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歌》 第一话 01喜欢诓小孩的掌柜 “话说前n多年前,四清殿中掌事的大长老死的时候,蜀中四处都挂上了白经幡,整座山被白色染得凄惨极了,加上平时那向来纨绔的某位师兄喂得极品的变种乌鸦在山上杀猪似的叫唤,那情景是惨淡得不得了。 那些个师兄们集体在前庭跪着,几百号弟子趴在外面石阶上哭的那是个是昏天黑地,哀鸿遍野啊,四清山周围山边边住下的那些农家院舍的大妈大娘些,听说那谁谁死了,哦不,归天了,天天在山底菜市买洋葱和荠蒜,熏得眼睛浓涉,一边剥皮一边哭,是顿顿买顿顿哭啊,弄得那些个时候这些小菜连连涨价。连山鸟都没有不识趣的,打情骂俏亲个小嘴儿生个鸟蛋之类什么什么的事儿都得飞过这座山再说……” “呐呐,四姐姐,那那个本领高强的白胡子帅爷爷真的翘辫子了?他徒弟孙悟空怎么不来救他,可以再去阎王殿改个什么生死簿的?” 承平第十年,太后扶新皇登基已好些年了,静安巷里几个穿着麻布衣的小丫头小屁孩儿趴在店门口的凉凳上,睁着老大的眼睛听我瞎诌诌,惊诧之余还不忘扯着我的衣角蹭眼泪,吃了芝麻糕,手上的腻子油亮油亮的抹在脸上,一群小娃儿那叫一个光彩照人。 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微眯眼笑笑,“当然没有,他可是世上最无敌的长胡子老头了。在众人还在纠结自己怎么抢长老这个位子的紧张时刻,轰隆一声,只见突然从灵柩棺中嗖嗖嗖地射出几道金光,轰的一声一位白衣老者翩然飘起,脚踩半朵碧莲,手持梨花木杖含笑望向众位弟子,老者的脖颈上还乖乖的围坐着一只可漂亮可漂亮的白狐狸眼神不屑地望向众人。”看着小姑娘惊讶长大的嘴巴,我朝着她的嘴塞进一个半冰糖葫芦球说,“对对对。大家看,当时的众人就是这个表情,比你的还夸张一点。” 我扯着嗓子,学着隔壁街唱戏的那个小白脸,翘起兰花指大吼一声;“那就是个仙人模样呀呀呀呀呀~” “那不就是没死成?”扎一个斜咎的小屁孩不屑的瞟我一眼,嘴巴嘟得老高“没死成你这个故事还有什么意思讲的。” 我扯扯眉,“难道你非要让人死了才有意思?” “人家可是仙人啊仙人!!” 你这年头的小孩都存个什么心思?太难哄骗了。 我清清嗓子“生命诚可贵,银子价更高。小孩你懂吗?挣那么多钱钱,小心命短没命花。” “四……四四姐姐,那些人都想当长老?可是为什么呢?明明你说的长老又丑胡子又长还扎人。”小丫头嘟着嘴偏头问我。 我竖起食指摇一摇手,“不,是又帅又老爱管闲事,胡子又长还扎人。” 最左侧坐着的的男孩向右瞟了一眼,用手指戳了一下女孩的头,切了一声,说道:“你傻蛋啊,明明当了长老以后就会有好多好多的姑娘,还有好多好多的钱,好多好多的糯米糖油糕!” 小姑娘恍然大悟般,“哇……是吗是吗,四姐姐?” 我扯了扯嘴角,这个家伙,一群娃里年龄最大,开口就是还多好多的女人,真是骨子里的小禽兽。 我撇撇嘴点头道,“是是是,长老大人那个位置高端大气又上档次。” “二狗,芙蓉啊,快回来吃饭了,莫要耽搁了人家四姑娘做生意。”一手提菜篮子的农家妇人跑过来,一边揪着男孩子的衣领一边朝我笑笑说道。“喏,一共是四文钱,够了么四姑娘?” 我满脸推笑的拿过钱往钱兜子里塞,“够了够了,他们的小肚皮不大,吃不了我多少的。” 没错没错,我这里就是一个变相的卖糕点的青少年托儿所,主营卖糖,副业就是讲故事卖糖再来个临时的托儿所。 “不打紧,若是生意来了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他们闲聊。”我往木柜方探探头,顺手从橱架上又拿了几个芙蓉糕用糖纸包着递给几个小孩子,看到妇人家微微隆起的腹部,打趣道:“张夫人这胎怕是个男孩儿吧” “怎么?四姑娘还懂点岐黄之术?我还以为会是个女儿呢,本来还准备和夫家商量取个名叫牡丹来着。” 牡丹?真的是绝了,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娃叫芙蓉,一个男娃叫二狗……这真是,额……好名字。 “四姐姐,有空我再来。”叫芙蓉的小妹妹应手扯扯我的裙边礼貌性的道声别,我俯下头却看见外群上鲜明的几个手爪子印。 “好好,常来常来。” 我嘴上说着心里念念想,下次做芙蓉糕还是果断地不要刷芝麻油好了,起到提味的作用不大还费钱,而且这爪子印在衣服上我又得多洗好多次才洗的掉。 我口中念叨着,铺里存货剩不多,看看天气也好,今日也真是看店看得心情大好了,一提衣摆准备提早关门收工睡大觉去。 “姑娘请留步。” 哈?我一回头扑鼻一阵淡淡的桂花味,一瞬间以为来了春香楼的小花,顿眼看我面前站着两位男子,一前一后依穿衣打扮来看貌似是主仆。为首的公子绛紫色儒袍暗银云纹,头戴紫乌发扣,插着一只白玉簪,连旁边的仆童所穿的深灰绸袍子一看也不是什么便宜货,真有钱。 两位自带桂花味的调料小商贩? 呵呵,骗谁呢。 “二位公子是……?买芙蓉糕?”我瞅瞅柜橱里的存量,抱歉的一笑“今儿个芙蓉糕剩不够一份,我还是留着当晚饭吧,连量多的桂花糖今个儿销量好也没了,两位还是明儿请早吧”说着手上准备往门上栓木板。 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是来买我这寻常小糕点的主,和这种不搭调的达官贵人还是少言为妙。而且,隔壁算命王瞎子的老婆常说,长得美得女人是祸水,长的帅的男人就是油锅,一旦陷下去,保证把你炸得外酥里嫩,碰碰香,比烤鱿鱼的滋味都好。 “姑娘且慢”一只折锦桂面的折扇一下子挡在我门板间,我抬头看着这位貌似不打算罢休的公子,他微停了一下,沉稳的将折扇一收,扇尾的红絮吊坠猛地来回一晃,看那红艳艳的苏苏,我心里只想起来两个字——好娘。 “店主姑娘怕是误会了”那位小厮朝我笑笑开口说道“我家公子是前桥木言堂的掌事,刚行路过听见姑娘讲的故事甚是有趣,想聘雇姑娘去我们那里去说说书帮忙呢。” 古来南魏说书只有男子,哪有女子之说,帮忙?骗子!写话本子的人他木言堂还缺么?骗子!我眯起眼看着他们,这是在搞什么。让我去说书,讲的那些个低端故事指不定只有小屁孩才会去听,这还是小,万一人家父母说我妖言惑众扰乱治安抓起来游街怎么办?对,这就是两个骗子! “多谢两位帅气公子的美意了,但是在下本已有一家糕点铺需要经营,因私家工坊本店全部活计只我一人来扛,平时尚不得闲,自然也没什么功夫去说书,况且女子身份也多有不便,还是请二位另找他人吧。” 那小厮小声啊了一下又侧头看了看他家主子,好像是没想到我会拒绝。 我心里暗自偷笑,对,我就是这么高冷的一个姑娘。 