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少女的逆袭人生》 第1章 不速之客 莫晓妍失业了。 七月的g市,浓烈的阳光肆意撕开云层耀武扬威,把街上的一切生物都晒成了行走的烤串。时髦的姑娘们穿着吊带和热裤招摇过市,莫晓妍却裹在闷热的长袖套装里,垂头丧气地坐在cbd一座大厦前的广场上。 她擦了擦头上的汗,解开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透气,余光瞥到因为被虫蛀了个小洞而卷起掩饰的袖口,心头忍不住一阵发酸。 这套职业装是她大学毕业时咬牙买下的“战衣”,曾经陪她征战过各大招聘会,后来的公司不需要穿正装上班,于是就被压到了箱底,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就不得不重新穿上它再度为了生存奔波。 午休时间,大楼里不断走出穿着光鲜的ol女郎,正眉飞色舞地夹杂着中英文讨论今天的工作和去哪家餐馆吃饭,那是他们的世界,离她遥远而模糊。 莫晓妍咬了口手里的包子,就着矿泉水咽了下去,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厦,阳光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的一道道炫目的线条,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不远处一座未完工的大楼上,赤膊着上身的民工还在挥汗如雨的工作。莫晓妍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和他们一样不属于这个城市,无论多么努力,总会被毫不留情甩在身后。 她在g市的第一份工作是一间只有十几人的小公司,说是行政岗,其实就是打杂,做一块部门间随意搬用的小板砖。 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珍惜着这份工作,从不迟到早退,认真地跟着前辈们学习,无论多少工作都任劳任怨地完成,可就在她刚刚觉得能站稳脚跟时,公司突然宣布因为经营不善,必须裁减员工以节省开支,于是他们这一批进来的新人全被顺理成章地辞退了,没有理由,也没有补偿。 她还没将这个坏消息完全消化,合租的室友又告诉她:自己要结婚了,马上会搬去男友的房子住,而在找到下一个合租者之前,莫晓妍必须自己承担房租。 生活现实而残酷,对她这样毫无背景的外来者,失业就意味着没饭吃甚至很可能会露宿街头,所以她连气都不敢喘一下,就马不停蹄地四处跑招聘会、投简历面试。 这是她今天面试的第二份工作,冷气逼人的办公室里,她大气也不敢出地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部门经理见她,可当hr用毫无温度的笑容告诉她回去等通知时,她知道这次又没戏了。 吃完了包子,手里的矿泉水都已经被晒得发热,想到下午还有一场招聘会要参加,莫晓妍长叹一口气,用手卖力地扇着风让自己振作起来。 包里的手机就在这时欢快的唱了起来,她连忙掏出按了接听键,听见那边传来低落的男声:“晓晓……我失恋了……” 莫晓妍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电话那头的人是肖阳,她同乡的发小,也是她在g市唯一的朋友。肖阳警校毕业后当了一名派出所的干警,为人仗义直爽,也可以说是没心没肺,就是感情史丰富了点,失恋这种事每年总有那么几次,当然多数都是对方甩他。 莫晓妍果断决定抢在他开始自怨自艾前开口,“我失业了!” “什么?”电话那头果然传来惊呼,“你失业了?什么时候的事!” 莫晓妍于是把这两天的倒霉事好好吐了一遍,刚说完那边又叫了起来:“你两天前就失业了,怎么没告诉我,还把不把我当朋友!” 他顿了下,又换了个口气,“失业就失业呗,你莫晓妍是谁啊!打不死的小强,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葛朗台啊!就凭你毕业一年就能还清大学贷款的干劲,区区一份工作算什么。实在不行,就好好利用你的天赋,做个专职神棍,我看好你哦!”肖阳说得兴起,一时也忘了自己正在失恋中,语气越来越激昂,颇有些成功学讲师的潜质。 “滚!”莫晓妍一点也没被他不着四六的鸡汤安慰到,反而因为其中的某句话,触动了一直被刻意掩埋的回忆。 那种能力,算是天份吗?还是……一种诅咒! 她忍不住摸了摸被袖口遮得严严实实的手腕,8年了,自那件事以后,即使是再热的夏天她也没有穿过短袖,她不怕四周异样的眼光,她怕的是,有人会发现她和他们不同。 15岁的莫晓妍就已经知道,人类对待和自己不同的人,会残忍到什么地步。 肖阳听到她沉默,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这时,莫晓妍轻声开口,“对了,这个月我可能没法给我妈寄钱了,要不然……” “没事,我帮你先垫着,也省的让她老人家担心,到时候问起来,我可不知道怎么帮你园。” 莫晓妍松了口气,她这发小虽然感情上乱七八糟,关键时刻还是挺靠得住的。 电话那边变得嘈杂起来,肖阳压低了声音说:“来了个案子,晓晓你等着,办完了我去找你。放心吧,只要我肖阳还在g市,绝不会让你流落街头。” 莫晓妍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感谢的话堵在喉咙里,来不及说出口。 挂了电话,心情终于有了些缓和,肖阳说得对,她莫晓妍是谁啊,那么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不就是失个业嘛,天也没塌,世界也没到末日,有手有脚还怕没饭吃嘛。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仰头把手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肚子填饱了,连腰杆都变直了。看了看时间,下午跑完招聘会,得早点去“秘境”开门。 “秘境”是莫晓妍在g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地下一层开得家小店,也就是肖阳口中那份所谓“神棍”的工作——每天下班后,她在这里给人用塔罗牌算命。 整个地下商城做得基本都是学生生意,租金不低,人流量还算大,一个月下来的盈余总算能贴补点她那微薄的工资。 此时“秘境”的四周都用黑布遮着,灯光调得昏昏暗暗,再放上一个水晶球,点上熏香,莫晓妍换了一身民族风的衣服坐在桌子前,手腕上挂满了异域风格的手镯,看起来神秘又足够吸引人。 现在是6点半,还没到高峰时期,整个地下一层冷冷清清。莫晓妍无所事事地盯着手中的塔罗牌神游太虚。 她其实根本不懂塔罗牌,但她能依靠触摸对方“看见”他们的某段记忆,然后再添油加醋忽悠一番,对方自然深信不疑。 但她并不常这种能力——如果算得太准,传扬出去,难保不被人发现她的秘密。所以“秘境”的生意谈不上火爆,大多是熟客介绍而来。本来莫晓妍还想着还清了贷款就关掉这家店,重新去打份工,谁知道又出了失业这档子事,这家小店倒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时间一点点过去,店门前还是门可罗雀,莫晓妍打了个呵欠,正想着出去走走松松筋骨,突然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莫晓妍连忙坐直身体,摆出一个神婆该有的气质,朝来人微笑。 进来的人长着白白净净一张脸,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单薄的身体罩在宽松的校服里,背着大大的书包,可能是附近刚放学的高中生。 见那男孩怯生生的在她面前坐下,莫晓妍尽量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问:“小弟弟,想要算什么。” 那男孩好像害羞地不敢看她,低着头玩弄着校服的一角,小声说:“我想知道,我今天的运势……” 莫晓妍觉得奇怪,一般人都会问今年的运势,要不就是本月,哪有问今天的,今天不是都要过去了吗?她于是又问了一遍:“是……今天吗?” 那男孩重重点了点头,“我今天有件重要的事要做,想知道能不能成功。” 他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价目表,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钞放在桌上,“算运势是50块吧,单项再加50……我,就算运势加吉凶吧。” 莫晓妍看见那张毛爷爷眼睛都亮了,也不管合不合理了,依照程序让他洗了遍塔罗牌,又抽出几张递给自己,然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她要握着对方的手教他按什么方式摆放,一共6张塔罗牌,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现在的每个客人对她都很重要,到了不得不用能力的时候了。 第一张放下了……她看见了一间布置温馨的房子,有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正在做饭,然后有人叫了一声妈,是这个男孩的声音,那女人回过头来,大概四十岁的模样。 第二张放下了……血!好多血,整间房都是血,伴着锅里烧开得汤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 莫晓妍猛地一抖,吓得睁开眼盯着眼前的男孩。 那男孩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歪头看着她说:“姐姐,还没放完呢。” 莫晓妍稳了稳心神,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继续看下去。 第三张放下了……她看到了那个男孩,校服脱在一边,正背对着她举起一把厨房的砍刀,一刀刀地砍着什么东西,咚……咚……咚,血肉飞溅起来,有什么东西挂在了他的手臂上,被他扯下来又丢了进去……好像是人的肠子。 莫晓妍的脸已经全白了,本能的想缩回手,那男孩却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眯起眼笑着,“姐姐,还差3张呢。” 刚才看起来还天真无邪的男孩,此刻却让莫晓妍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和恐惧,她只好装作没事,勉强握着他的手继续往下放。 第四张……那男孩终于砍完了面前的东西,拿出一叠保鲜袋,十分耐心地把一地的尸块分成了7份,一块块放了进去,又井然有序地放进了冰箱。 第五张……他在喝汤,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煮在炉子上的汤,汤已经全凉了,他却拿着汤勺一勺勺舀进嘴里,表情平静的好像只是个刚放学回来喝汤的男孩。 第六张……他抬起头,笑了……他说:妈妈,真好喝。 莫晓妍缩回手,忍了很久才忍住没吐,她看了眼男孩身上背着的大书包,不敢确定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现在外面开门的商户还是寥寥无几,就这么出去找人帮忙也不一定有人会信。 莫晓妍一边在脑子里快速盘算着,一边逼自己保持镇定,对着塔罗牌胡诌了一通,希望尽快把这变态打发出去再报警,其实她的心跳快得要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果然,那男孩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失望,莫晓妍松了口气,在心里祈祷他不要因为自己是骗子砍了自己,还好那男孩只是摇摇头,背起书包开门走了出去。 莫晓妍盯着他踏出门口,顿时有逃过一劫的感觉,连忙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包包,掏出电话慌乱地拨通肖阳的号码,压着嗓子说:“喂,你快点过来,这里……” 话还没说完,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那男孩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身后,手上的尖刀几乎要陷进她的肉里,他脸上还是带着那貌似天真的笑容,用嘴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姐姐,你忘了锁门了!” 莫晓妍想哭又哭不出来,内心万念俱灰: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啊! 电话那头的肖阳还在追问:“怎么了?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我是想说我这边没客人,好无聊,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肖阳觉得莫名其妙,“你没事吧,怎么说话怪怪的。我不是说了这边有个案子,办完了去请你吃宵夜。” “没事,那等你忙完了再说。”莫晓妍努力维持着镇定的声音,绝望的挂断电话,转过头,对着那男孩哀求着:“小弟弟,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杀我。” 那男孩叹了口气,“我也不相信姐姐会骗我,但是你的表情出卖了你。”他眯了眯眼,挥舞着尖刀指向门口,“真可惜,姐姐今天做不成生意了呢。” 莫晓妍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得认命地去锁门,可就在那扇门快要关上时,有一只手拉住了门框! 第2章 又一个不速之客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莫晓妍并不是手控,但现在看到眼前这只手,简直比脱光的裸男还让人心动。 再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站在门口的男人大概二十多岁,剪裁合体的衬衣,笔直的西裤,腕上的机械表,都宣告着这男人的身份不俗,和这市民味儿十足的地下商城格格不入。 但莫晓妍却只有一个念头:可惜了,太瘦了点。 她更希望来得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不过现在也没条件挑剔了,她连忙摆出平生最为谄媚的笑容,热情地拼命眨着眼招呼着:“先生,要算命吗!” 男人狐疑地看着眼前打扮奇怪的女人,正满脸渴望冲他挤眉弄眼,不由自主地脑补出另外一句话:大爷,要来玩玩吗? 他皱起了眉头,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会相信周悦伟那个小表妹说得话:那家秘境的老板娘可神了,算过去的事一说一个准。 于是他果断收回门上的手转身就要走,莫晓妍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虽然很快被甩开,但足够她迅速读取到一个片段,依旧笑得一脸谄媚,“先生是怕门口那位络腮胡的胖大叔等急了吧,没事,算命很快的。” 果然,男人听她准确地说出司机的特征,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终于下了决心,径直往房里走。 莫晓妍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同时也有点小愧疚:我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里面有危险,反正你一个大男人,加我一起,没理由打不过一个拿刀的男孩。 可她才高兴了不到十秒,就看到一个黑影从窗帘后疾扑出来,甚至来不及开口示警,一把刀尖就已经逼上那男人的背心。 莫晓妍捂住嘴惊呼出声,然后令她更加震惊的事发生了:那男人好像身后长了眼睛往旁边一闪,刀尖只带破了他的袖子,然后快速转身,利落地打下了男孩手上的尖刀,再借力一带把他甩到了桌子旁边。 莫晓妍看得忘了眨眼,这一躲一打实在太帅气,简直比看大片还过瘾,再加上这男人俊毅的五官,笔挺的身形,活脱脱一个007男主角啊。 那男人看了眼衣服上被划破的口子,眼中射出冷冽的寒光,然后解开衬衣的领扣,一步步朝那男孩逼近。 男孩有一瞬间的狼狈,但很快恢复过来,打开手里的书包,摸出一根铜管,一边用手绕住上面的拉环,一边阴沉地吼着:“别过来,不然我马上引爆它。” 莫晓妍被男人高大的身子挡着,看不清男孩手上拿得什么,但是明显感觉男人的背脊一僵,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那男孩慢慢站起来,擦了擦嘴上的血,邪笑着说:“我自制的雷·爆·管,还没试过威力怎么样,你们想不想试试。” 这尼玛是什么神转折! 莫晓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一出出高能都不带预警的,她的小心脏实在是经受不起了。 于是,当她再一次被威逼着锁上大门,内心是绝望的,这次再没有从天而降的救星了,连那个自带光环的男主角也被她一起坑了。 男孩坐在桌子上,把玩着雷·爆·管上的拉环,目光扫过蹲在地上的两个人,享受着主宰生死的快感。 然后,他的眼神定在男人身上:这人武力值有点可怕,虽然暂时受了他的胁迫,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他朝莫晓妍努了努嘴巴,指着桌上的装饰搭布,说:“去,把他绑起来。” 莫晓妍哪敢不从,低着头卷了搭布走到那男人身边,谁知男人却嫌恶地往旁边一偏,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男孩眼里闪过狠戾,扬起雷·爆·管对着男人说:“你敢玩花样,我马上引爆它。” 莫晓妍连忙冲男人拼命使眼色:这人是个变态,什么事都做得出,现在可不能惹急了他。 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她手上那张已经分不出本来颜色的搭布,把头一扭甩出一句:“太脏!” 莫晓妍顿时有被噎到的感觉,这搭布是很久没洗了,好吧,好像还沾了点昨天吃麻辣烫泼上去的油。但是大哥,都到这境地了,凑合点得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那男孩看了眼桌布,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句:“确实是脏了点。”他眼珠又一转,指着男人身上说:“这样吧,把他的皮带解下来绑着。” 莫晓妍傻眼了,眼睛不由自主往男人裤裆那里瞅,脸有点发红:让她去解一个大男人的腰带,这怎么下得去手啊。 那男人脸上更是不好看,绷着脸瞪着她不放,一副:你敢动手我跟你没完的态度。 莫晓妍撇了撇嘴:以为谁愿意解你的裤腰带啊,还不都怪你自己先挑三拣四。 僵持了一阵,那男人终于往后退了一步,咬牙切齿地说:“我自己来!” 莫晓妍接过来他解下的皮带,脸还是有点红,一边往他手上绑一边碎碎念着:我也不想,绑太紧了别介意之类的话,然后趁男孩没注意,偷偷把皮带的一头交到了男人手里 眼看那男人被绑严实了,男孩非常满意,双腿空中晃荡着,笑嘻嘻地说:“大家今天能死在一起,也算是有缘,不如互相介绍一下吧,我叫周遥,今年十五岁,高一党。“ 那两人可没他这么好的心情,在他再三催促下只闷闷地报出两个名字: “莫晓妍” “韩逸” 莫晓妍觉得韩逸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她一向记性不好,也就放任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了。 周遥跳下桌子,把玩着雷·爆·管上的拉环,走到离韩逸一米远的地方,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扯了扯嘴角说:“叔叔看起来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过你放心,呆会儿爆炸的时候会有不少人和我们陪葬,怎么算你也是赚了。” 他一边说着,眼前好像出现了许多人在火光里挣扎痛呼的场面,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渴望的表情。 莫晓妍听得腿都软了,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哀求着着:“小弟弟,冤有头债有主,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非得挑我这里啊。”想死你可以去别处死啊。 周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其实我也是刚才临时决定的,恩,谁叫你倒霉呢。” 没错,谁叫她倒霉呢!莫晓妍愤懑地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所以这辈子老天才会让她磨难不断,连死都不让她留个全尸。 韩逸却平静地看着周遥说:“你怎么会做雷·爆·管的?” 周遥笑得很得意,“这有什么难的,我化学考试可全是满分,叔叔看来是识货的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真货,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他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好像并不急着动手,表情轻松地说:“反正时间还早,我们来聊聊天吧。你们知道要把一个人的尸体分成70块,需要多长时间吗?”说完他别有深意地停了停,好像在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说:“我算了下,一共是2个小时零18分。哎……分尸可比做□□难多了,害我现在手腕还疼得要命。”稚嫩的小脸撅起嘴来,像在抱怨今天的作业特别难。 他说完这些,眼珠开始滴溜地在两人身上转着,想找到自己想要的恐惧表情,但莫晓妍正一副生无可恋脸直勾勾盯着地面,好像什么事都和她无关。韩逸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你杀了谁?” 周遥有点失望,继续说:“我杀了我的妈妈。”他又舔了舔嘴唇,“其实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毕竟……她做得汤还是挺好喝的。“ 莫晓妍终于从生无可恋状恢复过来,低头轻轻骂了一句:“变态!” 不过周遥根本没空理她,他开始越来越兴奋,“我把她的尸体放在冰箱里,还留了一张字条,里面写了我所有要做得事,明天阿姨来打扫的时候就能发现了。然后,g市所有的报纸都会登上我的大名,不知道待会儿能死多少人,够让我的名字被谈论多久!”他眼睛里闪动着亮光,好像在谈论一件了不得的壮举,然后又惋惜地说,“可惜,你们两个是看不到了。” 韩逸一直盯着他说完这段话,然后轻声笑了起来。周遥被他笑得有些恼火,吼起来:“你笑什么!” 韩逸摇了摇头,“我笑你到底只是个孩子,你以为警方会把这样的恶件细节都公布于众?你策划这件事多久了,一个月?一年?真是太可惜了,没人会记得你,你的名字只会被登在遇难者名单上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唯一会因为这个名字而在意的人……” 他看着周遥越来越扭曲的表情,慢慢吐着出最后几个字:“已经被你杀了。” 周遥气得双目发红,但右手一直没离开雷·爆·管拉环,“胡说,出了这么大事,警方不公布真凶,怎么和公众交代!” “没错,他们会编一个故事,比如煤气罐爆炸之类的事故。如果承认这么恶性的事件,只是你一个高中生策划完成的,岂不是间接承认这个城市的安保根本不堪一击,到时候只会让公众更恐慌。” 眼看周遥被他说得乱了阵脚,韩逸又笑了笑,说:“不过我可以教你个办法。你现在放我出去,然后马上引爆,凭我的能力,自然会有办法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做得。反正你要得只是名字被记住,多死一个人或者少死一个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莫晓妍这下终于听懂了,这家伙也太不地道了,磨了半天嘴皮子就是想自己能脱身,其他人的死活他就不管了。政治课本说得对,资本家果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动物,亏她还故意在绑他的时候做了点手脚,指望他能趁机会逃脱。 等等,这个念头提醒了她,她偷偷往韩逸身后看了眼,发现他果然在想办法解开那根皮带,而且已经快成功了。他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周遥手上那根雷·爆·管,好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莫晓妍突然明白过来,他在故意扰乱那个孩子,只等一个机会把雷·爆·管抢下来。也许是因为刚才他露得那两手,她总觉得韩逸很值得信任,于是又忍不住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周遥在初初的慌乱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而他的手一直放在雷·爆·管的拉环上,根本没有任何偷袭的机会。 他抬起头,阴阴地笑了起来,“谢谢叔叔的好意,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靠别人。我刚才想起来,来这里之前,已经在本地论坛上发了帖子,写明了我所有计划,今天之后总有人会翻出那个帖子,到时候警察想压可就压不住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把莫晓妍心里那点希望的火苗彻底掐灭了:这孩子虽然只有十几岁,但是办事冷血又缜密,根本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得。她以前也看过几本心理学的书,这好像就是所谓的反社会人格,据说这样的人缺乏情感和愧疚感,很难被外界打动,看来,他们今天真是难逃此劫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出奇,墙上的时钟“哒哒哒”地响得格外清晰,好像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 马上要到7点了,外面的铺子开始变得越来越热闹,女孩子们的嬉闹声和谈笑声透过墙壁传进来,莫晓妍突然燃起了强烈的求生渴望: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更不能让外面那些鲜活的生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消失。 这孩子身上一定有弱点,只要有弱点就还有希望,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她焦急地左顾右盼,突然余光瞥见刚才他们算命的6张塔罗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7张,正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子上。 这是谁放上去的! 第3章 土豪的诱惑 地下商城并不通风,虽然开了中央空调,但因为挤进来的人多,那点冷气很快就被吸成热气吐出。门窗紧闭的“秘境”里更是闷热无比,莫晓妍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汗珠从额头流到鼻尖,再咸咸滑进嘴里。 她无暇去擦去那些汗珠,只是拼命扑捉着脑子里不断滑过的片段: 塔罗牌变成了7张,现在这间屋里的三个人,只有周遥能做到这件事,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在周遥的记忆里,他杀了人以后又花了2个多小时去分尸,然后十分耐心地装进了袋子里,再整齐地放进冰箱里的隔间。 他并不在乎有人会发现这尸体,相反,他很渴望有人能发现,那他做着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外面的人已经如他所愿越来越多,他为什么还迟迟不动手引爆雷·管,这样的计划,多耽误一分钟就会多一丝风险,他在等什么? 反社会人格是一种精神障碍,会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偏执,周遥……他好像十分在乎某个规则,有些东西对他非常重要,他迟迟不动手,因为他在等一个重要的时刻。 也许对他来说死亡是一种仪式,这种仪式只有在某个特定时刻完成,才能让他得到最大的快感。 莫晓妍闭上眼,将所有画面在眼前铺开,然后有什么东西慢慢从中浮现了出来: 你们知道把一个人的尸体分成70块要多长时间吗? 他把尸块装进了保鲜袋里,1、2、3、4……一共是7个保鲜袋。 6张散乱的塔罗牌,变成了7张被整齐排列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直直看着墙上的时钟,现在是6点50分,离7点钟只差最后十分钟! 如果她猜的没错,一旦到了7点,周遥就会毫不犹豫引爆雷·管,到时候他们就真的再没希望了。 可只有十分钟能做什么?那边韩逸还在试图说着什么,可周遥已经看穿他的心思,根本不再搭话。他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频繁地看着时钟,表情越来越兴奋。 滴答滴答,眼看时针离7字越来越近,她仿佛已经看见死神的轮廓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咧开嘴朝她微笑。 莫晓妍一咬牙:到这种时候,只有豁出去了,怎么也要搏一搏。 于是她闭上眼培养了下情绪,然后气运丹田,放声大哭起来。 那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然后同时用嫌恶的眼神瞪了过来。可莫晓妍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反而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绝望,眼泪鼻涕一起流得满脸都是。 周遥被她哭得很烦躁,恶狠狠地吼:“哭什么哭!想把外面的人招来是吧,你放心,就算外面有人听见了,也不会有空管这种闲事。还是省点力气吧,反正等会儿总要死的!” 莫晓妍却越哭越来劲儿,一边哭还一边嚎着:“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爸爸死了,妈妈不管我,辛苦打工熬到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又被炒了,现在只剩下这家店讨生活,还要给我碰到这种事,真是没活路了!”她一副悲从心来的模样,突然开始撒泼,冲着周遥大叫着:“你怎么还不炸啊,倒是快炸啊,炸死我下辈子投个好胎,省得再在这世上受折磨!” 室内本来就闷热难熬,再加上莫晓妍的哭声又尖又有穿透力,周遥觉得脑子要被她吵炸了,看了眼时钟还剩最后五分钟,于是挥舞着手上的雷·管大喊:“急什么急!赶着投胎也不是你这个赶法,时候到了自然送你上路!” 而韩逸一直在旁边冷冷看着这一幕,并很快扑捉到莫晓妍在哭闹之余,飞快地给他递得一个眼色。 莫晓妍眼看时间越来越少,索性把心一横,歇斯底里喊着:“你不引爆我自己来,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然后飞快冲到周遥面前,作势要抢他手上的雷·管。 周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本能地往后躲,右手死死压住雷·管,生怕被她拉动。他慌张地回头盯着时钟:只差最后两分钟!过了这两分钟,他和这里的一切,都能得到最完美的盛放。 韩逸死死盯着两人的动作,知道就是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他趁周遥分神的时候,猛地跳起到他身后,用尽所有力气将皮带缠住他脖子上死死勒住,丝毫都不敢放松。 肺里的空气猛地被抽走,周遥的脖子上青筋暴突,想要反抗却提不起力气,终于他的双手软了下来,想要用最后的力气去拉爆雷·管,可莫晓妍已经先他一步死死按住他的手,求生的让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半点也撼动不了。 几分钟后,周遥的双眼凸出来,脸涨得通红,然后终于瘫软滑倒在地上。 