪降落,天池水又被重新盈满,而那亭亭玉立的青莲,却难以重新焕发生机。焦灼与痛苦,生自混沌珠,也生自我的灵魂深处。 “陵光,你怎么又发痴了?”石玉璧开口,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对着元慕华会流露出那份痴像,可没想到,你一个人也能够发痴。”当初的痴,与如今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当初被表象所迷惑,而今,则是一点点的拨开了浓雾,寻找那被掩藏的真相,我隐约明白了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可这份通彻,却是伴随着那越来越强烈的痛苦与焦灼,像是灵魂被人强行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你知道鬼王池在哪里么?”我盯着那女鬼,认真问道。 女鬼点点头,她撩了撩发丝轻笑一声道:“我可以告诉你鬼王池在哪里,我现在就能够带你前去。”这么快就松口了?看来还是得靠石玉璧这厮,能在水月寺中遇见她,倒真是一个天大的缘分。 女鬼施了术法,我们没有动,可是面前的一切景物都变了。这座水月寺忽然间恢复了香火鼎盛时候的繁华貌,那断壁残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瓦黄墙。我当初的猜测没有错,那一方小亭子就是在一个池子上头的,那片池子中到处都是田田的莲叶,只有一朵青色的莲花怒放。那就是净业青莲,没有错!忽然间,面前的东西都消失不见了,我们又回到了破败的寺庙里头。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水月寺的模样。这片莲叶还是我那时候从池子中捞的。水月寺里头的灵力抬升了,引来了一些修仙者,当然也有很多妖魔鬼怪,经过几番打斗,这儿最终成为了孤魂野鬼的聚居地,那些灵力早已经散去,被怨气和鬼力布满。我重新回到水月寺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一个鬼修者,我占据了这片地方,所谓鬼王池,也是因我而得名的。”女鬼缓声说道。水月寺中的池水已经干涸了,那净业青莲呢?难道也跟着消失了么?我往后退了一步,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女鬼瞥了我一眼,又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个干涸的池子里,它没有消失,我甚至可以告诉你如何寻找她的下落,只不过——” “不过什么?”我赶忙追问道。 “我有个条件。”女鬼瞥了石玉璧一眼,冷笑一声。 “萧问情,你想做什么?”石玉璧那厮忽地开口,她双手环在胸前,脸上写满了不悦。 “什么条件,你说吧。”我赶忙问道,在我心中,不管是什么,都没有元络来得重要。 “我要石玉璧!”女鬼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想也没有想,我便点了点头应答道。石玉璧是她自己的,反正我应下了也没有用。那头石玉璧听见了女鬼的话,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她冷冷一笑,嘲弄地望了眼萧问情,说道,“你这是怕寂寞么?水月寺中你勾的那些男人难道赔不了你么?还需要我呆在你的身边?”这话说的,可真是刺人心窝。不过出乎我的意料,那女鬼没有生气,她只是淡淡的对我说道:“我会带你去找净业青莲的,我要石玉璧也不是说让你把她抓住送到我的面前,只是希望你别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 “好。”我点点头,这个事情还是容易的,至于石玉璧,自求多福吧。现在的她已经重获了自由,空璧剑也在她的手中,兴许女鬼不是她的对手呢?佯装没有听到石玉璧那愤怒的咒骂,我跟着女鬼快速地朝着那亭子处掠去。池子还是那副老样子,污泥里沉浮的是各种孤魂野鬼,腐臭味顺风飘来。我看着女鬼悬在了半空,还以为她要做些什么使得净业青莲现身的,没有想到她只是驱使那些野鬼在泥潭中寻找。 净业青莲,即使是被埋没在了污泥中,那也是至纯至净之身,鬼怪难以靠近。我听见了几声惨叫从池子的左侧传来,一把将那些怪叫的孤魂给拎了出来,我也顾不得这些脏污,直接沉入了泥潭中。这一层恶臭的污泥隔绝了池子底下极为浓郁的灵气,污泥两三尺厚,下面则是清净的水,我看到了淡淡的灵光扩散开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寻找到了那灵力之源。净业青莲,生于鬼王池的净业青莲,我的心中一瞬间被欣喜覆盖。 小心翼翼地将净业青莲放入了女娲环中,我才从泥潭里钻出,迎面便有两道强劲的剑气冲来。那女鬼和石玉璧又打了起来。我可没有闲心管她们是在比划还是如何,避开那一道道的剑气,我赶忙朝着水月寺外头跑去,身后则是石玉璧那厮气急败坏的叫喊。 “陵光,你这个出卖朋友的奸诈小人!” 第065章 水月寺逐渐远去了,为了元络,当一回背信弃义的奸诈小人又有何妨?况且石玉璧那厮,我见她与女鬼呆在一起不是很愉快的么?那女鬼虽然是修了几百年的鬼,可总比那冷酷又无情的空桑好上太多了。那女鬼会怎么折磨石玉璧我不知道,但我笃定,女鬼不会要石玉璧的命。 净业青莲已经到手了,还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设归元大阵。我原本想直接离开别离城的,只是忽然间想到了决明,既然答应教她功夫,那就得带她一块儿走,正好让她来替归元大阵护法。别离亭里没有她的踪影,这死心眼的恐怕拿着翻天印又回到孤山派去吧。宗门前,那只白鹤垂头丧气的立在了巨石边,一声声凄厉的叫喊,鸟喙上还有点滴血迹。这仙鹤是被人施了术法禁锢在了此处。我随手解开它的禁锢,原以为它会飞入山中,却没有想到它还是凄哀的叫唤着,衔着我的衣角将我往山上拉去。 孤山派的弟子换了一身装束,那艳烈的红色不见了,他们双目无神而空洞,就像是被人制成了傀儡一般。我扫了几眼,倒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帝国的金狼旗帜迎风飘扬,有几个穿着羡门府衣饰的弟子来来回回的走动,对这孤山派的弟子动辄就是斥骂。我来此处只是寻找决明的,那些弟子我实在是没闲工夫去管束。 一只熟悉的木鸢冲着我飞来又拐了个弯,我看见决情从那群弟子中走了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仙鹤凄厉的叫唤着,张着双翅满是惊惶不宁,我轻抚着它的头以示安慰。那些孤山派与羡门府的弟子自然也是瞧见我了,我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更深的畏惧和失措。扫了他们一眼,我赶紧跟上了决情的脚步。 决情比我上一次遇见她的时候还憔悴几分,一双臃肿的眼睛,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她坐在了河边,轻轻地抚着那只木鸢,又是哭又是笑。她看见我走过去,忽然跪在了地上,哭喊道:“求求您救救我师师兄吧。”她这副模样,让我想到了不久之前,那时候她也是这般恳求的,那时候元络还安然无恙的呆在了我身边。可现在呢?最不堪忍受的是物是人非。 我将她扶了起来,静静地望着她。跟随在我身侧的仙鹤很躁动,而决情看着它亦是满心的惶恐与畏惧,尽管决情在竭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她在心虚,她在害怕。我看着她退后了几步,低声说道:“听师兄说您现在收她为徒了,我师兄有危险,求求您去救救她吧。” “在哪儿?”我淡淡地问道。 决情犹疑了一会儿,说道:“在后山的洞府。” 我没有感受到那儿有任何的灵力激荡,这孤山派附近已经没有什么大能者了,秦铮也不可能去而复返。决明凭借着我给她的翻天印,对付一群修为低下的人不是大问题。不过,我想她也不会愚蠢的只会一味的前冲,她或许会去寻找熟悉的人,商议对付那些恶人的方法。决情是她的师妹,是她想要靠近又不得不远离的人。我深深地望了决情一眼,就朝着后山的那个洞府掠去。 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是从一个垂死之人身上发出的,我已经感受到了决明的存在,正想着闯入洞府呢,忽然间一道黑气从洞府前冒了出来。那隐藏的符箓此时显现在了我的面前,玄秘的符文与黑红色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一团团的火焰在半空中浮动。这是血河小阵,分明是魔界的一种阴邪阵法,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决明是被魔修者给抓获的?我思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阵眼,一道剑光激射,砰地一声响,那阵眼中罗睺镜直接化作了碎片。仙鹤先我一步冲入了洞府中,鹤鸣与低低的痛吟声交织在了一块。 这是当初一叶真人修炼的洞府,上一回决明也是被困在了这个地方,浑身伤痕。她已经换回了一身女装,双手被锁链绑缚着,还有两道玄铁直接洞穿了她的琵琶骨。她的面色白的像是一张纸,红色的衣衫上暗红色的早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的气息很很混乱,我砍断了那锁链,将她平放在了石床上,她没有醒来,只是低低地呢喃着决情的名字。她的丹田被人毁了,一身修为也被人给废了,她的身上没有被魔气侵蚀的迹象,也不知道是什么对她下如此重的手! 对于一般人来说,丹田被破意味着修仙之路被断绝了,我能够治愈决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可是对她那被毁坏的丹田一时也没有注意。坐在了她的身边,我微微地苦笑一声,原本以为寻找了一个极有天资的弟子,还能够将自己的本领传授,可现在,一切不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仙鹤在我的身边振着翅膀,它低下了头紧贴着还在沉睡的决明,忽地落下了几滴眼泪来。它转头朝向我,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只仙鹤是有灵性的,我寻到了它的灵识,忽地明白了它的意思。祭出了坤元鼎,我望着那只活了数百年的仙鹤,低声问道:“你真的要这么做?”仙鹤则是用力地点点头。它时孤山派的仙鹤,一直守卫着孤山派的山门,可是呢,孤山派没落了,孤山派被帝国的人侵占了,唯一算得上孤山派弟子的只有决明,它是不想让孤山派消失在修仙界中。 坤元鼎里头是木之灵,是生的气息,我看着这只仙鹤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亮光没入了坤元鼎之中。托在了手中的坤元鼎仿佛有千钧重,灵物尚且如此有情有义,可是那些修仙人呢?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淡青色的火焰从手中燃起,坤元鼎中又迸发了一层光亮。我催动着灵火,等到鼎中的一枚血红色的丹药逐渐凝聚成形,这是仙鹤,这是汇聚了坤元鼎生之气息的灵药。决明还在昏睡着,我叹了一口气,将丹药塞到了她的口中。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亮光,那破损的脉络和被损坏的丹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 我暂时离开洞府去寻找一些灵药,回来时候见到决明她坐在了石床上,满脸惊愕与惶惑。“陵姐,你,你回来了?我,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被人打晕了,困在了洞府中,那个人的脸我看不清,只是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恨我。他用锁链捆住了我的手,还用玄铁链洞穿了我的琵琶骨,很疼很疼,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像不久前发生过一般。” “那不是梦。”我淡淡地应了一句,将采摘来的灵药碾碎了,放入了坤元鼎中炼出了一颗丹药来。“吃下去。”我吩咐了一声,将丹药抛到了决明的手中,她的脉络和丹田刚刚恢复,还是极为脆弱的,需要一些灵草来温养。 “我体内怎么一点灵力都感觉不到了?”决明吞下了药,忽然间惊惶地叫道。 “你别乱动。”我拧着眉,应道,“你的修为被人废了,幸好丹田还没有被破,你可以慢慢的修炼。你之前的修为也不算高,或许从头练起更好。” “哦。”决明点了点头,她愣了老半晌,又问道,“我师妹呢?我怎么没见到她?我记得我是跟她一起来到这洞府的。” “你师妹在孤山派,她没事。”我淡声应道,看着决明一身装束,我又问道,“你在你师妹面前坦白了?”决情对她的师兄确实是一往情深,可若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师兄其实是个女人呢?她会怎么想?这是决明拒绝靠近决情的原因,只是那种情又岂是远离能够遏止的?如果可以,她也不会在睡梦中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个人的名字了。 决明的面色变了,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裙,很久之后才挤出两个字来,说道:“不是。” “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离开别离城吧。”我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你既然下定决心远离你师妹,就不要再管她了。况且你师妹那模样,也不需要你来关心。