两边也顿时无言,我想再看下去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转身抬脚就走。 “都好办。”男声含笑意从身后传出,沉稳有力,淡定自信。“一切都好办。” 我突然顿步,回头望着那主子。 “嫌不方便露面,姑娘说书可在帘后,木言堂可特地为姑娘开个木案便是。每日一讲,时间便也会依姑娘空闲定在店铺打烊之后,姑娘若觉来回不方便可由软轿接送,酬金暂定为木言堂一等说书先生的两倍。” 两倍,这两个人是昏了还是傻了?难道我这么多年一直忽略了自己的美?西施转世?仙女下凡?还是,难道我是某位皇族失散多年的女儿?求不自欺欺人了。 但是说到酬金,一等说书先生的两倍,我都可以在琴香楼包头牌姑娘好几个月了。顿时有点动心,按照这样下去不仅可以付清店费房费水费还可以多买材料做点心,我低头,拿手捏捏自己的衣服,这料子,哎,好久没穿件好衣裳了。条件这么好,我又深知自己只是个三流的料值不得这个价钱,心里头开始摇摇摆摆这个决定。 “这……容我想想,恩……想想。” 高冷的姑娘也是需要犹豫的。 “好,在下便明日派人来取姑娘答复。静候佳音。” 说完浅浅一笑,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留下我还在原地抱着一款自制门板傻着。 “喂!那个娘娘腔” “啪!”贵公子身边的小厮一下子没注意踩在了顾大娘门前的脏水沟里,那个沟整条街闻名的恶心,得,我看那崭新的白绸布鞋今日算是废了…… 第二话 02走马上任的四姑娘 翌日,每日必须得睡到日晒三竿的我因为一大早前店却吵吵不停被吵得难得的起了个大早。我从床上爬起来花了一阵子,整理自己花了一阵子,喂食门前的野鸽子花了一阵子,给门前的花花草草修修剪剪又花了一阵,我深深皱了皱眉,是可忍孰不可忍,娘嘞,是哪家接亲的吵了这么久?咚,重重放下手里的洒水壶,快步走过去。 轰的一声,把关店的门栓一推。“谁在别人店门口一直吵吵吵吵,还让不让人清净了!这么没有公德心,官府是怎么维护社会治安的,我们交的税都被狗吃了!” 我说完,便发现店门前一大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来来回回的人扛着一筐筐东西卸在我家店门口,一个侍卫样式的人抱着剑指手画脚般的在一旁指挥官似的吼吼,而街拐角处除了一群没事干的娃聚在了一起,也引来了一群买菜的大娘在吐口水围观。 “哦,我就说老板绝对忍不到午时就会冲出来。” “晕,和我赌的就差了半个时辰。” 大娘轻轻叹气,“能忍的都是好姑娘。” “谁说的上次老板娘万分大度地忍了一群哭丧哭错了的迎丧队到午时?” “管你呢,拿钱拿钱。” “倒霉透顶。” 少年输了赌,嘟囔着嘴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旁边幸灾乐祸的同伴。 “四姐”输掉了的那个黑小子少年快步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我这么帮衬你,都输掉了我这个月好几个冰糖葫芦,快给几块胭脂糕安慰我。”圆圆的脸有点稚嫩的青涩。 我瞪了他一眼“我没开门呢。” 孩子,没事儿拿我打赌,还好意思问我要安慰?不过,想我现在都有帮衬的狗腿子了,比起先前一个人孤独地混迹社会也算是不错的发展,得意地笑笑,揉了揉少年的头,捏着他的脸邪恶道“黑蛋蛋真乖,但是四姐姐我不是你亲娘,干嘛对你那么好。” 被称为黑蛋的少年打掉我的手,焦急的看了看四周有没有人听见,揉着被捏疼了的脸,“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哈哈,我轻笑。这家母亲大人起的小名真是有意思,黑蛋蛋,我还白蛋蛋,鸭蛋蛋呢,每次吵不过他就拿这个名字来说事绝对是完胜! 蛋蛋?我以后要是有孩子给他起一个高端的小名就叫球球。这个名字像极了我以前养的那只野狐狸。 “老板娘。在下木言堂的奉七,来给姑娘送东西。”侍卫样的男子走过来,打断了我的走神,他说话冷冰冰地像是万年不解的一座冰山,说话都不带表情的。 突然跑过来吓的我只能“哦”了一下。 我随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这……” “姑娘做糕点,想必需要这些香料,我家主子吩咐说这些是见面礼。” 我细细看过一遍,娘嘞,这些全部是我在东门香料店看过的高档食材和配料,每次打那儿过只能抬着鼻子使劲儿闻闻,不知道被那个掌柜的白眼鄙视了多少次了,还见面礼?那个贵公子是鼓励我为他卖命?敢情我现在是傍上了一个金主了?我还以为,我那句没忍住便脱口而出的娘娘腔已经毁了我的大好前程呢…… 想到这里,我顿时无言,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说“代我谢过你家主子。” “那么,姑娘想必是答应这桩买卖了。” “哈?你说啥?” 那个奉七只是不言语微颔了一下。 按照约定,我在傍晚关店后要随轿前去木言堂,那个叫奉七的侍卫好像一直就在门前等着,但是还是万年不变的一张冰山臭脸。 “呐呐,四姑娘,你什么时候请了那样帅的一个护卫?”前来买糕点的妇人破天荒的多了好几倍,我看全是奉七给我带来的福气,打着买东西的旗号来看稀奇,哦不,看帅哥哥。 我回头看着已经搬到后院的一筐筐香料食材,傻傻的笑了,最近走大运,这月初三记得去安惠寺还愿~愿天再降金子于我小女子也。 软轿缓缓停下,我拂开轿帘,木言堂几个大字刚劲有力的书写在门匾上,边有金色印拓,应该是顾大娘说的御赐的那个牌匾吧? 木言堂位于江水边上,它四面商铺错落,临江平地起高阁几层,幕下的城池灯火辉煌,夜里看来比起白日的雄伟壮阔更多出几分神秘的味道,隐在暗处的热闹格外诱人,隔着夜色沉沉情景多少会有些不真实,却也正因如此,方使人愿意沉迷一刻,想想看不见的灯影深处有着怎样的话里人间。 “姑娘请随我来。”奉七在前面引路。虽然夜色初幕,但是楼中已有不少人点茶候着了,看着我走进来也略感惊讶,纷纷投来注目。 那个掌事给我安排的是在楼中三层。我扶栏,自此处望去,眼前点点灯火中最盛亮处便是皇城。 我上楼后最先见的掌柜的叫王英,年级近五十。听伙计说他貌似帮前几天的紫衣男子在木言堂打理事务已有多年,心思细密,聪慧精明,木言堂中并不是清一色的京城籍属的说书人,那些各国而来的异域说书人在他手下也安排得十分妥当,令人放心。 “在下已经依姑娘意思以木言堂的名义请了京中有名商户的妻女,明日就等姑娘开讲了。” 我颔首“多谢王掌柜。” “咳咳,姑娘客气客气。