眼看雷·管被莫晓妍握在了手里,韩逸才终于松了口气,慢慢松开周遥的脖子。 莫晓妍浑身都是汗,手上被周遥的指甲抓出深深的血痕,抓住□□的手不停的发抖,眼看周遥终于倒下来,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哑着嗓子问:“他……死了吗?” 韩逸拨了拨他的眼皮,摇了摇头,然后捡起之前地上的那块搭布,把昏迷不醒的周遥五花大绑了起来。 莫晓妍这才确定自己刚跨出了鬼门关,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然后颤抖着把雷·管放下,开始转身翻找自己的手机,“报警,要赶快报警!” “不行!”韩逸跨步上前,一把抽出她手中的手机,“不能报警!” 莫晓妍又懵了,为什么不能报警,难道这人身上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案子,那自己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就在她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韩逸却十分清醒:自己不能牵扯进这件案子。如果现在叫警察来,肯定会叫他去做笔录,万一被记者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写。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我走了你再报警,现在你先给我算命。” 算……算命!莫晓妍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这人没毛病吧,这种时候他还记着算命,她忍不住又瞥了眼韩逸,大哥……你皮带都还没系上呢。 韩逸见她一副十分不情愿的表情,飞快瞟了眼墙上的价目表,掏出钱夹抽出十张放在桌上,“1000块,够不够。” 莫晓妍的眼睛都直了,1000块!她开店以来收到得第一笔巨款! 难怪古人说祸兮福所倚,原来被绑架就是遇见土豪的代价啊!在红彤彤的钞票面前,莫晓妍觉得刚才受得什么罪都值了,她马上换了副面孔,在桌子后面坐下,摆出亲切的微笑问到:“先生想要算什么。” 韩逸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这女人怎么看怎么像招摇撞骗的神棍。但今天已经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不算一算他始终是不甘心,于是他也在她对面坐下,“很简单,我想知道我十二岁那年夏天发生了什么事。” 莫晓妍愣了愣,怎么他不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了吗?看韩逸的表情,这件事应该他非常重要。她瞟了眼旁边还昏迷着的周遥,只想快点结束这件事,懒得再玩什么塔罗牌的花样,直接伸手说:“把手放上来。” 韩逸将信将疑地把手搭在她手上,莫晓妍闭上眼,开始努力搜寻着她想要的那段记忆。 鸟叫虫鸣,微风轻拂,树叶声沙沙轻奏。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一座十分豪华的别墅里,她跟着十二岁的韩逸走上长长的楼梯,楼梯上方,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 歌声婉转动听,是从二楼一间房里面飘出来。走过长长的走廊,推开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得是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再往上,紧身旗袍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唱歌的人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女人。 然后,女人回过头来,歌声骤然而止,大大的美目中写满了厌恶。 此时,莫晓妍已经完全进入这段记忆,正要接着看下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这双眼睛和韩逸长得一模一样,但眼神却完全不一样。韩逸的眼神冷漠而倨傲,可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邪气而暴虐,正充满警示地瞪着她。 莫晓妍突然剧烈颤抖起来,身子仿佛不断下坠,骤然从他的回忆中跌出。 她想起来十五岁那年,有个人也带着这样的眼神,贴在自己耳边,一边吐着气一边说:“你以为,有人会信你吗?”那语调好像冰冷而滑腻的毒蛇,将她越缠越紧,然后勾住她的咽喉,再狠狠吊起,好像拖离水面的死鱼。 莫晓妍迫不及待地抽回手,大口喘着粗气摸着自己的脖子:她绝不能再碰这样的人!不管那双眼睛是谁,她绝不能让自己再回到那种境地! 韩逸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皱着眉追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莫晓妍勉强笑了笑,忍痛将面前的钱推了回去,说:“对不起,我算不出来。” 韩逸的脸色变了,莫晓妍生怕他不信,又连忙靠过去小声说:“其实我根本不会算命,不过是讨个饭碗糊口而已,您可千万别和别人说啊……” 话还没说完,韩逸已经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莫晓妍长长吁出一口气,发了一会呆,然后才大梦初醒一般,赶快掏出手机拨通肖阳的电话…… 另一边,韩逸坐回自己的宾利车,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司机回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决定识趣地什么也不问,转回头发动汽车。 韩逸看着窗外飞快滑过的景物,越想就越可笑,周悦伟说得对,他对那件事确实太过执着,竟然到了相信算命这种无稽之谈的地步。他的目光瞥到袖子上被刀划破的口子,皱眉想了一下,拿出电话拨通一个号码:“你上次不是说韩国一个超市要签下大越街的地下商城吗,明天就把那里的小铺子都停了吧,租金按合同补给他们……是的,里面的租户乱七八糟,早点关了也好……” 而在他对街的方向,一辆警车呼啸着警笛与他擦身而过。 第4章 肖阳的糖豆 红油翻滚,白雾蒸腾,肖阳夹着块毛肚悠哉地在火锅里烫着,而对面的莫晓妍已经又干掉了一盘羊肉。 烫得刚刚好的毛肚混着麻酱的香气占满口腔,让肖阳满意地眯起眼,再抬头时莫晓妍已经端起了第四盘羊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老这么抱着肉吃不腻啊,早知道带你去吃自助烤肉。” 莫晓妍鼻子里哼了一声,把一块块烫好的肉加进蘸料,“你懂什么,这叫资源储集,这顿吃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肉吃,当然要一次多吃点存着。” 对火锅怀着浓厚感情的肖阳很不赞成她这种牛嚼牡丹的吃法,在他心中毛肚和鸭肠才是红油火锅的最佳拍档,吃肉什么的总归是落了下乘。不过想到对面这人一向把能吃饱视为食物的唯一准则,他也不准备和她展开关于火锅涮什么才是正统的深入讨论,于是换了个话题,“难得你被人绑架又进了趟局子,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自己制服那个拿自制雷·管的高中生的。” 莫晓妍想到刚才满屋子的警察就觉得脑袋疼,连忙挥着筷子说:“够了够了,你要是请我吃火锅是为了继续套我的口供,我可马上就走。”反正肉已经吃饱了。 “别别别,我不问就是,您老人家安心吃,不然这么多肉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莫晓妍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宽容模样,然后埋头把面前的盘子全清空了,又叫服务员上了一碗蛋炒饭,又看见坐在对面的肖阳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便扔过去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不吃饭能吃饱吗!” 肖阳看她用瘦弱的手臂大口扒着饭,手背上还有搏斗时留下的血痕,突然觉得有点心酸,他端起面前的啤酒猛灌下去,忍不住开口说:“吃个饭这么拼干嘛,真把自己当骆驼塞啊!以后想吃肉了我请你就是,实在没钱了,我也可以借你啊。” 莫晓妍眼睛都没抬,嘴里嚼着口饭含糊着说:“得了吧,你一个小干警充什么大款。能帮我垫上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是大恩大德了,再说我都这么大人了,哪能一直靠别人帮啊。” 肖阳给自己又倒了杯啤酒,锅底的热气被煮得翻涌上来,模糊了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他们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也是这个城市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可自从重遇以来,他们就一直好像隔着些什么。她从来不对他说太多自己的事,有什么难处也都自己扛,这次如果不是因为寄回去的钱出了问题,恐怕还不会告诉他失业的事。 就像今天晚上,他在电话里听见她的声音吓得发抖,可当他带人赶到时,她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情绪,冷静地跟着他们去所里陈述案情,还故意模糊带过了所有细节,私底下更是没对他多说过一个字。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为自己竖起一个那么坚硬的壳,好像谁也走不进去。他几乎快要忘了,曾经的莫晓妍是一个看见虫子都会躲在自己身后尖叫的小女孩。 “喂,你不吃了?这盘毛肚还剩一半呢”抬起头,撞见莫晓妍那双清澈的眸子,肖阳掩饰般地灌下手里的那杯酒,说:“我吃饱了,你全吃了吧。” 谁知莫晓妍摇了摇头,说:“我不吃这个,麻烦又不管饿。胃的容量是有限的,必须用更有价值的东西来塞满它。” 肖阳有点啼笑皆非,这是什么理论,这孩子是不是从□□时期穿越过来的。 刚一口气灌下的酒有点上头,喉头滚了滚,终是开口,“晓晓,其实,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和我说,毕竟,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 他还没说完,莫晓妍已经把筷子“啪”地一声砸在了桌子上,然后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肖阳被她看得一阵心虚,不自在地垂下脑袋。这时,莫晓妍把手直直伸出,又朝他摊开手掌,然后歪头笑了起来,说:“你知道就好,还不把欠我的给我。” 肖阳愣愣地抬起头,等他明白过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忙从包里摸出几袋糖豆递过去。花花绿绿的劣质包装袋,还山寨了某个知名品牌的logo,莫晓妍却看得眉开眼笑起来,她连忙撕开一袋拿出一颗放进嘴里,一边咂摸滋味一边满意地念叨着:“还是这个味道最甜,一吃到就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 肖阳失笑,“这种劣质糖精做得糖豆,也只有你当个宝。现在的人吃什么都讲究个健康天然,这种糖连我们老家的超市都越来越难买到了,我看啊,这家厂估计靠你一个人撑着才没倒闭。” 莫晓妍把第二颗糖豆扔进嘴里,摇晃着脑袋得意地说:“你懂什么?没什么是一颗糖豆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颗。” 火锅里的菜伴着红油欢快跳动着,两人默契地跳过了刚才那个话题,既然她无心倾诉,他也无意紧逼。 当莫晓妍顶着一身火锅味走回自己租房子的小区里,时间已经快要接近12点了。 所谓的小区,其实是几栋90年代修起矮旧居民楼围,外墙常年渗水,导致楼栋间流窜着一股霉味。没有正规的物业,一楼的婆婆喜欢把垃圾就这么堆在楼道里,于是所有人都要冲破苍蝇的围追堵截才能上楼。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交通方便、房租便宜,因此现在基本住得都是外来租客。 莫晓妍租得小单间,是房东从自己家的三室两厅里隔出来的,所以她现在必须轻手轻脚地穿过过道,生怕惊动了房东。毕竟,马上又要到交下个季度房租的时候了,想想存折里所剩无几的积蓄,她实在不敢面对房东那张总是嫌弃刻薄的脸。 “你知道吗?今天可吓死我了……” 莫晓妍转身锁上房门按开灯,一边换着拖鞋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今天碰上的倒霉事,包括她怎么看到那个孩子杀人分尸,怎么在千钧一发之际抢下雷·管,还有那个被她临时拖进这件事的男主角先生。 她走到桌子旁边扭开电扇,吱吱呀呀的电机声带着热风吹出来,丝毫没法减轻屋里的闷热。 莫晓妍拿了毛巾擦了把汗,继续说着:“男主角先生虽然傲慢了点,但我看得出来,他是个好人。不过……他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可怕的人,就和那个人一样……” 她想起那双眼睛,喉咙猛地缩紧,好像又陷入到那熟悉的窒息感中。 她警惕地往屋里环顾一圈,和她合租的女孩子果然已经把东西都搬走了,以前经常挤得转不开身的小房子,第一次显得有点冷清。 她连忙跳到床边,抱起枕头旁的一个娃娃——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布娃娃,褐色的毛线头发上起了许多毛球,衣服也有开线又补过的痕迹,原本正孤零零地坐在床头,听着莫晓妍的倾诉。 莫晓妍摸着怀里娃娃的头发,轻声问:“你怕不怕?其实没什么可怕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没法伤害我们了。” 空荡的屋子里,回应她的只有电扇吱吱呀呀的转动声…… 当莫晓妍洗漱完毕,抱着娃娃躺回床上时,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再去招聘会,说不定就能找到新工作了。实在不行,就好好经营“秘境”,多做几单生意,房租总会赚到的。 屋子里又闷又热,只过了一会儿,身体就好像泡在汗水中。可莫晓妍实在太累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睡梦里叫了很多声妈妈,有什么东西倏然落下,打湿了怀中娃娃的头发。 可第二天,当莫晓妍再次无功而返地回到“秘境”门口,看着铁门上贴着的“停租启示”,觉得就算吃一箱糖豆也无法平息她崩溃的心情了…… 第5章 白莲花总裁 晚上6点半,还不到高峰时间,但整个地下商城却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商户们正聚在一起互相谈论,有几个本来义愤填膺地要去物业讨说法,但是看到启示上写着三倍合同金额的赔款很快闭了嘴,毕竟这地下小店每天能有多少营业额,与其花时间闹事,还不如拿了赔款换家铺子实在。 只有莫晓妍没有参与这热闹的讨论,她抱着膝蹲在店门口,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完全淹没,几乎无力挣扎。 耳边隐约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这就是昨天那家出事的店,当时来了好多警察。” “肯定就是因为她家的事才害得大老板不满,不然怎么会这么急着把铺子都收回去。” 莫晓妍把头埋在膝盖里,感到眼眶有点发热,也许他们说得对,就是她带衰了整个地下的商户,可她明明应该是受害者才对。 更令她感到惶恐的是:现在连最后的收入来源都断了,万一再找不到工作,下个月的房租该怎么办? “老板娘,你们关门了吗?” 吵嚷声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莫晓妍惊讶地抬起头,看见自己店里的熟客苏玲玲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苏玲玲是附近写字楼上班的一个小白领,偶尔来了次她店里,被说准了过去的经历,从此就把她当半仙膜拜,经常会介绍一些她身边的朋友来算命,一来二去两人也就有了几分交情。 莫晓妍抬头朝她抱歉地笑了笑,想解释什么,但是周围实在太吵,不方便说话,只有站起来领着苏玲玲往外走。 一走出地下,顶头就是毒辣的大太阳,苏玲玲听说她家的店被收回了,十分同情地表示要请她喝咖啡安慰,莫晓妍推辞不了,只有跟着她进了一家连锁咖啡店。 谁知道就是因为这杯咖啡,带着她走上了一条自己也无法预料的道路…… 当苏玲玲听说她正要找工作,就告诉她自己所在的项目组正急着招一名助理,可以推荐她去试试看。 这消息对莫晓妍来说,无异于在绝境中透入一丝光亮,让她激动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可当苏玲玲报出她们公司的名号时,却又把她的喜悦瞬浇熄了一半, 越星置业,g市赫赫有名的商业地产公司,上市企业,自己租得那家地下商城和整条商业街都是它名下的产业。其母公司盛世集团,业务横跨地产、金融、娱乐等各个领域,和政府也有颇多牵扯,几乎可以说是把持着全市的商业命脉。 而关于越星最出名的八卦,就是越星的ceo正是盛世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子。据说这位太子爷从沃顿商学院毕业回国,接手越星才3年就拿下几个大型的地产项目,并一手将越星带上市,风头一时无两。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没有固定女友,这些年几乎从未传出过绯闻,只出现在经济类杂志上,简直是纨绔丛生的富二代群体中一股清流。 这种极品黄金单身汉自然逃不过众多少女的花痴,莫晓妍曾经的同事就是他的超级迷妹,经常在办公间进行各种洗脑式宣传,所以连她记性这么不好的人也能很快想起有关他的一串资料,只是……这位富二代中的战斗机,到底叫什么来着…… 莫晓妍甩甩脑袋,决定跳过这无关紧要的事。 无论如何,因为这层理由,越星从来不缺高学历的漂亮小姑娘,如果能撞大运得到boss的青眼,就是名副其实地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没这个命,越星也是业内出了名的待遇高福利好,只是门槛特别高,像她这样非211学校的本科毕业生根本连门边都摸不到。 这么想着她又泄了气,这些日子屡被拒绝的挫折已经让她的自信降到冰点,哪还敢去妄想被众人追捧的越星。 苏玲玲看出她的顾虑,连忙和她解释公司现在正在争取政府的一个新区整体开发项目,因为这个项目特别关键,她所在的策划部a组已经没日没夜地忙了快一个月了,以前的那个助理大病一场后觉得还是保命重要,于是留下一封辞职信就打死不回来了,现在项目组正是着急找人顶上的时候,所以只要莫晓妍愿意试,机会还是非常大的。 看着苏玲玲认真朝她介绍的模样,莫晓妍突然有点感动,这些年来习惯性地防备所有人,却对每一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都格外珍惜。于是她默默对自己说,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为了不至于流落街头,也为了不辜负苏玲玲这番诚意。 果然只过了一天,莫晓妍就接到了苏玲玲的电话,说已经约好了时间,让她好好准备,明天直接去找部门经理面试。 来自越星的面试机会! 莫晓妍握着电话兴奋地倒在床上,不敢相信地掐了掐自己的脸。但想到准备时间只有一天一夜,神经又立即紧绷起来:要努力,要全力以赴,为了不露宿街头,必须拿下这个职位! 可再多的雄心壮志,在她真的走入越星那栋气派的写字楼里时就顷刻消散,莫晓妍握紧满是细汗的手心,用力压下心底的怯懦。 面试她的部门经理叫做张欣,40岁上下,妆容精致优雅,高级套装上一个连褶皱都没有,目光凌厉地好像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此时,她正从手中的简历抬起头来,把莫晓妍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然后抛出第一个问题:“先介绍下自己吧,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来应聘这个职位。” 莫晓妍咽了咽口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退缩,然后将准备了许多遍的说辞流利地答了一遍。 面前的目光依旧咄咄逼人,张欣又连着问了几个常规问题,然后似乎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又说:“越星招人的标准相信你也是知道的,本来以你的学历和资历,我们是肯定不会考虑的。但是现在项目组急着要人,又有员工推荐,所以才临时放宽了要求。策划助理虽然是个小职位,也是要对整个项目负责的,不能随便塞个人进来了事,你明白吗?” 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张欣调整了下坐姿,眼睛却一直钉在莫晓妍身上,似乎在等她怎么回应。 “早知道没这么简单能过关!”莫晓妍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保持微笑,从包包里拿出一叠a4打印纸递了过去,说:“张经理的意思我明白,我觉得这样东西,应该能证明我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张欣疑惑地接过那叠纸,翻看一遍以后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音量高了起来: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在她手上的竟然是一份潼安新区周边居民的调查报告,按年龄分类,写明职业、家庭、消费习惯等各类数据,虽然还做得有些粗糙,样本数也不够多,但已经是对项目非常有用的资料。 莫晓妍被她的反应激励,连忙回答:“我听说贵公司正在争取潼安新区的整体改建项目,因为我以前的公司也是做营销的,想着你们应该会需要客户方面的调查数据,刚好我有一个叔叔在管委会工作,就找他打听拿了这份资料。” 张欣又仔细翻看了一遍手里的资料,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项目组马上要向政府做二次提案,如果能添加这部分关于周边客户的数据,无疑会更具有说服力。他们也曾经找人去周边做过问卷调查,但是一些年纪大的老居民对官方问卷非常排斥,所以取得得数据并不详尽。 她抬头又仔细评估了下面前这个女孩:反应快,脑子灵活,最重要的是有执行力,作为助理来说是很让人满意的,而且如果她真有在政府的关系,以后说不定也能用上。 所以她很快做出了决定,站起身拉平裙摆,对莫晓妍说:“跟我来,去见一下周总监,如果他那边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 毫无波折的平板语调,听在莫晓妍耳中却如天籁之音般悦耳,她努力压抑着内心那只几乎要雀跃而出的小鸟,跟着张欣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偷偷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很辛苦才忍住不要让嘴角翘起。 电梯直达24层,这里是越星高层办公的地方,只有几间大的办公室和秘书室。张欣领着莫晓妍一路走到挂着项目总监牌子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回应才推门走进。 周悦伟,越星的项目总监,一双桃花眼如奶油小生般俊俏,更难得是笑容亲切,说话幽默有趣,这是进办公室5分钟后莫晓妍在心里得出的结论。在这样的气氛下,她那颗本来高高悬起的心也终于渐渐放下。 策划组招个小助理并不值得总监过问太多,所以周悦伟只是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准备交由策划组自己决定。 莫晓妍几乎要在心里欢呼出声:要成功了吗?她真的可以进越星了吗? 就在这时,她听见皮鞋踏进门的声音,有人大步走进来,莫晓妍只来得及看清一双修长的腿和笔挺的西裤,身边的张欣就站起来恭敬地叫了了一声:韩总! 第6章 总裁的裤带 张欣恭敬地叫了一声:“韩总。”让屋内原本已经轻松起来的气氛顿时又开始变得微妙。 莫晓妍眨了眨眼,难掩内心的激动,莫非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越星oss,万千迷妹心中的老公!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低着头跟着叫了一声韩总,周悦伟笑了下,大声朝来人介绍到:“这是项目组新招的助理,莫晓妍。” 莫晓妍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压迫感随之而来,她偷偷搓了搓手,想着再这么低着头总不合适,只有硬着头皮微笑、抬头……谁知当她看清这位oss的脸,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这人为什么这么眼熟,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天哪,韩总,韩逸!男主角先生! 顿时,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画面被定了格,又化作一道闪电劈入莫晓妍脑袋里,震得她嘴唇都有些发颤。 完了完了全完了!莫晓妍内心快崩溃了,原来那一天她不仅阴差阳错地撞见了越星的总裁,还害他被困被绑甚至差点被炸死, 对了……她还扒了他的裤腰带! 她实在想得太出神,表情也变化得太过精彩,终于成功引起了屋里另外三个人的注意。 可已经彻底处于混乱状态的莫晓妍,并没发现自己的眼睛正无意识地跟着记忆乱转,而且正好停在了韩逸的下·半身上。 周悦伟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大笑,他一边用揶揄的眼神瞥着韩逸一边说:“这几年我也见过不少别有用心来越星的小姑娘,但是像莫小姐这么上来就直奔主题得,可真是第一次见到。” 莫晓妍呆呆抬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她满脑子都被一件事塞满:我扒了越星总裁的裤腰带!我扒了越星总裁的裤腰带!震惊脸!震惊脸! 韩逸这时也终于认了出来,眼前这个裹着职业套装,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女孩,就是前天那个害他狼狈不堪还装神弄鬼的神棍! 他的脸立刻黑了,旁边的张欣马上看出不对,连忙打着圆场让莫晓妍先出去等等,说有些事要和韩总商量。 莫晓妍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在关门的一瞬间,看见韩逸正面色铁青地和张欣说着什么。 刚才的雀跃、欣喜顿时都变成了无可名状的失落,空荡荡的走廊里,安静地令人发慌,偶尔传来秘书尖尖的高跟鞋声——哒哒哒,哒哒哒,戳得她心口发痛。 冷气从空调口中嘶嘶窜出,迅速钻进身体的每个毛孔,莫晓妍抱住自己的胳膊,却没法让自己暖和起来。 这时面前那扇门终于开了,张经理走到她面前,犹豫了一下,好像不知道如何开口。 莫晓妍已经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结果,却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然后,她听见张欣用依旧平板的语调说:“韩总说……他觉得你这份资料并不可信,公司不会录用不诚信的员工。所以……抱歉。”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要短时间内招个合适的助理并不容易,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怎么得罪了oss,为什么会让他那么厌恶。 莫晓妍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一定很难看,可她还是装作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接过张欣递回来的资料落荒而逃进了电梯。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太阳依然刺眼而,却终于让她找回些寻常的温度。 莫晓妍垂着头走到公交车站,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公交车上基本挤得全是赶完早市的大爷大妈。 车身摇晃着开动,莫晓妍失魂落魄地拉着拉环,不由自主地随着车身颠簸,旁边的大爷大妈们正热烈讨论着今天的菜价,还有谁家孩子考上了名校,谁家孩子有出息进了外企还寄了好多钱回家……她听着听着,突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无论多么不合时宜,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尴尬地低头遮住了脸,可周围还是有人听见了她的啜泣声,开始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莫晓妍既尴尬又难堪,连忙从包里摸出手机,佯装拨了一个号码,然后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大声说着昨天看得那部韩剧,女主最后病死在男主的怀里,现在想起来还是伤心的不行。 身边的人纷纷露出了然地表情,转回头继续讨论自己的事,莫晓妍这时无比感激自己多年练出来的胡诌功力,她根本没看过什么韩剧,不过是根据印象乱编了一个情节,幸好已经足以让人信服。 24岁的女孩,为了韩剧的剧情而哭,比为了生活艰难落泪更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至少,可以显得不是那么失败。 直到逃回那间闷热的小屋,莫晓妍抱着她的娃娃倾诉了许久,然后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尝相思的牛肉酱,夹着白馒头吃了。 终于填饱了肚子,莫晓妍满足地咂摸下嘴,打开电脑上天涯发了个贴:你吃过最省钱又好吃的食物是什么?然后在主贴打上一行字:rt,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能和尝相思牛肉酱配白馒头相匹敌得吧! 然后她顺手开始浏览八卦,看了些乱七八糟的爆料帖,被里面的拼音缩写弄得晕头转向,觉得怪没意思的。再打开自己的帖子,底下果然多了许多人热烈讨论,许多泡面党和老干妈党纷纷表示了不服,然后这两派又开始了激烈的争论。这时有一层楼回:最穷的时候只吃得起十六头鲍了,只要酱汁调得好还是勉强能入口的。然后这个id被强势围观了,有人扒出他曾经的回帖揶揄:所以你是挤在出租屋里吃十六头鲍吗? 莫晓妍看着回帖笑了半天,心情终于变好了些。 再怎么艰难生活也要继续过,被打倒了就拍拍灰爬起来,她没有消沉的权利。 只是到底有些不甘心,明明只差那一步…… 夜色渐浓,一弯新月爬上树梢,透过窗棱映出淡淡的光华,不知疲倦的知了在楼栋外欢快叫唤,黑暗中,电扇正吱吱呀呀吹着热风,莫晓妍突然浑身大汗地从床上坐起,她一把捞起床头的那个娃娃,双目炯炯发亮! 一定不能就这么失败,我要进越星!用尽一切方法也要进! 第二天,当韩逸独自走向停车场,一个人影突然跳出,挡住了他的脚步…… 第二次交锋 经过了整晚的自我激励和心理建设,莫晓妍终于下定决心,在停车场堵到了只身一人的韩逸。 可她涨红着脸还没说出一个字,韩逸就好像根本没看见她一样,长腿一迈,径直绕过她走到自己车边,莫晓妍几乎能看见一股冷风吹着孤零零的小叶子在她身边凄凉地打转。 但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于是她横下心来,以毕生难见的矫健身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挡在韩逸和车门中间,然后,朝他摆出一个自认为和善迷人的笑容。 