她在孤山派没有人会伤害她的。” “不,不是的,那些帝国来的恶人,还有羡门府的恶人,他们会逼迫我孤山派的弟子去做一些坏事情,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会动手杀人,我怕我师妹她”决明的心神一下子就乱了,是不是受伤之后的人都会变得很脆弱? 我冷冷淡淡地打断了她,说道,“你师妹修为那么低下,别人会逼她做些什么事情?再者我已经留了一道神识在你师妹的周身,一旦她发生什么事情,能够立刻赶过去救她。”决明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她是相信我的话了。可我不过是胡说八道而已,决情跟我没有半点干系,我为什么要为了这个费心思?情之一字太难解,我碰到了与元络的事情就会变得无比慌乱,我可不想决明走上我这一条路。天下修仙者众多,有的人从至情道入无情道,变成了一个冷酷的不近人情的修仙者,而有的人则是选择了从无情道走入至情道,我希望决明是后者。 归元大阵最忌讳被人打断,它需要极强的灵力做支撑,我开始有些后悔,如果将石玉璧从水月寺带出来,让她为我护法,那我会轻松上很多。现在闯入水月寺恐怕也来不及了,那女鬼要是也追了出来,恐怕这个归元大阵更是不得安宁了。 元络的肉身在葬天棺中,我要按照她的吩咐将她带去南溟天池,而她的魂魄则是藏在了引魂灯中,净业青莲其实是与引魂灯类似的,只不过是暂时容纳元络魂魄的躯壳。我选择了迷情崖这个地方,当初就是在这儿迷失了元络,那我也要在此处将她重新找回来。 迷情崖里头的迷雾早就随风消散了,此时看去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崖,大概是因为失去了白帝魂石,妄虚苦海崩塌了,迷情崖之幻境也不复存在了。四十九盏用灵力点燃的灯,在山风中摇摇晃晃,符箓早已经就位,就差注入灵力开启归元大阵。净业青莲在阵法中心,它开始一点点的幻变,慢慢地它化作了我所爱之人的模样。“青莲”我失声叫道,看着那青莲之身,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看元络,还是在看其他的人。 混沌珠在我的识海里,可它又像已经浮到了我的眼前。开天大劫之后的诸神,是死一般的静寂。忽地一瓣瓣莲叶凋落了,化作了一阵轻烟消散在了洪荒世界的风中,只有一颗被迷了心窍的混沌珠,浮在了半空中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天池中是一片惨象,四处只见到因干涸而龟裂的淤泥。“青莲”从混沌珠中走出来的女人迷茫的寻找着,可是洪荒世界中找寻不到任何熟悉的东西,除了那她亲手塑造的洪荒法则。她绕着天池不断地行走,终于在某一天跌倒在了地上。短暂的清醒后,发现自己失去了很多,痛苦和焦灼越来越强烈,最终还是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睡中。鲜血蒙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鲜血蒙了双耳,什么都听不到了,那些鲜血是从青莲身上流淌出来的。什么是不灭之道?那些苦苦追逐的诸神,都没有寻找到答案。 “南溟天池混沌青莲元络”很多东西在我的脑海中交织着,我的灵力一乱窜,险些灭了一盏灯。左手捏着诀,我使得自己的思绪沉寂下来。青莲化身已经塑成,只差将元络的魂魄注入。归元大阵镇着元络的魂魄,又能够护着她的魂魄,使得她不会四处逸散。引魂灯上的荧荧光亮一点点朝着那青莲化身飘去,没入了体内,可是没多久又窜了出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抗拒。这到底不是元络的真实肉身,相斥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了阵法中,我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豆大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淌下来。 “天魂、地魂、神魂,三魂归位!” 引魂灯上头的光芒灭了,元络的魂魄已经从它身上脱离,开始朝着那躯壳涌去。 “天冲归位。” 灭了七盏灯。 “灵慧归位。” 又灭了七盏灯。 忽然间,一道极强的威压朝着我这边覆盖过来,我分出了一丝灵力去对抗那股强大的力量,浑身的筋骨仿佛要被碾碎了一般。我不能够让魂灯被外力灭了,那些注入大阵法的灵力一丝都不能够撤回。鲜血从唇角淌落,眼前血雾弥漫。 第066章 “师妹,你来这儿做甚么?你怎么找来的?” “师我只跟着木鸢来的,你没事,这太好了。” “师妹,你赶紧回去吧。” “你在这儿作甚么?我知道你跟谁在一起,她是个魔修者,是修仙界的敌人,你为什么要跟她呆在一起?我知道你被她迷惑了。” “师妹你在胡说什么东西?她是好人,是她救了我。” “我当然知道是她救了你,她为什么要救你呢?决明” “师妹,你竟然带了人来?” 那头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了我的耳中,那股强大的威压没有减弱反而更强烈了。四十九盏灯,一盏又一盏的熄灭。等到最后一簇火光消失的时候,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又得提起精神,用灵力重新点燃那些灯盏。三魂七魄归位,可这一切还没有完,我还需要为她注入七情六欲。阵法需要的灵力越来越强,我甚至都不能分出丝毫来抵抗那股朝我袭击的力量。视线越来越模糊,可是我不能够倒下,我一下子看到了天池中盛放的青莲,一下子又看见了元络她对着我低眸浅笑。 轰隆隆的巨响传来,天空中忽然间阴云密布,一道道雷芒落在了我的周身,将土地炸出一个个焦黑色的坑。火焰跳动着,越来越微弱,似是下一瞬间就要熄灭了。那股强大的威压在迫近,我已经能够看到掩藏在了血雾中的那道身形。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不怒而威。他的力量不复当初的温和,反而带着一股霸道和毁灭的气息。是啊,在修仙界的人眼中,元络和清华都死在了我的手中。他紫华真人不过三个弟子,两个折在我的手底,他怎么会放过我? 灵力像是要被抽空,我看着那紧闭着双眸的元络,心中越是着急,那四处游荡的七情越是不肯没入她的身躯。喜、怒、哀、惧、恶、欲,还有爱呢?它游荡在了哪个地方?我的灵力快要支撑不住这阵法了。忽然间一道剑光和着那雷芒朝着我迫近,我看着最后几盏灯一瞬间熄灭,归元大阵上的符箓都被一团火烧成了灰烬。 一身紫色道袍的紫华真人提着长剑,重重地呵斥道:“孽障,欺师灭祖!还不快快受死!” 我恶狠狠地盯着紫华真人,阵法被毁,七情缺一。指尖攥入了手掌中,我想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可是喉中一热,一股鲜血就喷射出来。跌跌撞撞,体力的灵力几近枯竭,我几乎都握不紧手中的长剑。我爬到了元络的身侧,手触摸着她的脸庞,却将血迹沾染,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没醒来,为什么你还没醒来?紫华真人已经走近了,我看到了他眼眸中迸射的怒火。“邪魔歪道,逆天而行!” 哈哈哈,邪魔歪道?我便要逆天而为那又如何?残败的身躯像是一块破布被甩了出去,卡擦卡擦的声响,是周身骨骼碎裂的声音,很痛苦,可这哪里比得上心中的痛意?归元大阵,重塑元络肉身几乎快要完成了,元络的三魂七魄已经没入了净业青莲中,可为什么紫华真人偏要来打断?“孽障!我今日要替天行道!替剑圣除去你这个不肖弟子!” 我强撑着轩辕剑站起身,睨着紫华真人,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嘲弄地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想我死?我怎么可能会死?紫华老儿,除非你今日彻底地除去我,不然我总有一日会回来!”紫华真人的修为在我之上,若我全盛时期,借着神兵尚能够与他一拼,可现在呢,我浑身都是伤,连调出一丝画符的灵力都没有。山风刮在了脸上像是刀割一般,元络她就躺在了我几步远,可就像是隔了千万重山一般。那铺天盖地的剑芒将我笼罩,紫华老儿出手还真是不留有一丝的余地。灵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我霎时间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还有人在等我回来,我怎么可能会死去呢?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实在是太长了,从我在幽天山跟师父修仙开始,到师父飞升而去,我入了天衍宗。或许那就是命运,那就是天意。我看到了我自己在元络面前的沉溺,也看到很多曾经没有注意的地方。元络眼中的痛楚和凄凉,元络眼中的空茫和失措,她很多次的问我醒来了么?指的哪里是从睡梦中醒来?我让她等了多久,是不是也要等上她多久?我是喊着元络的名字惊醒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黑暗阴沉,没有一丝的天光。那股压抑沉重的气息压在了我的身上,我竟没有一丝的难受之感。身上的痛意还没有消失,灵力在脉络间游走,一点点的修复我破损的经脉和骨骸。 我重新躺回了床上,盯着那黑漆漆的帐幔。想着元络,想着紫华真人,想着天衍宗。痛苦和恨意开始膨胀,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迷失。魔修者?他们既然如此看待我,我为何还在修仙界呆下去?元络不止一次嘱咐我不要入魔,可到底什么是仙?什么是魔?若说魔舍不去贪嗔痴怨,那所谓修仙界的弟子舍去了么? “上主,您终于醒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扭过头去,看见了江潇那毕恭毕敬的神情,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我极为熟悉的女人。真是可笑,修仙界的人要杀我,而所谓的魔修者救了我,或许魔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吧。我掩着唇咳嗽了一声,可是嗓音极为嘶哑。妙真掠到了我的身边,将强撑着坐起的我按了下去,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陵光啊,你真是了不得,还想要复生元慕华,可你这行为被修仙界的人所不容,你是邪魔歪道,而被你复生的元慕华呢,她也算是邪魔歪道,那紫华老儿还以为她被你炼成了傀儡呢,痛心疾首地将她带回去囚禁起来。” “不是我们不救元慕华,而是她的身体也不适合呆在我魔界之中,何况她是天衍宗的弟子,是我魔修者的大仇人。陵光啊陵光,你老是记挂着元慕华,倒不如想想你自己吧。” “幻魔,不许对上主无礼!”江潇喝了一声。 妙真嗤笑了一声,应道:“这算是无礼么?我已经很礼遇她了,若不是因为她是上主,我早就杀了她,没有一个人能够从我幻魔的手中逃生。”说着妙真又舔了舔唇,轻笑道,“确实是没有的,她陵光不是仙,不是鬼,也不是人,而是我魔界的上主啊!” 元络被紫华真人带走了,被他囚禁在天衍宗,这是妙真的话中所传达的!心中的恨意像是野草一般蔓延,我不想参与修仙界与魔界或是帝国的纷争,可他们为何偏要步步紧逼,夺走我唯一的珍爱?紫华真人是为他的弟子报仇,算是情有可原。即使心中明白这一切,我又怎么能够不恨呢!元络是我害的,我承认,可是清华呢?他难道死在了我的手中么?还有他们天衍宗的一些弟子,是死在我的手中么?这一切都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只想将元络带到南溟天池,这一路,寻找迷失的自己,寻找被我弄丢的了元络,难道这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么?我一转头,看见了旁边的铜镜,那里面倒映着我的面容。腥红的眼眸中,那抹血色再也褪不去了,身上窜动的似是妖气,似是魔息。 元络啊元络,我终究还是做不到答应你的事情,对不起,我入魔了。 指尖从眼眸下划过,一片冰凉。 “她被囚禁在天衍宗的哪一处?”我开口问道。 “大衍峰里。”妙真轻哼一声,应道,“那大衍峰原本就没有几个弟子,现在越发清寂了。对了,陵光,你的伤可没有痊愈,你别轻举妄动啊,那紫华真人你此时不会是他的对手。你也不用担心元络会寂寞,你收入门下的那个小姑娘,也被紫华真人捉走了。” “这是哪儿?”我问道。 “当然是魔界,不然你哪能够这么安稳的躺在此处?”妙真应道。 魔界,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到处都是腐朽和阴暗的气息。同样是洪荒世界中走出来的,为什么仙是仙,魔是魔呢?为什么仙人占据了所有的光明和灵力,而魔界只能够龟缩在一个阴暗的小空间里头呢?黄帝姬典弑四帝,他的心难道比魔修弟子干净么?魔修者扰乱人间界的秩序,那仙人又何曾来维护人间界的和秩序?我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心头忽地冒上了许多的疑惑,没人给我答案,或者说这些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我在这儿见到很少的魔界弟子,那些修为强一些的,除了江潇江湘两兄弟还有妙真,就没有见过其他人了。魔界的弟子可不至于凋零如此吧?难道都潜入了到了各个宗门里头去了?我坐在了玄黑色的椅子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大殿沉思良久,忽地一声轻笑。曾经我和元络也来过此处,那时候脑海中有一道声音不断地蛊惑着我坐上这椅子,看来一切都是逃不开的。号令一出,天下遵从,真耶假耶? 江潇他们虽奉我为上主,可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魔界的一切还有他们的计划,说来到底还是没能够从内心的认可,正如我,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是他们的上主一般。