叫我老王就好,敢问姑娘老夫应如何称呼?” “掌柜叫我楚歌便好,四面楚歌的二字,家里排行老四,您也可和大家一样叫我四姑娘。” “那四姑娘,以后就承蒙照顾。” “我才是,以后就多年劳烦掌柜的用心了。”想到以后有固定收入,按藏不住嘴边的笑意,金主大人,我会好好挣钱的。 我对于说书这个行当觉得自己基本上没什么小的问题,是大大大问题呀!!!我就只给街坊的小屁孩儿们讲了些奇志怪故事,给买菜大妈们说说言情,我的那个语气那里是正宗说书先生的标准呐。但是不同于楼下那些,好就好在南魏制度森严,女子家眷一般是不让去听男说书先生的,女训还没读完听什么说!但是我是女的呀!我暂时把自己的顾客定位为中老年妇女和年纪轻轻情窦初开的官家小姐们,厄,还可以携带幼龄儿童,身高不足三尺不收入门费…… 话说我当初在山上学艺的时候那些被师娘偷偷藏起来的绝版志怪小说,言情小说可没少看,现在谋生计,虽然不全,但从自己肚子里能倒出来的应该不少,再编编应该也能忽悠住那些个浅心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女人。 呵呵,钱啊钱自然是手到擒来,我当初为何要去卖点心? “王掌柜,我想见那个木言堂的那个紫衣掌事,请他允许我使用一些东西,不知今日是否方便。” 王掌柜虐一思忖,“楚姑娘说的可是我主子?” “就是穿紫色衣服的那位娘娘……”,“娘子般美貌的人人”我朝他比划了一下,“他手上有一把扇尾拴着红色丝绦这样的扇子,是个人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是个富贾,还买那么贵的扇子拿在手上炫耀自己有钱这不是明摆这让人去偷吗,让我们这样的市井小民见了不是气煞人也。” 老王的眉头直抽抽,最后忍不住了开始大笑。“哈哈哈,老生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这样说起我家主子呢。” 我觉得背后一阵冷意,回过头,奉七持剑站在不远处,脸色很不好看。 “楚姑娘需要什么尽可和老身说,上面吩咐下来了,一切悉数按姑娘说的做。” “哦……这样啊”,我清了清嗓子“我是个女儿家,没说过书,只给街坊讲过一些志怪故事,听我讲故事的人我一般是拿他当朋友的,一个好的气氛对我来说很是重要,所以…………能在说书的时候配些茶点么?”像这样和木言堂合作卖东西的我真心不想错过,木言堂东西上品人人皆知,倘使我的东西能拿在这里卖,那就大发了,不知道我这个女讲师能当几日,钱这种东西能赚则赚。哎,好久都没买过衣裳了。 “茶点的话既然姑娘自己有要求就按照姑娘的意思办吧,不过不知是哪家的点心,飞云阁还是芙蓉店?”老王翻开自己手上的本子,一边翻看一边问我。 “不是什么大店,是我自己的小店。” 老王抬起头来笑眯眯的看着我,“哦,姑娘当真手巧,这糕点还真不是轻易什么人就能做成的。那一切全凭姑娘安排,糕点和茶水明日我会派人上门随姑娘去取。” “至于这价格嘛……” “等等,掌柜的,不如明日我先提来让掌柜的先尝尝,可行的话咱们就做?价格再说?”我从没拿自己的手艺和外家的店比较,只是知道在师门中我是做的第二好的人,这第一,当然是我的师母了。价格能卖到多少自己心里压根没底,走一步,算一步。 “好。”老头儿看着我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我捏了捏拳头,明日看我大展拳脚。 第三话 03桃花冻勾搭李叶茶 “老板娘,四姐姐,我娘让我来给你送点土豆,我家太多吃不完,喂,你在不在啊?” “喂,在的话也要出个声啊,前门的铺子你不要了?我把点心都偷啦!” 少年走进后院看到的一幕是我绑起袖子和一帮木头打架的场景,头发上还插着几根木头碎片。 “你,这是造的什么孽?” “我现在正在奔着美好的生活奋斗。你就等着四姐姐我请你吃大餐。” 心不在焉地对着树下的少年说着,我继续和一堆木头奋斗。 黑蛋站了会儿,叹了口气,“你是女人吗?”放下兜兜里的土豆坨坨,一声不吭地从我手中接过斧头,抬手,轻松地砍下。 “啪”地一声,我与之搏斗了半天的木头便这般轻松地被解决了。低呼地一声,我不敢置信地摇头,随即抬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再念念有词地点头。 “哇塞,牛逼啊小屁孩儿。” “蛋蛋,你比我师傅养的那条狗小时候还要让人惊艳。好样的,交给你了。”一脸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我抹了一把汗,拿起树枝上挂着的厚衣裳披起,拍了拍他的肩。 黑蛋蛋一脸挑事儿的样子盯着我。 “好啦好啦,给你六个铜板,帮我干掉这些木头疙瘩敌人吧,不然……八个?十个吧,给你十个好不好。” 蛋蛋满脸黑线,沉默地从地上拾起斧头,虽然面无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乐得屁颠屁颠的。 突然间变得眩目的冬日下,他的汗如太阳一般的令人目眩。搬把小椅子,拿了热茶,我乐颠颠地坐在房檐下,悠哉悠哉的等着我炉子上烤的桃花冻。 蛋蛋早把上身的衣服剥了一半,半系在腰间,认真地完成劈柴大业。抬斧,砍下。 身材挺好就是还没发育…… “啪!”木头四分五裂。 “好!啪啪啪啪。”我十分给面子地捧场。 蛋蛋抬头冲我鄙视了一眼。“干嘛非得要这些木头,那些干柴火不行吗?” 我摇摇头“不不不,孩子你不会懂的,每一份糕点都是我的作品啊,我的亲生女儿们啊,虽然我靠卖掉她们过活,但是我还是再送她们入火坑之前还是要极其珍爱她们的哦。” “老鸨,你就应该改名叫四妈妈,看你每天卖女儿卖的开心得。” 我咧嘴笑笑。理直气壮地答道:“常言道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走遍天下!银子是好东西,爱银子等于爱生活。” 蛋蛋对我的鄙视眼神更加深了一度。 “楚姑娘好言语!”王掌柜拍着手走进来,身后却随着那几日不见的紫衣主仆二人。“突然叨扰。楚姑娘不会介意的吧?” 像鬼一样冲进来当然介意啊…… 我赶忙陪着笑脸,“阿四,阿四就可以了。” 我汗,现在是我是属下,能堂而皇之的对自己的金主说不吗? “几位大驾光临,我这儿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的。” “切,我看你是对钱欢喜的不得了。”蛋蛋只是瞥了一眼进来的三人继续埋头劈柴。 我瞪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我们彼此彼此,都是一个洞里的狐狸。” “这位是?”