可是……他的脸色好难看……他好像生气了……他不会打我吧…… 莫晓妍紧张地胃里直打结,低着头嗫嚅着开口:“韩先生,对不起,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我接受。没有别的事,就赶快让开。”韩逸单手支在车身上,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莫晓妍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被他这一吼全噎在嗓子眼,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继续说:“韩先生,我诚心为上次的事道歉,但是,既然张经理和周总监都觉得我适合那个职位,为什么……“” “因为我们公司不需要骗子!” 毫不留情面的回答,让莫晓妍感到一阵难堪,可她扬起头努力解释着:“不是,上次的事是误会。韩先生,我不是骗子,而且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所以呢?”韩逸忍不住嗤笑一声,眸中微动着不屑,“你很惨,你需要吃饭,因为这样我就必须要给你工作吗?” 莫晓妍被他语气里的鄙夷刺痛,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应。 韩逸见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颇有些烦躁,突然上前一步朝她靠近过来,吓得正在不知所措的莫晓妍一个哆嗦,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给扔出去。 可韩逸只用一只手掰转过她的身体,指着远处忙碌的几个清洁工,语气冷漠却字字戳心:“你觉得这座楼里的每个人,谁身上挖不出几件惨事,他们努力工作的时候,可没把惨字挂在嘴上博同情。莫小姐,这世界并不是永远有捷径可走的。”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很明显:别人在努力工作,她却在招摇撞骗。而现在她必须为这段过去付出代价。 韩逸看到眼前那瘦弱的肩膀开始轻轻发抖,而她的眼眶已经全红了。 “很好”韩逸心想终于能摆脱这人的纠缠,于是一边把她的身子推开一边继续说:“我再说最后一次,越星绝不会要品性不好的员工,无论什么职位都一样。” “我没有走捷径!” 难堪、委屈、心痛一股脑地冲了上来,莫晓妍拼命咬唇忍住即将决堤的泪水,倔强地伸手一把按住车门。 韩逸的怒火终于窜了起来,他从没见过这种被他戳穿还能厚着脸皮不依不饶的女人,挑起眉正准备叫保安过来。莫晓妍却丝毫不退让地望着他,声音里已经带了颤音:“为了准备这次面试,我彻夜不眠地查到越星竞标的项目。那份资料是我白天跑遍了潼安周边的小区,厚着脸皮拽着每个人攀谈,又花了一晚上时间整理出来的,也许不是很专业,但是绝对真实可靠的。我从没有想过要走捷径得到什么职位,韩先生,如果你只是因为那次的印象就觉得我是骗子,这对我不公平。” “是吗?就凭你一个人就能拿到策划组都问不出来的资料,你是怎么做到的?别告诉我是靠算命算出来的?” 莫晓妍又气又急,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她没法告诉他,自己是利用了那些人的迷信心理,打着免费算命的招牌一个个去“看”到的,可她并没有骗人,那份资料是她顶着快40度的高温很辛苦才搜集到,又在那间闷热的出租屋里熬了一晚分类整理,她无法忍受自己努力的成果就这么轻易地被他定义为欺骗。 “是读心术。” 莫晓妍脑子一乱,不知怎么着就脱口而出了这个词,抬头对上韩逸越发嘲弄的眼神,她索性硬着头皮,继续瞎掰:“我学过读心术,就是通过微表情和言谈去判断一个人的经历和心理,然后在交谈中用一些引导,很容易能得到他们的真实资料,就像我以前算命时一样。” 这次韩逸终于没有打断她,而是抿起唇把她的话好好想了一遍:也许这样就能解释周悦伟的表妹为什么会断定她料事如神。 莫晓妍见他表情松动,心里又燃起一丝火苗,急切地说:“韩先生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那天那位面试我的张经理是不是正被公司要求调动职位,而她还在犹豫是否该调去别的部门,并不想接受调令。我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不信你可以去查。” 韩逸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周悦伟确实想把张欣调去经营部,张欣为此也向他们表示过不满,但这件事对项目组的普通员工是绝对保密的,这女人到底是如何知道的,确实值得玩味。 他开始在心中做着权衡:这次的新区改造项目在政府那边进行的不太顺利,现任的那帮官员很难对付,如果这女人真得善读人心,也许能帮上忙。 莫晓妍见他一直不说话,以为他仍是不信她,内心一阵绝望,泪水终于崩然而下:韩先生,我之前确实是生活所迫,而且我也没有想过去骗人,秘境去算命的人只是好玩,或者是希望有人聊聊开解安慰,我从来没有故意恐吓别人去骗他们买什么东西,而且我本来有份正经工作,是想稳定了以后就关掉秘境的,但是刚好又失业……” 她越说越乱,越说越没信心,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蠢,早知道就不要过来丢这个人,不过反正这人对她的印象就已经糟糕透顶,现在最多再加一条:变成比较蠢的骗子而已。 韩逸眯起眼盯着她的脸,眼神慢慢转为嫌弃,然后突然拉开车门,冷声说:“进去……” 莫晓妍本来哭得正带劲,乍然听到这句话,顶着一脸眼泪鼻涕愣愣抬头看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韩逸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坐进去。” 莫晓妍有点凌乱,这是要干嘛,直接把她扭送到派出所吗? 但迎着韩逸强硬的目光,她只得一脸懵逼地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开口,韩逸已经指着驾驶室旁的一盒纸巾说:“把你脸上的鼻涕擦干净了再和我说话。” 莫晓妍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什么嘛,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时候都不忘穷讲究! 但人在车檐下,她只得忍气吞声地抽出两张纸乖乖把脸上擦干净,第一次坐进豪车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飞快下了车,可一个闪神,韩逸已经飞快地坐进了驾驶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莫晓妍嘴角一扁,内心一阵苦涩:果然还是不行啊。 谁知这时韩轶又摇下车窗丢出一句话:“还不至于饿死的话,明天来报道的时候换套能看的衣服。” 莫晓妍耷拉着脑袋蹭到垃圾桶旁,将手里揉成团的纸巾抛了进去,在心里酸酸地想着:大少爷就是大少爷,随口一句话就让人家换衣服,知道一套职业装有多贵吗! 莫晓妍正为存折里所剩不多的余额肉疼,突然脑子一炸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本来黯淡的瞳仁里倏地填满光彩,她开心地跺着脚,不断拍打着兴奋到发烫的脸颊,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可以进越星了!她真的可以进越星了! “莫晓妍,你真是太棒了!” 得到这个消息,另一个激动不已的人是苏玲玲。当然,她的激动里又多了些:项目组终于有助理了,一大堆琐碎事能有人分担了的喜悦。 于是莫晓妍第一天报到后,她好像一只快乐的云雀领着莫晓妍在项目组四处介绍,负责潼安新区改造的项目组一共有几十人,各种新名字和职位让莫晓妍觉得有些头晕眼花,可她还是认真地一个个记下,告诫自己一定要快些把人都认熟悉。 职场新人,首先要识人,然后得让别人认识你,时时刻刻提着心憋着气,半点不得松懈。 终于两人在认了一圈人以后,转回到了莫晓妍工作的策划a组,在这里,莫晓妍竟意外地见到了一个熟面孔。 第8章 谁在你身后 孟子珊,睫毛卷翘,红唇丰满,栗色卷发披肩,无论在哪儿都能轻松吸引异性目光的美人儿。 莫晓妍模糊地记得自己好像见过这张脸,直到被苏玲玲提醒,才想起来她曾经被苏玲玲带去过秘境,不过那时的情形好像并不愉快,她记得这位大美女在她店里一直叫嚷算得不准,还拉着苏玲玲让她再别来这种招摇撞骗的小店,弄得场面很是尴尬。 此刻孟子珊正坐在格子间后面慵懒地抬头,斜睨着一双大眼,淡淡瞥着她,连莫晓妍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目光中蕴含的敌意。 她有些尴尬地缩了缩悬在空中半晌得不到回应的手,却仍是朝她友好地笑着说:“这么巧啊,我是新来的助理,以后请多多关照。” 孟子珊翻了翻眼皮,随意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这下连苏玲玲都有点愠怒,拉了拉莫晓妍的衣袖准备带她离开,谁知这时孟子珊突然扬起一个文件夹说:“新来的助理是吧,那就把去年到今年的市场资料整理一下,明天早上给我。” “喂,她刚入职,本来就要处理很多前期积压的工作,你还让她去整理市场资料,这是要累死她啊!”苏玲玲十分不满地挥着手,小声对孟子珊抗议着。 孟子珊扯了扯唇角,冷冷说:“刚入职当然要先熟悉市场,听说她是你介绍进来的,你也不希望自己的人像废物一样做不了事吧。” “你!”苏玲玲气急败坏,又碍于公众场合不好发作,莫晓妍见状连忙接过文件夹,笑着说:“没错没错,我刚来本来就得多熟悉,放心吧,交给我,明天一定搞定。” 苏玲玲心中仍是不平,但见她确实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有叹了口气悻悻坐回自己的座位。孟子珊却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再也没抬头看莫晓妍一眼,仿佛她是一个从未出现的无关人士。 莫晓妍抱着文件夹坐回自己桌前,开始整理今天收到的工作,这时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她借着显示屏的掩护,偷偷打开微信,苏玲玲发来得一长串牢骚充满了屏幕: 晓妍你别难过,这个孟子珊啊,仗着自己有个财务部高层男友,平时就不正眼看人。我听说她本来想推荐自己的表妹来当助理,但她那个表妹除了会打扮什么都不懂,张经理当然不会要她了。这次看到你来顶了这个缺口,才会故意为难你,所以别和她一般见识!小人就是小人,咱们少惹就是! 莫晓妍看着眼前这长串文字,面前好像出现苏玲玲撅着嘴为她愤愤不平的样子,她抿嘴笑了起来,快速回了几个字:“没事,放心。”再加一个笑脸符号发送出去,然后赶紧准备工作。 谁知道手机很快又震了起来,莫晓妍抬头看向苏玲玲,见她正用手势示意她看手机,她只得又偷偷掏出手机,发现上面又是一大串:本来你手上的事就够多了,再加上她给的那些,还规定明天上午给她,我看你只怕要做到很晚,撑不撑得住啊? 莫晓妍偷瞄了下四周,飞快回了一句:“刚好,办公室有空调,比家里舒服。(偷笑)”然后把手机放回桌上,给苏玲玲做了个ok的手势,苏玲玲见她笑得并无勉强,便长吐一口气开始埋首工作,莫名觉得十分安心。 时钟滴答滴答走得飞快,当莫晓妍终于从成堆的资料中喘过气来,发现已经到了8点,整个办公室的人已经全走光了,肚子也终于抗议般地叫了起来。她连忙走到茶水间,从冰箱里拿出食盒,里面躺着她最爱吃的鲜肉大包。 今天的午饭是和苏玲玲一起吃的,为了感谢苏玲玲她硬是挤出为数不多的存款付了帐,这样本来带来当午餐的包子正好能充当晚餐。 ”叮“,微波炉的响声惊醒了正靠在门板上犯晕的莫晓妍,她揉了揉被冷气吹得僵硬的脖子,把食盒中的包子拿出准备趁热吃,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办公区传来奇怪的滋滋声,然后又看到那边顶灯突然暗下又亮起,就这么反复闪动着。 莫晓妍把包子叼在嘴里,好奇地朝办公区走去。 此刻,写字楼外华灯璀璨,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一窗之隔的办公间里却静得出奇,用来照明的顶灯不断闪烁,黑暗像鬼祟的小偷时而肆意侵袭时而被惊退,莫晓妍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咚咚踏在地板上,伴随着头顶电流的滋滋声,将她的影子孤独地笼罩其中。 空调不知道被谁调到了22度,低温让四周更多了些阴冷的味道,莫晓妍忍不住抱起手臂打了个寒战,她怀疑是电闸出了问题,准备到一层去找值夜保安上来看看,谁知刚走到电梯旁,突然感觉背脊一凉,有什么东西从她身后跑了过去…… 她立即警觉地转头,听见不远处堆放杂物的楼梯间里,传来轻微的“喀喀喀,喀喀喀”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动物用爪子抓动木板。 “写字楼里怎么会有动物?”久违的警觉感涌上心头,她随手捞起身边的灭火器,朝楼梯间走去…… 楼梯间的门半掩着,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莫晓妍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只见一个黑影从半空中跃下,她正要举起灭火器去打,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竟站着一只通体黝黑的小猫,正龇着牙、弓着背竖起毛发狠狠瞪着她。 莫晓妍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放下灭火器,她蹲下身,友好地冲那黑猫笑笑,见它仍是十分警觉,就从兜里掏出糖豆,扔了一颗到它面前。 墨绿色的瞳孔亮了亮,黑猫迟疑地伸出小粉舌轻轻舔了舔,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下一刻就放心地卷进了嘴巴里。 莫晓妍觉得有些奇怪,写字楼里应该是不能养猫的,是谁把这只猫放在了这里。 也许是因为这疲倦又孤寂的夜晚,让她对这黑乎乎的小东西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咬着包子蹲在黑猫身旁,一边喂它吃着糖豆,一边好似问话又好似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你有主人吗?你的主人干嘛把你一个人丢这里。你也没有家了吗……” 黑猫咂摸着嘴里的食物,斜斜朝她翻了个白眼,似乎在嫌弃她太过呱噪。 莫晓妍对自己试图和一只猫交谈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她沉默下来把包子吃完,站起来对着那只黑猫说:“谢谢你陪我吃饭,明天你还在的话,我再来喂你吃糖。”又挤了挤眼,凑近它说:“这种糖可只有我有,吃一颗烦恼跑光光哦。” 黑猫双眼一眯,从喉咙里发出慵懒的咕噜声,莫晓妍便当它是一种承诺,于是愉快地推开楼梯间的门,发现办公室的顶灯竟然已经全转好了。 楼梯间的门在她身后吱呀一声关上。 这时,一个黑影慢慢从暗处走出,黑猫喵呜一声跳进那人怀中,裹着手套的五指轻轻拂过它黝黑的颈毛,一双阴郁的眼睛贴上气窗,长久地注视着办公室里的一切。 而莫晓妍已经再度埋首在繁杂的工作中,并不知晓在楼梯间发生的一切。当她终于做完所有的工作,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电脑前呆上十几个小时了,密闭的办公间,强劲的冷气,吹得她头脑晕沉,双腿像灌了铅,根本提不起半点气力。 于是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电梯里,迷迷糊糊走了几步,几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头砰地一声撞在玻璃上,疼地她嘶地叫出声来。莫晓妍长叹一口气,揉着额头在心中哀叹:莫晓妍啊莫晓妍,你可是要靠努力在越星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人,这才第一天就受不了了怎么行! 她开始用所剩无几的脑细胞快速搜索恢复元气的方式,突然想起来她曾经为了减压,和小区里的大妈们一起跳过几个月的广场舞,这招好像挺有用的。 于是她对着角落深提一口气,回想着大妈们那热情洋溢的舞步,大声唱着哼唱着曾经烂熟的神曲,从凤凰传奇唱到筷子兄弟,时不时辅以舞姿配合。 要说这广场舞真乃提神神器,她不过自high了几分钟,顿时觉得头也不晕了,腰也不痛了,浑身的干劲好像又回来了。然后她才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她好像还在电梯里面,可电梯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到一层…… 莫晓妍猛地转过头来,就看见电梯门大开,而韩逸站在门口,正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脑中顿时一个激灵:这是什么情况! 天哪!原来她昏昏沉沉地忘了按楼层,所以电梯就一路升上了28层!可这位boss大人,现在都凌晨一点了你还在这干嘛啊! “韩……韩总好……”莫晓妍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好。 “跳完了?” 莫晓妍羞得想要落荒而逃,可电梯现在还在28层,根本无路可逃,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弱弱回到:“跳……跳完了。” “那我可以进来了?” 莫晓妍这才发现自己跳的太high,正好挡在电梯门口,她连忙缩着脖子挪到角落,恨不得让自己钻进电梯钢板里。 幸好韩逸全程再没看她一眼,电梯安静地行驶到一层,莫晓妍听见电梯的开门声,顿时绝处逢生的喜悦,这时一直沉默的韩逸却突然又抛出一句话:“还不错。” “哈?”莫晓妍呆呆抬起头,大脑持续停摆中。 韩逸一边迈出电梯,一边抛下最后一句话:“你专程跑上来表演给我看,我出于礼貌也该表示下赞许。” 莫晓妍咧开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她双手捂住脸,明知道他是故意讽刺她,还是觉得羞愤难当: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引起您的注意啊,就算是也不会用这么中二的方式好吧。 当她垂头丧气地走到写字楼外,忍不住在心中悲愤地想到:快来个雷劈死我吧,劈失忆了也好,把这丢脸的一切全忘了, 老天爷好像听见了她的召唤,闷热了几天的空中突然开始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随即落下,把她浇了个透心凉。莫晓妍抱着胳膊在瓢泼大雨中目瞪口呆:好吧……其实……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第9章 厕所惊魂 “什么!她又要你整理月报!”越星四楼的餐厅里,苏玲玲气愤地一拍桌子,震得上面落得几颗米粒滴溜乱转。 “我的职位是助理,她当然能让我做事,”莫晓妍无奈地扒拉着面前那份石锅拌饭,在心中叹息着里面居然没放肉。 今天中午苏玲玲说要回请昨天那顿饭,她推辞不了便跟着来到了设在写字楼四楼的这家餐厅。这里只对越星内部员工开放,中西式餐品种类丰富,据说里面的厨师都是本市有名的餐厅里重金挖来的,价格却相对便宜,曾经也是越星吸引求职者的另一块招牌。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处心积虑勾搭上财务部总监的,那时人家还有正牌女友呢……”苏玲玲鼓着腮帮子,愤愤咬下嘴里的菜,开始揭露着孟子珊怎么小三上位,又借着那位男友庇护,在部门里好吃懒做作威作福的“罪行”。 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传起来就收不住,半个小时以后,莫晓妍连他们一周约会几次,在哪里同居都知道了。 她见苏玲玲说得口干舌燥,一副见不得小人得志的痛心模样,连忙给她递过去一杯饮料顺气,又笑着说:“算了算了,哪个公司里没几桩这种事,她有她的手段咱们学不了,要我说,老老实实做事可比花心思去搞定什么总监简单多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气的,你看你,再气下去,这么美的妆可都要花了。” “真的!”刚才还激动不已的苏玲玲,一听这话,连忙正襟危坐,掏出镜子开始琢磨着是不是哪里出油了,要不要补点粉。莫晓妍则埋头往嘴里塞饭,心里盘算着今天还不知道要加班到几点,既然没肉吃,得多吃点饭补充体力才行。 正在这时,本来喧闹的餐厅突然一阵安静,莫晓妍好奇地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一个方向窃窃私语,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她吓得赶紧又低下头,装作认真扒饭。 餐厅进门处,韩逸和周悦伟并肩走进餐厅,两人正一边商量着什么事,一边寻找着空位。 完了完了,他们好像正往这边走…… 莫晓妍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进饭里,她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忘掉昨天的蠢事,想不到吃个午饭居然能撞见韩逸,这么想起来自己好像每次见他都很丢人,上帝保佑,千万别让他看见自己才好。 正当她做贼心虚,心乱如麻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对面的苏玲玲迅速放下小镜子,又低头理了理鬓发,开始优雅地小口咽着食物,好像面前不是一份简单的拌饭,而是昂贵的法式大餐。 莫晓妍惊讶地张大了嘴,从她的角度能看见,一向大大咧咧的苏玲玲竟然两颊飞红,如同害羞的小媳妇般偷偷用眼神瞥着两人走过来的方向,难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进越星的小姑娘多少都是冲着韩逸来的,可莫晓妍心中多少有些为苏玲玲不值。 她一直羡慕苏玲玲这样的女孩:家境殷实,名校毕业,容貌姣好,性格热情,好像永远站在阳光下,看不到半点阴影。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那样的女孩值得所有美好而对等的感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偷偷暗恋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众偶像。 更何况那人明明性格刻薄又傲慢,除了家世好一点,容貌好一点,身材好一点……咳咳,对了,还是个精分! 莫晓妍这时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糗事,开始苦恼要不要找机会告诉苏玲玲她的暗恋对象是精分这件事,可又该怎么和她开口呢? 这时,她突然听见一声无比夸张的喊声:“莫晓妍,是你啊!”抬起头就看见那双笑得十分灿烂的桃花眼正横在自己的上方。 周悦伟一直对这位应聘当日就敢直视总裁下·体的女中豪杰记忆犹新,更让他感到好奇得是,韩逸这样性子怎么会开口去安排一个助理的去留,可不管他问了多少次,韩逸都讳莫如深,实在被问烦了就拿眼角斜斜瞪他,让他感到十分莫名。 不过他天生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既然今天正好撞上了,一定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要好好把两位当事人凑合在一起,察言观色,弄个明白。 他这一嗓子,让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了过来,莫晓妍很想把头栽到碗里让自己闷死,可那始作俑者还不依不饶,又一屁股坐在她旁边,还热情招呼着韩逸:“来来来,这里有空位,一起吃嘛。” 韩逸嫌恶地盯着满桌的残羹剩饭,任他怎么拽也绝不屈服。 就在这僵持的局面中,苏玲玲突然满脸通红,腾地站起来,低头压着嗓子说:“韩总,周总,我吃饱了!先走了!” 莫晓妍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找她帮忙解围,听见这话顿时惊讶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苏玲玲已经紧张地不堪重负,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索性拎起包一溜烟就逃走了。 莫晓妍连忙也把筷子一扔,讪笑着说:“我也吃完了,韩总,周总你们坐吧。” 眼看刚才还坐了俩人的桌子,转眼就空了,周悦伟被惊呆了,他摸了摸下巴,疑惑地冲着韩逸说:“我们长得有这么可怕吗?” 韩逸耸了耸肩,径直迈开脚步说:“这是你对自己的认识,不包括我。” 回到办公室,莫晓妍还没来得及探探苏玲玲的口风,就被如山的工作掩埋了。项目组马上要对政府做二次提报,所有的数据搜集工作全落在了她身上,她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再顾及什么八卦。 这期间还得应付来自孟子珊的各种刁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让她紧咬着不放。总之莫晓妍昏天黑地地熬过了半个月,见惯了凌晨1,2,3,4点的g市,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终于撑不住,陷入到一场十分严重的感冒之中。 时钟是下午3点,安静办公室里,只回荡着冷气嗡嗡的运行声和单调的键盘敲击声,莫晓妍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感觉中午吃下感冒药的药效开始发作,十分想要要就此昏睡过去。 她一直强忍着,不断掐着胳膊上的肉让自己打起精神,可眼皮还是像被谁拉扯着一直往下掉。电脑里的字开始有了重影,身子不断下坠,有几次失去意识,头差点撞上荧幕才让她惊醒。 “呵……”来自上方的一声轻哼,让莫晓妍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抬起头就孟子珊新做的大红色指甲正贴在隔板上。那双写满了厌恶的美目,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涂着阿玛尼502的红唇一张一合:“才刚半个月就学会偷懒了,大白天的打瞌睡,幸好是我发现了,如果被其他部门看到,咱们a组的形象可都要被你丢光了。” 她的声音说得非常大,几乎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顿时许多道目光瞅过来,原本安静的室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 莫晓妍被她无端刁难了这么久,泥人也要生出几分火,她本就病得难受,索性腾地站起身,几乎按捺不住想要质问她为何一定要针对她。这时,余光却扫到藏在格子间后那些好奇又兴奋的目光,冲动的话便哽在喉中,再也发不出来。 她毕竟只是个试用期的新人,就这么和前辈在办公室硬碰硬吵起来,爽倒是爽了,却会把场面闹得无可收拾,如果惊动了部门老大,最后问起责来,倒霉得只会是她。毕竟没人会为了个可有可无的小助理,冒险去得罪财务部。 现在的莫晓妍,既无后台也无成绩,除了忍耐别无他法,哪怕忍得心口淌血她于是低头咬唇,冷冷说:“请让一让,我要去洗手间!” 孟子珊嗤笑一声,抱胸侧身,却在她身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熬不住就滚蛋,越星可不是让你混日子的地方。” 莫晓妍鼻子一酸,死死掐住自己的手背告诫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终于一路跑进卫生间,她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和无神的双目刻着得那道重重的黑影,摇摇头甩去那一瞬间想逃离的,低下不断用水浇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太阳穴还是像被劈开一样的疼,眼前开始模糊,双腿也渐渐没了力气,终于身子一软,顺着洗手台往下滑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有一双手及时扶住了她,莫晓妍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负责他们这层楼打扫的清洁工张嫂。张嫂大约40多岁,个性开朗,做事认真,有时候还会带些自己做的点心给大家分享,办公室里的人都挺喜欢她,亲切的叫她张妈。 “怎么了?不舒服吗?”张妈关切地望着她,用手背去摸她的额头。 莫晓妍觉得眼前有些恍惚,小时候每次生病,妈妈也是这样探着自己的额头,关切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心头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泪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张妈吓了一跳,连忙给她递上纸巾,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莫晓妍狼狈地擦着眼泪,摇着头说她没事,只是生了重感冒。 张妈慈爱地看着她笑,显得脸上因操劳而生的皱纹越发明显,“小姑娘是刚上班不久吧?”她指了指卫生间的门,小声说:“生病了就要休息,去那里面坐着打个盹,没人会知道的,待会儿我来叫醒你。” 莫晓妍感激地看着张妈,除了苏玲玲,这是越星第二个让她感觉温暖的人。她虚弱地道了声谢,觉得头实在晕得厉害,便走进隔间里的马桶上坐下,很快就昏睡过去。 梦里有一双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那是妈妈的手,她在自己耳边温柔轻语,诉说着对她的思念,有几滴泪掉在她额头上,打湿了她的脸。莫晓妍不知不觉也落了泪,不断轻声唤着妈妈……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她觉得头发越来越湿…… 不对……好像真的有水正不断从她的额头滴进头发里。 莫晓妍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脸上和头发上全是粘稠的液体,还夹杂着十分难闻的气味,她倏地站起推开门冲到镜子前,然后发现满眼都是浑浊的、带着腐烂气息的红。 腥臭的血水如同红色蠕动的线虫,正蜿蜒着从她脸颊和发梢爬下…… 第10章 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所有事情都是从看见那个满头是血的女人开始的。 很多年后,当越星的保安部长海大兴回忆起那场风波时,总会感叹地说上这么一句,然后,用脸上堆积的肥肉硬挤出一个“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的沧桑表情。 海大兴曾是退伍军官出身,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救了盛世集团的董事长韩东,于是被安排到越星来做保安部长。这几年来,他在越星严密的安保体系下过惯了安稳日子,加上伙食又吃得太好,曾经引以为傲得6块腹肌集渐渐结在一起,终于变成一大坨肥肉挂在肚子上招摇过市。 可海大兴到底是个有追求的人,身为一个科幻迷,他把工作间隙的时间全部投入对科幻电影和书籍的钻研之中,这一天他正在办公室偷偷用手机看《三体》,正看到精彩处,突然听见警铃大作,吓得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以为写字楼遇上了降维打击。 当他急急忙忙带着两名小保安冲上13楼女厕,便看到了自他上任以来最为惊悚的一幕。 几乎整层楼的人都聚在一起,各个面露惊恐,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人群中间站着一个满脸满头都是血的女人,正接过清洁工张嫂递来的毛巾擦脸。 相对于围观人群的激动和震惊,她反而显得十分平静,没有尖叫更没有痛哭,血水从她指缝中流下,很快将洗手池内的白色瓷砖染红,然后在下水处鼓着血红色的小泡旋转着被冲流下去。 