魔种寄生在了我的体内么?不,它是彻底被我吞噬。指尖敲在了把手上发出笃笃的响声,看着同时出现在了殿中的三个人,我漫不经心地问道:“魔界三魔祖,为何只见到一个幻魔?” 妙真娇笑一声,她走上了台阶,握着我的手,软声笑道:“我想你还是不要见到他们的好,你是上主,那不过是左右二使一厢情愿的认可罢了,你不是天魔地魔的对手,那你就没资格做他们的上主。”我皱着眉,将妙真甩到了一边去,她也毫不在意,只是捋了捋发丝,向着那两兄弟问道,“上主归来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知道对吧?这消息可不能够传到天魔地魔的耳中去。” “是。”江氏兄弟点点头。 “你们只需要提防着地魔的人。”妙真抿着唇轻笑一声,“天魔不用管他了,自从百年前他在人间找到了一副合适的躯壳,就没有再回到过魔界了,看来他很满意人世间的生活呢。” “我们在一些修仙宗门发现了天魔的手下。”江湘皱着眉,应了一句。 “别管他们,随他们怎么折腾吧。”妙真冷笑一声道,“魔界无主之状态将近千年,就连我们三魔祖也换了几代,谁都想要爬上那个位置。都在传魔神即将归来,可那两位心中到底愿不愿意还说不清呢,只是修仙界的一群蠢货还在傻傻的恐慌。” 魔修,互相吞噬?看来这魔界也是极为不平静的。我冷笑一声,扫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想离开这片阴暗的世界去在修仙界占有一席之地?或者走上仙界?”他们没有应声,可是面上划过了一丝向往。仙界或许不敢想,可是修仙界呢?恐怕已经开始侵蚀了吧?千年前是魔界与修仙界、仙界的一战,大败之后,必将卷土重来。恨意不熄,报仇的念头便不会泯灭的。魔界、修仙界,还有帝国来强插一脚,当真是热闹至极。 “天衍宗,有多少弟子隐藏在天衍宗?”我淡淡地问道。 江氏兄弟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惊问道:“上主,要带领我等去讨回失去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魔界失去了什么,魔界应该得到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去天衍宗带回元络。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也不能够挡在我的面前。 第067章 每一个修仙宗门都有护山大阵法,宗门的实力越强,那护山大阵就越强。这天衍宗可是修仙界第一宗门,那大阵法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破解的,我看着江氏兄弟们沉默的模样,就知道在天衍宗的魔修者很少,一般的魔修根本进不去那大阵。 “魔修者有杀戮,那修仙弟子也有杀戮,同样是天地之灵气而修身,为何魔修者被称为魔息,而修仙者则是仙灵之气呢?阴邪霸道的功法在修仙界比比皆是,为什么他们就算是修仙的正途呢?魔修者拥有撕裂虚空的能力,因而就必须生活在那阴暗的空间中么?”我站起身,低低地问道。 “这是我等思考了千百年的问题。”江潇愣了一会儿,沉声应道,“我等的修炼是靠吞噬,这完全是遵循了这片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可是在修仙界的人眼中,却是违背所谓的正义与天道的。修仙人他们对付敌人,只教他们神魂俱灭,并不会吞噬那些人的修为,不过宝物还是会夺取的。” 这一切是修仙人不敢放到明面上的事情,他们只能够暗中进行,表面上则是一个以理服人的人以伪君子罢了。我点了点头,其实魔界所谓的福祉还有修仙界所谓的福祉都与我没有什么大干系。我也不算是一个好人,我只是想借着魔修者之手对付天衍宗罢了。“魔种当初落在了天衍宗,可就是说,魔界的大入口是在天衍宗的后山,只不过那儿被护山大阵法所镇压,不能够彻底开启界门。从天衍宗入手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要是真想对修仙界下手,你们最好先去占据白玉京,那儿没有任何修仙宗门,却是修仙法器丹药的流通之地。” “陵光,你这么为我们魔界着想,若是被元慕华知道了怎么办?”妙真轻嗤一声,开口问道,“元慕华可是天衍宗的弟子,她能够容忍你这般谋划天衍宗?” “你们不是称呼我为上主么?我早已经不是修仙界之人,有何顾虑?”我冷笑一声,“我白白承受了诸多骂名,若不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岂不是太委屈了?妙真,你们三魔祖都不服我这个所谓的上主,这也无妨,我也不需要你们帮我做些什么事情。” “陵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救出元慕华利用我魔界中人?你对元慕华还真是死心塌地,她到底有什么好?”妙真双手环在胸前,那双眸子中满是戾气,“元慕华看似云淡风轻,可是内心底呢?你能够看透她么?她一步一步的谋划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当你学着元慕华的模样,走上了那条路,最终发现一切只是一个笑话,你该怎么办?” “她哪里都好。”我淡淡地应了一句,不被妙真展现在我眼前的幻象所迷惑。若是这般容易就迷失在幻境中,我又怎么能够如元络期许的那般找回我自己?独孤无信说的是真的,只有寻到本我只能够前往南溟天池,只有那儿才能够解决我最终的疑惑,其他人所说不过是一些虚妄之言。我看着妙真的神情越来越冷,一步又一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我笑道,“妙真,我知道你是幻魔,但是你也别妄想再将我网罗在幻境之中了,好么?”被我吞噬的魔种,自然得好好利用,在魔界呆了一段时间,我轻而易举便寻找到了那些被藏起来的魔修典籍。魔息,仙灵之气,都是来自于混沌,这些功法也是从古流传的,哪里能够凭借这区分什么仙魔呢?还是看修炼这功法的人罢了。 “你们也知道,五帝请神祭坛,姬典忽然间对四帝出手,那时候魔种已经种在了黑帝玄喾的身上,可惜都是重伤之躯,无法抵御住姬典的攻击,就算借着葬天棺逃了出来,那也不过是奄奄一息的人罢了。将葬天棺置在了天衍宗,是因为那儿是距离魔界最近的地方,仙灵之气又是极为浓郁。以黑帝的仙灵之体,加之魔种之力,可以容纳这两种不同的气息。”被我吞噬的魔种里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是当初的我懒得去顾及,我扫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说道,“若是此时彻底的释放了魔界之门,那修仙者也可能顺着那界门进入,这对魔修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不过若是仅仅打开了一丝裂缝,使得魔气能够侵入到修仙界,这倒是容易。天衍宗的护山大阵法压制的力量极强,但也不是无法破解。天衍宗的护山大阵法并不是只有一个阵眼,而是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那儿分别用一种法器镇压着,彻底毁去阵法的动静太大了,你们只需要潜入,逆了阵法的四时方位,在法器上滴落魔界血海之苦水便可。” “是。”江氏兄弟齐齐应道。 妙真忽然间笑了,她似乎想要拉住我的手,就像在大衍峰时候那般撒娇,可最后她只是抚了抚袖子,说道:“这下,我有些相信你是我魔界的上主了,陵光,我看不出来,你竟是有这等大心思之人,我以为你会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是我看轻你了,陵光上主,你真是我魔界的福祉。” 我只希望自己是元络的福祉,带给她的不再是痛苦和灾难。似乎是从很久很久以前,都是她替我承受一切的苦难,是她包容我的所有任性之举。元络她与我来自同一处,我们最终也会走向同一个地方,我们之间,不该有离分的。别离城啊别离城,这真不是一个好名字。江氏兄弟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事,妙真她也不见踪影,我离开了魔界,回到了城中,一切都恍若隔世一般。 如今元络的魂魄都不在我身边了,只有那葬天棺中僵硬的躯壳。我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再等几天,再等几天我就能够前往天衍宗了,我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可莽撞行事。元络不在的时候,度日如年。我坐在了酒铺中,要了几坛酿了百年的仙酒,只想在醉梦中沉浮,那儿是我距离元络最近的地方。当初在幽天山的时候,师父那糟老头爱酒,我也沾上了他的几分习性。 这酒太淡了,淡的几乎尝不出味道来。 “师父,阿姐她就在此处。之前因为白帝法象,空桑将空璧剑带到这别离城,可是她人走了,阿姐却被留下了。” “你着急什么?我们这不是在找吗?为了一个逐出山门的徒弟走东走西的,恐怕只有我玉尘子咯。” “师父,你要是喝醉了,我又得照顾你一夜,还怎么去找阿姐?” “我说满奋,你平日里少言少语闷得像是石块,怎么一提到玉璧你就变得这么啰嗦?你阿姐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咱们四处找她,兴许她在哪儿快活,从来都没有惦记过我们师徒两!” “她是我阿姐,不提她那我提谁?” “不如说说天衍宗?最近传出来太多的消息了,紫华真人都亲自来这别离城中了。他的两个亲传弟子都死在了这别离城呢。清华那小子被人害了我是相信的,但是元慕华她真的是陨落了?想起来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师父,您觉得陵光是魔修者么?这一切是她下手的,您信么?” “什么陵光!你要叫小师姑!她可是你师祖的关门弟子。她怎么会是魔修呢?话说回来,咱们凌剑山的弟子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说起来真是不胜唏嘘,想当年” “师父您又醉了。” 除了玉尘子师徒还会有什么人?当初白帝法象现世的时候他们不见踪迹,这会儿倒是赶来别离城了。说起石玉璧,也不知她被那女鬼如何了,我该不该去水月寺中看看她去呢?兴许她们已经离开了水月寺了呢,除了等人,哪有人会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我饮了一口酒,摇了摇头,轻轻地嗤笑一声。 玉尘子哪有这么容易喝酒,他抱着酒坛子的模样与我那老不休的师父有七成相像,我只听见他口中抱怨:“紫华真人他一点儿都不跟我们凌剑山面子,明知道陵光算是我凌剑山的弟子,他还能够下手,这些修仙界都为陵光的陨落而欢呼不已呢。我还是觉得陵光是被冤枉的,等我查出了真相,看紫华老儿怎么交代!” 看来紫华真人对我出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修仙界,只不过为何他们只字不提元络的事情?元络分明被紫华真人带走了,难道他刻意将这事情给压下了?紫华真人到底是想做些什么呢?这师徒两个在酒铺子中嘟囔了好长时间,最后相互扶持着走出了酒铺,倒是没有想到,这修仙弟子中,还有人愿意帮我好些好话。 他们师徒一直在寻找石玉璧,而石玉璧则是沉迷于剑道中。元络在寻找五帝魂石,寻找凌天梯,而我在寻找我自己。来来往往,忙忙碌碌,我们最终都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么?他们师徒两人离开后,我也没有在这酒铺子中坐多久。原先想着赶回到玄洲,可最后还是改了主意。 孤山派只是一个小小的宗门,我之前也没有想过,我会第三次踏入这个地方。根据妙真所描述的,那决明与元络一起被紫华真人带走,那么决情呢?我记得很清楚,分明就是她将紫华真人引上了迷情崖,我甚至还怀疑,当初就是她对决明下得狠手。她的爱意不像是作假,但那仅仅是对着她的师兄决明,而不是忽然间变成了师姐的决明。 孤山派的弟子似是已经习惯了那飘扬的金狼旗帜,就连羡门府的弟子也基本撤去了,只留下一两个懒散的坐在了树下与决情谈笑。孤山派掌门?决情那么点修为还能够坐上这位置?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看着她与那羡门府弟子亲昵的模样,心中隐隐也明白了些许。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当初对决明的真心,正如我此刻坚信她那双眼眸中深藏着对决明的恨意。 “这回可多亏了你,将紫华真人引上迷情崖,灭了那个大魔头。” “她是魔修,除去她,是我修仙界的弟子的本分。” “确实,不过你那么多对你师兄是不是太无情了?” “别提她!她不是我师兄!” 这么短的时间中,从爱变成了恨,我与元络会不会也走到这种地步?我的心中有着莫名的惶恐。是决情将紫华真人引上了迷情崖的,是她造成了我与元络的分离,我本该杀了她,可是在想到决明那双隐忍痛楚的双眸时候,我便止了杀心。这女人在将来会不会后悔呢?她曾经爱得那么深,我忽然间很想知道答案。 第068章 我不知道自己该怀着怎么样的情绪离开别离城,转头看着那高高矗立的城楼,我仿佛看到了当时我与元络并肩走入城中的模样。如果很早就知道别离城中会有如此惨痛的别离,那么我还会选择进入么?我或许不会,可是元络她一定会,她早就算计好了一切,硬逼着我前行。她用自己的鲜血来洗去我的蒙昧,可她有没有想过,彻底清醒之后的我,会是怎么一个模样?我对元络有情,那我只能够对苍生无情了。 远处眺望,是那掩藏在了云雾中的迷情崖,我叹了一口气,正打算往前去,忽地耳畔响起了一道声音:“啧,陵光,你竟然还活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除了石玉璧那厮还会有谁?我一转身就看见她双手环胸站在了我的身后,那双眸子里满是嘲弄。我没有说话,她忽地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陵光,你的眼睛,你入魔了?” “什么是仙?什么是鬼?