紫衣少年看向正在“干柴烈火”的少年,饶有兴趣的一问。 我微笑答道:“我的狗腿子一号。” 看着少年瞪大的眼睛,我忙摆摆手“弟弟,弟弟,邻居大婶的可爱娃儿。正直少年力壮,没事来我这里劈劈柴消耗一下体力。” “蛋蛋看茶,提炉子上的那壶过来。”我转过头去,默默对着少年比划了一个五。 “好……” 五个铜板就收了你丫的,以后长大了看来又是一个是个无奸不商的好料。 “那各位请稍等。” 我得意的一扬头走进厨房,将炉子上正蒸着的桃花冻端下,倒扣在清水凉瓷盆中,放到桌上加料,虽然是简单的工序却还是花了接近两个时辰。 “尝尝吧,本来是今晚端来给各位的,不如现在赶巧了。先尝一口桃花冻,饮点李叶茶,尝过再来说说。” 紫衣公子一看:“你去厨房这么久,就只弄了这个略微透明的水晶糕,这种寻常百姓家的吃食就这样端出来了?” 我撇撇嘴道:“公子看来是嫌弃呢,西市街芙蓉店的连这个卖相都比不上呢,不如你尝尝再来评判?” 老王笑笑,用勺盛了一点桃花冻喝下。只见他眉头一皱,脸上渐渐现出惊奇与欢喜:“芙蓉店可以关门了。” 紫衣公子赞道:“倒是茶清香爽口,四姑娘,怎么做的?” 我呵呵一下,不禁开始卖弄:“阿四,阿四,点心的料是普通的料,但是关键在事后香料的配比,也别小看这凉水,这是几种花叶组合一起煮出来的,水也得取山泉水才行,我是怕各位大人们等得不耐烦了,才提前勉强做出来。” 老王笑道:“是家中厨子教的吗?” 我笑笑道:“秘密,不过我家并没厨子。”的确,山上没有厨子,我们都叫他怪老头。 公子淡定地将茶盅叶吹开“这茶……倒是从未尝过。” “名叫李叶茶,家乡特产,甚少被人注意,也是因此大家都没尝过。” 老王侧身向紫衣公子微微一揖“公子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我心底暗笑,哪里哪里……您多给点钱慰劳我就好了。 我起身面向石椅上的人一行礼娓娓道:“在下楚歌,栾山人氏,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在下既是已经在公子堂下供职,到时不知道老板大名说起倒算是笑料一件。” “沈丛宣。” 我哦一声,手中茶盏不稳,差一点一落碎。 “我貌似听过来着?” “不会吧。” “哦”我尴尬的笑了笑“也许是你太美了,卖菜的大妈们给我说过。” 王掌柜呛了一下。 第四话 04 打工妹生活很逍遥 “老板,一份芙蓉糕打包。” “老板?” “哦……啊?好,请稍等。”我往内院望了一眼,那三个人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坐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品茶聊天还真是心安理得。 娘啊,他们该不会是要留在这里用晚饭吧? 我眉头抽抽回后厨端糕点,心凉了半截。 “四姑娘。” “额?” “今日既然吃了姑娘的茶,在下也给姑娘送份礼。” 沈丛宣倚在我的石桌靠上,笑着倦倦地抬手指了一下前门店口子边站着的姑娘,介绍说:“这个孩子,都是从小跟着我的。和奉七一起的,不过小些,供你堂内使唤。” 他又指着那个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看的奉七说。“左边那个是奉七,你见过了,会些三脚猫功夫。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他。平时,我在堂中的时间不多,上下就劳烦王英看着,若是有事,让奉七带来寻我过来就是了。” “不了不了,心意倒是领了。您是我老板,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心里呵呵一下,这哪里是礼物,摆明了就是监视嘛,城中的人都知道,木言堂的规矩就是非一般的多。 沈大老板笑着说道:“四姑娘,堂中给你的是日俸,你确定能打过三四个壮汉又保证包里装那么多银子不被抢么?” 我一惊,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个重大问题,摆摆手指了指自己说道:“这……我觉得我长得不好看,穿的也不好,平时也不爱收拾自己,大家见了没人会觉得我是个女的,而且我啊,活了十几年从没被人劫过色,没事的没事的,贼人些也看不上我,看上我的长得要是还不耐我就嫁了吧。” 王英听了顿时笑了起来,而站在门口的奉七身子明显地抖了一抖。 不远处准备拿东西走人的黑蛋蛋听到我这话顿时重重的抚了抚额,盯了我一眼感叹道“猪一样的智商。真的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裂开嘴笑笑,指着自己“我是闺女。” 蛋蛋顿时无语。 “四姑娘,还是接受我主子的一份好意吧,木言堂做事向来有规矩。”王掌柜好意劝我。 “送佛送到西啊?”我想了想,对自己说,阿四啊,你毕竟实在别人手底下干活,低调点,现在不仅有个狗腿子,马上就会有个保镖了,撇开你的自尊,也给自己长点脸。 “好……吧。但是,奉七的俸禄是归木言堂管的哦,我每天最多送他点胭脂膏吃。” 沈丛宣起身,“有的吃,有钱,他就高兴了。” 他弹弹身上的灰,“我们这就先告辞了,今晚木言堂见。”说罢迈步离开,王英也向我拱手一揖随之起身跟上。 我戳了戳身边那个留下来随我拿点心的青衣小仆明泰。 “你主子刚刚说的不是奉七是我吧?” “姑娘好眼力见。” 我顿时有一种这个老板绝对不是个好人而自己还死乞白赖的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 我转过头对着他,“明泰啊,把你的衣角牵起来给我摸摸。” “啊?”明泰一脸的疑惑,还是默默地牵起了一角。 嗯,我揉了两揉,果然是好料子,不愧是有钱人的小仆人,这料子芝麻油弄上去也能洗掉的吧。 木言堂厄三层,我把它定名为览江厅,当时王英曾觉得这名字古朴尚好问过我从何而得,其实我没告诉他这也是我抄袭别人家一座亭台楼阁的名字,恩,那个桃花冻也是抄袭的怪老头的杰作。此时此厅的四面已经挂上了青白色的纱帐,座椅和言桌也是我从东郊的古木坊定做的,椅身椅背均是桃花木精雕,现时几个小姑娘正在往桃花碟中摆放我新制的桃花冻。 我便坐在这堂前的九重纱帐后,一张明几,一把扇子一杯李叶茶。还有一个沈丛宣配来的倒水姑娘明芝。 我顿时觉得人生如走马,以前学艺时分偷懒看的志怪小说现在竟成了我赚钱养家的技术活,而自己真正的手艺许多年不用怕是迟早会荒废了,心底其实还是有一点对不起师傅师母。 