海大兴到底是当过兵的人,眼前这幕虽然令他有些发怵,但仍是握紧手上的警棒,分开人群走到莫晓妍面前,问到:“你是哪个部门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莫晓妍将毛巾从自己脸上挪开,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疲惫双眸,她朝海大兴亮了亮工作牌,又朝自己刚才呆过的厕所隔间指去,声音虚弱而暗哑:“我不知道,是从那里面流下来的。” 海大兴的喉结滚了滚,眼神瞥向女厕那扇薄薄的木门,在心里嘀咕着:该不会这么倒霉,摊上什么命案吧。 可外面还有几十双眼睛看着他呢,再怎么嘀咕也得硬着头皮往里闯。 一打开隔间门,浓重腐臭味就扑面而来,那两个小保安心理素质还没到及格线,捂着鼻子就要往外退。海大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用肥肚子往门口一挡,硬声命令着:“公司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好好找找,那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小保安扁着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冲了进去,往四下看了会儿,其中一个立即有了发现,大叫起来:“部长,好像是从那个上面滴下来的!” 他手指的地方正是空调换气管道,海大兴仰头观察了会儿,果然见那处的血迹最多,他挥舞着警棍吩咐:“爬上去看看。” 两个小保安推搡了一会儿,终于资历较浅的那个认命地搬来扶梯站上去,又小心挪开的盖板,举起电筒往里一照,突然恐惧地大喊一声,脚下一歪就摔了下来,正好砸在旁边紧张张望的海大兴身上。 “呸!真给我丢人!到底看到什么了!” 海大兴骂骂咧咧地把小保安推搡开,幸好他底盘够稳,才不至于被砸个跟头。 那小保安好像被吓得够呛,一边按着胸口一边语无伦次地说:“尸体……有尸体……” 这话一出,围观人群就如同在油锅中溅了清水,有胆子小的已经控制不住尖叫起来,不少人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莫晓妍这时终于擦干净自己脸上和头上的血,把毛巾轻轻放在洗手台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不可能,那里面藏不了尸体。” 海大兴有些讶异于她的冷静,这小姑娘看起来不过23,4岁,遇上这种事不说痛哭流涕,至少也会吓得无法正常思考吧。不过讶异归讶异,这个判断他到是完全同意:通气管道里根本藏不下一具尸体。 眼看围观人群都是人心惶惶,场面就要失控,海大兴觉得再不挺身而出实在对不起这些年领得工资,于是他清了清喉咙,大声喊到:“大家别急,我上去看看再说。” 迎着众人或期待或紧张的目光,海大兴也爬上梯子,举着手电筒朝里面照去,许多年不见天日的通道被陡然照亮,狭窄的四壁上挂着蛛丝,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血迹和碎肉洒得四处都是,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丢在这儿,灰色的毛发混着鲜红的内脏,不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海大兴握紧了电筒,好像这能让自己感到安全些,等终于看清所有内容,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脸色发白地走了下来,朝那吓得六神无主的小保安狠狠瞪上一眼,又朝周围笑着说:“没事没事,都怪他见识少胆子又小,哪来的什么尸体,不知道是谁做的恶作剧,把只死老鼠放这里吓人。” 他又用胖乎乎的手轻轻拍了拍莫晓妍的肩以示安抚,说:“可能是哪个小孩子溜进来捣乱,待会儿我去看看监控,很快就能把那个家伙找出来。”言下之意,就是该她倒霉,正好撞上了。 人群里顿时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男男女女们一边想着幸好不是我倒霉,一边对她投去意味不明的同情眼神。 莫晓妍没有说话,只是抬眸静静看着他,海大兴被她看得笑容越来越僵硬,渐渐失去了底气。 他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这么小的通气孔,根本是什么人也不可能钻进去的。 可如果不是“人”能做到得,那又会是什么? 无论如何,这件事最终以监控丢失,整栋楼加强安保,再放当事人一天带薪假期作为补偿结案。毕竟越星正在争取和政府合作,这时候出任何□□都会影响公司的形象,既然没有死人,出事得又不过是个试用期的小助理,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 又过了几天,天涯突然出现一张帖子,称越星置业发现了灵异事件,当事人姓莫,是刚进项目组的新人,背景十分神秘。然后这张帖迅速盖了两页,就被扎口消失在了茫茫帖海之中。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针对她,想赶她走?” “没错。”周悦伟将手上的烟在烟灰缸边轻轻弹了弹,望着萦然而升的青灰色烟雾中韩逸的脸,嘴角微微翘起。 “她一个小助理,无权无势无背景,谁会对付她。”韩逸终于阖上手上那本书,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朝这边望过来。 周悦伟脸上的笑纹愈深,这个举动至少说明,他对这件事感兴趣,也不枉他花心思去四处打探。 “你一个小助理,谁没事会对付你!” 同一时间,熙熙攘攘的大排档里,肖阳挥舞着手里的筷子,不可置信地问到。 莫晓妍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像一只刚被揍过的流浪猫。她的病还没好全,此刻对着满桌的好菜竟然全无半点食欲,这让她心中的沮丧又多了一分。 “我只知道,那件事并不是巧合,是专门针对我而做的。”她随手摆弄着桌上的几个杯子,“要完成这件事并不简单,首先要在一个合适的时候:下午3点是大家精神最差的时候,也是项目组工作最多的时候,这时很少会有人四处走动;然后是那个丢失的监控,时间控制的如此精确,正好在事发前一个小时,这两件事,都只有对公司系统十分熟悉的人才能做到。而那人要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混进看热闹的人群里,所以这件有很大可能是在13层工作的员工做得。能进越星的人,怎么会费这么大劲做一个毫无意义的恶作剧,除非他有专门的目的。还有……”她将面前的杯子一个个排列好:“前几天天涯的那个帖子,公司已经放弃追查,是什么人不愿让这件事平息,而且还故意把关注点都引到我的身上。” “这么说,公司有人想要她走,甚至不惜用到这么极端的方式。”韩逸眸光闪动,望着落地玻璃外快速变幻的车灯汇成一片流动的星海,似乎正在思索着些什么。 “没错,虽然暂时查不到是谁,但是我有预感,这件事不会这么快结束。” “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 肖阳握拳狠狠砸向桌面,愤愤说:“晓晓你放心,我来帮你查,肯定不会放过害你的那个人。” 莫晓妍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咽下一块肉,含糊着说:“这个你帮不上,公司不报警,警方就不可能有机会介入,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就在13楼,甚至我能猜到可能是谁?但是……”她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我也找不出证据。” “喂!”肖阳忍不住用筷子轻轻敲了下莫晓妍的头,“你被人糊了一脸血,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漫不经心!” 莫晓妍不满地揉了揉被他弄乱的头发,朝他翻了个白眼:“几滴老鼠血而已,我可是差点连老鼠肉都吃过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至于那个人,这次没达到目的,迟早会再行动,她做得多了,总难免会留下把柄,有把柄我就一定能把她揪出来。” 肖阳突然沉默下来,他低着头狠狠咬牙,忍住那阵鼻酸,然后从荷包里甩出几包糖豆,闷声说:“定期进贡,吃完了再吱声。” 莫晓妍顿时来了精神:“谢小肖子,改明儿给你重赏。” 肖阳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于是挥手又要了一瓶啤酒,酒过三巡,才小心地开口问到:“你真的不准备回去了?” “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大伯?”周悦伟把烟摁熄,终于问出这句话 “他如果想要我回去,自然会给我打电话。”韩逸再度摊开手旁的那本书,说明他已经不想再开口。 周悦伟摇了摇头,在心里感叹:“不愧是亲生父子,这如出一辙的犟脾气。” 此刻,顺着落地玻璃往下,氤氲的夜色里飘满了食物的香气,大排档老板娘满头大汗地迎来送往,又尖着嗓子叮嘱在旁边玩耍的儿子不要摔跤,她养得小白猫吃饱了客人的投喂,正心满意足地舔着爪子;一桌刚毕业的大学生正在互诉衷肠,各个脸上写满了青春的意气和豪迈;马路上,晚归的行人步履匆匆,抬起头寻找那一抹熟悉的暖黄色灯光。 莫晓妍将目光从这市井而又热闹的画面中收回,低头掩去眼角的那点湿润,轻声说:“回不去了,等我存够了钱,一定把妈接出来。” 就在这时,有一个画面又撞回她的脑袋里,莫晓妍把筷子一扔,喃喃叫到:我知道了……我知道她是怎么做得了! 第11章 引起总裁注意的方法 “什么?你说写字楼里有一只猫!”苏玲玲咬着勺子,惊讶地瞪大了眼。 “嗯,短毛,黑色,中等身形,很普通的田园猫。”莫晓妍努力回忆着那晚所见:“不过我后来再没见过它。” “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苏玲玲圆睁的杏目中写满困惑,“还有,这和你那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怀疑,那只猫,就是真正的凶手!” “凶手?什么凶手……你是说那只猫成精了?”苏玲玲吓得缩起脖子,想象着一只黑猫剖开自己的皮毛化作人形,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莫晓妍见她紧张地嘴唇都白了,终于笑出声来,“你在想什么啊,当然是害死耗子的凶手!” 苏玲玲这才长吁一口气,又撅起嘴说:“什么猫啊耗子的,人家可是很正经地在关心你。” “我就是说正经的啊。那天那个局,靠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可是你想想,如果借助一只猫,这件事就会变得很简单。只需要让那只猫先熟悉写字楼里的环境,然后把它带到通气管的另一边,再牵上一根绳子,让它叼着老鼠走到指定的位置,事成后再把它牵回来,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我想这个人一定事先训练过很多次,让那只猫在某种指令或者环境刺激下去撕碎许多老鼠的尸体,到了适当时机,她只需要放出这个指令,猫就会照办。” “这么说,那只猫也挺可怜的,平白无故当了它主人的工具……不对,晓妍你才最可怜,莫名其妙撞上这种倒霉事!”提起这件事,苏玲玲就满心的愧疚,那天她正好为工作出了个短途的差,回来以后整层楼已经把这件事越传越邪乎,当时的场景被描绘得无比可怖,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遇上这种事会有多恐惧,只怕会吓得直接辞职也说不定。 所以当莫晓妍用轻描淡写的表情对她说着没事,她既松了口气又不免感到有些心疼,大家都是同年纪的女孩,可她看得出:莫晓妍心里藏着许多事,她把这些事全部收进一个黑洞里,再把洞口收紧,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可那个洞一直留在她心里,一不小心就会溃烂决堤。 “并不是因为倒霉撞上的。”莫晓妍的声音很轻,目光中却充满了笃定:“那个人是专为我而来,她处心积虑筹划了这么多事,只是为了逼我离开越星。” “啊?什么人会做这种事?”苏玲玲刚问出口,脑子里就跳出一个面孔,忍不住又喃喃地说:“难道是她,但是不可能啊,她为什么要花心思对付你这么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新人。” 莫晓妍当然知道她说得是谁,入职以来,她一直恪守职责、小心谨慎,真正称得上交恶得也不过孟子珊一个人。她特意问过当时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孟子珊在她离开后也借故出了办公间,后来现场乱哄哄的,也没人注意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无论是时间还是动机,孟子珊都再符合不过,可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绝不是普通的厌恶能解释的,孟子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非逼走她才能安心? 莫晓妍这几天一直被这些问题缠绕,想不通,便又有些头疼,于是甩了甩头说:“是谁做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找到证据。而现在最重要的证据就是那只猫,如果能找到那只猫,我想它总会认识自己的主人。所以我想调出来这段时间13楼所有的监控,但我只是个新人,根本没有这个资格,玲玲你能帮我想办法吗?” 苏玲玲低头想了想,说:“我来试试能不能和保安部搭上关系,但是也不能保证能成功。” 莫晓妍感激地笑了笑,可她明白那人既然存了心对付她,又愿意花费时间和心力,设下如此精密的布局,就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留下把柄,那只猫只怕也已经被故意“消失”了吧。 过了几天,政府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潼安项目的二次提案非常顺利,已经进入筹备阶段,不过对于项目组来说,这不过是刚攻下一个山头,更远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在日复一日的繁重工作中,那场风波渐渐在人们心中淡去,连谈资都不再够格,可只有莫晓妍知道那件事从未平息,迟早会从暗处扑出,再度给她致命一击。 而可现在她正抱着刚从周悦伟那里拿得一堆资料,对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发呆,直到28层的电梯到达灯亮起,才回过神来往里走。 电梯刚要关上,一只手却在这时拦住了电梯门,莫晓妍懒懒抬了下眼皮,心中立即咯噔一声。她认识得人不多,认识得手更是屈指可数,可眼前这只手她偏偏认得,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她打死也不想单独相处的人。 韩逸走进电梯,眼神从她身上快速扫过,看不出任何波澜。莫晓妍巴不得他把自己当空气,恭敬地叫了一声“韩总好。”就立即退到另一边的角落。 狭小的电梯间里,两人各站一角,各自冥想。可莫晓妍还是觉得浑身别扭,她生怕自己会想起一些让自己无比尴尬的回忆,赶紧聚精会神盯着数字屏幕,祈祷着电梯快点到13层。 27,26……20……18……18……18…… 咦?莫非是她太紧张产生了幻觉? 脑子里的弯还没转过来,电梯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吓得莫晓妍连忙抓紧了栏杆,又瞥见旁边的韩逸面色也十分难看,再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一片漆黑中,摇晃的电梯终于安静下来,四壁之间只能听见两个粗重的呼吸声混在一起。 空气在不断减少,湿热感堵住胸口,韩逸在心中暗骂一声,解开衬衣领扣让自己呼吸顺利一些,这时他才听见身边有人在大口的喘气,好像一只溺水的小兽,惊恐着、挣扎着、喘息着…… 他好奇地掏出手机摁亮照过去,发现莫晓妍正抱着胸蹲在角落,文件散了一地,脸白得像一张纸,眼眸中写满了惊恐,指甲透过衬衣纤维抠进肉里,好像这样才能让她不至于昏厥过去。 陡然而至的光亮,让莫晓妍倏地抬头,涣散的瞳仁里渐渐凝结出渴望,可那道光很快又熄了,潮湿带着窒息气息的黑暗再度把她包围,寻不到任何出口。 另一边,韩逸被那道渴望的眼神唤起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回忆。曾经有个越星的女职员,不知道看了什么脑残总裁文,非说自己有幽闭恐惧症,利用一次电梯小故障,故意做晕倒状往他身上倒,浓重的香水味把他熏得头晕脑胀,还在他新买的西服上沾了一大堆口红印。 要说这招也并不是全无用处,韩逸在那一刻深深记住了那个女职员的名字,然后第二天就让人事部把她开除了。 “明天还想继续来上班,就最好不要告诉我,你有什么幽闭恐惧症。”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决定提前开口警告。 可莫晓妍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心里的那个洞破了,面容狰狞的怪兽不断从里面涌出,把她重新拖回15岁那年。也是这样潮湿到令人窒息的黑暗里,紧闭的门、晃动的油灯、厌恶的眼神……她努力挣扎可是怎么也逃不出去,有许多双眼睛在门外看着她,可是没有人愿意救她! 妈妈……妈妈在哪里?我很怕,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的糖豆!”莫晓妍突然惊呼起来,把一旁的韩逸吓了一跳。 糖豆又是什么新招数?他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莫晓妍已经开始不断翻着身上的荷包,终于找出一包随身带得糖豆,撕开袋口,抓了一把又一把拼命往嘴里塞。 黑暗中响起得咀嚼声让韩逸觉得有些瘆人,他忍不住又掏出手机往那边照去,只见莫晓妍蹲在一堆纸片中,目光呆滞,头发散乱,嘴角全是花花绿绿的色素,这场景怎么也不能用演戏来解释了,他带着满心疑惑走过去,皱眉问到:“你怎么了?” 谁知道莫晓妍却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如果溺水的人攀上绳索,大眼中充满了绝望的泪水,哑着嗓子喊着:“求求你,救我!救我!” 与此同时,保安部长海大兴正一边擦着汗,一边催促维修工人加速抢修电梯,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这是这电梯故障最长的一次,好死不死,竟然刚好被oss赶上了! 他一直记得,上次韩逸被关电梯里不过几分钟,出来的时候一身狼狈,脸比炭还黑,第二天就开除了一个女职员。这次的时间可更长……海大兴盯着那扇紧闭得电梯门,不敢猜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想待会儿韩逸出来以后,被开除得会不会是自己。 旁边一个小保安见他这幅模样,也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老大,应该没事吧……这韩总哪能这么倒霉,每次都遇上极品……” 海大兴背着手沉痛地摇了摇头,说:“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小保安一脸懵逼。 海大兴用肥嘟嘟的手指指向电梯门,语气严(zhuang)肃(bi)地说:“简单地说就是把一只猫和放射性物质关一个盒子里,那些物质可能会衰变致命也可能不会,所以在盒子打开前,那只猫处于又生又死的叠加状态。就像现在这个电梯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的饭碗也处于丢与不丢得叠加状态。” “……”小保安二脸懵逼。 就在这时,电梯灯突然亮了,维修人员大声喊着:“好了!” 海大兴激动地滚了滚喉结,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电梯门口,就听见oss咬牙切齿的吼叫声从里面传来:“莫晓妍!” 海大兴的腿立即软了,然后电梯门终于慢慢开启,所有人都看见韩总正一把推开一个本来贴在他身上衣冠不整的女人,而他那从来一尘不染的衬衣上,此刻正花花绿绿挂满了……呕吐物 海大兴和小保安惊恐地瞪大了眼,好像一起看见那只倒霉催的猫,正被吊着脖子勒死在自己面前…… 第12章 始作俑者 第二天,有两个消息开始在越星内部不胫而走。一是身为工作狂人的oss第一次临时取消会议,匆匆忙忙离开了公司直到下午才回来。第二个是,听说又有不怕死女职员敢在电梯里骚扰oss,而这个人目前竟然还平安无事没被开除。 但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据说连身为oss堂弟的周总监去问,都只收获了无数白眼和额外的加班奖励。而亲眼目睹一切的保安部长海大兴,无论对谁都是一副:“不要问我,再问自杀!”的决绝模样。 于是得不到满足的八卦群众开始把重点转到了:到底是谁胆敢惹怒oss,她什么时候会被开除的方向上,期间各种根据蛛丝马迹推理及情景演绎的神贴在公司内部论坛不断转载,收获粉丝无数。 莫晓妍苦着脸关掉了今天看到得第四个帖子,如果不是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越星内部居然藏着这么多福尔摩斯,就像刚才那个楼主根据电梯停得楼层和时间抽丝剥茧,已经推论出那个人很可能就藏在13或14层的员工里,推理之严密细致连她都忍不住想上去回贴点赞——如果真凶不是刚好是她的话。 可面对沸沸扬扬的舆论压力,她的心一直没有安定过,会不会被解雇把达摩斯之剑一直悬在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 这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一接起就听见里面传来韩逸的秘书cindy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声音:“是莫晓妍吗?到28楼来找我一下。” 手抖了抖,几乎要拿不住话筒,莫晓妍极轻地回了一声“嗯”,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忍不住难过吧。 那件事以后,她试过很多方式去想去找韩逸道歉,可是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不过像他那么讲究的一个人被吐了一身,居然没有当场开除她,已经算很仁慈了吧。 莫晓妍就这么怀着这些半是不甘半是认命的心思,挪动着麻木的双腿走进了总裁办,一眼就看到了正对着电话认真说着什么的cindy。 cindy是总裁办里资历最深的秘书,能让韩逸这么挑剔的老板对她信任有加,足以说明她的能力。她只用正红色的口红,穿及膝的深色套装,一头黑发高高盘起,身上有着职场白骨精独有的干练气质。此刻看见莫晓妍进来,忙一边按住话筒,一边给她做了一个去外面坐着等的手势。 莫晓妍于是又坐在了走廊里,远远看着cindy神情专业地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涉,心中又向往又羡慕,那是她立志想要成为的人,只是……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这念头让她的心更黯淡下去,终于,身边响起了噔噔噔的高跟鞋声,抬起头,cindy正拿着一个文件夹站在自己面前。 她忙挂上一个尽量自然的微笑:就算被炒鱿鱼,也不能被炒得太过难看。 cindy朝她回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这是韩总那天那件衣服的□□,他让我交给你。” “哈?”莫晓妍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点掩不住内心的愤怒,姓韩的这是赶尽杀绝啊,都要走了还让自己赔衣服! cindy并不关心她的反应,继续保持公事公办的语调:“他让我和你说一声,这个钱就从你的工资里面扣,考虑到你工资并不是很高,就按照每个月500扣除,一直到足够这金额为主。” “什么?工资?他没有开除我!”莫晓妍几乎不敢相信这意外之喜,忍不住脱口问了出来。 “没有,他只让我告诉你这些,至于你的岗位如果有变化,应该由人事部通知你。”相比于莫晓妍的大起大落,cindy始终保持着老司机的淡定,仿佛对这桩传遍越星的八卦毫无兴趣,只是在完成一件十分寻常的工作。 她站起身拉了拉裙摆,又想起些什么回过头说:“对了,他还让我告诉你,你真的很幸运……” 当然幸运了,不但没被开除,还能分期付款赔偿!简直需要杀鸡酬神好嘛! “韩总说,你很幸运,因为这是他最便宜的一件衣服。” “啊……”莫晓妍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幸好cindy并不准备和她闲聊,交代完公事后,便蹬着高跟鞋绝尘而去。 莫晓妍呆呆望着她的背影,这才终于确信,悬在她头上许久的那把剑终于平安落地,她握着那张支票开心地一路小跑,几乎又想放声飙歌。 她突然又停了脚步,小心地依着记忆走到走廊的另一边,果然看见总裁办公室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韩逸鼻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眉心轻轻纵起,文件上认真地写着什么。有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溜进,柔柔落在他肩膀上,为他一向冷漠的脸庞添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她按了按胸口给自己勇气,然后尝试着在办公室外不断挥手,韩逸终于抬起头来,看清楚窗外的人立即变了脸。 莫晓妍连忙立正站好,在玻璃窗前摆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微微弯起的双眸中好似藏了春日繁花,又用口型朝他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趁他还没发火前,一溜烟地跑出了走廊。 韩逸愣了愣,随后轻哼一声,再度埋首工作。 算这女人上道,如果她敢在自己面前多呆一会儿,一定会让他想起电梯里面那生不如死的一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抬起袖子仔细闻了闻,确认自己身上已经没有臭味了,才重又集中精神工作。 这真是一个有味道的感谢啊!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发生了那么恶心的事情以后还能容忍始作俑者留在自己眼皮底下。 也许是因为黑暗里,她死死拽着自己的领口,有水滴从她的手背滑落进他的胸口,沁成一片刺骨的凉意。她的身子在发抖,口里却不断叫着:“妈妈,妈妈……救救我……” ———————————————————————————————— “晓妍,我有好消息和你说。” 几天后,苏玲玲一脸神秘地将莫晓妍拉到茶水间,“你还记得上次让我帮忙查的事吗?保安部的王成是我同乡,我和他套了好久近乎,终于看到了监控,不过只是一部分,但是我找到了你说的那只猫!” “真的!”莫晓妍欣喜若狂,可苏玲玲下句话又给她浇下盆冷水。 “但是监控里只能看到这只猫从楼道跑过,有时候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可是都在黑暗里藏着,根本看不清楚脸。” “这么说,还是找不到证据。”莫晓妍无奈地撇了撇嘴,她早该想到,那个人既然能有计划地弄坏事发时的监控,说明他心思非常缜密,不可能轻易在监控面前暴露自己。 “但是至少可以证明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有人故意训练这只猫来害你,我已经拿那个监控和保安部说了这件事,让他们帮你追查这个人的线索!” 莫晓妍望着苏玲玲十分认真的模样,内心一片暖意,可她明白保安部不可能真得因为一只猫就替她去查。这时,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玲玲,你还记的那只猫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苏玲玲想了下说:“具体日期我不记得了,反正时间都是在下班之后,” 没错,那个人如果想更好的隐蔽自己,就一定得找夜深人静,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训练那只猫,可是越星有着严格的工作出入制度,所以,只要去查一下打卡记录,就能知道孟子珊那几天是不是留在公司! 莫晓妍有些激动,这虽然算不上直接证据,但是至少能把线索指向最有嫌疑的那个人,如果她无法自圆其说自己那几天做了什么,就一定会受到怀疑。 苏玲玲听她说完这个想法,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两人约定一起想办法,去拿到人事部的打卡记录,再去找孟子珊对质。 可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一个更大的阴谋正在藏暗处,默默地伺机而动…… 又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加班夜,项目组几乎全员都留在了办公室赶工。莫晓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打印室复印资料,正准备打开复印机的盖子,屋里的灯突然灭了,乍然而止的黑暗中,她听见砰地关门声,急忙冲过去却已经太晚,门怎么也推不开,好像有人从外面把门堵死。 办公区那边传来此起彼伏“怎么停电了!”的喊叫声,她拼命拍打着门板,可外面太黑又太过混乱,根本没人发现她被关在了打印室。 熟悉的恐惧再度把她吞噬,莫晓妍绝望地靠着门板滑坐下来,捂住脸拼命想让自己摆脱梦魇。不知过了多久,复印机突然在黑暗中亮起光来,开始一张一张地打印着什么东西。 室内顿时充满了油墨的香味,a4纸片在反复闪动的亮光中不断被吐出、叠起,再慢慢滑落在地上。 莫晓妍连忙冲到复印机旁边,拿起一张纸凑在亮光下看着,只见雪白的纸上印着黑乎乎一团形状,再看仔细些,好像有头……四肢……和毛发。 她将纸揉成一团,用颤抖的手打开复印机的盖子,只见复印机的中央,躺着一只她曾见过得黑猫,可它的身体已经被从中间剖开,五脏六腑不翼而飞,只剩下一具被挖空风干的尸体。 而身后那扇门,在这时突然开了…… 第13章 孟子珊的秘密 “那只猫真的不是我杀的!” 莫晓妍双手搁在膝盖上,神情平静地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而她的对面,是海大兴那张几乎快拧到一团的愤怒肉脸。 他是个爱科学有追求的保安部长,所以从不信鬼神命运,可短短半个月内,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每次出现都伴着从未碰上的怪事和倒霉事,让他安逸了许多年的保安生涯面临巨大挑战,如果他是算卦的,一定会似模像样地给自己指点,你命犯煞星,只怕难逃此劫啊。 昨天晚上,他正悠闲地看着书值着班,13层楼突然警铃大作,许多人七嘴八舌和他反应复印室发现只死猫,死状惨不忍睹,而这个女人事发当时就在现场,据说曾经独自关在那间房里十几分钟,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干了什么。 那只猫的死状不知被谁拍照发到了内部论坛上,顿时激起了无数同情和愤怒的声音,那张帖迅速被翻了几十页,大家群情激昂、纷纷抗议,说大楼里藏了变态,一定要把她揪出来绳之以法!而这个重任自然落到了保安部的身上。 海大兴望着门外正忙碌接着电话的小保安们,脸上满是悲痛,昨晚起保安部的电话就没断过,全是来督促这件事的进展的,他毫不怀疑自己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被人集体罢免。 他叹了口气,转向面前那张始终平淡无波的素白脸蛋,怎么也想不出,她会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杀猫恶魔。 但是所有的人证物证全部指向她,也由不得他不信。海大兴于是狠狠一拍桌子,吼到:“不是你做的?那我倒是想问问,为什么所有人都指证你是那时唯一去过复印室的人?停电的那段时间你关在里面做什么?