什么是魔?”我平静的应道。 石玉璧那厮一笑,摸了摸下巴,应道:“是的,你就是你,陵光。”顿了顿她又说道,“能够从紫华真人的手中逃生你也是挺不容易的,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儿呢?元慕华呢?你不是取走了净业青莲?”看来石玉璧被困在水月寺中,也仅仅是听到了一部分的事情。 “你怎么从水月寺中出来了?那女鬼呢?还有玉尘子和石满奋,他们已经来到这别离城寻找你了,你难道不知道?”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轻笑了一声问道。 “不知道。”石玉璧摇了摇头,紧接着她的脸上又摆出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努了努嘴,指着身后道,“她去买伞了,我实在不明白她在想着什么。”顺着石玉璧所指的地方,我看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裳的撑伞女子,缓缓走来。她的脸上笑容可说的上是温柔,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恶鬼的凄厉。石玉璧这厮先是在那冷酷似冰的空桑手中,现在又忽然间落在了善变的女鬼手中,她想要的自由啊,可从来没有靠近过。不过这厮,似是乐在其中了? “你们准备上哪儿去?”我问道。 石玉璧摇了摇头应道:“不知,她想去宴清都看看空桑。” “想要见空桑?”我哂笑了一声,“你们不必去宴清都了,空桑又回到了天衍宗,你们还是与我一道吧。” “你要去天衍宗送死?”石玉璧惊叫一声,面色沉了下来,“难道元慕华被紫华真人给带走了?你的归元大阵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捋了捋袖子,目光有些茫然:“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也说不清,三魂七魄已经注入,只是七情六欲有一丝逃逸了,如今还被困在引魂灯中,我要找到元络,将那一缕逃逸的情给注入她体内。”我一直不愿意去想如今元络的样子,七情六欲缺了情,这意味着什么?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有心思了,她能够记得与我的一切过往,只是在想起我的时候,她的心是冷的,或许她不会再想起我。 “你想好怎么对付天衍宗的那几位了么?光一个紫华真人就够你受的。”石玉璧点了点头,说道。 “不是我一个人。”我凝视着石玉璧轻轻一笑道,“不是还有你们两个么?只是在天衍宗若是遇见了空桑,你就要小心了。要是萧问情又现出了厉鬼相,我想紫华真人会不管青红皂白就将她给抹杀了。” 我早前便听说了空桑离开天衍宗的消息,她原先就是帝国的人,元络不在了她也没必要久留。这次她又回到了天衍宗,除了元络,还能够有谁会惊动她呢?帝国的消息也是足够灵通的,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元络死了,我可不能够再给帝国的人机会,让他们对元络下禁制。锁魂钉,呵,这种东西该由他们自己来尝一尝。石玉璧神情犹豫,似是不想前往天衍宗了,可是女鬼不一样,她听到了空桑的名字时候,眼睛一亮,对着石玉璧则是冷冷的一哼。 魔界的普通弟子或许对天衍宗的大阵法做不了什么,可是有左右二使在,这一切也便容易上许多了,妙真呢,她口中虽说是声声嘲讽,可真让她行事的时候,她也不会拒绝什么。当初我们都是大衍峰的弟子,而今我们都算是魔界的人。天衍宗的大阵法将整个山头都笼罩了,这阵法对于鬼修魔修还有妖修来说,伤害极大,可现在萧问情她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入了阵中去,看来江潇他们已经得手了。 在这天衍宗,只有紫华真人一个会令我担忧,那紫灵真人还有小衍峰几乎不出现的紫胤真人,还真算不了什么。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元络被他们困在了天衍宗的一座高塔中。到了这时候,我已经不急着去寻找元络了,反而是隐匿了身形,跟在了出现在天衍宗的帝国弟子的身后,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空桑到底算是天衍宗的弟子,尽管她是以帝国公主的身份前来的,天衍宗之人对她还算是礼遇有加。在她的身后,还跟着那阴阳怪气的帝国国师独孤无双,他脸上的疤痕消不去了,他也算是接受了这个惨痛的现实,顺着那些伤痕在自己的脸上纹上了一幅图案,枝蔓蜿蜒,旁人看去极为可怖,他自己倒是十分沉醉。紫灵真人坐在了首座,不停地捋着胡须叹气。 “真人,我等奉了帝王之命,来接回慕华殿下。” “慕华师侄她诶,她早已经陨落了,你们难道不知道么?在别离城,她的魂魄与尸身恐怕还在陵光那个孽障的手中,你们该去寻找陵光。” “我等听说紫华真人已经到过别离城,陵光那个妖孽也已经被打成重伤,那么慕华殿下的魂魄应该回到了你们天衍宗的手中了吧?这修仙界的功法许许多多,其中就有还魂之术。我等不相信慕华殿下已经陨落了。当初的慕华殿下是你们天衍宗的弟子,可是死过一回,她也算是彻底与你们宗门作别了,她只是个凡人了,只是我帝国的皇室贵胄。” “还魂之术?” “真人不必再装了,世上人不知,可我们心中可是明白得很,慕华殿下就在你们天衍宗中。紫华真人都亲自出山了,难道还带不回殿下的魂魄么?你们能够救了殿下,我等心中着实感激,天衍宗可以向我帝国提出任何的要求,只要你们肯将慕华殿下还给我们。” “紫灵真人,我也相信我师父没有死。” “空桑啊,我确实不知道慕华师侄的下落,不如你们在这天衍宗停留几天,等我去问问掌门师兄吧,他从别离城回来之后就一直闭关。你们也知道陵光那孽障是魔,她的修为极为强大,掌门师兄将她打成重伤,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呢。” 在迷情崖我的灵力全部注入到了归元大阵中,几乎没有丝毫灵力来反击紫华真人,被我打伤了?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紫华真人可是挑了一个极好的时机来杀我,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打断了归元大阵会使得元络她魂飞魄散。 “陵光,你打伤了紫华真人?”石玉璧那厮小声地询问了一句。 “呵。”我冷冷一笑应道,“这不过是紫灵真人骗人的伎俩罢了,我可没对紫华真人下手。” “那穿着黑衣沉声不语的女人就是空桑了?”萧问情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在她的身边倒是停留了许久,就算是离开了,她的身上也沾着你的剑灵之气。” “那是因为我们结契双修。”石玉璧应声道。 “双修?”萧问情的音调一下子拔高了,那紫灵真人忽地一拍桌子,满眼警惕地扫向了四周。石玉璧横了女鬼一眼,冷哼道,“你以为是你与男人之间的那等双修?你脑子中在想些什么呢?”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个不休,我忽然有些后悔将她们给带了出来,迟早要被天衍宗的人给察觉到我们的踪迹。我悄悄地从她们两个的身边退了出去,她们竟然也没有发现。 天衍宗有一座无名塔,以前用来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可是现在塔里面锁着元络还有决明那个丫头。天衍宗的人放松了警惕,兴许以为我早就死了,在这无名塔的周边,只有几个小小的只能够困住普通人阵法,我轻而易举便穿梭过去了。只不过走到塔内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气息迎面而来,因此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动。 紫华老儿我还以为他真的闭关了呢,没想到留在了这无名塔中。在冷淡着面容坐在了一旁的人儿,正是我朝思暮想的,我想伸出手抚摸她的眉眼抚摸她的唇角,我想环着她的腰,告诉她这些日子我是如何度过,可是我不能,我距离她不过是几尺,可就像是隔山隔海一般。我压制住内心的那股想要痛哭的冲动,指尖狠狠地掐在了掌心。我对元络的眷恋越深,而对她身边的紫华真人的恨意也就越深。 “慕华,你如今体内没有丝毫的修为了,你会责备为师将你困在这无名塔中么?”紫华真人叹了一口气,问道。元络她的神情很冷淡,就像是一滩死水一般起不了波澜,她没有开口,只是将目光投向了极远处。她在看什么,她在想什么?她会不会挂念我?我心中如此叫喊着,至于答案,也是清清楚楚。缺了七情的人,终究是不完整的。 “慕华,你的回魂是逆天之举,是魔界的手段,即使你体内没有丝毫的魔息。为师下不了手诛杀你,只能够将你困在了此处了。你的那个徒儿啊,你还为她费劲了心思,当初还在我跟前恳求说她不是魔,说宗门中的弟子一定不是她杀的,可是现在呢,她还不是堕入了魔道?杀了你,还无情地杀了清华。剑圣飞升而去,那个孽障误入歧途,为师本想彻底诛灭她,没有想到她会被魔界之人所救。你也不要责怪为师的心狠,这世道太不平稳了,五帝离开这修仙界,我们不能够给魔界任何入侵的机会。” “陵光?”我看见元络叫了我的名字,她忽然间抬头朝我这边看来,可我心中清楚,她根本看不见我。就像是一把钝刀在我心头割着,鲜血淋漓。我的视线朦胧了,我听到了元络的下一句话,她说,“她的死活与我何干?”这无情的话语比世间任何神器都来得凶煞,直令我痛不欲生。元络,你怎么能这般无情? “师父,您已经做出了这事情,到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相信陵光不是魔修者,我也相信我们天衍宗的弟子不是她杀的,她刺了我一剑,我也不恨她。回想那种感觉,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超脱。”我静静地听着元络的话,她不管我的死活,那说这些又有何益?仅仅是根据她的记忆判断是非么? “慕华,那不过是你看到的假象罢了。”紫华真人摇摇头,叹了一声,“她是魔修者,她收集了你的三魂七魄,不用阵法将你的魂魄注入肉身,反而弄到了青莲中,她是想把做成魔界的傀儡,幸而为师及时的打断了。”真是好笑极了,堂堂一个修仙大宗门的掌门,竟然如此没见识? “是青莲会怎么样?是我的身躯又会怎么样?或许如今的才是我真正的归宿。”元络应答道,“至于陵光的所作所为,我心中很是明白。”那过去的记忆没有消失,她看她自己回忆中的人,大概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吧。她理解我的所作所为,她只是不再为了我的死活而担忧痛心。幸好她的七情之一还在引魂灯内,不久之后,她又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元络。 第069章 “你的身上原来有青帝的传承,可现在没有了修为,就连你的法器都在陵光那个孽障的手中,为师将你困在这无名塔中,也算是保护你了。当初将你从宴清都带出来的时候,掐算到了你命途多舛,可为师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紫华真人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那个从别离城带回来的丫头,心倒是不坏,又有着极出众的天资,只不过太执拗了,不肯拜入我天衍宗门下。” “那就是没有缘分,师父您又何必强求。”元络淡声应答道。 紫华真人深深地望了元络一眼,那眸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了,他说道:“慕华你知道就好,你与陵光之间,亦是无缘无份,不必强求。”这紫华老儿他知道些什么呢?有没有缘分这难道是他能够断言的么?就算是天定的,我也要改过来。我恨恨地盯着他,只觉得怒火和悲痛要冲破我的胸腔。 忽然间,这周围的灵力发生了一阵波动,我转头一看是石玉璧那厮带着萧问情一起赶到了这地方。狭小的塔中,多了一种激荡的鬼力,使得紫华真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他出手在元络的周身设下了一个结界,之后便是用大能者的浩荡威压来迫我等现形。我这头自顾不暇,当然没心思去管石玉璧那边的情况。 “石玉璧。”紫华真人皱了皱眉,望着那笑得一脸妩媚的人问道,“你来我天衍宗做甚么?你边上的人是鬼修者。”温和之中包裹着一层凌厉,石玉璧早已经算不上是仙门弟子了,更何况她还带着一只女鬼?要不是瞧在了凌剑山的面子上,紫华真人恐怕直接动手了。 “我们来做什么?”石玉璧那厮一笑,捋了捋发丝上的红带,应道,“自然是来看看慕华仙子了,我与她也算是结交多年的朋友,在别离城时候听说她陨落的消息,我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就匆匆地赶到了天衍宗中一探究竟,你看慕华仙子这不是好好的么?” 紫华真人淡声道:“空桑已经回到了帝国,她不再是我门弟子,你既然是与她结契的剑灵,那也该跟随着空桑。或者你回到凌剑山去,就算玉尘子没有办法,玉微子恐怕也能够驱除你身上的剑灵之煞气,还你至净之身。你身边的女人是个厉鬼,你若是长久与她呆在一起,恐怕会陷入魔道中万劫不复。”紫华真人这般说着,那笼在了袖子中的手已经作出了结印的手势,似是下一个瞬间,就会将女鬼打得灰飞烟灭。 “多谢真人提点,玉璧自有分寸。”石玉璧拱了拱手笑道,“至于我身边的人,她虽然是鬼修者,可就是万恶不赦之徒么?真人未免太独断了些。” “修仙者不与妖魔鬼怪共伍!”紫华真人斥了一声。 “只可惜,玉璧早就不是修仙者了,仙道非我所求。”石玉璧轻笑了一声。这厮还想呆在这儿与紫华真人辩论?我朝着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都无视了。我将视线转到萧问情的身上,她因为紫华真人的威压,逐渐地现出了原型,凶煞而凄厉的恶鬼貌。一丝丝的鬼力在半空中游荡,撞到了紫华真人的灵气时候又被逼了回来。 “石玉璧,如今的我没有了任何修为,无法再与你比试了,你已见到我,也该离开这无名塔了。”