阵阵脂粉香气渐渐传来,一群女子拥挤着粉黛,吵闹着走进来, “你看这装饰……” “你看……” “听说是木言堂堂主亲自邀请的女讲师呢?” “幸好是个女讲师。” “莫不是那层关系……” 我清了清嗓子“各位姑娘,贵人,请坐……” 桃花冻,李叶茶,还有一个我,故事开讲。 “这世上,不仅仅有凡尘,地狱,当然了,一定会有神界。话说当年王母娘娘蟠桃宴会上月老喝多了竟然一不小心把神仙和那凡人的姻缘线牵在了一起。这月老惹下了滔天大祸,怕被降罪便隐匿了这事,可这线头易结不宜解。这姻缘线的一头那是一个在钱塘县城的牛家坡住着的一个叫牛郎的娃儿……” 而后大家都知道木言堂新来了一个女讲师,叫楚歌的,也有有心人在这之后再添油加醋,加上一个与堂主有莫逆关系的名头,那时我看着我的银子早已不在乎。 讲的顺利,可喜的是桃花冻卖得更好,听过的人在赞不绝口的同时纷纷说起那桃花冻和那李叶茶,当然还有城郊那个卖糕点的不知名小铺子。 而我将在这个平静安全的地方修身养性看看书吃吃茶偶尔讲讲小说和神话,等待着我的金主大人有一天突然灵台清明发现我根本值不得他给的五倍工资那么多而后悔撵人的那一天。 生活啊,甚是潇洒。 第五话 05 相遇容华先生 “……所以说男子遇事就应该主动,要是自己是个榆木疙瘩,那你把自己挖开了再埋进土里也没用。”一言讲罢,满堂喝彩。 “楚姑娘,留步啊,那个织女到底能否和牛郎在一起呢?” “楚姑娘,透点线索吧。” “楚姑娘…………” 最近我一时激动,就张罗着王英把原来的十五人场扩大到了三十,一边兴奋一边把自己累得个半死,白天在铺子里面忙,晚上再打一份工,还真的是活生生的劳模女汉子。 书说完了好久,那些贵人小姐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缠着我左叨叨右念念,好不容易摆脱她们,我得关心一下自己活命的手艺,因为搭着木言堂的关系我的小店最近生意实在是好,也忙得不得了,不得已还叫上了隔壁的黑蛋蛋和隔壁隔壁的二狗子三兄弟帮忙,这段时间自然也没时间想点新的点心。 我叫来明芝,“木言堂这边有什么书籍可看的么?不然图画什么的也可以的?”我想了一下,“嗯,美人图也接受,春宫那些风流书就算了” 被我突然一问,明芝的小脸红的不得了,断断续续的说“这,书有,在顶楼书库,就是不知道……不知有没有姑娘要找的。” 我爬上去,顶楼放的大多都是什么小说和各国文人写的资料,供在这里的说书人说书时找灵感,我看着成堆成堆的书,不知要从何找起。 “谁?”身后有人问。 我一惊,猛回过头去。 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楼阁入口的背光处,宽大的青衣简衫大袍轻垂,阳光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轮廓。 “你是谁?”看我没回答他又问到。 我站起来,说:“我是新来的说书……。” “既然是新来的说书丫头,必要的端茶递水的活计可是停不得的。现在是在休息时间吗?” 我楞楞地点点头。 他走了进来,看我一眼说道“算了,木言堂的规矩很严,下次偷懒被发现了可是会挨罚的。” “是来找书的?” 我又愣愣的点了点头。 我打了一个哆嗦“公子是……?” “我是容华,你刚来认不得也是自然的。” 还真的是个好名字,我以后给孩子取名要叫富贵,“可是富贵荣华的那个?” 男子轻笑一声“为何你不问我是不是容倾芳华的那个容华?” 我想了一下才知是我误会了,搞得人尴尬死了。 我解释道:“这……我没读过什么书也识不得几个字,想来也没想到哪个方面上去。” 容华这名字我听过,夫子院教书习字的西席先生。隔壁小花那未出阁的姐姐来我这儿买芙蓉糕的时候曾经两眼含春跟我提起过。在城中十分有名,是人见了都得称一声先生。 可是他不是满腹经纶,“容先生来这儿木言堂干什么?您不是学富五经,来这里可是听书?” 他一愣“你要说的可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我屏息,在文人面前我是真的说不了话了。 容华站在那儿没有动,我很好奇,凑过去看他。 二十岁左右,皮肤却是好得不得了,两道清秀修长的眉毛,单凤眼微向上挑,鼻梁挺直,嘴唇温润,果真是一个俊秀斯文的书生。被我这样唐突地盯着,也是淡定从容,真是君子诚方,品淡如菊。 他眼微微一眯,“你这小丫头,倒是在看什么?” 我这才笑着后退一步说,“先生站在那儿没有动,不是让我好好看看的么?先生这是来找书?” 容华略微一笑,“是是是,我当是应先给你个小丫头道歉了。你也是过来寻书看?找什么,野史还是小说?” “容先生知道食谱这里有吗?” “什么?”他抬头看我,没听明白。 我想了一想说:“要不,点心和一些图绘也行。” 容先生仍诧异地看我。我这才想到,要在这专掌说书事物的木言堂,找食谱是不是太强人所难,想来那沈丛宣细皮嫩肉的也没有做糕点的潜质和兴趣。 可是那容先生看了看我,然后低下头,手一伸,“食谱这书阁肯定是没有,不过我那里倒是有几本,跟我来,你拿了就回去做事吧。” “我……” “有空再还我。” 容华先行,身形修长,举止容雅,带起的风有淡淡桂花树香。 他带我下楼。楼下一层比楼上书阁略大一些,光线明亮,摆着几个书架一张桌,和木床小榻,看来便是有人住在这里的。 “喏,给。”他伸手递过来两本封面花花绿绿的食谱,我高兴的收下。抱在怀里,冲他点头致谢。 他客套地回我一笑,“不必客气,快赶回去吧。时间一长,你主子要是发现了你会死的很惨。” 我朝他笑笑:“主子怪罪下来,我会告诉她我遇见了万能的西席容华先生,先生过于美貌,才华过于出众以至于我仿佛见了仙人愣了片刻。” 他一听,手中端茶杯的动作一停,抖了两抖。 我蹬蹬跑下楼,走了两步又忽然站住,抬头问他:“先生讲课,我可以去听吗?” 容华愣了一下,说:“你若是男子,能进得了夫子院就可以。” 我从上到下看了看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胸,对着容华严肃道:“先生难道看不出,我本质是个男子?” 明显的,容华的嘴角忍不住了,脸微红,扯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意思。” 刚下去没走太远就碰上了来寻我的明芝。 “姑娘可是找到了?” 我得意的向她挥挥手中的书。“花花绿绿,人间极品,小小姑娘要不要看啊。” 还没说完就见一团金光笼罩着一个美女走过来。杏目微瞪、柳眉轻蹙,左右张望着。 