还有,你之前让苏玲玲来查监控,非说有人故意用那只猫来害你,你敢说这不是报复,因为找不到凶手就杀猫泄愤!” “如果是我做得,我为什么不跑,还留在那里等人发现?” “你当然想跑,只是你没算好恢复供电的时间,结果被人发现,想跑也跑不了!” 莫晓妍明白说什么他也不信,只得疲倦地摇了摇头,紧抿双唇不再开口,目光中却仍是一片坦然。 “莫小姐你最好想清楚,你现在认了,我们就内部处理,最多是离开公司。你要是一直死撑,就算我能放过你,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会报警。杀猫虽然不是杀人,也算是危害安全,给公众造成恐慌,到时候警察会怎么对你,我可不敢保证了。” “我说过我没做,你们想报警就报警,到时候自然能证明我的清白。” “你……”海大兴这次彻底没辙了,他当然不会为了一只猫去报警,可如果不给这件事一个交代,大楼里的爱猫人士非把他生吞活剥了不可。可他到底只是个保安,就算是警察也得讲究个文明执法,莫晓妍坚持不认,他打不得又骂不得,只能不断用眼神瞪她作为警吓,憋闷!真tm憋闷! 于是海大兴挠着头在保安室里烦恼地乱转,抽空朝莫晓妍扔过去个杀气十足的眼神,企图出其不意把她吓坦白。就在这时,保安室的门被从外面拉开,海大兴以为是哪个没眼力劲儿的小保安,正横眉竖眼准备骂过去,待看清楚来人,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脸孔,笑着说:“韩总,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韩逸瞥了眼坐在桌子那一边的莫晓妍,她没有委屈大哭,也没有惊慌求救,看向自己的目光坦荡而坚定。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他们有限的几次接触中,她总是谦卑的,小心翼翼的,好像路边毫不起眼的野草,却永远固执地向上生长。他一直记得她在电梯里痛哭的模样,想不到这次遇上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这么泰然处之,倒是有些令他另眼相看。 他随手捞过来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又对海大兴说:“你先出去,我来问她。” 海大兴不太明白这位总裁大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考虑到自己的饭碗问题,决定秉持不多想不多言的原则,立即推门走了出去。 韩逸拿出烟盒里的一支烟在桌上轻轻磕了磕,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她问:“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有人陷害你?” 莫晓妍有些讶异于他这么快就接受了她的说辞,随即又重重点了点头。 韩逸笑了笑,站起身把那支烟含在嘴里,说:“你可以回去了,三天之内找出那个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莫晓妍彻底愣了,在门口接到指示的海大兴也愣了,韩逸迎着两道惊讶的目光大步走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可这一切当然不会这么简单过去,可当莫晓妍回到办公室时,才发现真正可怕得刚刚开始。 原本收拾整齐的桌子上面一片狼藉,杯子、笔、文件全被甩在地上,电脑屏幕上贴了很多便利贴,用各种颜色和笔迹写着“变态!”“凶手!”“滚出去!” 她抬起头朝四周看过去,办公室里依旧静的出奇,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听不见,藏在电脑荧幕后的目光或鄙夷或探究或害怕,如同一张大网将她包裹其中,再一点点收紧企图将她绞碎。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开始蹲下身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耳边不断响起小声的咒骂,其中一道声音尤其刺耳:“要说现在的新人脸皮真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居然还敢装没事人死赖着不走。” 莫晓妍的手滞了滞,抬头看着正得意洋洋说话的孟子珊,突然站起身走了过去,盯着她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做得对不对?” 孟子珊的眼神有一丝慌乱,随后很快勾起红唇,轻哼一声说:“现在还想拖人下水,你看谁还会信你。” 莫晓妍目光不错地瞪着她,倔强地昂起头说:“我不会走!迟早有一天,我会找出你最怕被我发现的那件事,而你,一定会为所做得事付出代价!” 孟子珊被她眼神中隐含的威慑吓了一跳,随后恼羞成怒起来,正准备指着她再骂,莫晓妍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好似一个蔑视一切的王者。 莫晓妍一直走到卫生间水池旁,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又洒了些水在脸上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再抬头时却看见镜子里多了个人。 苏玲玲双目通红,伸手勾住她的衣袖,哽咽着说:“晓妍对不起,是我太软弱,我不敢告诉他们:一定不是你做得,让他们不要这么对你。他们真的好凶,我怕他们会连我一起对付,甚至把我也赶走。对不起……我没资格当你的朋友,没能保护你,你骂我打我吧。” 莫晓妍一直平淡地接受这一切,直到这一刻却突然红了眼眶,她反握住苏玲玲的手,轻声说:“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知道你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苏玲玲被她说得越发愧疚,哭得双肩不停颤抖,莫晓妍却在这时感觉到有一些苏玲玲的记忆冲进自己的脑海,她原本无暇顾及,却突然被激发想起了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 苏玲玲曾经带孟子珊去她那里算过命,孟子珊对她的厌恶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那个被孟子珊费力隐瞒,害怕被她发现得秘密到底是什么? 第14章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做了什么 莫晓妍第一次在秘境见到孟子珊,还是大约一年前的事,那时她才刚刚搭上那位助她上位的财务总监,底气还不像日后那么足,美依然明艳却不够张扬。 据苏玲玲回忆,是孟子珊听她说认识一个算命特别准的朋友,就主动让她领着去算一算自己的运势。那时的她确实每天都显得郁郁寡欢,好像心里藏了件悬而未决的大事,急于通过任何渠道去解惑。 苏玲玲那时只当她是为了感□□困绕,很热心地带她去了秘境,谁知道孟子珊在听完莫晓妍对塔罗牌的解释后,竟然会勃然大怒,她一把将桌上的塔罗牌打落在地,指着莫晓妍说她胡说八道,还让苏玲玲不要再信这种江湖骗子。 “那天你用能力了吗?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肖阳终于听完了前情始末,忍不住焦急追问。 莫晓妍一脸困惑地摇了摇头,说:“我什么事都没看到。我很确信那次我没有用能力,因为那时玲玲陆续带了几个朋友同事过来,我怕每个人都算得准会让她怀疑,就故意随便编了一些话来说。其实塔罗牌算命这种事,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好玩的态度试试看,说准了会惊喜,说不准也不过一笑了之,最多会让我退钱。可孟子珊不一样,她气得耳朵都红了,一副要砸店的架势,所以再见她时我才有些印象。” “所以……她发火可能并不是因为你算错了,而是你恰好说对了某件事,这件事让她很害怕,所以才会当场失态。而当她在越星再见到你时,那种恐惧又开始折磨她,所以她用尽一切手段,也一定要让你离开!” 肖阳想到莫晓妍这段时间的遭遇,显得有些激动,“所以,你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只有依靠这点我们才能找到她的把柄!” 到底说了什么,莫晓妍双手交握,努力回想着,“我好像说了她家庭负担比较重,给了她很大压力。不过最近她会遇上一个贵人,能签成笔大合同,以后生活会有很大的改善。“她当时那么说,不过是推断孟子珊这样从农村到g市打拼的女孩子,多少都会有些家庭负累,而苏玲玲她们既然是跟项目的,肯定希望能谈成大合同,有笔不菲的提成。 按说这个说法就算不全对,也不应该有太大的毛病去激怒孟子珊,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也许是因为你提到了……合同。”肖阳低头沉思,然后说出自己的推断。 莫晓妍仔细想了想,也觉得这应该是个突破口,连忙掏出电话打给苏玲玲,让她帮忙查查那段时间策划部有没有在谈什么关键性的合同,谁知苏玲玲却答复她,那段时间孟子珊病没有跟什么大项目,更没有参与什么合同的签订。 “不是工作上的,这反而更符合我的猜想。” 肖阳的神色越发笃定,“孟子珊可能在私下签订了一个什么见不得光的合同,这个是绝不能让别人尤其是越星的同事知道的,恰好那次被你一语言中,她联想到苏玲玲说你算命很准,生怕你会发现什么事,才会这么害怕得想要掩饰。” “可那合同到底是什么呢?”这世上的合同何止千百种,光知道这点信息,根本没法对付得了孟子珊。 “没事,包在我身上,我帮你去查!”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好……” 莫晓妍有点迟疑,让肖阳利用职权查人家的,万一被孟子珊发现反咬一口,很可能会让他也受到牵连。 “放心,这女人能在背后做这么多偷鸡摸狗的事对付你,肯定不会是什么善茬,说不定还能揪出什么大案让我立功呢。”肖阳冲她挤了挤眼,满脸的不在乎。 “谢谢你,肖阳,真的,不光是这件事,这几年幸亏有你帮忙,不然……” 莫晓妍很郑重地说出这句感谢,可还没说完,头上就被狠狠扒了下,“得了你,没事给我玩什么煽情啊,总之你记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后有事再别闷在心里不出声。你一个人扛不住的,明白吗?” 说最后一句话时,肖阳的表情显得无比认真,莫晓妍低下头,很快又换了张嘻嘻哈哈的脸,调侃着掩下眼底闪过的阴霾。 她当然也曾觉得累过,哭过,崩溃过,可那些刺已经种上就不可能轻易拔得下来,除非是连着皮肉一起撕下。 她不敢全心相信任何人,也不会去依靠任何人,哪怕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肖阳。 ———————————————————————————————————— “什么!你说孟子珊去年在市中心全款买了套房子?这怎么可能!”苏玲玲一口咖啡正含在嘴里,差点惊得喷出来。 “还不止这处,这一多年来孟子珊至少买了3套房子和1间商铺,全部都登记在她的名下。”莫晓妍慢慢搅着面前那杯的咖啡,一脸所有所思。 “可是她工资和我差不多,就算几十年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全款买得了房子啊。难道是那个财务部的陈总监送给她的,可是也不合理啊,就算是总监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陈总监没有,可能财务部有,公司有!”莫晓妍抬眸,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的意思是……”苏玲玲的眼睛已经没法瞪得更大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莫晓妍将手里的小勺扔进咖啡杯,听着里面发出“叮”的清脆声响,目光坚定,“今天是第二天,我答应过韩总三天之内会给他一个交代。我一定会让孟子珊自己告诉我,她到底做过些什么!” 到了下班时,孟子珊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她好奇地点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句话:“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做了什么。” 手指猛地一抖,金色的手机就这么摔到了地上。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见莫晓妍正微笑着把手机装进口袋,又朝她抬了抬下巴,丢过来一个挑衅的目光。 孟子珊狠狠咬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这时,地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她连忙捡了起来,打开新短信:今天晚上9点,13楼复印室外,我等你。 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嘴唇快被咬出血来,孟子珊用指甲狠狠刮着手机荧幕,瞪住远方正笑得一脸无害的莫晓妍,可又怕被同事看出自己的异样,只有冷哼一声,拿起背包大步走了出去! 一走出越星的大楼,她立即走到僻静处,用手机拨了个号码,捂住嘴低吼着:“怎么办!她全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狠狠说了一句什么话,孟子珊露出惊慌的表情,又很快镇定下来,目光中写满了狠戾。 当天晚上,时钟指向9点,大楼外有微风拂过,华灯初上,夜色正浓,对策划部的员工来说,这是个难得不用加班的美好夜晚。 此刻,整个13层办公区都被笼罩在无声的、厚重的纯黑之中。 这时,电梯灯亮了起来,随着“叮”一声响,有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踏在了地板上。 孟子珊一身红衣,背着大大的prada包,伸手摁亮了顶灯开关。四散弥漫的黑暗立即被光亮驱赶开来,她朝四周望了望,大声说着:“你不是约我见面吗?我现在来了,你呢?” 可没人出现,回应她的只有漫无边际的寂静,突然间,灯又全黑了,孟子珊吓得退后一步,然后看见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复印室里窜出。 是那只已经被掏心剖腹的黑猫! 第15章 善恶有报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腹部贴着地板,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再近一些,就能看清它那早已失去光泽的皮毛,松垮的裹在身上,好像偷穿人皮的小鬼,显得有些滑稽和怪异。 它的两只眼睛却是亮着的,幽幽地在黑暗中闪烁,发出绿色的光亮。 传说中猫有几条命,如果能死而复生,它会不会来复仇索命! 孟子珊吓得瘫坐在地上,包包甩到一边,抱住头不断喊着:“不是我杀得你,不是我杀得你!别来找我……” 可那只猫依旧不紧不慢地挪动着,终于蹭到她脚边,风干的毛发几乎要碰到她的脚背,孟子珊已经快要崩溃了,不断尖叫着,用手撑在地上朝后挪动,胸脯剧烈起伏,如同快要耗尽空气的风箱。 这时,莫晓妍终于从阴影中走出,黑衣黑裤,好像和她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她一步步走到孟子珊身边,蹲下来轻声问:“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孟子珊惊恐地转身,泪水已经花掉了她精致的妆容,当她看清面前这张脸,连忙爬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大喊着:“是陈星,是他说你迟早会想起来,让我先下手为强,主意都是他想得,和我无关,快救救我,你让它别来找我……” 莫晓妍满意地笑了起来,突然朝远处大喊一声:玲玲,可以开灯了。然后又嫌弃地望了一眼仍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孟子珊,塞了包纸巾到她手里,说:“先擦擦吧,你这样子很丑。” 孟子珊捏紧手上的纸巾,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时办公区的顶灯已经大亮起来,她瞪起眼,这才发现那只“黑猫”只是一张皮,软软批在一辆遥控小车上,眼睛上被黏了两块磷石,一旦小车开始移动,在黑暗中看起来,就会如同死而复生一般。再加上她心里有鬼,就轻易地被吓破了胆。 莫晓妍朝她挤了挤眼,掏出兜里的遥控器得意晃了晃,表情看起来十分欠揍。 孟子珊气得将纸巾狠狠仍在地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莫晓妍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你也不用太生气,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那天你把这黑猫的尸体放在复印机里,布置好一切就故意指示我去复印资料,然后趁我进去后马上拉断电闸,算好时间再把电闸拉起来。我处在那样诡异可怕的场景里,就算不被吓跑,也洗不脱杀猫的嫌疑,你这招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用得很妙,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能让我在越星没法继续呆下去” ”但是……”她又掏出一支录音笔,目光凛冽,“你刚才说得话我都录下来了,明天我就会交给公司高层,让他们去查证,到时候你和陈总监做得那些丑事迟早会曝光。” 孟子珊狠狠吐出滑进嘴里的一缕发丝,不怒反笑了起来,她慢慢捡起地上的背包,说:“想不到你倒挺聪明的,可惜还是太过天真,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会完全没有准备吗?”她的目光往刚才莫晓妍喊得方向斜了斜,得意地说:“你为什么不再喊一声,看你那位好朋友还在不在电闸那边。” 莫晓妍心中一震,连忙转头往那边看去,就在这时感觉腰间猛地一痛,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再抬头时就看见孟子珊拿着一个电击器,笑得得意又狰狞。 有另一个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身形高大,面容削瘦,嘴角挂着冷笑,冲孟子珊喊了一声:“搞定了?” 莫晓妍心里又急又悔,全怪自己疏忽,竟完全没有料想到那个财务部的陈星既然和孟子珊勾结,在必要的时候会现身来善后。刚才自己那一喊暴露了苏玲玲的位置,让她也受了牵连。 她试着挪动身体,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嗓子又干又涩,挣扎着质问出口:“你……把玲玲怎么样了?” 陈星的五官原本还算端正,现在却也扭曲得无比令人憎恶,他接过孟子珊手里的电击器,蹲下来又往她身上加了一下,然后看着地上的人像一条被拽出水面的鱼,奄奄一息地挣扎,眼里露出残酷的快意。 “你放心我也只是把她打晕了捆起来而已,至于要怎么处置你们,还得让我好好想想。”他又笑了下,说:“你让苏玲玲故意支开今天值班的保安,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意,13楼的监控已经被切断,谁也不会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莫晓妍觉得全身疼得想要呕吐,眼前渐渐模糊,可她明白自己不能倒下,不然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她要救苏玲玲,绝不能让她为了自己受到任何危险。 也许是强烈的真能激发潜力,她的双目发出灼灼光亮,翻过身一把抓住陈星的手腕,随后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原来你在老家有老婆,甚至还生了儿子,你装作未婚骗小姑娘帮你贪污善后……这次你预料到会出事,早给那些房子铺子找好了下家转手,准备把一切都推到帮你签合同的孟子珊身上,再拿着钱跑路,是不是!” 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字字如锥钉在人心之上,陈星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一把甩开莫晓妍的手,大骂了一声:“你是什么?怪物!怪物!” 他恼羞成怒,拿起电击器正准备再往莫晓妍身上打,孟子珊已经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而尖锐:“她说得是不是真的?” 陈星慌张地转身解释:“你别听她乱说,她是故意想挑拨我们。” “是吗?”莫晓妍努力往前挪动了一点,又死死拽住陈星的脚腕,“你是79年生的,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越星的餐厅,你帮孟子珊捡到了不小心落下的手机,你们第一次约会是在东园阁,你和她说……” 话来没说完,心窝又被踹了一脚,莫晓妍痛地蜷起身子,然后听见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嘴角浮现出笑意,又用最后的力气冲孟子珊喊着:“为了这么个渣男,你值得吗!协助贪污只是经济犯罪,□□绑架可是刑事案要坐牢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孟子珊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哀嚎,双手再放下时,目光已经变得决绝,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报警,腰上却被猛地一击,瞪大了眼转过头去,就看见那张她曾经深爱过的脸孔,正开始变得模糊而陌生。 陈星挥舞着电击器,神情癫狂,事情已经完全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着,现在该怎么办,他不知道,他不能杀人,杀人会坐牢!可这几个女人怎么办,已经不会再信任他的孟子珊又该怎么办! 他大口喘着粗气,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然后死死盯住了蜷在地上的莫晓妍,那个破坏他全盘计划的始作俑者!这女人是个怪物,她能看穿自己的一切,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她就该被扒光丢在所有人面前,该被审判而死! 于是捏紧手里的武器,一步步走向那个怪物,他要电得她不能说话,电得她哀嚎求饶,这念头让他感觉无比痛快,可就在这时,他却听见从暗处传来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他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楼里还有人!是谁?他看到了什么? 他连忙转过身大喊:“是谁躲在哪里!快出来!” 有一个身影从楼梯处走了过来,当灯光慢慢照亮他的轮廓,陈星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这个身形他再熟悉不过,可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变故,点燃了莫晓妍心中最后一丝期望,她艰难地睁开眼,头顶是一片炽热的白光,有人逆着光朝她走来,踏碎一地阴霾。 韩逸看着她慢慢蹲下,目光竟有些柔和,“这就是你证明自己的方式?” 泪水不知突然模糊了双眼,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力气发出声音,韩逸好像猜到她要问什么,继续说:“你放心,她只是晕了,我叫人带她去了医院。” 得知苏玲玲已经脱险,莫晓妍这才长吁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又恶狠狠地盯着陈星,仿佛在用眼神示威:看吧,你输了! 陈星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韩逸能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双膝一软,他绝望地跪在了地上,头重重垂下,手里的电击器也砰的掉在了地上。 韩逸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电击器,轻轻放在了莫晓妍身边,说:“警察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来,还有力气的话,就自己报仇。” 莫晓妍无奈地笑了笑,玲玲没事,陈星也能为自己所做得事付出代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干嘛要花费力气去做那种事。 可这时她身边的孟子珊却飞快地捡起电击器,又吃力地朝陈星爬过去,再一下下重重打在他身上。她的感情,她的未来,她的所有梦想和希冀,都随着这绝望的一击,烟飞云散。 莫晓妍慢慢闭上眼,她讨厌看到这样的互相伤害,讨厌至极。 可这时,她听见韩逸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原来,你真的能看到别人的过去,是不是。” 第16章 特别助理 黑夜过后,一场风波终于落幕,有两个人无声无息地离开,有些变化悄悄发生,可越星仍像一台构造精密的仪器,丝毫不受影响地运作着。 策划部已经开始物色新的人选来替代孟子珊,莫晓妍和苏玲玲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也很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始了按部就班的工作。幸好围绕着她的那些风言风语很快散去,曾经义愤填膺过的,幸灾乐祸过的,终归只是别人的生活,不如埋头工作升职加薪来得实在。 可莫晓妍却开始躲着一个人,她害怕坐电梯,害怕去28层,更害怕的是那个毫不留情揭穿她秘密的人。 可惜世事总是难如人意,越怕什么偏就会来什么。这一天从总裁办传来消息,潼安项目即将签约,oss也会参加项目组下一次的政府提报,而这其中最为特别的是,韩逸特地在项目组的提报人员中加上了助理莫晓妍的名字。 如果说这个消息还不够劲爆,提报当天发生的事则更透着几分诡异。据说,向来是绯闻绝缘体的白莲花总裁竟然会单独叫那个小助理和自己同车,却把秘书cindy打发去坐了另一辆。 这样的反常行为,让给他开车多年的老司机董叔都难以淡定,他一边开车一边竖起耳朵,既怀着兴奋的憧憬,又带了些可能听到不该听到声音的羞涩。自从20年前他和老婆结婚后,这种小心脏扑通乱跳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后座一直十分安静,偶尔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可越是安静,遐想的空间就越大,老董有点控制不住脑补,羞得老脸通红。 “特别助理?”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遐思。莫晓妍忐忑地接过韩逸递过来的一盒名片,看着上面的头衔,疑惑地出声。 “没错,特别……助理。”韩逸说到“特别”两个字时语调特地扬了扬,又用修长的手指夹了张名片放在她手上,身子朝她微微倾过去。 莫晓妍本来就怕他,这下更是心跳加速,很不争气的缩起脖子红了脸。 韩逸皱眉看她这幅没出息的样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所以待会提案的时候,你应该知道要做些什么。” 莫晓妍愣了愣,随后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当间谍,替他窥探那些当官的心思啊,黑心!真是黑心! 她摩挲着手里的名片,内心吐槽不断,韩逸却已经回身坐直,不再看她也不再开口。小小的空间里流动着有些尴尬的沉默,一想到身边坐着一个知晓自己秘密的人,莫晓妍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扭头去看窗外不断飞驰的景物。 这次的提案进行得非常顺利,提案结束后,韩逸特别向所有到场官员介绍了这位“特别助理”,莫晓妍只得陪着笑一个个握手过去,脑中的画面飞驰而过,内心却是哀叹连连。 回到公司后,韩逸又直接把莫晓妍领进了总裁办公室,这消息迅速以各种方式传遍了大楼的每个角落,唤醒了无数颗骚动的八卦之心。内部论坛很快塞满了各种帖子,愤愤不平的有之,扼腕叹息的有之,誓要挖出真相的有之……闹得沸沸扬扬、热闹无比,也算是给枯燥的工作带来些调剂。 相比看客们的精彩表情,处于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却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的好像一只正待屠宰的羔羊, 韩逸松了领带,将袖扣取下,朝莫晓妍斜斜看过去,“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莫晓妍深吸一口气,开始依靠回忆说出了几个官员对提案和公司的看法,然后又添油加醋地把韩逸夸了一遍,说那几个当官的都觉得他不但年轻有为,模样气质都好,有女儿的恨不得招他为婿,没女儿的恨不得自己上……咦? 莫晓妍赶紧拉回自己的发散思维,偷偷瞄着韩逸的表情,指望着把他夸得舒服了,就能赶快放过自己。 谁知韩逸一点都没有放她走的意思,只是十分耐心地听着她胡诌,一直到她再也编不下去,才不紧不慢地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他们的家人、情人、爱好,或者……见不得光的事。” 莫晓妍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冲口而出:“韩总,我不能说,你这是在窥探别人的!” 说完了她又有些心虚,商场如战场,他当然会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东西达成合作,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又能有什么作用。 让她意外的是,韩逸竟然没有再强迫她,他嘴角甚至挂上了抹笑意,虽然这笑容让她看得背脊有些发凉。 他慢慢折起衣袖,走到落地窗前,哗地阖上了窗页。 原本亮堂的屋内陡然暗了下了,他要干什么,总不会要对自己严刑拷打吧。 莫晓妍绞紧双手,感觉韩逸正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后,他弯下腰,口里呼出的热气几乎快要碰到她的脖颈。 好像有无数小虫爬上了背脊,咬得她浑身发麻,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想要拔腿就跑。 韩逸仍是勾着唇角,眼里却是一片凉意,嗓音低沉又隐含威压:“别人的事你不肯说,可以。但你总该告诉我,那一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一天是哪一天,当然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找她算命那一天。 莫晓妍最不想回想起的就是那天的事,她缩了缩脖子,含混笑着说:“韩总说得什么,我真的没看过你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韩逸的脸色沉了沉,转了个方向,强迫她与他面对面,又弯腰撑在她身边的扶手上,把她牢牢圈在椅子里,声调愈发冷硬:“我从来不喜欢逼别人,但是你如果不说实话,我不会让你从这房里出去。” 莫晓妍觉得面前的空气都要被他掠夺干净,脸上不断发热,呼吸都局促起来。眼看混是没法混过去了,还不如干脆放手一搏,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说:“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是他……他不让我看见!” 