元络忽然开口说话了,平淡的语气不起一丝的波澜。石玉璧那厮倒是听话,她点点头,带着萧问情转身就离开了这座无名塔。我恨恨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能够期盼出了这天衍宗,女鬼好好的教训她。怎么元络一开口,她就如此的乖顺? 紫华真人在这塔中没有停留太久,他看着元络那冷淡疏离的神情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了。元络的周身还有个小结界,我不敢强行打开那结界,只要我一动,便会惊动紫华真人。他认为还魂的元络已经堕入了魔道,因为没有发现魔息他不能够大义灭亲,只能够将她困到塔中,只是他到底想将元络困上多久? 阴阳两隔时我不能碰到元络,而如今面对面站着,我依然触碰不到元络,还有比这更为痛苦的事情。“陵光。”我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这空空荡荡的塔中,除了元络没有其他人了。难道她能够看得见我?我满怀欣喜地盯着元络的双眸,只是那平静的目光中,丝毫不见有我的存在。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吧,正如当初在别离城中,我经常听到元络的叫唤,我还时不时看到她坐在我身边,或是低眉沉思,或是转眸一笑。“陵光,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很平静的语气,没有惊讶也没有丝毫的欣喜。 “是的,我在。”我跪在了元络的身前,低低地应道。 “你离开天衍宗,你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元络她淡声说道。 既然不关心我的死活,为何还让我离开?这样子的元络我越发读不懂了。当初她让我离开天衍宗,我听从了,那是我知道她会来找我,可是现在呢?我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困在这无名塔中。我没有再吭声,掌心的血滴答一声落在了地上,留下了一点小小的红痕。我低喃道:“你等我,再等一会儿就好。” 我在等一个时机。 在天衍宗作客的独孤无双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也不会听从紫灵真人的那一番鬼话。无名塔并不是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或许他们在来到天衍宗前已经打探出了消息。元络坐在了床边就像是一尊玉像。夜幕降临的时候,塔内的灯火瞬间点亮了,引魂灯里头有元络的情,不需要归元大阵,我用灵力便能够将它压住。 空气像是忽然间被谁给撕裂了,像是水波纹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寂静无声的无名塔中,忽然间响起了脚步声,一男一女并肩走着,在他们的身后,还不知有多少的帝国人在守卫着。 “师父!”空桑惊叫了一声,她正想向前扑去,可是被独孤无双一把给拉住,说道,“慕华殿下的周身有紫华真人布下的结界。强行打开这个结界不困难,只是会惊动紫华真人。” “难道让师父留在此处么?” “不,慕华殿下可是我帝国的人,奉了圣君之名,一定要将她给带回去。”独孤无双眸中掠过了一缕光芒,他的手中凝聚了一团灵力。元络周身的结界一点点的出现了裂纹,咔嚓一声细想,结界碎了。独孤无双掠到了床边想要带走元络,可是猛地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弹开,那满脸冷肃的紫华真人已经出现在了元络的身前。 “紫华真人。”独孤无双舔了舔唇,轻轻一笑道,“慕华殿下是我帝国的人,我等奉了天子旨意,将她接回宴清都。” 紫华真人一拂袖子,冷笑一声道:“自从慕华拜入山门,便与世俗无任何干系,你们离开吧。” “此言差矣。”独孤无双摇了摇头,笑道,“我等踏入修仙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效帝国。慕华殿下她更是与一般子弟不同,你们天衍宗已经无力保护慕华殿下,倒不如将她送回到我们帝国来得安全些。你们是方外之人可以不听圣谕,但我等是帝国的臣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达成天子的旨意。”独孤无双说完这个意字,立马就出手了,他的修为与紫华真人相差实在是太大,只能够先下手为强。他的七绝琴的灵力比我上回在无双城见到时候强劲了很多,这力量超过了他的修为本身,就像是有什么人借着他的手在操控着七绝琴一般。 他牵住紫华真人越久,对我来说好处越多。引魂灯上头的光芒很浅淡,一阵微风就能够将它扑灭了。我掠到了元络的身侧,在引魂灯悬在了她的上方,她此时没有任何的修为,就算感觉到了异样,也不能够出手抵抗。火焰再小,也都是蕴藏着灵力的,紫华真人显然是发现了我这边的状况,与独孤无双缠斗的时候,还能够朝着我这边打出一掌。轩辕剑出鞘,剑气交织,将那道掌力给隔绝开。从引魂灯中将那缕情掬出,我的指尖点在了元络的眉心,一点点的往下滑。 “陵光。”元络叫了我一声,我手一抖,差点使得那缕情从我掌控中逃走。我可不能够在这时候分心了。“是我。”轻轻地应了一句,我便全神贯注的将这道力量没入她的眉心。这是元络的情丝,我看到很多飞速从眼前闪过的画面,我也看到了那些元络苦苦压抑着不曾表达的情意。“元络青莲”要不是识海的混沌珠上忽然间冲出来一道青光,我险些又陷入了那种迷茫之境。那道青光顺着情丝一起没入了元络的体内,我怕她此时的身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力量,赶忙握着她的手查探她体内的状况。 “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了。”元络的眸子陷入了一片迷茫中,她像是在与我说话,又像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我心中涩涩的,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想问元络她的视线到底是在哪一处,可是一张嘴,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是的,我回来了。”仿佛这句话才是我真正应该回答的。一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我几乎丧失了全身的力道,软在了元络的怀里。面上一片冰凉,我仰头看着元络眸中的泪光,听她说道:“我等了很久很久了。” 那从身后逼来的力道让我醒悟过来这不是一个温存的好时机,我从元络的怀中起身,一转头就看见独孤无双跌落在地,他的七弦琴已经成了碎片,大口大口的血从他的唇角涌出,而空桑站在那儿,只冷眼看着,面上满是冷酷之色。 “孽障,你还敢来天衍宗!”紫华真人大声喝道,满脸失望。我真不明白他为何摆出这幅样子,我是元络的弟子那也仅仅是挂个名罢了,我的师尊从始至终都是幽天山那糟老头子。对了,我那师尊可是他们眼中的剑圣,是不是他们也觉得身为剑圣的弟子,我该干出一番有利于修仙界的大事业?他们为了我堕入魔道感到惋惜?为了我玷污剑圣之名而感到愤怒? “这儿我为何不能来?”我望着紫华真人,轻笑一声。 “你——”紫华真人指着我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慕华,你过来。” 不管元络有没有这等心思,我都不会让她走到紫华真人的身边去。我将她揽入了怀中,笑问道:“紫华真人,你不是觉得我要将她制成傀儡么?如今我又找到了她,怎么可能会放手呢?”这无名塔我是怎么走上来的,如今也要怎么走下去,就算是他紫华真人站在了我的跟前。 “陵光,你——” “我会带你走的,我一定要带你走。”我打断了元络的话语。腕上的女娲环一分为二,我取下其中一个套回了元络的腕上。里面有很多法器,元络她没有修为便无法再使用了。我将那些法器的灵力提炼出来,在女娲环上加了一重重的禁制,只要修为在我之下的人,休想打破那些禁制伤害到元络。 无名塔中的喧闹已经惊动了天衍宗的弟子,那些帝国来的侍从也强插一脚,场面真是闹哄哄的。不知紫华真人是忌惮着什么,他一直没有出手,只不过他在我的身后步步紧逼。他的眼神让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地让我带走元络,可那又如何呢? “上主。”江潇与江湘忽然间出现在了我的跟前。 “陵光,你入魔了。”元络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我听不出任何责备或是赞许之情。 “是的,我入魔了,可我还是自己。”我轻轻地应道。我没有做到答应她的话,会不会因为这,元络她就不想跟我离开了?一颗心一下子被恐慌给攫住,我抓紧了元络的手,也在不停地发颤。 “你是你自己就好。”元络轻轻地叹息一声,她的手指拂过了我的眉眼。我松了一口气,问道,“他们不让我走,我该怎么办?”元络别开了眼没有回答,这天衍宗是她的宗门,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六魂幡里,三千魔兵,我轻叹一声,朝着江潇摇了摇头。 第070章 江氏兄弟退到了我的身后,虎视眈眈地瞧着天衍宗的弟子。这儿可真是热闹,修仙者、魔修者,还有那帝国也来抢插一脚。我转身望着元络,她的眸光温柔的似是要溢出水来,她没有说话,但是我明白她心中所想,她不会因为我在修仙界或者是我在魔界而离开我的,只要我没有迷失自己。我逐渐地拨开了那团笼在了混沌珠上的迷雾,我该是什么样子的?那是我自己的决定。 “元络,如果有人欺我、辱我还要杀我,我该怎么办?”我握紧了她的手,轻笑一声问道。 “我别无他想,只要你好好的。”元络低低地应道。 我微微一笑,转头看着那冷凝着一张脸的紫华真人,很好,天衍宗的三位大真人都聚集在了此处,那蓬勃盎然的杀机,是想要将我彻底诛灭了么?紫灵真人的胡须在颤抖,他笼在了袖子中的双拳早已经握紧,身后背着的长剑散发着强劲的光芒。不用去窥探,我也知道他心中在痛斥着我,说我是魔修是孽障是不肖弟子。我看到一位弟子跑到了他们的跟前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看着他们脸色大变。天衍宗之人是有罪责,不过倒不至于走到全宗覆灭的地步。 “孽障!我今天要替天行道!”紫灵真人大喊一声。 替天行道?天运有常,何须这群庸碌之辈来动手?总是拿着天道来当借口,最后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么?我睨了紫灵真人一眼,拦截住他的剑气。剑光交织成了一道细密的网,地面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从地下生出的是一把浮动着淡青色光芒的巨剑,这上头的威压笼罩了整个天衍宗,那些修为低弱的弟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方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巨剑被一阵阵罡风包裹,谁敢轻易靠近就会将人搅成碎屑。天衍宗的弟子是何其有幸,能够见到这圣道剑意。 “天衍宗的护山大阵法已经被毁了,你们在这儿与我纠缠,不怕妖魔侵入你们宗门么?”我轻笑一声问道。“你们看,你们眼中的魔修弟子,竟然使出了圣道剑意,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是轩辕剑的功劳?是不是也想着夺取轩辕剑呢?”没有破开这圣道剑意,谁都别想走到我的跟前。这确实是隐藏在了轩辕剑中的剑意,但我还有一种感觉,在这之上,还有一种更强的剑意,似是要冲破一切禁锢闯出。 “慕华,你要跟她去魔界,叛出我们天衍宗么?”紫华真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师父,陵光她不是恶人,你们只是一时间被蒙蔽了。她是我要找的人,是我一开始就在寻找的人。”我看那紫华老儿的眼中满是失望之色,他们不相信我,也不再相信元络了。以前他们错的彻底,可是现在呢,也不算完全的陷入愚昧中。我入魔了,至少我如他们所期许的一般,离开了修仙界,去了那个被修仙者所厌恶鄙弃的地方。“陵光,我们走吧。”元络轻叹了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对着我说道。 若不是为了元络,我恐怕不会再踏入天衍宗,如今她也离开,那再好不过。能挡住我的脚步,只有紫华真人。我既然下定决心要带走元络,那已经是做好了与紫华真人决一死战的准备。他的脸上对元络的失望消弭了,逐渐变成了一种带着几分痛心的冷酷,他对元络也起了杀心。“如果事态不对,祭出六魂幡。”我吩咐了一句。这太过凶煞的东西,一旦祭出必将染上血腥,我不希望走到这一步的。我握紧了剑柄,全神戒备看着一点点破开剑意走来的面目威严的老道人。他的长剑上笼着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我看江潇江湘都被逼得冷汗涔涔。“破——”我听到他大喝一声,手中的剑立马织出了一道网,两种力量在半空中相碰,轰隆巨响,飞沙走石。手掌被震得开裂,鲜红色的血顺着剑柄流淌下来,我看着那急退的紫华真人,轻轻地笑了起来。 紫华真人掐着剑诀,剑尖上燃烧着熊熊的烈焰,忽地一道金光朝着他砸了过去,咚地一声响,那道金光又飞速地退了回来。翻天印?看来石玉璧那厮已经将决明给带了出来。紫华真人可没有料到这一场面,被翻天印砸得气血翻涌。决明的灵力到底是太弱了些,这神器在她的手中,只能够使出三成的力量。我若是再补上一招,紫华真人恐怕短时间内出不了天衍宗了。转头看着元络的神情,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拂了拂袖子,我说道:“咱们走吧。” “师父!”一声高喝忽然间响了起来。 