明芝小心开口说道“这位小姐,这是木言堂的内层,没事是不能进来的,小姐可是迷路了吗。” 那美女听见声音,回头看到我和明芝站在那儿,也没有回答明芝的话,抬头便问我,“你们可有见到过白衣的一位容华公子?” 感情此等美人是来找容华的? 我想了一下,容华今日穿的是青衣,哪是什么白色的衣衫,可能这位美人找的是着白衣的“荣华富贵”中的荣华公子,便干脆地答道“没有见过的。我们刚从楼上下来,也没见其他什么人。” 美人听罢,眼波璀璨、刹时流转,樱唇微抿,一副春心萌动的纠结之态。 美人轻叹一声,“哎,怕是他躲着不见我罢了。” 我想,这又是一段可用说书的悲情故事,好想拉着她让他给我讲讲。 第六话06 我夫他常去莺歌院 最近我的生意好得很,为了多挣钱我给自己多加了一场。最后一场完毕已经接近木言堂关门的时间,寻常女子早就在家洗漱睡大觉了,我总是撑不住,在轿子上就倒过去呼呼大睡。这个时候我才会警觉到,沈丛宣找我来绝对是让我卖命的,难怪给钱给得那么爽快!我还真是天生劳碌命。 生活规律之后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经一个月了,自从上一次的时候见过沈丛宣后,就再也没看见了,也不知道那家伙逍遥到哪里去了!果然幕后黑手就是幕后黑手,大老板总是不容易看见的。晚饭吃完的时候,奉七照样在门外候着,仍旧是冷得就像是一根铁棒靠在那里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扒拉开轿帘,一边啃着一个剩下的玉米棒子,含糊地问:“奉七,这几天怎么都没看到你家大公子?” “我们家也没有二公子。” “厄……”我想了一下,看着奉七冰山脸,试探的问“你刚刚是在讲冷笑话吗?” 奉七嘴一收不说话了。 “四姑娘是要找公子吗,我带你去便是。”奉七冷冷淡淡地回答。 奉七这小帅哥别的倒是都挺好,就是这性子稍微冷淡了一点。除了偶尔见他皱皱眉之外,就再也没见过其他表情,只有你主动喊他的名字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才会应你一声。 “奉七?” “奉七?” “奉七,你应一声啊,你至少要吱一声啊。” “吱。” …………我撩下门帘,一脸的自找没趣。 看着自己钱包里面银两多了起来,我的脸上和心里都是饱满的。 “…………上仙感恩两人情意悠长,便准许他们二人每年的七月初七在鹊桥上面见一面,仙家总是爱面子的,对人间只是说让他两见一面,没说这一面要见多长时间,见了面可以干些什么……” 哗哗哗哗,堂下一片掌声之后众小姐无不拂面清泣。 “这牛郎和那织女真是感人至深啊。” “楚姑娘,能说出这样的故事,想必姑娘你也是个苦命人啊。” “此故事如此悲情,下次姑娘还是说个可喜的好点。” “我何时才能遇见我的牛郎啊…………” “呜…………” “对了,楚姑娘,我们听你说书那么久,但从未见过你的真面目,不知姑娘何时能让我们一睹芳容啊。” 此话一出,喧闹骤起,一群女人在这里叽叽喳喳开来。 “这话说得好,在下也想一睹姑娘芳容。”一个男声突然传来,全场突然变得寂静。突然冒出个男子,各位女眷都掩面有些微惊。 白衣男子起身,潇洒地一甩打开手中折扇,“今日还望能目睹出姑娘芳容。”我看向白衣的陌生男子,吞了口口水。 “什么时候我们有邀请公子来听书了,我怎么都不知道?不是只向女宾开放的吗?”我低下头轻声询问明芝。 “啊,那位公子大概来了好几次了,听说是借的是容华公子的名,坐在最后的偏位。下人也没办法,挡不住。” 容华? 额,我楚歌,基本上坚强勇敢,百折不挠,约等于打不死的蟑螂,而且面面俱到,什么事都一把照……恨只恨,人无完人,长得不够自信,不能在谈及长相的时候,啪的把桌子一拍理直气壮地指着自己的脸说,看,这就是我的脸,美吧。 我对着身侧的铜镜照照,轻叹一声。 “四姑娘,您在看什么?”明芝上前,好奇地看着我。 “长相非人。” 小丫头甚是疑惑“啊?什么?” 我解释道:“长得不是人的长相,就是说,一般人没有长成我这样的。”想着这样说她也应该还是听不懂,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就是说在外貌方面我没什么长处,唇不红,齿不白,皮肤也不是吹弹可破。” 明芝头弯的快要掉了下来,“姑娘怎么这样说自己呢?” “四姑娘怎么会没有长处”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还有一个?”我看向明芝,明芝也不解的摇摇头。 众人听罢纷纷朝后看去,这一看,众多少女携众夫人均脸粉红粉红的,拿扇子手帕掩面。想必是没见过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纷纷动了春心了。 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姑娘容貌清丽,粉白皮肤,尖下巴,笑起来眼睛是条缝,很是讨喜的长相啊。” 我头上顿时汗三条线,讨喜?讨喜?!什么叫很是讨喜的长相?!还尖下巴,粉白皮肤,这说的不是我以前养的那条野狐狸吗? “你骂我是狐狸精?” 明芝拨开纱幕偷看了一眼,惊讶了一下“啊,姑娘,那是我家公子。” 我点点头,“听出来了,敢情你家公子是来视察我的工作来着。” “视察工作?” 我清了清嗓子,略微咳了一咳,想来玩了个狠的。“沈公子,多日不见,您流连在莺歌院这么些时日身子骨受得了吗,要好好休息呀,还能来听说,小的真是感动得五体投地。” 此话一出,我看一旁的明泰下了一个大跳,差点没站稳,尴尬的扯了扯沈丛宣的衣袖,众美人也纷纷开始交头接耳,谈论这个表面正直的公子哥。而莺歌院,正是城中最繁华的的风月场所,多少的名流公子的名声都败坏在这莺歌院上。 “哟,沈兄,我就说怎么没在别院宴请时见到你,原是被那莺歌院的美人绑了去,是哪一个啊?春娇还是名荷?”另一个白衣的锦衣少年笑着打趣道。 “这怕是与小王爷无关了。”沈丛宣笑笑。 “怎么没关,要是沈大少爷抢了我的小美人,小王爷我可能还是要怒他一怒的。” 小……王爷。我这了扯嘴角,但是还是真的笑不出来。王爷,我哪里敢惹,我说的故事真有那么好,把小王爷也招惹了进来。明芝附在我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听说这小王爷就活脱脱的一个花花公子,仗着老爹是王爷,有钱有势,整天不是窝在赌坊就是妓院,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啊……是小王爷呢。”