果然,面前那如深潭般的眸子终于起了些涟漪,震惊、愤怒、不甘……从他的眼中飞快闪过…… 原来他知道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莫晓妍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推测,韩逸已经愠怒着开口:“他是谁!?” “他就是你……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那天我从你的记忆里看到别墅、穿旗袍的女人,本来可以继续看下去……可是他突然跳出来了。他看起来很可怕,他不想让你知道真相。我很害怕,所以什么都没看到。” 既然已经撕破脸,索性就说个痛快,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彼此的秘密,也算是十分公平。 扶住椅把的手开始颤抖,韩逸紧紧抿唇,好像正在苦苦压抑着什么。莫晓妍偷偷抬眼看着,甚至觉得他在某个瞬间,褪去了平日冷漠的外衣,露出了藏在心底的脆弱和恐惧。 可他很快恢复了镇定,站直身子放开了对她的禁锢,莫晓妍刚刚松一口气,就听见他的声音在上方传来:“你觉得我们两个的秘密,哪个比较值钱?”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如果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也不会再帮她隐瞒。双重人格最多算是精神疾病,可她的能力一旦公之于众,则足以将她毁灭。 莫晓妍连忙竖起手指,表情十分诚恳,“我发誓,我什么都不会说!” 眼看韩逸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慌不迭地想要逃跑,谁知道她和他的距离太近,刚一起身,就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两人的脸突然贴得极近,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对即将亲吻的恋人。而韩逸不但没有让开,反而神情专注地低下了头…… 莫晓妍紧张地快要叫出来,这时却听见她再熟悉不过的嫌弃语气说:“你从来不护发吗?发质这么差,影响公司形象!” 什么嘛! 莫晓妍靠在茶水间的门上,一边等咖啡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有你这么挑剔的老总才是影响员工心理健康呢。 随手把发尾拨到眼前,哼,明明是最朴素自然的黑长直,哪有很差! 嗯,好像确实是枯了点、黄了点、分叉多了点…… “晓妍,你在这里啊!” 一转头,就看见苏玲玲笑着朝她跑过来,莫晓妍顿时觉得看到了救兵,正想问问她做个基础护理需要多少钱,谁知却一眼看到她脖子上的t牌铂金项链,“好漂亮,你新买的吗?” 谁知苏玲玲双颊泛起红晕,冲上去紧紧抱住莫晓妍,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晓妍,我恋爱了!” “真的!”莫晓妍又惊又喜,忍不住惊呼出声。 “嘘”,苏玲玲连忙把她拉到背人的地方,脸上又是兴奋又是羞怯,“小声点,他现在还不想曝光。” 不想曝光?难道是越星内部的人?莫晓妍马上联想到曾经在餐厅的异常表现,忍不住瞪大了眼:“你?不会吧?难道是他!” 苏玲玲一愣,随后紧张地看着她说:“你知道是谁吗?” 莫晓妍捂着嘴向上面指了指,“是韩总吗?” 谁知苏玲玲长舒一口气,又扔给她一个白眼说:“你瞎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韩总!” “可是……你不是暗恋他吗。”莫晓妍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发问。 苏玲玲瞪大了眼,随后笑得直不起腰,“我暗恋韩总?晓妍你怎么想的,这也太滑稽了。” 莫晓妍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可能那次真是自己多想了,这时苏玲玲已经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闪闪发亮,“等我们稳定下来,一定带你去见他!他真的特别好,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他会和我在一起。” 一些画面从脑海中快速闪过:山顶上,巨大的落日将金芒撒在一对人影之间。满脸红晕的女人低着头,有人从背后把项链戴在她脖子上,又贴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情话。她转过身把头埋在他怀里,两人在夕阳下紧紧相拥。 莫晓妍开心的笑了,她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可她知道苏玲玲很幸福,如果能够早点见到那个“他”就更好了,不过等等也没关系。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第17章 另一个人 清晨,薄雾渐渐散去,初升的晨曦给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涂上淡淡的颜色,那色彩晕染开来,好像许多跳跃的精灵,钻进越星的办公间里,舞动着小小的光斑。 清洁工张婶向往常一样开始了工作,她在休息间换好了工作服,提着大大的水桶和拖把朝办公区走去,走过电梯过道时,突然想起来在楼下的时候就有一部电梯就一直停在13层,可是现在四下都没有人,电梯为什么会停在这层不动? 于是她走过去试着按了几下按钮,可电梯门还是纹丝不动,她猜测可能是电梯又出了故障,就一边转身走远一边拨通了保安部的电话。 就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了的开门声,转过头,门又砰地关上了。 电梯门开始有规律地打开又关上,张婶摇了摇头,想着果然是出了故障,正准备再度转身,突然浑身汗毛竖立,抓紧手上的拖把,迟疑地朝电梯靠近。 时钟指向6点半,她没有开灯,过道里还有些昏暗,电梯门的开合之间,她似乎看见里面好像……坐着个人。 走得近了,终于完全看清楚电梯里的情形,她双腿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手机里还依旧是嘟嘟的忙音,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夜间消失了一样。她发出恐惧的尖叫声,慌不择路地冲到楼梯间,一路往下跑去…… 而昏暗的过道里,电梯门还在机械地一开一合,有个女人正歪着头靠着镜子而坐,细眉红唇,浓妆艳抹,头发被梳成大波浪高刘海,更诡异的是她的衣:她穿着大红色的旧式旗袍,脚上穿着鲜红的绒布高跟鞋,耳朵上还戴着一只珍珠耳环,可惜那颗光亮圆润的珍珠已经被血染红。 她的脸上和身上早已僵硬,可嘴唇却是大大张开,眼角向上勾起,不像在恐惧呼救,倒像是在快乐吟唱。可只要多观察一会儿就能发现,她的嘴巴和眼睛上都被穿过了细细的鱼线,硬扯着她做出这样的表情,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而她右边的手掌大大张开,如葱般的手指,每根都被折断,软软向外翻出…… “变态!真是变态!”几个警察一边摄录着现场,一边忍不住低声感叹。 刑警队长周云凡表情沉重,接过旁边一个助手递来资料,小声念着:“死者苏玲玲,24岁,本地人,是这栋大楼的员工……” “等等!”站在后面的一个警察突然冲出来问:“死者叫什么?” 周云凡斜斜看了他一眼,带着浓浓的询问意味,旁边立刻有人出来介绍说:“肖阳,刚分到我们队里的。”然后又拉了拉身旁一脸震惊的肖阳小声说:“队长在调查案情,不要插嘴。” 肖阳愣愣挪着步子走回去,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惊涛骇浪:苏玲玲,越星员工,24岁,全部对上了,可这怎么可能。他连忙走到背人的地方,想给莫晓妍打个电话,可就在这时,周云凡看了看钟,问到:“这层楼的员工都在哪里?” “还被楼下拦着,没让他们上来。” 队长看着电梯里的情形,对旁边挥了挥手说:“尽快处理好。”又对助手交代:“把这层楼的员工全带到会议室,我要一个个问,还有那个发现尸体的清洁工,还有当时说被打晕了得保安,都一起叫过来。” 助手答应了一声,准备下楼去安排,肖阳叹了口气,摁掉了已经快要拨通的号码,反正,她很快就能自己知道了。 “听说,你和死者是朋友?” “嗯” 莫晓妍呆呆坐着,只凭本能回应,有点分不清眼前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自己的臆想。 他说死者……苏玲玲怎么可能是死者呢,昨天她还对自己笑着闹着,还说一定要给她介绍个男朋友,这样大家就能一起幸福了…… 莫晓妍茫然地绞紧双手,怎么也听不清后面的问话,直到对方不耐烦的重复了几遍,才抬起头机械地回答着:昨天她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那你知道她有没有什么仇家吗?有谁可能会害死她!” “没有!”莫晓妍突然激动起来,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玲玲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仇家,谁会害死她!为什么要害死她! 周云凡狐疑地盯着她许多,莫晓妍算是这栋大楼里和死者最为亲近的人,可除了激动了些,暂时也看不出什么疑点,他于是示意旁边的助手做好记录,让人再叫下一个进来。 莫晓妍目光呆滞地走到门口,就看见肖阳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她一把握住他的手,几乎要把指甲掐进他的肉里:“我想见她,带我去看看她,求你!” 肖阳叹了口气,带着她走到大楼外的巷子里,走上一辆车,苏玲玲的尸体正在这里等着被运走,他和守在这里的警察打了个招呼,保证只是看一眼肯定不会破坏尸体, 那警察露出为难的表情,最后还是掀开了白布,莫晓妍盯着眼前那张被浓妆涂抹的几乎不认识的脸,有凉意从指尖不断蔓延,在心里一刀刀划着,她这时才终于明白,苏玲玲是真的死了。 不过一个月以前,这个女孩曾经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晓妍,我恋爱了。” 她笑得那么美,那么甜,好似春日里盛放的花束,永远向阳而立,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接近。 可她死了,在她最美好而快乐的时候,是谁残忍的夺去了这一切! 莫晓妍捂住脸,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旁边的警察放下白布朝肖阳使了个眼色,肖阳叹了口气,扶住莫晓妍不断颤抖的双肩,硬把她扯了出去。 莫晓妍抱膝蹲在墙角,哭得浑身颤抖,可她心里却隐隐升起一股难以熄灭的怒火。 玲玲,我会帮你找到这个人,我会让他为你的死付出代价! 而就在她开始着手收集线索的时候,有人已经先找上了她。 “您要和我说什么事?” 莫晓妍看着急匆匆把自己拉到楼梯间,又一脸欲言又止的张婶,好奇地开口问着。 因上次厕所事件,她对张婶总有种莫可名状的亲切感。这次苏玲玲的尸体是张婶第一个发现的,现场受到的惊吓加上警察反复的盘问让她不堪重负,终于大病了一场,现在看着眼下还有些乌青,本就不丰腴的脸颊又瘦了不少。 张婶紧张地搓着满是老茧的手指,眼神十分慌乱,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说:“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连警察问我我都没说。玲玲是你的好朋友,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和你商量下。” “到底是什么事?”莫晓妍也开始紧张了起来,预感她要说得事一定非常重要。 张婶深吸一口气,朝四周看了看,终于用极小的声音靠近她耳边说:“我发现尸体的那天,急着去找保安报警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急急忙忙从监控室出来。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是……韩总” 韩逸!莫晓妍瞪大了眼,心中如惊雷划过,这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肖阳给她看过现场的照片,她那时太过悲痛不敢多看,可现在回想起来,大红色旗袍、波浪卷发,唱歌的女人,这个场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是韩逸让她看到得12岁回忆里的一部分!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和苏玲玲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莫晓妍的心不断下沉,韩逸虽然傲慢又讨厌,可她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去杀人,但是事发的那天早上凌晨,他为什么会在监控室,为什么他看到被打晕的保安却没有报警? 入夜,时钟在空荡荡的办公间哒哒哒地响着,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28层走道上。 那个人自然是莫晓妍,苏玲玲的案子始终没有进展,张婶对她透露的事实又无时无刻折磨着她,终于按捺不住,决定横下一条心去问个究竟。 但是这种事当然不能光天化日去问,必须找个时间单独去找他。她观察了韩逸今天一直留在28层,就刻意办公室里加班,一直到等时间过了8点,大楼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才满怀忐忑坐电梯上了楼。 出乎意料的是,整个28层都没有亮灯,走过冷冷清清的过道,才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窗紧闭,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动静,难道韩逸已经走了? 莫晓妍心里一阵失落,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总裁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严,而是露了一条小小的细缝,透过那条细缝,可以看见满屋的黑暗里正隐隐闪动着微弱的光亮。 她实在控制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往里面张望,只见墙上正用投影播放着一张张照片,当莫晓妍看清照片的内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那是苏玲玲尸体现场的照片! 韩逸的五官隐在黑暗里,随着照片的变幻偶尔被照亮。 终于,他放下遥控器,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得很好首饰盒,从中拿出一只戴在手上。那是一只银制的戒指,上面凸起一个十分精致的骷髅头,他又拿出一块布在骷髅头上十分仔细地擦拭,好像正在抚摸情人的发髻。 这时,他突然抬头望向莫晓妍所在的方向,邪邪地笑了起来。 莫晓妍惊得朝后猛退一步,那个人……不是韩逸! 第18章 交易 黑暗中,两道视线相触即分,一个是饶有兴致,一个却仓皇逃离。 莫晓妍脑子一片空白,转身飞快地朝电梯跑过去。她太熟悉那样暴戾而邪肆的目光,更惧怕那目光下掩藏的魂灵,许多年前的记忆仿佛破壳而出,如同恶魔挥出巨大的羽翼,露出锋利的爪牙。 可就在她快要冲到电梯时,有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捂住嘴把她拖了回去,莫晓妍望着头顶一盏盏黑色的灯带好像看见那双羽翼在眼前不断扩大,终于遮天蔽日地,将她笼罩其中。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韩逸”钳住她的胳膊用身体将她牢牢抵在门板上,看着眼前那张惊恐到苍白的脸蛋,十分愉快地笑了起来。然后抬起手,用戒指轻轻摩挲过那光洁的脸颊,轻声开口:“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语气温柔而魅惑,竟好像分别多年终于重见的情人一般。 莫晓妍全身紧绷,努力控制住想要颤抖的冲动,小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放我走。” 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嘲笑,他伸手把玩着她耳旁的一缕碎发,“不知道吗?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衍,是韩逸没能出生的双生兄弟,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呵,希望上次没吓到你。” 手指缓缓移下,轻轻点了下她的胸口,“这次可要记住了,不然我可会伤心的。” 尾音带着些许无辜,好似在和情人撒娇。 莫晓妍却在那一刻忘记了害怕,而被另一个事实所震惊到:双生兄弟!也就是说,他不是韩逸的第二重人格,他真的是另外一个人! 据说很多双胞胎会在体内互相竞争,最惨烈的结果,其中一个会把另外一个给“吃”掉,于是双生子就会只剩下一个。可谁也没想到,那个被“吃”掉的兄弟,可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他的身体里,耐心潜伏,伺机而动,等待着夺回真正属于他的身体。 “小妍妍不专心了呢。” 下巴被狠狠掰了一下,然后耳边突然一疼,莫晓妍震惊地转过视线,发现韩衍带着得那只骷髅装饰的戒指竟然藏了尖锐的银针,此刻正慢慢划过她的耳垂,带出滚着血珠的划痕。 她痛得捂住耳垂,再度被熟悉的恐惧感包围。 韩衍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说:“乖,以后听我说话要专心点。” 莫晓妍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想起曾经的那个人,双目平视他的领扣,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住在他身体里,能看到听到他所有的事,还有,分享他的记忆。所以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非常缺钱!”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莫晓妍努力偏转脖子避开那让她全身战栗的气息,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而兴奋。 “我有个好主意,既然你很缺钱,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莫晓妍感觉手上的禁锢放松了些,内心又燃起逃脱的,随口应着:“什么交易?” 韩衍缓缓勾起唇角,“你帮我杀了韩逸,我给你你想要的所有!” “什么?”她忍不住惊呼,“这怎么可能!” “嘘”他用两根手指压上她的唇,“告诉你个秘密,韩逸情绪不稳,痛苦难忍的时候,我就会出现。所以,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假装帮他找回过去的记忆,让他能完全信任你。到时候,我们就能用一些小小的手段,让他永远醒不过来。” 他说得记忆是什么?手段又是什么?还有,为什么要找她合作? 莫晓妍脑子快要炸开,太多的疑问钻了进来,搅得她不能思考。 韩衍似乎心情很好,竟然放开了她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脸,声音中充满了蛊惑:“你看看你,现在在越星做最底层的职位,成天被人使唤卖命,却只能拿着最低的工资,你真的甘心吗?就算以后能升职,想要在这个城市生存也要付出巨大的艰辛。可你如果愿意和我合作,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得多,事成之后你想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你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还能用最快的速度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怎么样,这笔交易还算很划算吧。” “对不起,我不会做!” 莫晓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飞快地拒绝。 韩衍感到有些惊讶,挑起眉疑惑地看着她,他原本以为一个在城市底层苦苦挣扎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韩先生,是个好人。我不会害他。” 韩衍愣了愣:只是这个理由而已?然后弯下腰,大声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 可当他再抬头时,眼神却冰冷如锥,“哦?你觉得,他是个好人?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他,12岁那年他到底做了什么,竟然只敢用失忆来逃避!还有……你认为今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出现?” 莫晓妍猛地惊醒,他是说……苏玲玲! 她顾不上害怕,急忙上前一步,声音已经颤抖起来:“玲玲……玲玲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韩衍却转身走到窗前,背靠着繁华夜色,目光中充满了狡黠,“你不愿意和我合作,我们就不是盟友,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不过,我迟早会再来回找你,等那时,你发现了韩逸的真面目,再做决定也不迟。 莫晓妍紧紧握拳,脸上的疼还没消失,内心有个声音不断提醒他:这个人是一条毒蛇,必须离他越远越好。可她不甘心,她还没问出关于玲玲的事,虽然明知那一定和他有关。 这时韩衍抬头看了看窗外,眼神竟然变得柔和起来,转头对她笑着说:“今天的月亮很美,已经很久没人陪我赏月了,你要来吗。” 莫晓妍背地里握紧了拳头,明白再不可能从他口里问出些什么,只得转身飞快逃离。 一刻不停地飞奔进电梯,才让她觉得稍微安全一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手腕,好像还能感受到那萦绕不去的恐惧与痛意。 她把头靠上墙面,胸口剧烈起伏。幸好今晚她并不是一无所获:刚才那人说得话,玲玲死时的场景,一切一切都指向韩逸12岁时的记忆。 而在她看到得那段记忆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到底是谁? “是韩逸的妈妈——周琳娜。“ 肖阳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微微泛黄的背景里,女人淡妆素衣,漫不经心低头浅笑,却掩不住那勾魂夺魄的美。 “周琳娜,80年代影视歌三栖红星,通过一次歌唱比赛出道,因为长相惊艳迅速获得了大导演的青眼,演出了几部叫好又叫坐的大制作。运气加本身的灵气,让她出道不到5年就成了红极一时巨星,拿奖拿到手软。26岁那年,她认识了韩逸的爸爸——盛世集团董事长韩东,随后迅速息影结婚。当年那场婚礼被称为世纪婚礼,邀请了g市几乎所有重要人物参加,海内外的不少杂志都有报道。周琳娜结婚第二年就生下了韩逸,从此专心相夫教子,几乎从未在媒体前露面。可就在韩逸12岁那年,她却在自家别墅离奇死亡,致命伤在头部,这是桩悬案,到今天都没找到凶手。” 肖阳一边说着一边又递给她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大红旗袍,乌发卷卷地搭在肩上,双目早就失去了神彩,嘴巴却是微张着,血在她身后溅得到处都是,把耳朵上戴着得珍珠耳环全部染红。 “这……”莫晓妍惊得说不出话来,拿着照片的手止不住颤抖。 “没错,这和苏玲玲死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第3章 更合1 两张照片,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只是那两张脸,一个已经染上风霜,另一个却永远停止在如花般的年纪。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固,莫晓妍深吸了口气,才颤抖着问出: “所以……这是为什么?” “是招魂!” 肖阳眼神冷冽,指着照片上的几处:“你看这里,这里,这里,不管是发型还是服饰,都在严格复制当年周琳娜死时的打扮。最诡异的是这对耳环……周琳娜刚刚走红时曾经找金宝阁的老师傅定做了一对独一无二的珍珠耳环,那个师傅现在已经死了,根本没法造出第二对。可而苏玲玲耳朵上戴得那对耳环,和当年登记在案的那对耳环细节、手工一模一样,那不是仿制品……” “你是说,玲玲死时戴着得耳环就是当年周琳娜死时戴得那对。”莫晓妍听得浑身发冷,不停灌着面前的热水。 “没错,那对耳环在登记过后又作为遗物还给了韩家,现在却又在越星的死者身上出现。这说明这个案子很可能和韩逸有关。”他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愤然:“可我们找过他几次,他都说自己当时在家睡觉,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他坚称母亲所有遗物全部都和尸体一起火化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对耳环的来历,也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模仿作案,对于这点,他也感到很愤怒。最可恶的是,他老子有很深厚的政府关系,上头为了怕惹麻烦,找不出实质证据,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韩逸在说谎,如果张婶没看错的话,至少在早上6点左右,韩逸还在公司。 可她暂时还不想让警方知道这件事,在她还没弄明白那个人到底是韩逸还是韩衍之前,于是又转了个话题:“你刚才说得招魂,是什么意思。” “是我们根据犯罪现场推测的。苏玲玲的死亡时间是9月28日凌晨2点到3点,和14年前周琳娜的死亡时间非常相似。再加上现场的布置,很容易联想到一些法术或者仪式。后来,我们查到一种古老的招魂手法,就是在死者死后7的倍数年份,同一天同一时刻,杀一个和她生辰八字相合的人,摆成相同的姿势,就能完成整个整个法术。最关键的一点是,新的死者身上,必须有着被招魂那个人的物件,这刚好能和苏玲玲案件的细节对上。可我们还不知道凶手到底想通过这个案子得到些什么,但是这很可能说明,当年周琳娜的死,其实是另有隐情的。” “可是如果真是韩逸做得,他为什么要在越星做这种事?这不是故意把□□往自己身上引吗?” “也许他是临时起意,也许他自信不会被捉到,谁知道呢,总之这种有钱的公子哥,仗着有点权势就无法无天,如果被我找到证据,一定不会放过他。”肖阳一拳砸在桌上,满脸的义愤填膺。 莫晓妍没有接话,她总觉得有些事不对劲。可能在她内心深处,并不愿相信韩逸会杀人,但如果是另外一个人呢? 肖阳没有留意到她的异样,继续说着:“你是越星的员工,又是苏玲玲的朋友,我想你帮我盯着里面的动静,如果韩逸那边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通知我一声,我会汇报上面去查。” 莫晓妍低下头,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肖阳关于韩衍的存在,可她答应过韩逸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而且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警方奈何不了韩衍,甚至会被他利用去完成他的计划。 于是顶着肖阳满怀期盼的目光,话到嘴边饶了又绕,终于还是吞了回去。 “没有,如果我发现什么一定通知你。” 可那天过后,一切都像沉入水底的泥沙,暂时没了动静。10月初秋,本应是凉风袭人、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可越星13层的办公间里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低气压。 苏玲玲的死,如同那座被上了锁得电梯,沉重地压在了所有人心里。虽然没人亲眼看到那恐怖的场景,但口耳相传的描述,足以把许多和苏玲玲同年纪的小姑娘吓得想要离职,生怕下一个出事得会是自己。 莫晓妍出神地盯着那曾经熟悉的位置,空无一人的座位上,已经积满厚厚的灰尘。经过那里的人全都小心翼翼,避之不及,生怕会沾上晦气。再不会有人坐在那里,对着她或是得意或是调皮地微笑了。 玲玲,你现在还好吗?传说冤死的灵魂会不愿离开,一直困在原地寻找真相。我不会让你这样,我会帮你,你要等我! 莫晓妍低下头,使劲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她这短时间几乎没有睡着过觉,脑子里一时是苏玲玲死时的场景,一时是韩衍邪邪着看她说:我会回来找你……甚至偶尔还会看到另一张面孔,那深深埋藏在她心底的恐惧,不能碰,一碰就是无穷无尽、足以灭顶的黑暗…… 这时,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拿起来发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得短信:下班后,到停车场来找我。韩逸。 这个落款让她的手抖了抖,那个因他而起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可她很快镇定下来。发短信得应该是真正的韩逸,因为那样自大的人格不可能留下别人的名字。 于是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挨到了下班,在停车场鬼祟地四处张望,看到有熟面孔就赶快躲在柱子后面,她突然觉得这场景挺可笑的,好像要进行某种地下幽会。 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脑洞,一辆银色宾利缓缓停到她身边,韩逸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上车。” 莫晓妍低头往里面瞅了瞅,然后长长吐出了口气,突然觉得韩逸那张一向傲慢冷漠的脸现在看起来无比顺眼。 于是她拉开门坐上了副驾,车辆驶出停车场,沿着城市的暮色一路飞驰,韩逸始终没有开口,但她的思绪却怎么停不下来。 他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他知道自己见过韩衍了吗?该不该直接问他苏玲玲的事,可他会和自己说实话吗? 无数的疑问塞满了脑袋,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当她的视线再度回到现实,才发现韩逸已经把车开离了市区,此刻,正沿着僻静的河岸飞驰。 内心顿时警觉起来,他究竟要和自己谈什么事,为什么要选这么荒凉的地方?难道他真的和苏玲玲的死有关,准备摊牌后杀自己灭口? 莫晓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断安慰自己,旁边的人是韩逸,不是那个变态,韩逸虽然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刻薄boss,但绝不会是个残暴的坏人。 终于车速渐渐慢了下来,莫晓妍从窗子朝外小心张望着,想观察清楚这里的地形。 这时天边的红日刚被地平线吞没,半明半暗的暮色里,映出对岸初上的华灯。面前是一片半人高的芦苇地,偶尔随风摇曳,露出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时机和对象都不正确,这里还真是个有情调的好地方,当然,也是个适合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这时,韩逸仍是未发一言,推开门走下车,然后半坐在车子的前引擎盖上,对着阑珊的夜色,弯腰点了一支烟。 火光照亮了他的侧脸,又倏地黯淡下去,青色的烟雾袅袅而升,消散在暖黄与灰黑掺杂的芦苇丛中。 莫晓妍没有下车,她透过起了雾气的玻璃远远看着他,如同山水画中飘渺而孤寂的剪影。