是空桑的声音,我的眉头一皱,猛地转身盯着她,冷声问道:“你也想要从我手中带走元络?” “师父,我”空桑并没有理会我,只是用那种委屈可怜的眼神望着元络,说道,“我回到帝国向圣君禀明一切,他说只要您肯回去,就——” “你闭嘴!”又是帝国!呵呵,她空桑还真是沉浸在了自己这帝国殿下的身份中无法自拔了是么?她肯抬头看我了,那冷酷的面容略微有些扭曲,我可不管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叱问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么?你们帝国做的一切还不够么?” “别废话了,赶紧走吧,不然紫华真人又赶上来了。”石玉璧那厮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站在了萧问情的伞下,目光投向了空桑,可真是复杂至极。这厮对前契主还真是念念不忘啊,当初也不停地替空桑说好话还挤兑元络呢。我正打算喝问,却见到她一声闷哼,嘲弄地望着这厮,我在心中暗暗替萧问情鼓掌,这一下可真是踩得好,只不过不够狠罢了。 江氏兄弟回到了魔界,我却是不愿意将元络带到那个阴暗冷酷的地方的,元络如今没有丝毫灵力,就像是个寻常人,怎么能够承受魔界中那四处流动的魔息。修仙界一家小小的客栈中,到处都听得到修仙弟子在谈论着天衍宗上发生的一切,我在他们的口中,忽然间成了一个三头六臂的吃人怪物,当真是好笑至极。 “陵姐,我师妹她”决明坐在了一侧扭扭捏捏的,她恐怕是无法忘记在迷情崖时候发生的事情,她可能接受不了她师妹还有那副怨毒的模样。 “你师妹如今已经是孤山派的掌门了。”我淡淡地应道,手轻轻地一抹,便展现出了一副又一副的画面,“你是被你的好师妹困在山洞中的,你的女儿身她也发现了。因爱生恨,倒是惹出了一系列的事情来。幸而归元大阵还是成功的,不然我真想让她彻底消失在三界中。”从不敢置信到茫然惊慌,决明的神情一变再变,我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子中,显然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孤山派也插上了帝国的旗帜了。”元络轻轻地叹息一声。帝国的动作确实很快,就像是秋日原野上的火,一瞬间便蔓延到了四处。 我点点头,忽地又响起了一些事情来。元络虽说能够有人的形态在世间行走,可是她的真身到底还是被封在了葬天棺之中,只有寻找到南溟天池才能够算真正的还魂。“如今的我根本寻找不到南溟天池,你选择了那般算计,是不是已经做好了长久离开的准备?要是我一直浑浑噩噩的呢?我找不回你怎么办?” “我相信你。”元络轻声说道,“南溟天池会归宿,或是几十年,或是几百年,更或者近千年,总会有抵达的那么一天。到时候你找回了你自己,还能够找回迷失的我。”元络的眸子中有些许的迷蒙和怅然。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是沉睡的人,也是个迷失了自我的人? “陵光,很多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明白。”元络叹息着摇了摇头,她又继续说道,“脑海中有一道声音时时的响起,让我去寻找一个人。在幽天山脚下的小镇,你替我驱除体内的那团魔气,那时候我就已经看见你了,而你以为我的意识始终没有醒来。大衍峰的弟子凋零,其实很久都没有招过新弟子了,空桑在我门下只是挂个名而已,为何你如此凑巧到了大衍峰呢。” “心思深沉,一步一算计,确实没有错。我身上那团魔息不是魔种,而是元绎为了控制我打入我体内的锁魂钉所造成的。寻找五帝魂石是为了凌天梯登上仙界,寻找葬天棺、引魂灯之类的神器是为了摆脱那加在了我身上的禁锢。我之前就与你说过,我的身上有青帝的传承,我不知道在请神祭台上五位仙帝经历了什么,就连青帝他自己的那缕残魂也是茫茫然而不知所措。他用他仅剩的仙力帮我镇压锁魂钉带来的痛苦,他让我去仙界寻找答案,也是他说上神已经被唤醒。他掐算到了我日后的劫难,却又说那是我的缘。陵光,这一路走来,你从迷蒙中逐渐脱离,而我亦然。我看到了很多难以置信的画面,我看到了那个一直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迷情崖中会发生那些事情?你是不是故意告诉我迷情崖中的一切皆是幻境,从而使得我下手的时候没有丝毫的顾虑?”我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忍不住去询问,看到元络那带着歉疚的神情,听到了她肯定的应答,我的心像是被针戳一般,尖锐的细密的疼。“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子会将我逼入疯狂之境中去?这是用血换来的清醒,这是用痛苦唤醒的沉睡,若是我不能够承受呢?” “对不起,我——”元络低敛着眉头,眸中盈着水光。看着她的这副神情,真是比杀了我还难受。她忽然仰起头来,紧紧凝视着我,在她的眸光中,我又一点点的迷失。她起身走到了我的身边,双手紧揽着我的腰,在这个拥抱中,像是将过往所有的痛苦都消弭了,我怎么能够责备她呢?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罢了。 “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元络,我忽然间不想去南溟天池了,这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危险潜伏着,我很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将你弄丢了。可若不去南溟天池,有太多的东西寻找不到答案,我该怎么办呢?” “还剩下最后一块青帝魂石不知所踪,凌天梯必然要现世。”元络轻叹一声。 “如果仙界与修仙界只有那么一条路,那独孤无信是从哪里得知仙界的消息?请神祭坛上,五帝相争,我在妄虚苦海中看到了很多东西,我看见姬典承受了仙人们的献祭之力,看见他对另外的四帝出手。魔种是附在了黑帝的身上,可不能说姬典是被魔界的人控制了。”我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看着元络沉思的神情,我便知道她也未必能够给我答案,摇了摇头,我又问道,“我们是去寻找南溟天池,还是去找秦铮拿回青帝魂石?” “不。”元络摇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去宴清都。” 第071章 宴清都在瀛洲的中心,乃是帝国的都城所在。这瀛洲又被称作是帝王洲,可是帝国的势力最为强盛的地方。瀛洲的修仙人远远比不上其他的地方,四处都是普通的没有丝毫灵力的凡人,经过大大小小的城池,还需要什么通关文牒。我与元络到了宴清都,就看到那城墙上插满了随风飘扬的金狼旗。 “这城中有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到底是什么我又说不上来。”到了客栈里头,我坐到了元络的身侧,拧着眉说道。“都说宴清都几乎没有修仙人,可是一路走来,倒是发现了不少各个宗门的弟子,尤其是羡门府的。” 元络应道:“羡门府与帝国之间很早便有交易存在了,至于其他宗门的弟子,那应该是臣服于帝国势力之下的人,帝国将金狼旗插到了各个小宗门里,小宗门也会派人留在了帝国的宴清都。元绎一直想要收服修仙界的各大势力,可三大宗门,只有羡门府投靠了帝国。”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来宴清都是寻找什么?”我可不认为元络此时是想对帝国进行报复,在这十洲之地,帝国,修仙界还有魔界三者势力交织着,时不时还蹿出一些妖修、鬼修,真是乱得很。 元络轻轻一笑应道:“找到长生碑。我如今的身躯是你在鬼王池中寻到的净业青莲,可是它不能够长久的压住我的魂魄,若是不能够抵达南溟天池,我的魂魄就不算是彻底的归位。我不知道解决这些烦乱的事情还需要多少年,为了彻底震住我的魂魄,必须先找到长生碑。” 长生碑?倒是没有听师父说过这个东西。当初独孤无信说净业青莲重塑元络身躯一事,为何也是只字未提长生碑?我抬头看着元络那淡远而渺茫的神情,忽地心生一股寂寥,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极为害怕她会突然消失,冲着她眨了眨眼,我问道:“长生碑在宴清都的哪个地方?” 元络眸色变了变,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叹息着应道:“在太庙。” “那我们现在就去?”我问道,作势要站起身。只是被元络一扯,又跌到了她的怀中,她对着她水润的双眼,看着里头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心头忽地怦怦乱跳起来。元络的手环在了我的腰上,她摇了摇头说道:“陵光,你不要太莽撞,太庙还不能够去。宴清都的皇宫里笼罩着一层结界,都不容易破,别说是太庙里头了。我皇兄他如今也藏身于太庙中,那儿有灵气与龙气的滋养,帝王之力极盛,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我问道,心中有些着急。 “过段日子就是帝国祭祖的日子,那段时间太庙之门会打开,我们可以趁那个时候混进去。”元络应声道,看着她镇定的双眸,我的心也逐渐的宁静下来。她决定回到宴清都,想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她到底是帝国的殿下,对于这一切,定是比我这个山野莽人来的熟悉。 我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你会回到宫里头去吗?帝国的人在天衍宗时候就想带走你,如今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你的踪迹,那可就不妙了。” “在我们一踏入宴清都的时候,恐怕该知道的人就已经知道了。”元络轻笑一声应答道,“你也不必紧张,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怎么说我都是帝国的慕华公主,在宴清都,他们的身份只能够是臣子,就算帝国元俊亲自前来,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尽管元络这么说,我的心中还是不安,打定了主意不离开元络半步,只有守着她,亲眼看着她的身影,我心头的那股惶惑不安才能够彻底消去。 我看着元络的神情,依然是时不时陷入了痴迷与魔怔中,只不过挡在了眼前的那股迷雾一点点的散去。体内的混沌珠上,时不时传来了尖锐的痛楚,使得我的元神都跟着震颤,那是一种失去的感觉。有时候元络坐在了我的跟前,我却感觉她已经消失了,消失了千万年那么长久。原本琐碎的片段,一点点的串连成了一副完整的画面,那关于开天大劫的久远回忆从破碎趋向了完整,我还是会时不时做一场梦,梦到那青莲被一层血雾蔓延,迷了我的双眼,迷了我的心窍。 “元络——”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我总是呼唤着她的名字,一睁开了双眸就看到了她坐在我身侧,对着我温柔浅笑,她应道:“我在。”我紧紧地拥住她,生怕我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了,将下巴压在了她的肩上,我眨了眨眼低喃道:“我是谁?你是谁?”我记得这句话,也是元络有一回在惊醒时候所询问的,我们陷入的会不会是同一个梦境中? 在宴清都的客栈中,只要有人,就会很热闹。那些没有灵力的凡人们,向往着修仙界的一切,只要随随便便来个修仙弟子在他们面前露一手,他们的眼眸中必定会浮现艳羡的光彩。手舞足蹈像是凡间的说书人,要么是提起我的恶名,描述我的恐怖之处,要么是说到白玉京的趣事,或是夸一夸帝国的威武。江潇兄弟两个,他们还是对白玉京下手了,自从我将元络从天衍宗带出来之后,就没有再进入过魔界。她虽然不开口,但我心中知道,她不喜欢我入魔的模样。 “上主,在白玉京,没有发现秦铮的下落。”江潇忽然出现在了客栈中,恭敬地说道。 我觑了眼那还静坐在一旁看书的元络,心中暗骂了一句,这江潇出现的也太不合时宜了吧?我冲着他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我问道:“当初在琅嬛阁有魔界的小入口,这是怎么回事?秦铮难道与魔界有什么关系?” 江潇摇了摇头,应道:“也不算什么大关系,那时候秦铮的真身被困在了无双城底下,而我也需要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因而借他们琅嬛阁的地一用。还有琅嬛阁中现出了炎帝的至宝天蛇铃,我们怀疑炎帝还在这世间,正打算去查探,不料天蛇铃被他人给带走了。”他口中的他人,可不就是元络?我还记得在白玉京时候的那个雨夜,她苍白着一张脸,像是一抹游荡的孤魂。 “上主,听说秦铮在别离城时候受了极重的伤,为了搜寻至宝,他在十洲游走,仗着极强大的修为,可能还没吃过什么亏呢。秦铮这个人,他爱的是钱财是富贵,那些被他搜寻来的宝物,他是以高价出售的。听说他的手中有一块魂石,索价极高,修仙界几乎没有人愿意买下。如果琅嬛阁的弟子所形容的是真的,他可能到了宴清都中,与帝国的人做了交易。”江潇又继续说道。 “好。”我点点头,道,“你们继续关注着白玉京的动态,如果有秦铮的消息立马禀告我。” “是。”江潇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化作了一团黑烟消失在了我的跟前。秦铮当初是被白帝的妄虚苦海所伤,遇到我与元络又打了一场,想来他的心中满怀恨意。就算青帝魂石在他的手中,我们恐怕也很难获取。只说这是灵石,秦铮未必真正的明白此物的用途。“当初他是从羡门府的师徒手中拿到这东西的,如果找不到愿意买下此物的人,兴许他会找到长眉真人与公孙青阳买下此物。”我心中便如此猜想,便也说了出来。 “有可能。”元络搁下了书,点了点头。她站起身走到了我的身侧,勾起唇轻轻一笑道,“魔界的人称呼你为上主,陵光,你是不是忘记告诉我你在魔界的经历了?” 