众美女贵妇又惊了一下,然后开始窃窃私语,也对,在座的还有些未出阁,即将出阁的大妹子们。 现在都不出口帮自己老板,是不是不太人道了。毕竟到头来也是我惹的祸。 “嗯,那个,小王爷啊。我其实我觉得沈公子就是一个业余级别的混混,其实他再怎么混都没您高级的。” “哦,楚姑娘也觉得我比沈公子好?”隔着九重纱幕,我依稀能感觉的到他饶有兴致的眼光。 “恩恩,您是一个专业级别的…………”我想了一下,应该说一个怎样的形容词“二流子。” 说罢全场开始狂笑,我看到小王爷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你说我是二流子?!” “我只是说说而已嘛!我在那莺歌院里的美人,哪里比得上楚姑娘这样的丽质天成哪!”说着,快步走上前来,那小子居然伸长了爪子往掀开纱幕。 就在他已经撩开了帘子时突然一把扇子挡住了他的手。沈丛宣还是一脸的笑脸道“小王爷且慢。” 我看向沈丛宣,他微微一笑“王爷对内人感兴趣,可得先经过我同意。” 什么?! 堂下又是风波一片,众人又开始嘤嘤啼哭起来。 “原来楚姑娘如此悲情是此原由,可怜了楚姑娘啊” “难怪说的故事都是那么悲情。” “…………丈夫留恋莺歌院,难怪难怪。” “可怜的姑娘。” 后来木言堂的小别馆里又多了,小王爷和一男子争抢女说书先生楚姑娘的一说,还有流言说那出名的楚姑娘是那身沈姓公子的夫人。 听着别馆的账房先生向沈丛宣报告,我看向坐在一旁的他倒是在一旁笑盈盈的喝着酒,淡定地不言不语。 明芝倒是站在我一边小声嘀咕“什么时候姑娘竟成了女主子了。” 我看向明芝又望望沈丛宣,点点头“其实,我也想知道。” 沈丛宣喝了口茶,对着我道“听说姑娘善于把那市井流言还有买菜妇人的闲话改变成话本子,这次也可以改一改,我们木言堂给你出书。” 你妹!我回了一个自以为狠狠的眼神。 第七话 07 英雄救美要笑一笑 自打那事过后,我向沈丛宣告假一周,因为真的是实在没心情去说书。看到那一群女人一边嘤嘤哭着一边同情我,谁还能讲得下去。最可恨的就是那始作俑者沈丛宣。 还让我出书?哈?出书?闲话自己啊? 他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潇洒的说:“哦,四姑娘要请假?难得最近四姑娘为我木言堂劳累,休息休息也是极好的,明芝也好派去照顾你。” 他一种没什么事情的样子真的是气煞我也。“沈少爷对我都没什么交代吗?” “四姑娘要我负责吗?像这种英雄救美的事情自古的套路应该要博得美人一笑的呀。” “……”我咬咬牙“尔等小人,不足为之谋。” 第二天,我跑到香料店去买了一大桶橘子皮,我需要埋进厨房整理我的心情。黑蛋蛋从夫子院下课回来便看到我灰头土脸的从厨房出来。别看黑蛋蛋家虽然是穷人家,但是其母却很重视他的教育,蛋蛋的父亲貌似去世得早,想必母亲一人抚养他这么多年也甚是不易。 “蛋蛋来。”我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姐姐这来坐。” 他一脸的奇怪,“你要干嘛。”他朝后躲躲“看你一脸的春光准没好事。” 都冬天了,哪里来的春光,明明就是冬光啊冬光。 我笑笑“来来来,姐姐来给你发工资。” “真的!?” “真的。”我只是现在做什么都没什么心情而已嘛。“来来来,和你亲爱的邻居姐姐谈谈心。” 蛋蛋一脸嫌弃的放下书袋坐到我旁边,看着我耷拉着脑袋,用手狠狠戳了戳我的额头心“你不会是因为那些流言在难过吧。” 看我没有回答,算是默认,“那算什么嘛,你要相信你是世上最大度的。” 我看着那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一张脸,扯扯他的脸皮,“你要是长大以后像那个沈丛宣,我一把刀戳死你” 蛋蛋嫌弃了一下,“我又不是他儿子,怎么可能像他。” “况且,你还说他是行走的一个娘娘腔。” 我起身拍拍屁股的灰尘,我要从生活中寻找快乐,起身向厨房走进去。突然被人扯了衣袖,黑蛋蛋坐在台阶上看着我,一只手扯着本大人衣角一边伸手,“我的钱。” 我一脸的鄙视,是是是,你的钱。贪心的小家伙,他那死去的爹里肯定是某个行业的大奸商。我伸手摸摸蛋蛋的头“乖孩子,快去守着姐姐我的店,钱钱待会儿就给你。” 我真的觉得我在养一条狗,这条狗不仅吃饭还要问我要零花钱。突然好想念以前那只笨怪笨怪的傻狐狸。让它装死就装死,让它当枕头就当枕头,哎。 傍晚时分,我慷慨的留黑蛋蛋和明芝吃饭,虽然起初明芝打死也不上桌,后来看到我那打杂的蛋蛋弟弟都上桌了也不好推辞。我看明芝都不动筷子,以为她是嫌弃没有肉,结果她是被感动到不知从何说起,结果她抱着我的腿痛哭,只有黑蛋蛋淡定地夹着菜。默默地一个人把肉吃完了。 蛋蛋弟弟一边夹菜一边说起今儿个中午一群人扶着一个病怏怏的公子哥儿来买桃花冻,结果桃花冻卖光了,那年轻人差点死在我店门口,还费了蛋蛋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家伙弄走,我应该要必须要感谢他云云。 最后我和明芝统一得出结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但是这天晚上我就和这个蛋蛋口中萎靡不振、腿散身虚、仿佛精尽人亡的公子哥儿见面了。相反,晚上的他精神奕奕、身形矫健、眼神犀利,不但如此,还貌似武功高强。 这位千呼万唤始出场的帅哥,还是个个性的贼人。 门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入夜却突然电闪雷鸣,我突然想起来我放在院子里晾着的莲花干,被一个惊雷吓醒了之后嗖嗖的起床去抢救我的宝贝女儿们。 明芝在外间睡得很沉,我没有惊动她,想必这些日子她也是累了。 我摸黑往院子的方向走去,冷风中忽然听到嗖地一声,然后一个不明物体降落在小院里的花丛中。一个男人哎地哼了一声。 我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采花贼。但是一想,他采谁呢,我?不可能,难道是明芝?!我是不是应该大叫救命,但是,倘若该贼狂性大发举刀杀人,我岂不是又要怨死。脑子里想的时候,一个闪电降下,我明眼看见采花贼步步往我这里走来。 是个男人!我绝对打不过,看到我愣愣的站在那里,男人露出诧异的表情。 我竟然吓得动不了,只见这人走过来向我拱手一作揖,有礼貌的问道“姑娘可知这城中哪里有卖那黄色带桂花香气的糯米干糕?” 哈?什么? “你说什么?”我惊讶的无以复加,这是来采我女儿的? “四姑娘起了么?”外间的明芝被惊醒。 