心中这时已经隐隐有了些预感,他可能正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一轮圆月升了起来,偶尔有萤火虫从芦苇丛中飞出,绕着烟头转了几圈,又带着误认同伴的伤感仓皇逃走。 韩逸终于抽完了手里的烟,转过身,目光变得坚定。 莫晓妍这才开门下车,走到他身边问:“韩总,你叫我出来究竟想说什么?” 韩逸朝她伸出手掌,低下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你帮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杀了苏玲玲!” 莫晓妍的眼睛猛地睁大,泪水不知不觉噙满了眼眶,这些日子让她求之不得的真相就在面前吗。她迫不及待抓住他的手,尝试着进入他的记忆,可是……她又失败了! 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图像,好像有人刻意在扰乱。偶尔她还能看到那双眼睛,得意洋洋、充满挑衅,好像在告诉她:不和我交易,你就什么也别想知道。 她不甘心地试了很多次,直到手心和后背全是热汗,终于承受不住,才大口喘息着抽回手,蹲下身感到头痛欲裂。 然后她无法抑制地痛哭了起来,她什么都做不到,她帮不了玲玲,也帮不了韩逸,这能力只是一种诅咒,除了带来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韩逸静静看着蹲在她面前抱膝痛哭的女孩,目光中却有着同样的无力和悲哀,“你看不到,是吗?是因为他吗?” 莫晓妍猛地抬头,突然醒悟过来一件事:韩衍可以看到韩逸的所有记忆,而韩逸却不能。韩逸并不知道她和韩衍见过面的事。不然他如果知道韩衍所说得交易,怎么可能再信任自己。 那个12岁的男孩究竟经历了什么事,让他一碰到那段过去,就把自己牢牢禁锢在心底的角落,宁愿让另一个人接管他所有意识。 可他不知道躲在他身体里的那个人,正谋划着将他永久埋葬,再对这具身体取而代之。 也许这种能力并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她可以告诉他真相,让他远离这个阴谋。 于是她倏地站起身,微风吹乱她的发丝,凌乱地贴在将干未干的泪痕上。可她急得忘了去拨开,而是迫不及待地说出那天晚上她听见看见得所有事,包括韩衍提出的那个交易。 韩逸看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竟难得带了一丝笑意:这女孩是真得在为自己担心呢。 可他并不为这个消息感到过于惊讶,而是淡淡地回到:“是吗?原来他果然打得是这个主意。” 也许是为了回馈她的善意,也许是这些怀疑藏在他心里太长时间,根本不知该和谁去说,他再度点燃一根香烟,轻轻吐出烟圈,望着对岸渐渐连成一片的灯火,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可能是我杀了苏玲玲。或者说,是我这具身体杀了苏玲玲。” 莫晓妍一阵讶然,她虽然早就有这个猜测,但现在真的听他说出口,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苏玲玲出事的那天凌晨,正好是他母亲的忌日,每当这一天,他情绪都会变得很差。所以那天他一口气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倒在家里睡着了。 等他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凌晨5点多,而自己竟然换了一身衣服,还洗过了澡。他检查了自己的鞋子,发现鞋底有很多土,于是怀疑在他沉睡的时候,韩衍曾经出现过。 然后他在手机上发现了一排打好的字,上面写着:早上6点,越星13层,好戏上演。 他心里更是惊疑不定,怀疑韩衍利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些什么事情,所以马上开车去了越星。当时好像有一部电梯出了故障一直停在楼上不动,所以他就坐了另外一部电梯上楼。可在13层他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就又下来准备去监控室问问保安。 但他一走进监控室,就看到了昏迷不醒的保安,正准报警,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枚袖扣。 那是他自己的袖扣。 所以他没有报警,而是迅速离开了越星。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才知道,他没有按动得那部电梯就是出事的电梯,那里面就装着苏玲玲的尸体。 然后他通过朋友的帮助拿到了苏玲玲死亡现场的照片,那是再过熟悉不过的场景:红旗袍、高跟鞋,珍珠耳环……如果不是韩衍,谁会故意把现场布置成这样,又刻意选择越星的员工来献祭。 “你是说,他故意杀了玲玲,再全推到你身上!”莫晓妍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插嘴问到。 这推测显得十分合理,只要韩逸被警察不断盘问到精神崩溃,韩衍就能趁机取而代之,完成他的计划。 韩逸摁灭了手里的烟,双目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迷离。这段时间他反复被自己究竟有没有杀人的事实折磨,几乎无法集中精神去做任何事,失去意识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他能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备吞噬。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想不起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下定决心来找莫晓妍求证。 最让他恐惧得是,有些记忆好像被唤醒了,他开始不断做着噩梦:那个熟悉的房间里,妈妈的脸歪在一边,血从她后脑勺不断涌出,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惊恐的男孩捂住嘴尖叫,有什么东西掉在他旁边……那是到底什么? 每当这时他总会惊醒,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却从内到外冷得发抖。 也许,就让那个人得偿所愿,对他们两个都算是一种解脱吧。 夜越来越深,带着潮湿气味的凉风越吹越烈,把芦苇摇地哗哗作响。 莫晓妍陪着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今天只穿了一件单衣,被风吹得久了,便觉得寒意侵进了体内,缩着脖子微微发抖。 韩逸转头看了她一眼,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脚步顿了顿,语气里又带了些自嘲:“如果你想报警就去吧,不过我不保证会承认。” 莫晓妍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宁愿看到那个总是刻薄挑剔的韩逸,也不想看见他流露出这样的沮丧和放弃,好像他已经认定是自己这双手犯下了命案,而他并不介意承担代价,哪怕是让出自己的身体,永远沉睡下去。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莫晓妍脑中灵光一闪,有个萦绕许久的疑问渐渐清晰起来,她一把抓住前面韩逸的胳膊,大声叫着:“不可能!这件事不可能是韩衍做得!” 韩逸转过头,皱眉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好像都忘了一件事。韩衍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完全控制你的身体,不想躲在暗处。可如果他用你的身体去杀人,就算能成功把你逼走,迟早都会被警察发现蛛丝马迹,甚至被紧追不放。你想想看,他怎么可能甘心冒这么大的风险,顶着杀人凶手这个□□去生活。就算他能取代你,却要用这具身体去坐牢,那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谋划的又有什么意义!” 韩逸皱起眉头,他这几天思维太过混乱,的确是从未想到过这一点。 莫晓妍却越发笃定,语气有些激动:“也许那天他去过越星,刚好撞破了凶手杀人的现场,而他马上就想到,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你怀疑是自己做的。所以才故布疑阵,衣服、袖扣,留言……一步步引你入局,现在他快要成功了不是吗?” 韩逸的思路也开始明朗起来,那个人故意叫他去杀人现场,把袖扣放在保安室,摆明了是希望警察能查到自己身上,如果韩衍真得是凶手,一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毕竟他想要得是逼走自己,而不是替自己去去坐牢。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到真正杀死玲玲的凶手,只有在他身上,能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也只有这样,才能完全洗清你的嫌疑。” 莫晓妍见他表情有所松动,决定继续说出自己的疑问:“玲玲死时的场景被布置得那么诡异,说明这个凶手一定和当年的凶案有关。而韩衍想要利用的,应该也正是这点。所以,关于你母亲的死,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谁知韩逸本柔和下来的脸上再度闪现出痛意,他冷冷甩开她的手,眼神变得冷漠,“我想你搞错了,我从没说过要和你合作?”然后再也不理会她,径直走回到了车上。 莫晓妍的手停在空中,略微有些尴尬。他的过去也让他这么害怕吗,一触碰到就会这么强烈地想要抗拒逃离。 正在发呆时,风中又传来韩逸那冷冷的声音,“再站在那里,冻病了我可不会补给你工资。” 莫晓妍连忙一溜小跑冲上副驾驶,反复搓着被冻得冰凉的手心,心情却难得放松起来。 至少现在她已经知道,韩逸不会是杀死玲玲的凶手,而且他为了洗脱嫌疑,一定会想办法找出真相,这样自己就多了一个目标一致盟友。她偷偷转头瞥了一眼专心看车的韩逸,嗯,还是有着庞大关系网的24k金大腿盟友,以后自己想查什么都会容易得多。 这么看起来,这趟野外之旅真是收获满满,虽然刚才他找得那破地方确实是很冷啊,莫晓妍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安静的车内,显得这喷嚏声尤为突兀。莫晓妍连忙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想要打喷嚏的,但越想控制就越控制不住,反而连着又打了几个,甚至不小心喷出一串鼻涕来…… 啊,在他面前丢人真是无法摆脱的宿命啊! 莫晓妍一边万念俱灰地想着,一边伸手摸向纸巾盒,再朝驾驶室偷偷瞄过去,果然看见韩逸脸上露出熟悉的嫌弃表情。连忙抽了张纸,小心地擦掉鼻涕,再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车子里的气压好像越来越低……惨了,他那么爱干净,不会把自己赶下去吧。 脑洞再一次照进现实,就在她局促地胡思乱想时,韩逸竟真的一脚踩停了车。 莫晓妍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朝外张望,发现已经到了市区,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现在末班车应该还没收班,从这里转个公交车回去虽然麻烦了点,总比被丢在野外自生自灭好。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去拉车门,谁知却收到韩逸飞过来的冷眼,“别乱动,坐好等着!” 咦?不是要赶我下车吗? 莫晓妍感到一头雾水,心里正犯着嘀咕,就看见韩逸推门下车,径直走进了一家咖啡店。 这么晚还要喝咖啡吗? 莫晓妍无聊地玩着手上的纸团,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到家,她好像真的有点感冒了,得赶快回去吃药预防一下。毕竟她的刻薄老板刚刚发过话,如果生病了请假,公司可不会给她补工资的。 这时,旁边的车窗突然被从外面敲响,莫晓妍转头看见韩逸站在外面,连忙降下窗子,然后,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就立刻递到她手上。 这情节发展实在有些玄幻,直到韩逸面无表情地坐回驾驶室发动车子,莫晓妍才终于被手心里的温度唤醒。 轻轻抿了一口,暖暖的,还冒着热气,这应该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这时莫晓妍才终于激动起来,她居然喝到了总裁亲手买得牛奶,简直值得上天涯开贴:818那个面冷心热的傲娇总裁,说不定还能混上个爆款热帖呢! 一口气喝完了整杯牛奶,感觉有暖意渐渐传了全身,莫晓妍摩挲着纸杯,为这小小的善意轻轻勾起了嘴角。 车终于又停了下来,莫晓妍一转头,马上看见了自家楼道口,她忍不住好奇地问:“韩总,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我查过你的档案。”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一点也没有查探别人的歉疚。 莫晓妍在心里小吐槽了一下,然后朝他点了点头道别,就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走下去。 韩逸正准备再度发动汽车,突然听见旁边的车窗被敲响,他皱眉看着窗外正挥舞着牛奶杯的莫晓妍,不耐烦地又降下了车窗。 莫晓妍见眼前的玻璃降了下来,连忙大声说着:“刚才忘记了,谢谢你的牛奶。”她顿了顿,又放低了声音说:“我其实,也有过不敢回想的事,我也曾经害怕得不敢睡觉,但是那些总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韩总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说完她朝他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然后摆了摆手,转身大步跑远。 韩逸呆呆坐在座位上,过了许久才重新发动引擎,在车窗上映出一张挂了嘲讽笑容的侧脸。 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天知道。 又过了两天,就是苏玲玲的头七,莫晓妍特地去了一次苏玲玲的家,拜祭故人,顺便探望她的父母。 布置简单的客厅里,摆着黑色相框,白烛黄香,满屋都是刺鼻的烟火味,熏得人想要流泪。 莫晓妍对着相框里笑着依旧明媚的女孩鞠了个躬,又在香炉里点上三跟清香, 苏玲玲的父母双目无神地坐在遗像前,短短几天,就已经是满头白发,没人能真正理解他们的悲伤,那种剜心剔肉的痛,永失挚爱的绝望,好像人生被狠狠斩断,无论往前还是退后,都·只剩一片深渊。 莫晓妍忍了很久才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她不想惹得这两个绝望的老人更加悲伤。她握住苏玲玲母亲的手,努力说了一些宽心的话,虽然她明白,任何安慰在此时都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苏母抹了抹眼泪,声音早已哭到沙哑:“莫小姐你不用说了,我们什么都明白,可是我就是想玲玲,太想她,真的没法子……”然后再也说不下去,用衣袖遮住脸发出呜呜的痛哭声。 莫晓妍的眼泪也倏地掉了下来,她明白这种无望的苦,于是握住她的手说:“玲玲不会离开的,她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着我们。阿姨叔叔你们放心,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替玲玲去做。” 苏父拍了拍老伴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悲伤过度,却怎么也止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颤声说:“玲玲这孩子从小就乖,长这么大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怎么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 这句话让正在悲伤中的莫晓妍突然清醒过来,玲玲的男朋友!他从来没来看过她吗? 玲玲下葬的那天到处乱糟糟的,她心情太差根本没留意到这点,可听苏父的说法,他们好像根本不知道玲玲有个正在热恋中的男友存在。 她连忙问:“玲玲走了以后,有没有什么……年轻的男人来看过她。或者显得特别悲伤的陌生男人出现。” 二老迷茫地摇了摇头说:“来得都是她的同事、朋友,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我们没见过面的也就那几个,全部都是女孩子。” “那玲玲从来没有和你们提过男朋友的事吗?” “没有。不过她这段时间好像确实总是回得很晚,我们也怀疑过,但问她总是不说。对了,她走得那天晚上,情绪特别低落,还抱着我问说,如果她以后不能结婚,能不能在家呆一辈子。这个傻孩子……”苏母说着说着又悲从心来,再度痛哭起来。 莫晓妍不敢再触动他们的伤心事,连忙转开话题,又陪他们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这时时间刚到中午,她只请了半天假,必须赶回公司。一路上她迫不及待地掏出电话打给肖阳,让他去查查苏玲玲男朋友的事。又想了想,决定回越星后先去28层找韩逸,让他找人去查,这样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她急得忘了敲门,一把将总裁办公室大门推开,谁知却看见周悦伟正坐在里面,正和韩逸商量着什么事。 莫晓妍看着面前的那张脸,突然间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笑起来一脸潇洒的小白脸吗? 周悦伟整个人瘦了一圈,下巴上长了胡茬,漂亮的桃花眼整个凹陷下去,显得无比颓废。 韩逸看见她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心里隐隐猜到是和苏玲玲案子有关的事,于是和周悦伟说:“你先出去吧,我要和她谈些事。” 周悦伟难得恢复了那略带狭促的笑容,故意瞥了眼莫晓妍,又长长“哦”了一声,说:“私人会面,我懂得。” 然后站起身,将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拎着搭在肩上,准备朝外面走。莫晓妍却一眼看见他手腕上那只复古样式的机械手表。 她曾经见过这只手表,在苏玲玲的记忆里! 她顿时感到全身发冷,有许多事在脑海里重合起来:那天在越星餐厅,苏玲玲暗恋的对象不是韩逸,而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周悦伟。所以恋爱后的她才会那么欣喜若狂,不敢置信;所以她才会傻傻地藏起所有不满,心甘情愿替他隐瞒这段恋情。 莫晓妍越想越愤怒,双手在裤腿边狠狠捏紧,可就在她恍惚的这一会儿,周悦伟早已走出了办公室,面前只有韩逸那带着浓浓询问意味的目光。 “你说悦伟和苏玲玲曾经在暗地里谈过恋爱?” 莫晓妍点了点头,还没完全平复自己的情绪:“我见过那只表,在玲玲的记忆里。除非他刚好戴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表。” “那只表是舅舅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十分贵重,不是什么人都能弄得到的。” “舅舅……”莫晓妍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曾经听人说过,周悦伟是韩逸的表弟,所以两人的关系才这么亲密。 “也就是说,他也算是韩家的人……” 韩逸脸色一变,他立即明白了莫晓妍的意思,周悦伟除了和苏玲玲关系亲密,也是最可能知道当年那件案件内情的人,甚至他有机会那对被陪葬的耳环。 所以苏玲玲的死,会不会和他有关。 “这不可能!”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即被他自己否定,“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那你觉得,他对玲玲可能是真心的吗?” 韩逸一时语塞,他这个表弟一向风流,和公司许多女员工都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这种男欢女爱的事,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大事。 可这次,他真的会错得这么离谱吗? 莫晓妍见他不说话,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她无法忍受好友的真心被人随意玩弄丢弃,忍不住提高声音说:“还有韩总,你有没有想过。公司里出了命案,所有业务都会受影响。还有,如果你真得被警察怀疑,谁会是收益最大的人。” 韩逸的脸色越发难看,自从回国接手越星以来,周悦伟就一直陪在他身边,替他谈成了不少大项目,越星几乎可以算是他们两人的心血。如果自己出了事,周悦伟是最了解越星内部运作和项目细节的人,老爷子也会优先信任他,公司只可能交给他暂时接管。 周悦伟会不会真的为了这样的诱惑,去铤而走险。 这想法令他觉得不寒而栗,可他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个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人会用这样的方式背叛他。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你怎么证明是他做得?” 莫晓妍咬住下唇,目光坚定,“让我和他面谈,我会找机会去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做过。” 当他们走进周悦伟的办公室,周悦伟正双手插兜,将额头轻轻抵在玻璃窗上,将目光投向某个遥远的彼方。 回过头,眼里还带着来不及藏起的疲惫,随后又笑了起来,走到大大的转椅上坐下,带着揶揄的口气说:“私人会谈结束了?” 莫晓妍难以控制内心的愤怒,上前一步盯着他问:“玲玲走之前曾经有个她很爱的男友,那个人是不是你!” 周悦伟的笑容一滞,随后又挂上轻松的神情说:“你听谁乱传的,根本没有这种事。” 莫晓妍把手撑在办公桌上,一刻也不放松地紧紧逼视,“,玲玲脖子上戴得tiffany项链,是不是你送得。” 周悦伟的笑容终于完全敛去,他低下头揉了揉鼻子,再抬头时,眸子里已经聚了浓黑的阴影。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又带了抹调侃: “原来你早知道了啊,我还以为,她真的没告诉过任何人呢。” 第020章 “原来你早知道了啊,我还以为,她真的没告诉过任何人呢。” 莫晓妍看着他满脸的无所谓,内心无比愤怒,用手背狠狠抹了抹眼睛,“她没有告诉我。哪怕我看得出,她多想对全世界宣布她的幸福,可她爱你,就愿意为了你而默默忍受,甘心把一切都藏在暗处。” 她越说越为苏玲玲感到痛心,忍不住大声质问:“为什么,她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她!” 是啊……这一切为什么呢? 周悦伟脚尖轻轻点地,让转椅转向窗户的方向,看着楼下进进出出笑容明媚的女孩们,每个都很像她,那么明朗而美丽,娇艳而鲜活。 那本来是个最为俗套的故事开头:经验老道的风流男人,一眼就看穿了餐厅里那个女孩所藏着的隐秘心思。也许是因为那低头时的一抹白皙沾染嫣红,慌张的眸子里流露出的娇憨,他开始起了玩心,于是故意接近试探,暧昧撩拨,直到将那颗稚嫩的真心牢牢攥住,任他捏圆搓扁。 然后,和以前许多故事一样,频繁的送礼、约会,办公室里装作不经意地眼神交汇,躲在暗处的亲吻和爱抚……一切都显得刺激而有趣,可是几个月后,他还是腻了,或者说,他不敢承认自己会在某一刻会被她的笑容打动,泄露出不该有的真心。 所以他提出了分手,她眼里的伤心和鄙夷深深刺痛了他,两人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是没完没了的伤害与憎恨……后来,她死了,为这个俗套的故事写下一个最荒诞的结局。 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根香烟,把所有情绪埋在淡淡得烟雾之中,“没错,我和苏玲玲是在一起过,但是那是以前的事,我们已经分手了。” 莫晓妍忍不住冷笑起来,“分手了?玲玲在死前一天还提到过你!她死得那天晚上,你们有没有见过面?她不愿意分手,想要公开你们的关系,你索性杀了他是吗!” 香烟在手指间一滑,差点烧着了西裤,周悦伟转过头不可置信地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她?” 莫晓妍急得绕过办公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正要找寻那段记忆,却立即被狠狠甩开。 周悦伟腾地站起身,看起来无比愤怒,指着门口说:“莫晓妍,需要我提醒你吗?这可是我的办公室,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无稽之谈,我劝你最好还是回去做点有意义的工作!” 可手腕很快被钳住,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的手压着往下按,周悦伟瞪大了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韩逸,正死死把他的手压在办公桌上,眼里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周悦伟愣了一会儿,忍不住冷笑起来,说:“你也相信她?相信是我杀了苏玲玲!” 韩逸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没做过,她也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周悦伟冷笑数声,突然把手狠狠抽出,变得无比暴躁,指着莫晓妍吼到:“她是谁?便衣警察?通灵神探?说我杀人,就拿证据来,叫警察来抓我。操!” 他一边骂着一边把西服狠狠甩在地上,然后不顾韩逸的阻拦,加快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韩逸看着外面已经集聚了许多好奇的目光在远远围观,也不想在办公室把事情闹大,就对莫晓妍说:“你放心,我会去查,一定给你个答案。” 莫晓妍不甘心地抿紧了双唇,她不想等,她想自己去证明! 当周悦伟再度回到办公室时,发现面前的办公桌上,被放了一个淡黄色的文件夹。 他整个人突然僵住,深吸一口气,打开那个文件夹,果然看见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贴着一朵小小的笑脸贴纸。 那是曾经属于他们的小秘密,黄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如果上班时她想见他,或者想要和他说什么话,就通过这个文件夹和里面的贴纸来暗示。虽然在这个信息化社会,无论是短信还是qq都能做到即使通讯,可他们偏僻喜欢这种陈旧而浪漫的小把戏,并且同样的乐此不疲。 握着文件夹的手不断发颤,周悦伟紧紧闭眼,却无法平息内心因此而起的惊涛:你回来了吗?回来了也好……也好…… 然后他放下文件夹,急促地朝13楼跑去,一把推开项目组办公间的大门,可他什么都没看到,那个位置依旧是空无一人,顶着满屋子的惊讶目光,他垂下头退了出去,并没有发现其中一道目光紧紧跟随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回到办公室,他颓然跌进座椅里,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本来只是随意瞥了眼却被猛地一震,立即拿到眼前细看,上面是短短一行信息:下班后,老地方见。 发信人是,苏玲玲。 红日渐隐,暮色四合,一辆法拉利慢慢开在蜿蜒山路上,直到停在山顶处的密林前,青灰色的云层越积越厚,几乎要压上林梢,眼看就要下起雨来。 山顶已经没了游人,周悦伟下了车,一步步踩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之上,浑身都被湿漉漉的空气包围,让他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望着远方藏在雾气中的城市轮廓,大声喊着:“我来了!你在哪?” 可回应他的,只有眼前被冷风拍打树叶的沙沙声,脸上闪过不甘,又对着四周不断大声喊着:“你在哪?到底在哪?”直到喊得声嘶力竭,终于颓废地低下头来,用力地踢向眼前的树干。 几片黄叶飘然而落,黄叶的背后,似乎快速闪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周悦伟心中一凛,连忙朝着那影子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可那白色的衣裙借着林子的掩护不断移动,他一直追到密林的中央,终于用尽了力气,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上,背靠着树干,感觉天空裹着黑色的云层不断朝自己压下来。 身后突然有树枝被踩响的声音,他猛地一震正要转身,就听见一个声音说:“别回头!” 那声音很轻,好像随时会消失在风中,可战栗感却从背脊流窜到全身,让他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真的是你!” 背后好像传来一声轻叹,“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他死死攥住背后的树干,几乎把指甲全陷进树皮里,好像这样就还能触碰到她。 “你回来找我吗?你还在恨我吗?” 背后那个声音却不答反问:“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很疼……”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住,溅得鲜血四溢,埋藏许久愧疚和痛苦终于翻涌而出,周悦伟抱着头,软软跪坐在了地上,不断重复着那句最后都未能说出口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天她哭得很伤心,可她再也没有挽留,只是狠狠抹了抹眼泪,用已经红肿的眼睛轻蔑地看着他说:“原来你是这样的人而已。”然后她转过身,决绝地大步离开。 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那些被他随意挥霍的,以为从不在乎的,终于会全部反噬,让他有了感同身受的彻骨心痛。 可上天再也没有给他挽回的机会,一切戛然而止。 人生中充满了猝不及防,我们总是来不及告别,以为随时都能说得话,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有人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周悦伟抹了把脸上的泪,头也没回地冷冷说:“你满意了?” 其实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猜到那个人不是她。那人影故意穿了玲玲最喜欢的白裙子,又用树丛来掩饰,在他累得筋疲力尽,精神惶惶的时候,真的一度让他相信,是她回来了。 可他渐渐清醒过来,因为那声音里没有感情,只是用电脑音频软件拼凑出来得把戏而已。但他还是宁愿投入其中,陪“她”继续演下去。也许他只想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好好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莫晓妍蹲在他旁边,轻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不需要再用能力证明,她为自己对他的怀疑试探感到歉疚。因为她看得出,他爱她。 周悦伟坐在地上,点了根烟,说:“玲玲死得那晚我和她一起呆到十点,后来我们吵了起来,她自己回了家。