是的,我没在元络跟前提起过,我只是怕提到了魔界,她会不开心。她如今这般询问,我怎么能够再做隐瞒?“当初天衍宗的人认为我是魔修的时候,你让我在山下客栈等你,那时候江氏兄弟出现了一次,他们认为我是他们的上主,是魔神的转世之躯,你还记得么?他们执拗的认为我是没有觉醒魔神之躯,就是因为魔种被我吞噬了。当初的魔神陨落时候,将魔种寄生在了黑帝玄喾的身上,而那魔种在我们打开葬天棺的时候阴差阳错的进入了我的体内,魔神的残魂是想占据我的身躯,那时候自封修为的我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只是我体内的混沌珠,却将这魔种吞噬了。或是灵气,或是魔息,或是鬼力,这混沌珠里头的混沌之力可以吞噬一切。” “打开凌天梯需要五帝魂石,可是姬典他如今还在仙界,自然是没有魂石遗落在人间,白帝说只有魔种才能够替代黄帝的魂石力量,我那时候还不甚明白,现在想清楚了,仙气与魔息都是同源的,它们都生于混沌之力,怪不得白帝又说寻到了南溟天池的混沌之力,召唤出凌天梯就不需要魂石了。” “对了,元络,魔界不是有三魔祖么?我见到了其中的一个,你猜她是谁?”我看着元络一挑眉轻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没想到幻魔竟然是妙真,就是她在天衍宗时候陷害我的,她几番想要置我于死地。” “陵光。”元络忽地唤了声我的名字。 “嗯?”我凝视着她的面容,有些看不懂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又见到了妙真,你是不是很高兴?” 第072章 开心倒是算不上,只是有点小惊讶罢了,她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很难重合到一起去,我知道她是魔修者,却没有想到她会是三位魔祖之一的幻魔。我如实跟元络说了我心中的想法,她只是掀起唇角,冷哼一声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确实,有太多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就算呆在魔界,被认为是魔界的上主,我依然不知地魔与天魔的阵势面目,魔界,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失去了魔神的魔界,恐怕早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石玉璧这厮也是会找人的,竟然也摸到了这宴清都来,看着她带来的人,我不禁心生些许愧疚。不知道那厮跟决明说了什么,原本只是陵姐陵姐的叫着,现在忽然间改口喊我做师父了。不管是徒弟还是妹妹,我其实都无心去照顾,我到天衍宗见到元络的时候,早把一切都给遗忘了,若不是有石玉璧在,恐怕决明这丫头还被困在了天衍宗呢。看着石玉璧唇边那玩味的笑容,我一转头,就对上了元络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挑着眉,似是在问我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陵光啊,你看我对你多好,费劲千辛万苦救出你的小徒弟,还帮你把她给带到宴清都来了,你看你该怎么感谢我?”石玉璧那厮仰着头笑着,而女鬼站在她的身侧,一言不发,只是拧着眉瞧着她这副肆意任性的模样。 “是啊,这回可多亏了玉璧仙子。”我笑了一声应道,“谁不知道玉璧仙子生了一副好心肠,当初就是这般救下空桑,与她结契助她修炼的吧?我还记得在天衍宗时候,空桑几乎不敌公孙青阳,她忽然使出的那道离火符,一定也是你的手笔。” 石玉璧的笑容僵住了,她哼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可不知道什么算是该说,什么算是不该说的,只要能够让她成功闭嘴就好。有了这女鬼,石玉璧这厮可真是收敛了很多呢。 “你们来这宴清都做甚么?”元络淡淡的话语响了起来。 “来见见世面,还真是物是人非啊。”石玉璧轻笑一声,顿了一顿又说道,“这瀛洲有瀛海,听说是修仙界的奇景。你们呢,来到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元慕华啊,叛离了天衍宗,你难道要回到帝国继续当你的慕华殿下?” “当然不可能如此。”我横了石玉璧一眼,替元络回答道,“我们有要事在身。” “什么要事?让我来猜一猜?”石玉璧笑说道,“是因为那出现在了十洲之地的帝国金狼旗么?如今的修仙界可真是危机四伏,除了那虎视眈眈的魔修者,还得担心帝国的势力侵入。不过一路走来,我可听说了,那些小宗门对帝国抱有敬畏之心,他们认为帝国能够带他们走出困境,他们投靠帝国并不是丢修仙界的脸,而是为了对抗魔修者。陵光啊,你此时就是魔了吧?整个修仙界都视你为仇敌呢。” “那又如何?谅他们也不敢动手。”我哼了一声应道,“你是剑灵你是妖,萧问情是鬼,我是魔,这修仙界的异类倒是齐聚在了此处。” “陵光啊,你可是魔界的上主了呢,你说说,魔修者有何计划啊?”石玉璧那厮又问道。“我听说白玉京已经被魔修者所掌控了,那琅嬛阁的阁主秦铮不知所踪呢。” “我怎么知道啊。”朝着石玉璧翻了个白眼,我应道,“你不是很能打探消息么?自己去问啊。” 元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轻笑道:“好了,陵光,你别跟她闹了。”我赶忙点了点头,转身紧凝着元络,有她在此处,我跟石玉璧那厮吵什么,险些冷落了她。就算听到了石玉璧那厮从鼻子里头发出的冷哼我也不在意了,将元络的五指掰开又合拢,我看着她的脸,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怦然的跳动。 “石玉璧,你们要是仅仅来看瀛海的,那最好赶紧离开宴清都,这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元络开口说道,“如今不止是投靠在帝国旗下的宗门赶来了,就连那些不愿与帝国合作的宗门也派人来了。过些日子是帝国的祭祖大典,那时候太庙之门会打开,一直在太庙中潜心修炼的元绎就会出来了。” “元绎?你的兄长?有这么可怕么?”石玉璧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我偏要呆在这儿看戏了。帝国不是说要联合各个宗门商议怎么对付魔界么?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的正义凛然。俗世间的事情都难以解决,帝国就把手伸向了修仙界,还真是贪心呢。” “俗世间的事情有什么好管顾的?”萧问情忽然间开口讥诮一笑道,“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弟子,他们想要的都是长生,可惜仙路漫漫。” “宴清都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元络低喃一声,眸中有着无尽的怅然。 石玉璧她们赶到了这宴清都,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好处的,有她们帮我守着元络,我也好到四处去打探消息。元络叫我不要擅闯太庙,我便只在外围转悠几圈,不去撞入它的结界。灵气与龙气交织着,这太庙确实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我的神识探入地底下,却只找到了一条几近干涸的龙脉,那么这旺盛的龙气是从何而来的?这太庙外头除了一个结界,似是还有一个完成了一半的阵法,与无双城底下祭坛有些类似。 从太庙中折回,我又去了皇宫中。纸醉金迷,那满脑肥肠的皇帝元俊与嫔妃们在酒池肉林中作乐,宫中宿卫的羽林军,也只是三三两两坐在了一起饮酒作乐,要不是这皇宫里还有一些修仙者坐镇,恐怕那元俊的脑袋都不知道滚到了何处去了。这元氏帝国存在的时间几乎与修仙宗门一样长,俗世中人心中已经烙下了一个观念,似乎他们就该臣服于元氏帝国的统治。 皇宫中来来往往的有几幅熟面孔,那像是孔雀般的帝国国师独孤无双,满脸倨傲行走在了宫中的羡门侯公孙青阳,还有那冷酷淡漠的空桑。转悠了一圈,我原本想要回到客栈去的,只是瞧见空桑时候我改了主意,悄悄地尾随她回到了宫殿中。是一座很狭小的宫殿,瞧着寒冷清寂,连个宫女都没有,空桑她也不以为意。还真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可她不是替帝国办事的么?帝国怎么还会亏待她?我心中暗忖道,看着她手按在了一面墙上,那堵墙瞬间就如同水波纹一般扩散出一道道的涟漪,而空桑也朝着其中走了进去。跟还是不跟?这念头一闪而过,我已经迈着步子穿过了那道墙。 是一间很小的石室,里头只摆着一张石桌子,而桌子上搁着一个很奇怪的盒子。我看着空桑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盒子,露出了一尊很小的黑龙塑像,她跪在了地上,念了几句我听不懂的口诀,在那黑龙上,就立马冒出来一道黑气,凝聚成了一个男人的形貌。黑烟中,只露出一双猩红的双眼,看着极为恐怖。那男人手指一伸,就有一道黑烟将空桑裹紧,我看着她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也清晰地看到了她脉络间游走的几枚锁魂钉。那道黑烟消散的时候,空桑很无力地跌坐在地,满头冷汗。 “慕华已经回到宴清都了。”那道黑烟的声音就像是很多人在打鼓。 “圣君,师父她已经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空桑低声应道。 “她生来就是我帝国的人,就算是死,那也只能够为了我帝国去死。”那道黑烟冷冷地哼了一声,“空桑,你可别小瞧了慕华。就算她的修为不能够尽数恢复,可是在她的身边,有一个很强大的人。” “圣君,你是说陵光?” “我不管她叫什么,总之你多多注意这个人。”那道黑烟又说道,“你与公孙青阳之间的恩恩怨怨本座不管,你去告诉他,让他派人去找慕华。还有,让他答应与秦铮做交易,那道青色灵石,一定要拿回来。” 那道黑烟朝空桑吩咐完毕就消失了,我低头看着那跌坐在了地上的空桑,她的神情似哭似笑。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管她了。这秦铮果然是来到了宴清都,他找上了公孙青阳做交易,这或许是一个抢回青帝魂石的好时机。我没有在这石室逗留,悄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宴清都的天色阴沉沉的,呼啸的狂风卷起了落叶,合着沙尘一起打到了行人的脸上。那些当街的小杂货铺子像是要被风给掀翻了,那压着帽檐行走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他们自然是察觉不到这异样,我仰起头看着天边那黑色的漩涡,分明是从太庙那个方向传来的。 第073章 这天降异象,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我心中记挂着元络,也不再街上多停留了。我回到客栈中,发现房门紧紧闭着,屋里头的灵力也有几分异样,心中一紧,赶紧推门而入,却见元络紧闭着眼,盘腿坐在了榻上,她双手在膝上摆出一个结印的手势,只是这些灵力只在她的周身涌动,丝毫不能够进入她的体内。 这是一个没有丝毫灵力的元络,我忽然想起了独孤无信的话来。就算元络是个极为普通的人,我也可以保护她,可是元络呢?她心中会怎么想?她能够接受这般巨大的落差么?在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可她的心呢?我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那恍惚的神思在不知不觉间又飘远了。 “你回来了?”元络淡淡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畔,将我从迷蒙的状态里惊回。我一抬头,看见她已经下了床榻,走到了我的跟前。她伸出手替我理了理原本就平整的衣襟,拂开了一缕遮挡在了眼前的碎发,又说道,“你在太庙发现了什么?” “太庙似乎在结一个奇怪的阵法,这天边的阴云忽地出现了漩涡,就是从太庙那里发出的,可宴清都的百姓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我应道,“我去了皇宫,见到了皇帝,他确实像个傀儡,只知道寻欢作乐。空桑她也在皇宫中,我尾随着她进入了一个暗室,瞧见了那传说中的圣君,他吩咐空桑与公孙青阳,四处寻找你的踪迹。” “空桑也是个可怜人。”元络叹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又说道,“我尚不能够自救,更何况是救他人。”空桑也是深受锁魂钉之苦的,只不过她没有元络那么幸运,获得青帝的传承极大程度的压抑了那种痛苦。 “对了,我还听那圣君说,秦铮就在这宴清都,他准备与公孙青阳做交易。”我皱了皱眉说道,“青帝魂石如果重新落到帝国的手中那就不好办了,趁着他们交易的时候,我想去抢回来。” 元络沉吟了许久,才点点头应道:“好,你要小心。” 原先将元络一个人留在这客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可若是带着她,也有可能使得她身陷险境,幸好石玉璧这厮还在宴清都里。 “我说陵光啊,你在元慕华周边画了这么多大阵法,是不相信我么?”石玉璧坐在了一边,摇晃着腿,慢悠悠地笑道。 在这宴清都还不知道潜伏着多少危险,一个剑灵,一个鬼修,还有一个修为低下的修仙人,怎么能够对付好些个大能者?我一来是不放心,二来是经受不起再度失去的痛苦。失去了元络,这已经是一件我想也不敢去想的事情。 公孙青阳与这秦铮都是会享受的人,与那些纵情于声乐的俗世人相比,他们也是不同的,他们有着更长的事情去享受那种欢乐。脂粉堆里那腻人的香味,扭捏着身子娇笑的女人,或是醇香或是清冽的好酒,一个个寻欢的人,迷醉的找不到自己。我掩住了自己身上的仙灵之气,变幻成了另一幅样貌,才一踏入,那一个个女人就朝着我挤过来。我知道她们要么是看中了皮相,要么就是看中了银子。这散着银子我可一点儿都不心疼,反正都是靠着法术变出来的,我要了一间与公孙青阳相邻的厢房,将那屋中的女人都给驱逐了出去。 秦铮也算是一个警惕的人,他在屋子边设下了一个结界,隔绝了里头所有的动静。只不过我的修为在他之上,穿过这个结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人坐在了屋中饮酒,可是一抹神识已经穿到了隔壁屋子中。这公孙青阳如今已经是羡门府的掌门人了,他可算是出人头地,彻底地取代了长青真人的地位,就连长眉真人他也完全不放在眼中,身后有着帝国的支撑,让他有一种目空一切的自大。 “小侯爷,这青色灵石的用处,你最清楚不过了。”秦铮面对着公孙青阳没有丝毫的怯懦,他饮了一杯酒,咂咂了几声后,才慢悠悠地笑道,“当初令师将此物赠送给秦某,恐怕没有预料到这一天吧?”秦铮的态度是傲然的,其中又夹杂着几丝对公孙青阳的鄙夷,他的眼中只有那财物,至于对面坐着什么人,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关心。 “这青色灵石本就是我帝国之物,秦阁主应该物归原主才是。”公孙青阳眸光阴沉,手中的杯盏几乎被捏碎了,他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看着很牵强的笑容,说道,“圣君要这青色灵石,希望秦阁主——” 公孙青阳还没说完,就被秦铮给打断了,他摸了摸下巴,笑道:“小侯爷,到了秦某人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白白送出之理。秦某人来此是与你做交易的,这青色灵石你得拿出等量价值的东西来。我可听说了,你们在寻找五色灵石什么的是吧?如果你们愿意出大价钱,秦某可以翻遍十洲之地,替你们找来一切。” “白玉京如今已经落到了魔界的手中,十洲的器物流通几乎被打断,如果本侯没有记错的话,琅嬛阁就是在白玉京吧?秦阁主,您的琅嬛阁已经不保了,不如加入我帝国的麾下,以帝国强大的实力,一定能够给你一个全新的琅嬛阁。”公孙青阳说道。 “帝国只是俗世的帝国,金狼旗插遍了十洲之地,那些个小宗门臣服了,可是大宗门呢?除了你羡门府,凌剑山与天衍宗可是完全不吃那一套的,帝国想要统一修仙界,那还得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秦某只是个喜爱四处寻宝的俗人,来到此地,也不是听小侯爷你说帝国的好,我只问一句,这青色灵石,小侯爷你愿不愿意买回去?” “既然来了,那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像秦阁主这样的人才未免太可惜了。在别离城时候,秦阁主在陵光那魔修者手中吃了亏,难道不想报仇么?还有琅嬛阁被魔修占据,很可能也是陵光下达的指令,秦阁主难道不恨么?” 一段时间不见,公孙青阳的嘴皮子倒是利索上许多,看来对那些小宗门威逼利诱锻炼了他这种本事。秦铮的面上露出了犹疑之色,我可不管他加不加入帝国,总之挡在了我跟前的人,都不要怪我手下无情。公孙青阳带来的是一个储物袋,用神识一探,便能够发现其中堆积如山的财宝,我看着秦铮面带喜色的伸出手,在他那平摊的左掌心,放着的就是那块青帝魂石。 只要秦铮拿到了储物袋,对于青帝魂石落在谁手中,他是不在乎的,甚至会冷眼旁观看着人抢夺。我悄悄地朝着青帝魂石靠近,秦铮却猛地将储物袋从公孙青阳的手中扯出来,而青帝魂石则被他向上一抛,他哈哈大笑一声,就直接消失在了这房间中。难道秦铮早已经发现了我的下落?我看着在那半空中的青帝魂石,猛地一拂,想要将它卷入袖中。三股力量撞在了一起,这儿除了我和公孙青阳,还藏着什么人?公孙青阳的修为最低,他整个人就像是破布娃娃般被甩了出去。 他是死是活那跟我无关,我只想要拿到这青帝魂石。这藏在了屋中的另一个人已经现出了踪迹,是一团又轻又快的黑烟,其中有着极为浓郁的魔息。是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魔修者,从那团黑烟中伸出了手爪直接攫向我的心口。青帝魂石在半空中,被两股不同的力量包裹着,不停地震颤,看它那样子似是就要被碾成了齑粉,我可不敢收回加在了青帝魂石上的力道,不然这魂石一定会落在那个魔修者的手中。 “轩辕剑?青帝转世?”那魔修者发出了一道怪异的声音,像是被车轮碾过一般。 地面开始一点点变黑,浓郁的黑气聚拢,像是泥浆一般在流动,半个身躯陷在了那黑气中,我拧紧了双眉,目光还是凝视着那块青帝魂石。地面上蔓延的黑气,是带着侵蚀力的魔息,它一点点的涌入了我的脉络间,与我的灵力混合到了一起,我的身上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那加在了青帝魂石上的力道忽然间变小了,趁着这时候,我纵身一跃,将它夺了过来,也就在这时候,那道黑气又缠上了我的身躯,流动的泥浆开始慢慢地凝固,在我的跟前,一道黑色也慢慢地凝聚成了人形。 “你,你——”他看着我的面容,惊叫一声,那声音又尖又锐。 这魔修者的修为在江氏兄弟之上,魔界中我没有见过的,只有剩下的两位魔祖了,从那团逐渐凝固的黑色泥浆中跃了出来,我冷笑一声道:“地魔,你终于肯出现了,不知道天魔在何处呢?” “你,你是谁?”地魔退后了一步,惊问道,“你是修仙宗门的人,为何能够吸食魔息?你的眼睛,你难道是我魔界弟子?本作从来没有听过你这号人物!” “地魔,你忘记了么?”我故意压低了声音,“千年之役,魔神归来。地魔,见到了本座,为何不下跪!” 第074章 地魔的面容因惊恐而变得扭曲,他那血红的双眼中掠过了一缕戾气,缠绕在了我身侧的黑气时而带着冲击时而温柔,地魔慢慢地趴伏在了地上,从双手到身躯都慢慢化作了黑色的泥浆,在屋中流动。那股黑色泥浆在下渗,颜色越来越浅淡,直到它彻底地消失。 我舒了一口气,摊开了手掌看着那黑色的裂纹,一丝丝的魔气从中渗出。这裂纹也愈合的很快,那丝丝缕缕的黑气彻底被封存在了我的体内,游走到了识海中的混沌珠里头。我与地魔这不算是过招,地魔根本没有施展出他的真实实力。青色魂石已经到手了,我瞥了眼那晕在了一边的公孙青阳,就离开了屋子。 在回到客栈之前,我还得去魔界一趟。如今三魔祖出现其二,还有一个天魔不知所踪,我该好好向那江氏兄弟打探打探消息。阴暗的魔界,总有几分压抑,过往的魔修者互相追逐和打斗,弱者直接被强者给完全吞噬。纯黑色的大殿,如同泼了浓墨一般,一身黑衣的江潇几乎要融入了那片暗色中。 “咱们魔修者,原本就是散乱而无序的,靠着吞噬传承力量与记忆,您当初是以极强的实力震慑住魔界的弟子,使得他们俯首称臣,尊您为魔神,以对抗仙界的五帝。千年之前那一场仙魔之战,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您陨落之后,魔界残存的魔兵躲到了魔界的小空间里面,分裂成了一个又一个势力。如今的三魔祖已经不是最初的了,就连我们兄弟两个,也是靠着吞噬前任魔使的力量与记忆,到达如今的地步。整个魔界的人都坚信,只要魔种还在,魔神就不会消失,然而千年漫长的时间,使得他们的野心膨胀,那种对魔神的敬畏和臣服一点点消失了,说是四处寻找魔神转世,事实上只想趁着上主您没有清醒的时候,将您吞噬了。整个魔界,恐怕只有我们兄弟两个还在等。” 听了江潇的话语,我点了点头,又问道:“地魔在宴清都出现了,那么天魔呢?” 江潇神情一变,忽地陷入了沉默之中。这魔祖实力和地位都在他们兄弟之上,这是不敢多言?我冷凝着江潇许久,才听见他开了口,声音极为艰涩:“三魔祖各自为政,都妄想成为第二个魔神,在他们手底下,有着自己的势力分布。天魔在人间寻到了一副身躯后,就没有再回到魔界过,而地魔则是在魔界招兵买马,不停地侵蚀我手底下的力量。”顿了顿,江潇又问道,“上主您见到地魔了?” “是。”我点点头应道。 “何止是见到了地魔啊,咱们的上主在地魔的跟前可真威风,我还以为千年的魔神真的过来了呢。”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过来,随着话音落下,妙真也出现在了大殿中,她捋了捋衣袖冷笑道,“你们兄弟两个辛辛苦苦隐瞒上主归来的消息,可现在倒是好了,地魔知道了,天魔很快也能得知消息了。我至高无上的主,您可准备好应付地魔与天魔的合力一击?若是不能够,那就只能面临被吞噬的命运了。” “不过是两位魔祖,有什么好畏惧的。”我冷冷一笑应道,魔种在我的体内,魔道的三千奥义也清晰地展现在了我的跟前,闭了闭眼,我问道,“妙真,你是幻魔,你呢,想不想坐上魔界之主这个位置?你很不甘心吧?本座在你的眼中,只是天衍宗那个浑噩的陵光对不对?”我站起身,手中浮上了一团雷火,这是从魔种里面悟出来的血河阴雷,里面蕴藏着千万道先天阴火,蚀骨,当初的魔神就是用它来对付魔界中那些不肯臣服的魔修者。 妙真变了脸色,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掌上,似是在思虑这道雷火的真实性,我冷冷地盯着她,直到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道:“属下不敢。” “江潇。”我唤了一声。 江潇显然被这一幕给惊了一下,他微微一颤,也随着跪在地上,敬声问道:“上主有何吩咐?” “既然地魔与天魔知道本座已经回到了魔界,那么这些消息便不必隐瞒下去了。魔界中的弟子愿意臣服着收入麾下,而那些不愿臣服的则是全部剿杀。”我冷笑一声,直接将血河阴雷甩到了江潇的手上,继续说道,“这是九枚血河阴雷,在恰当的时机使用,这不用本座教你把?” “遵命!”江潇应了一声,起身就要离开大殿。 “慢着。”我喝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白玉京落在了魔界的手中,那些修仙宗门的老儿一定不会罢休,尤其是天衍宗的几个老不休,死守白玉京,那儿的危机很快就会解除的。小宗门与羡门府的人齐聚在了宴清都,说是商讨对付魔界,可是事实绝对没有这般简单,天衍宗与凌剑山的人一定会过来的,你让潜伏在宴清都的魔界弟子小心行事。” “妙真。”我转向了那跪在了地上一言不发的人,笑了笑,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你们三魔祖息息相关,你若不愿说出天魔和地魔的踪迹,本座也不会为难你,我只希望你安分一些,不要自寻死路。” “陵光,你真的是陵光么?”妙真的视线有些迷蒙,她喃声问道。 “呵。”我冷笑一声,她妙真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妙真,我为何还会停留在以前?她展现的一切是假象,那么我呢,怎么能够被她窥探真实之象?“妙真,本座是你的上主,是魔界的上主,日后,更会是——”这话极为顺畅的就要滑出喉头,我忽然间止住了最后几个字,眉头紧紧锁起,我微仰着头,看着那出现的画面。 “我是谁?” “你是混沌上神,这世间的灵气,魔气,鬼气,妖气以及种种,都是从混沌世界中生出的,你会是他们所有人的上主。” “那你会是谁?” “你是众生的上神,而我是你的” 青莲,从识海中的混沌珠上发出的一声低喃,或许是从我灵魂深处发出的一句低喃。我忽然又想起了南溟天池来,如今召唤凌天梯的魂石已经聚齐了,可是以元络如今的身躯,根本没办法承受凌天梯的三千法则,登入仙界中。在这之前,我们还得到南溟天池一趟,寻找元络,亦是寻找我自己。 我到了客栈时候,天已经黑了,元络点着一盏灯,在门口张望着,而石玉璧那厮早就不知所踪,心中像是被重物猛地敲击了一下,我出现在元络的跟前,刚想开口,就被她紧紧抓住,带入到了屋子中。元络的手在剧烈的颤抖,她的神情也有几分苍白,眸子很凉,是一种浸了千万年的悲凉。她忽地扔下了灯,紧紧地拥住我。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池子青莲尽数干涸,梦到你被一层血雾包裹着。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很久之前,就有人跟我说你的混沌是被鲜血覆盖了,而要唤醒你,只能够再次用血洗去那份混沌。混杂着鲜血的记忆都是极为痛苦的,我不想去深想。” “这只是一个梦罢了,你不要担心了,我没事。”我环着元络的腰,附在了她的耳边轻笑一声说道,“元络,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青帝的魂石了,可惜被秦铮那家伙溜走了。我们是不是要先去南溟天池,再唤出凌天梯?不然以你的身躯绝对承受不了凌天梯上的三千大道。” “除了秦铮和公孙青阳,你还遇到谁了?”元络松开了我,凝视着我的双眼问道。 她的感觉真是准确啊,就像是她时刻跟在了我的身边一般,我原本想要将魔界的事情隐瞒下,如今看着她这副认真询问的神情,只能够坦白了。我拉着元络在榻边坐下,将她冰凉的手握在了掌心中,我开口说道:“我遇见了地魔,魔界的三魔祖如今只剩下天魔不知踪迹了。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魔界的分裂状态,今日江氏兄弟证实了我的猜想。” “陵光,你回到魔界去了?”元络拧了拧眉,问道。 “是。”我点点头,叹了一声,“修仙界的人要追杀我,魔界的地魔和天魔想要吞噬我,就连帝国之人也四处寻找我的消息,元络,我不能够坐以待毙,我一个人的力量如何能够对抗那么多人?当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时候,我又如何能够护你周全?” “你想做什么?”元络又问道。 “我想将分裂的魔界重新统一起来,我要以千万魔兵为后盾。”我应了一声,继续道,“自从被修仙界打为魔修者的时候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为什么修仙界的法则是他们说了算?他们凭什么断定我的罪名?凭什么要将我驱逐?这修仙界四处都是阴暗,为何他们的视线只凝在了我的身上?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我不甘心,元络,你知道么,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