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顿了顿,懊恼地埋下头:“也许我送她回去,她就不会死。” 莫晓妍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种痛苦和悔恨,也许会在午夜梦回不断缠绕着他,无人能解。 周悦伟狠狠吐出一口烟圈,说:“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等会我会自己去和警察说,不劳你多事了。” 莫晓妍在心里默默算着,玲玲是10点后才被凶手盯上,她的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到3点,韩逸是6点到的公司,那时玲玲的尸体很可能已经放在那里。因为6点半张婶就发现了尸体。 可是,有一件事不对,她猛地抬头,是时间,这些时间有个地方不对! 第56章 完结章 乌青色的云层遮蔽了天光,呼啸的冷风从云团中钻出,吹得窗边的叶片哗哗作响,急切的门铃声、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杂乱地撞进气氛沉闷的韩府别墅里。 董佳琪来不及换鞋,满脸焦急地跟着佣人跑进客厅,张嘴正要喊什么,却冷不丁看见屋里还坐着几个人,只得硬生生把那句称呼咽了下去,冲着韩慕东说:“刚才医院来了电话,说妈妈的病突然恶化,我们要赶快订机票过去!” 韩慕东薄唇紧闭,只抬起眼皮冷冷望着她,那灼灼逼视的目光竟仿佛染了些阴鸷,董佳琪心中一凛,忍不住退后两步,迟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右手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韩衍十分悠闲地歪在沙发里,点了根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始终挂等着看好戏的嘲讽。 董佳琪心中忐忑愈甚,转头又看见正直直望向她的莫晓妍,那道目光平静而清澈,却好似能轻易把她穿透。莫晓妍旁边还坐着一个妇人,脸看起来有些怪异,佝偻着背脊,低垂的眼眸里闪烁着不安。 她感到眼皮剧烈地跳了跳,可眼下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再度对着韩慕东强调:“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必须先去美国看妈妈!” “你最好先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韩慕东板着脸把一本红皮存折扔在桌上,董佳琪疑惑地捡起查看,在存折的起始明细里找到两笔五万的存款,汇款账号有些眼熟。 她倏地垂下手,转头看了眼那个十分怪异的老妇人,然后勉强镇定下来,说:“这是什么,我看不懂。” 韩慕东冷笑一声,说:“我查过这个汇款账号,是你妈妈的名字。你现在告诉我,14年前,她为什么要给我的佣人这么多钱?” 董佳琪的嘴唇不自觉颤抖起来,却还是执拗地说:“这些事我不清楚,您可以和我一起回去,让她告诉您。” “你不想说是吗?很好,那让她告诉你!”韩慕东伸手指向那个妇人,董佳琪的心也随之猛地沉了下来。 “14年前,董墨清约我出去见面,问我想不想发财,肯不肯为了发财冒个险。然后,她说给我讲了个计划,教我怎么不着痕迹地杀死太太,再嫁祸到小少爷身上。”张妈的声音不大,如砂纸刮过的粗粝声音,就这么在屋内每个人的心上炸出惊涛。 她把整个作案经过讲完,抬眸朝呆若木鸡的董佳琪看了看,又说:“我一直知道,董墨清和老爷的关系,也知道她有多恨太太和小少爷。那时老爷和太太本来要离婚,她以为自己能做韩家的新太太,谁知道太太被发现怀孕,最后还生了个小少爷。老爷只有把她安排到美国,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过了下来。我本来也不想做这种缺德的事,我到底在韩家做了这么多年,对小少爷还是有感情的。可她愿意给我十万块,就算我不为我自己,也得为我的儿女着想,所以我就听了她的话,替她下了手!” “不是的!”董佳琪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冲到韩慕东面前声泪俱下:“您别听这女人胡扯,是她……一定是她!”她恶狠狠指着始终面容平静的莫晓妍说:“她得不到韩家的家产,就找人冤枉我和妈妈,爸,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啪”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到了董佳琪脸上,她捂着脸瞪着那个一向对她和颜悦色的父亲,韩慕东却只是冷冷看着她,然后甩出一叠东西,说:“那这些呢,你怎么解释?我花大价钱雇了个黑客,让他想办法弄到你妈妈电脑里的资料。原来你们借着替阿逸治疗的机会,利用美国官方明令禁止的催眠法,偷偷篡改了他的记忆,还帮助他造出第二重人格,彻底扰乱他的心智,让他认定自己就是杀害他妈妈的凶手!你们处心筹谋了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天是吧!你说那个女孩是为了我们的家产,你们何尝又不是为了我的家产!” 他想起韩逸对董家一直以来的依赖和信任,不由悔恨地闭上眼,声音有些发颤:“都怪我,被你妈妈当年的柔顺骗了,竟会答应让她去帮阿逸治疗,是我对不起他!我害了我的儿子……” 董佳琪怔怔望着眼前打印出来的记录,白纸黑字毫无狡辩余地。她脸上泪痕未干,却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没错!当初妈妈跟着你,是因为你承诺过会和周琳娜离婚,结果呢?因为那个人的出生,你就彻底背弃了对妈妈的承诺,把我们藏在美国,永远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凭什么!凭什么他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我却连亲生父亲的名字都不敢提,只能靠你的施舍过日子!”她捋了捋头发,脸上竟有几分得意:“现在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你想怎么选,把你辛苦打拼得家产交给一个反社会的怪物?还是我这个向来优秀的女儿!” 然后,她摇晃着身子走到张妈面前,居高临下望着她说:“你说是我妈妈让你杀周琳娜!证据呢!真是可笑,只凭我妈妈给过你钱,就能把罪名全推到她身上吗?你以为法官会用你的一面之词当证据吗?”她弯腰逼近她,一字一句说:“既然你蠢得把什么都说出来,这杀人罪你是背定了,谁也救不了你!” 张妈惊恐地看着上方这张曾经光彩照人的狰狞面容,又冲着韩慕东哭喊:“老爷,你说了会帮我我才会把真相全说出来的!你一定要帮我啊!我真的只是帮凶,她们才是主谋啊!” “哈哈哈哈……”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大笑,韩衍终于坐直身子,边笑边拍着手说:“真是精彩!好一对天造地设的父女,一样这么自私、贪婪又自以为是!”他摁灭手里的烟,眯着眼站起来,步步走到韩慕东面前,说:“不如我来告诉你,你这位优秀的女儿还做了些什么吧。” 董佳琪身子一抖,指着韩衍大喊:“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你不过是个阴暗又偏激的怪物,根本就不该存在这世上,如果不是我,你能站在这里吗!” 韩衍的目光直直钉在她身上,其中浓浓的毁灭气息,竟令她生生打了个寒颤。他嘴角挑起凉凉的笑意,说:“没错,我确实应该感谢你,我亲爱的妹妹。当初我第一次苏醒的时候,你才多大?12还是13岁,你们那时告诉我的话,我可到现在还记得。当初你妈妈对韩逸记忆的改造并没有完成,所以你们想办法让我替他封存这段记忆,绝不能让他提前想起当年的任何事。而你一直暗中和我保持联系,让我只要醒来,就得听你们的安排,这样才能确保韩逸能被你们安排得真相击垮。可韩逸这些年自我控制得很好,也不再愿意去治疗,于是你们很着急,三番两次打电话提醒他自己的病。直到今年越星那场命案,你利用了张月如的仇恨,教唆她把命案现场摆成和当年一模一样,就是想再度唤起韩逸心里的恐惧,然后一步步诱导他继续接受催眠。董墨清病了这么多年,多亏有了你这个好女儿的帮手,才能成功实现她的计划,把韩逸逼到绝路。你父亲确实应该骄傲,能有你这么个子承母业的‘优秀’女儿呢!“ 韩慕东听得浑身发寒,那个曾与他耳鬓厮磨的枕边人,那个他自以为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联手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布下重重陷阱,宁愿花上十几年的时间,筹谋着把他推下深渊。而在几天前,他还曾心灰意冷地以为这个女儿是自己唯一的指望,准备扶持她参与到公司的运营中,自己是多么可笑又可恨! 他握紧扶手,脑子仿佛被谁重重打了一锤,痛得仿佛昏厥过去。董佳琪惊慌地看着韩慕东的表情从失望到愤怒再到深深的厌恶,突然发现自己的底牌已经被一张张抽走,几乎输得不剩分毫! 手里的电话在这时倏然响起,她麻木地拿到耳边,听见里面一连串语气歉疚的英文,整个人僵硬地滞住,手机砰地滑落到了地上,她却仿佛置若罔闻,只低头喃喃说:“妈妈……妈妈……死了……“ 然后她朝后踉跄几步,转头看见韩慕东的脸,仿佛最后残存的希望,于是冲过去抱住他的膝盖,努力汲取着所剩无几的温暖,喉中发出痛苦的呜咽:“爸,妈妈死了!” 可韩慕东却嫌恶地把她踢开,冷笑着说:“这是她罪有应得!” 董佳琪狼狈地瘫软在地上,突然觉得十分可笑,母亲争了一辈子、算了一辈子,自认为步步落子精妙,到头来却仍是一无所有,只落得个孤死异乡的下场。而她自己呢,她又能留下些什么! “你们苦苦隐忍、欺骗了这么多年,以为能抢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最后却反而让自己输得一干二净,这真是很讽刺,不是吗?”莫晓妍终于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边,挑了挑嘴角,眼里全是残酷的笑意:“你所做得那些事只要公之于众,一定会被剥夺咨询师的资格,韩董事长也不会再接受你这个女儿,所以,逼走了阿逸,你也一样是一无所有,这就是你们的业障、因果!” 董佳琪昂起头,双目通红地瞪着这个她曾经以为平凡好欺的女孩,当初韩逸对他说自己恋爱了,想要重新接受治疗时,她也曾经好奇过,究竟是怎样的女人能征服韩逸那一向高傲的心。初初见到莫晓妍的时候,她是有些失望,同时也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一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女孩,对她的计划才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渐渐她发现自己错了,那女孩不是炽热的阳光,却好似温和清润的水,一次次把韩逸从彷徨和恐惧中拯救了出来。于是她慌了,想要试图挑拨两人的关系,但这段关系竟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坚固。直到最后,韩逸终于如她所愿沉睡,她才终于松了口气,以为一切都能按照她料想的那样发展。谁知道这女孩竟是如此锲而不舍,执着地挖出真相,害她落得个全盘皆输的下场。 “全是因为她!全是因为她!”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灼灼的恨意把理智烧得一点不剩,余光瞥到一抹银白色的寒光:那是一把放在桌上的餐刀。 很好,既然她已经一无所有,那就带这个女人一起下地狱吧! 谁也没留意到,原来瘫软在地上发抖的董佳琪,是怎么飞快地捉起桌上的餐刀,又是怎么冲到莫晓妍面前,狠狠地刺了下去…… 锐利的刀锋刺进血肉,瞬间溅起无数血花,董佳琪却怔怔看着眼前的那个人,戾气瞬间被压制地消散开来,只张着嘴不可置信地念着:“你……你……怎么会是你!” 莫晓妍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接住韩衍那不断下滑的身体,视线全被那泊泊溢出的鲜血染红,韩衍皱着眉,扶着腹中插着的那把刀柄,眼神里却带了笑意:“放心,我死不了……反正这身子我也用腻了,不如替他做点事,至少在我走之前,还能看到有个人为我而哭。” 他垂了眸,又自嘲地说:“反正,我就当你是为我而哭好了。”他留恋地朝四周看了眼,说:“以前躲在他身体里的时候,总想着等我能彻底控制这个身体,就能好好体验一下活着的感觉,做很多想做的事。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其实并不比我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有意思。还好,今天我总算能做件自己想做得事了,也算没白来一遭。” 他颤抖着把手从那把刀柄上拿开,用手上的血在莫晓妍眉心轻轻点了朵嫣红色的小花,“你会记得我的,是吧?” 莫晓妍哭得泣不成声,用力地点了点头,韩衍十分满意地闭上了眼,说:“很好……至少还有个人记得我……很好……” 莫晓妍望着他眉宇间染上的落寞,突然发现他其实是个那么孤独的人,所以才会偏执地对待一切,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而现在他体验了,也厌倦了,所以选择离开,走得浓墨重彩、轰轰烈烈,十分符合他一以贯之的性情。 不过幸好,他要把他还给她了…… 午后安静的病房内,韩逸慢慢睁开眼,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悠远而绵长的梦境。他试着转了转脖子,触目皆是明亮而柔软的白色,耳边有鸟儿轻轻鸣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味,仔细听还夹着他十分熟悉的鼻息声,填满心中所有的空隙。 他看着趴在他床边睡着得莫晓妍,艰难地伸出手抚平她蹙起的眉心,又揉了揉她的发顶,胸口仿佛哽了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谢谢。” 谢谢老天让我遇上你,谢谢你从未离去…… 12月31日新年前夕,g市的中央广场上显得尤为热闹,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商家的营销手段,特地在广场上放了座巨大的时钟,时钟做得流光溢彩、华丽非凡,据说零点会敲响钟声,让整座城市都能听见,同时还会有盛大的新年烟火绽放。于是爱热闹的年轻男女都聚集了这里,期待着这难得一见的新年景象。 莫晓妍穿着厚厚的大衣,裹着毛线围巾和帽子,只露出冻得发红的鼻头,她一边搓着手,一边在心里抱怨那个人今天居然迟到,再晚了可能就赶不上新年敲钟了。 就在这时,大钟上方始终亮着的几面广告牌突然变黑,灯光也骤然关闭,整座广场像突然被上帝拉了断电装置,陡然间变得暗了下来。短暂的沉默后,许多人开始不安地交头接耳,甚至惊声尖叫:怎么回事?广场停电了吗? 这时,灯光一盏盏亮了起来,四周响起动听的音乐声,让喧嚣的人群忍不住安静了下来。莫晓妍立即听出那是自己最喜欢的一首曲子,这时,漆黑的广告牌突然一面面亮起,上面依次浮现出如铅字印出得的句,这首诗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它会死去, 像大海拍击海堤,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像密林中幽幽的夜声。 它会在纪念册的黄页上 留下暗淡的印痕, 就像用无人能懂的语言 在墓碑上刻下的花纹。 它有什么意义? 它早已被忘记 在新的激烈的风浪里, 它不会给你的心灵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但是在你孤独、悲伤的日子, 请你悄悄地念一念我的名字, 并且说:有人在思念我, 在世间我活在一个人的心里。 莫晓妍反复读着最后一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诗句最后并未署名,只是反复随着灯光在广告牌上浮现,许多人数着秒数惊叹着是谁舍得用这么巨大的费用来放一首指向都不明的诗。只有莫晓妍明白,这是那人对她最隐晦也是最盛大的告白。 我的名字只是最简单的字符,可只有在你口里念出,才会变得如同最温柔浪漫的诗句。 这时,有人在背后轻轻抱住了她,然后转过她都冻得有些发抖身子,用大衣将她紧紧包住。莫晓妍沉溺地陷在那熟悉的气息里,听见他清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喜欢吗?” 她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哭红的眼笑着问:“想不到你还会玩这招!” 韩逸得意地扬起唇角,说:“我还有其他的,你想不想看?” 然后,莫晓妍瞪大了眼,看见他从大衣里掏出一个绒布盒子,里面是一颗闪得发亮的钻戒,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心跳得飞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幸好这时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那广告牌和大钟吸引,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 韩逸却只是把盒子塞在她手里,然后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说:“如果你想尽快结婚,我们明天就可以去登记。你想再拼几年事业,我也会等你。但是……这个戒指只可能是你的。” “5,4,3,2,1”,广场上的人们发出整齐而兴奋的倒数声,然后,新年的钟声敲响,黝黑的天际瞬间被绚烂的烟火点亮,一切都显得美好而令人沉醉。 两个纠缠已久的身影终于分开,韩逸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说:“但是有件事…我可等不及了…” 肖阳坐在大楼顶层,被风吹得竖起衣领,听见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新年钟声,眼神有些迷离,他举起酒瓶遥遥对着远方说了句:“新年快乐。” 这时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摁亮荧幕盯着上面的一排字:“你今天也是一个人吗?”眼神中的醉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狡黠的笑意,他于是放下酒瓶,站起身回了一排字: “很快就不是了。” 全文完 第57章 老司机的对决 缘分这种事说不清道不明,遇上的几率不比在街上踩到狗屎高,卓云彤却怎么想不到,她的缘分来自于一次入室盗窃。 那是一个冷风嗖嗖的夜晚,她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见客厅里好像有什么声音,长期独居让她练出了极高的警觉性,立即披上衣服跳下床,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朝客厅走去…… 她揣着一颗心猫腰走到客厅,果然在阳台看见一个黑影正偷偷摸摸翘着阳台门,于是壮起胆子大喝一声,然后故意朝房里喊:“老公,快出来,有小偷!” 也合该她运气好,遇上得是个经验尚浅的小毛贼,当时就被吓破了胆,顺着来路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可她这声却吓着了正在熟睡中的莫晓妍,她本着有困难找警察的态度,立即拨通了肖阳的电话。 肖阳那天晚上正好下夜班,敲门时还穿着警服,卓云彤和莫晓妍提心掉胆地坐在沙发上,想到刚才的惊险后怕不已,生怕那小偷回过神发现屋里只住着两个女人,又或者会叫来同伙继续犯案,一听见敲门声顿时如获大赦,欢喜地把救星迎进了门。 肖阳仔细检查了阳台的门锁,然后简单问了下现场情况,见她们紧张兮兮的模样,到底是不忍心离开,就这么陪她们守了一夜。卓云彤在旁边看着,只觉得这小伙身板笔挺,模样俊俏,配上一身警服更显得玉树临风,关键是安全感十足。 她上段感情失败后,正好碰上事业上升期,已经空窗了足有一年多,好不容易盯上的目标,又被莫晓妍截了糊,然后再没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虽然不急着结婚生子,但每当夜深人静,都能感觉身体在不断干涸,急需一场恋爱的浇灌。而这送上门来的制服小鲜肉,看起来倒是十分可口,于是在肖阳走后,她就对莫晓妍旁敲侧击,得知肖阳也正是单身,便当机立断决定先吃到再说。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正好莫晓妍随韩逸去了邻市,她喷了香水,化了淡妆,换上精心挑选的真丝睡衣,再状似随意地披上件外衣,恰到好处地露出胸前白嫩的曲线,然后发出条短信,勾起唇角静等鱼儿上钩。 肖阳很快就到了她家门口,他今天不当值,只穿了t恤和外套,却更能显出健壮的身材,卓云彤用眼神将他从上至下扫了一遍,然后,在内心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脸上却装出惊慌的样子,说:“刚才我又听见阳台那里有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小偷又回来了。” 肖阳皱了皱眉,又检查了一遍阳台门,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是不是听错了?” 卓云彤貌似紧张,右手在锁骨处无意识摩挲着,却正好能把对面的目光吸引到她想要的地方,眼波转了转,露出我见犹怜的表情,说:“可是我还有点怕,怎么办呢?” 肖阳也并非不谙世事的清纯少男,当下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同是红尘中的寂寞男女,偶尔过招拆招权当调剂。所以他并不戳破,只歪了歪头,笑着说:“那我陪你呆会儿好了。” 卓云彤心里很是得意,她一向对自己的魅力非常有信心,突然又想起件事,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个男人就要物尽其用,于是软着声音同他商量,自己厨房的水管正好坏了,能不能请他顺便帮忙修一修。 肖阳二话不说,脱了外套就动手去修,卓云彤拎了瓶红酒倚在门边,看着t恤薄薄的布料把他一身肌肉勾勒地越发明显,那人正专心地低头摆弄着工具,喉结轻轻滚动,顿时觉得身子酥了一半。 于是她把酒倒在杯里轻轻摇晃,问了声:“你喝酒吗?” 肖阳回过头,看见她的外衣松散下来,恰到好处地露出半边香肩,白皙的凝脂,映在暗红色的液体上,无不透露着诱人的邀约。他身上开始生出些燥热,却还是转回头,笑了笑说:“大晚上的喝酒,总得有个讲究吧。” 卓云彤的红唇扬了扬,摇摆着腰肢走到他身边,手指故意贴着他的脖颈绕到前方,把杯子放在的灶台上,说了句:“难得今天高兴,助兴。”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挨着他的耳朵哑声说出,尾音特地勾了勾,噙着说不出的魅惑,肖阳闻着身边淡淡的香气,手上虽然没有停,却像被许多小小的猫爪勾得无处不痒。 卓云彤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内心窃喜不已,又刻意放低了语调说:“不过这酒放得久了点,只怕有些烈口,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肖阳偏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烈点好,我喜欢喝劲大的。” 话已至此,也无需再多撩拨,大家都是心如明镜。肖阳忙完了手上的活,正准备去洗手,却发现卓云彤正靠在洗手台上喝酒,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挑了挑眉,十分自然地走过去,双手环绕过她的腰肢,打开水龙头洗手。 滚烫的胸膛突然贴得极近,阳刚味道顿时扑进鼻子里,让卓云彤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她抬了抬眼,望着那人下巴的完美线条,想不到这人居然还能反客为主,于是戳了戳他的胸肌,声音娇嗔:“小伙子,不要使坏,姐姐懂得可比你多多了。” 肖阳低下头,捉住她的手指,眉眼带着坏笑,:“是吗?那你得好好教我。” 卓云彤再没耐心,立即踮起脚咬住他的唇,两人都是久旷之身,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战了个酣畅淋漓。 兵临城下时,两人都有些讶异双方在身体上竟会如此契合,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毕竟在这场只关于与的交锋中,能够棋逢对手,才能获得最大限度的愉悦。 那晚之后,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谈论过多,只是偶尔互相慰藉,一直到那个阳历新年,肖阳接到卓云彤发的短信,立刻打车去了她家。 在路上,他看见一家尚在营业的商场,突然心里动了动,临时下了车,走进去买了样东西。 到了卓云彤家,少不了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不过今夜显得有些特别,大概是因为被四处热烈的团聚气氛感染,两个异乡人,偎依在床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自己的过去。 卓云彤生在南方小城,家里的环境不好不坏,可惜父母重男轻女,家里的资源全给了两个弟弟。她倔劲儿一上来,背了个小包就来g市打拼,这些年摸爬滚打,打落牙齿和血吞,终于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她仰头喝干杯里的酒,愤愤说:“这几年,他们看我出息了,才对我热络起来,让我记得多帮衬着点弟弟们。哼,凭什么,我现在的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拼出来的。我喝酒喝到胃出血,就为了签一份合同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说着她眼眶就有些发红,无论她外表如何坚强,提起家人,到底意难平。 肖阳垂了垂眸,轻轻拿过她手上的酒杯,说了声:“少喝酒,伤胃。” 卓云彤为这话中的温柔怔了怔,她看见肖阳翻身下床,拿过来一个盒子,忍不住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肖阳一边拆盒子一边笑着说:“新年礼物!” 卓云彤的心动了动,她已经很久没有收礼物了,虽然她看那盒子上并没有印什么名牌logo,但内心还是十分雀跃,仿佛回到了许久以前的少女时代。 盒子终于打开,里面是一双平底鞋,样子十分普通,也不是什么大牌,标准的直男审美。卓云彤稍感有些失望,不过仍为他有这份心而感动。 肖阳蹲下身,轻轻握着她的脚把鞋子穿上,然后笑着说:“很合适,看来我估计的还不错。” 然后他温柔地替她把鞋子脱下,却没有放开她的脚,说:“你看你每天穿高跟鞋,脚趾都快变形了,多疼啊。以后也得偶尔得穿穿平底鞋,不然老了有你受的。我买得时候问了好几家,她们都说这种鞋穿得最舒服我才买的。” 卓云彤怔怔看着他,泪水突然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她有些尴尬地扭过头,慌乱地用手背擦去了眼泪。 馨黄的灯光下,那人温柔笑着,轻轻为她揉着脚踝,她突然有种期盼,能把这一刻留得更长一些。 可第二天清醒后,她就发现自己这种心态非常危险。一直以来她对另一半的要求十分明确,必须在物质上让她满足。肖阳只是一个派出所小民警,无论任何方面都不符合她的要求。所以她向来只把他当作一道调剂的小菜,偶尔果腹还可以,但是不可能作为正菜吃一辈子。 所以她不敢让自己陷进去,也很欣赏对方有着身为炮丶友的自觉。可自从那晚之后,肖阳反而对她越发热络起来,两人的交流也不止限于上丶床,只要有空就忍不住约出来见面。 就在这时吴文伟出现了。吴文伟35岁,短婚无孩,是越星合作公司新上任的总经理,对方一见她就非常倾心,展开了热烈追求。卓云彤对他的条件十分满意,玩了几次欲擒故纵的戏码之后,终于答应了在某五星级酒店进行正式约会。 可就在精心装扮的她从吴文伟的车上下来之后,却接到了肖阳的来电。她看着那个名字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狠心摁断,抬头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这才是她要的生活, 正要踏进门,她又接到了一条短信,“我在你身后。”她惊得心头一颤,偷偷转过身,果然发现肖阳一身警服站在马路对面,即使透过汹涌的车流,也能看清他眼中深深的失望和落寞。 她的心无来由地痛了痛,却仍是硬起心转过头,挽着吴文伟的胳膊走了进去。 坐在酒店顶层的豪华餐厅里,卓云彤怔怔望着眼前昂贵的菜单,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手机就在这时又响了起来,打开发现是他发的短信:“祝你幸福!” 卓云彤死死盯着这几个字,仿佛要把屏幕盯出个洞来,突然觉得脚下那双8厘米的细高跟把脚踝卡得生疼,几乎疼得要掉下来泪来。 ”卓小姐?卓小姐?“对面那人终于发现她的异样,好奇地朝她询问。 卓云彤怔怔抬起头,突然问:“吴先生喜欢我什么呢?” 吴文伟笑了:“卓小姐漂亮又能干,穿衣打扮也有品味,这样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卓云彤低下头,强忍着眼角的酸涩,是啊,众人都爱我的光鲜与美貌,只有你会在乎,这一切背后,我的脚会不会疼。 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丢掉了什么,然后开始前所未有的恐慌了起来,顾不得对面那人惊讶的目光,腾地站起身就往外跑,却被脚下厚厚的地板绊到,差点崴了脚。 她厌恶地看着自己脚下那双细高跟,不顾身后那人的叫嚷,冲下楼坐上一辆出租车回家。 肖阳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所里,想当方才那一幕,忍不住自嘲地一笑:也罢,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到底只是他在妄想而已。 今天该他值班,晚上所里显得有些冷清,他就这么怔怔坐了许久,突然听见有人尖着嗓子喊:“我要报案!” 这声音听起来如此熟悉,他惊讶地扭过头,发现卓云彤发髻凌乱,口红被吃掉一半来不及补,身上是礼服裙,脚下却搭了一双不伦不类的平底鞋。这实在不符合她对自己形象的严苛要求,他心中隐有所感,却还是执拗地转过头来不发一言。 卓云彤却已经看到了他,于是昂着头对接待她的小警察说:“我就要找他报案。” 那警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看见肖阳并没有异议,索性继续做自己的事不再理会。 卓云彤拉过张椅子坐在肖阳对面,见对面那人一直低着头不看他,眼眶有些发红,说:“我要报案!” 肖阳把玩着手里的笔,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报什么案!” “我男朋友丢了!” 肖阳差点把笔给摔了,然后掩饰地咳了咳问:“你男朋友多大啊?过了18岁就48小时候以后再来。” 卓云彤咬着唇,语气任性:“我不管,反正我男朋友丢了,你得给我把他找回来!” 肖阳心中突然起了火,终于抬头盯着她说:“当初要丢的是你,现在要找的也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卓云彤的声音有些发抖,“没错,我就是矫情,可是我现在很想他,我突然发现自己根本离不开他。” 肖阳握笔的手有些发抖,抬起眸子静静看着她,只见她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肖阳,我比你大,我虚荣我矫情,你工作一般,没车没房,以后咱们谁也别嫌弃谁,行吗?” 肖阳终于笑了笑,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穷,我老家那片地估计还值点钱。在这里买套房子还是够的。” 他看见卓云彤立即双目放光,微探身过去刮了刮她哭得发红的鼻子:“没错,咱们谁也别嫌弃谁,凑合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