我回头冷笑一下,“是啊是啊,夜半三更,有客人来看我女儿的。” “女儿?” 我一屁股坐下来,明芝立刻给我披上衣服给坐在我对面的不速之客端茶倒水。 那男子端详四周,眯着眼笑着说“姑娘在这大好夜不睡,也和我一般是饿了?” “是啊。”我冷笑,“月色如此迷人,我的肚子思念我的女儿教我辗转不能成眠。” 说罢,门外一阵电闪雷鸣,风吹得呼阿呼的。然后我和明芝干笑了一下。 对面的男子一阵哈哈哈哈笑得荡气回肠。 “在下连风,来京城看故友。” 所以? “听说这家铺子买的糕点甚是有名,中午和我的仆人们来过一次想来买那桃花冻,可惜卖光了。” “你是中午倒地的那个病秧子?” “是啊是啊,姑娘你听说过我!”那人高兴的握住我的手。 连风好奇的地凑过来看我。我这才看清楚他。这几天见的人都长得好,什么小王爷、沈丛喧、奉七,这家伙轮廓分明,英俊挺拔,皮肤光洁,尤其那一双桃花眼。锦缎衣上有股桂花香,果真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连风大爷毫不介意在深夜私闯民宅,兴致勃勃拉我聊天。从他从家乡一路远行来看故友,到水土不服,这一路来就没有舒服过。先是皮肤痒,一抓一道红印子,又痒又疼,一会儿又说想吃桂花糕,想吃那个什么黄色带桂花香气的糯米干糕。 “你要的那个黄色带桂花香气的糯米干糕京城中可能没有”我顿了一顿“我有点印象,但是可以帮你试着做做看。” “真的!太好了!”这位大爷又一次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你叫什么名字?我娶你好不好。” 我拼命的把我的手抽出来,“不用了,你早日寻到故友滚回家就算是报答我了。” “姑娘,都这么晚了。”明芝在一旁打了个呵欠提醒我说道。 “我试试。” 整个晚上我就混迹在厨房,连风大爷力气大得吓人,帮我把桂花酿从地窖搬了上来,然后喜滋滋的在我房中爷一般的坐着,等我给他端上来。 试了好几次,都不是那他要找的那个东西。这东西,我只是有点印象,也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现在仅凭着迷糊的记忆怕是记不清,只能随意的碰运气了。 “不是这个。” 连风丧气的一推碟子。 “不是。” “不是。” “还是不是。” “这也不是。” 天要见明了,我从厨房幽幽地爬出来,将碟子甩到桌上,“连大爷本小姐伺候你最后一次。” 他满眼幽怨的看了我一眼,拿起点心尝了一口,突然大叫“是它是它就是它。”高兴地要跳到我的桌子上了。 “哦,找到你的小哪吒了?” “哇,小歌我最爱你了!”他猛地抱住我,力气大的我喘不过来劲。 我扯着他的衣领“你叫我什么!” 他镇静下来,淡淡道“楚姑娘,好生厉害。” 我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倒有松一口气的样子:“既然你都拿到了,那你赶快滚回去。也不早了,你早些睡,快回去了。” 我话还没说我,明芝惊讶地一指,我回头看见连风大爷他头也不回地攀上我家墙头,手脚麻利得简直像老王大爷看家的狗,眨眼就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姑娘”明芝将一个东西递过来“是那位公子留下来的。” 我一看,一个质地通透的玉佩,上面红色丝绦端系着一头,上面刻着廉亲二字。 明智疑惑的看着我“姑娘这个能卖个好价钱吗?” “我的天,冤家啊。”我瘫倒在地,明芝忙跑过来扶我。一边将我拖上床一边抹眼泪。 “四姑娘,你太不容易了。” 我也觉得,这是什么命啊。 我累得四肢无力瘫倒在床上,“哦,明芝,将那个玉佩塞到我兜里,那玩意儿也是钱。” 第八话 08又见那翻墙的大爷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店门准备开张的时候,我又见着了那位翻墙来偷我女儿的大爷。 连风大爷今日同昨日有着天壤之别。他金冠束发,身穿一袭皓白云纹长衫,腰系一条青玉带,凭地挺拔修长,风度翩翩,有如玉树临风。这换了一个高质量的马甲,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早啊,小歌儿。”他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我一阵恶寒。 看着他身旁站那么多仆人,我还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他扶起身旁一个老者的手,有模有样地说了一番看表情像是很煽情的话。 什么姑娘救命之恩云云,什么恨不得以身相许云云。我老实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四周围观的众小姐夫人却在旁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感叹着这位公子好善良。 连大爷说着说着突然将一个少年推到我门前说:“我这次回来,是来感激你的,要过年了,看你家里事多,这家伙留在你这,你就帮衬着点。” 又送孩子?最近贵组里面流行送孩子吗? 我和这位大爷有什么特别熟的关系吗? 我应道:“不要,我没有娈童的习惯。” 众人愣了一愣,刚转过街角来帮忙的黑蛋蛋盯了一眼我,咳了两声。 “娈童不要,那我就留下吧。”连风指着自己,铜铃大的眼睛真以为是个女人。 我连忙偏过头去,狠命的摇摇头,不要不要,表明我必死的决心。 连风大爷谁知做出一副女子样“喔喔,我的小歌儿,你怎么能这么翻脸不认人。昨晚我们……” “打住!”我指着他,昨晚求我帮他做糕点的时候没少见过这位优雅大少爷的撒娇功夫。 “姑娘就暂时收留小墨吧。”那个推到前的孩子低着头对我说,“我吃的不多,一天就一顿,力气很大的,什么都可以做。真的,求求你了姑娘。”越说声音变得越小。 突然老者开了口,“楚姑娘,来而不往非礼也,收下吧。” 我看向连风,想到昨晚上他留下的玉佩,“你不是昨晚留了……” 连风悄悄的对着我使眼色,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眉梢一挑,不解的询问。 身边一个小仆犹豫的小声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不肯见故人,说身上煞气太重,非得要吃那什么糕点。多亏您,但是我们在来的路上沿途收留了好些个无家可归的小童,已经晚了好几天的路程,公子再不去见那故人,怕是错过了大事,还望小姐您体谅啊。” 在旁的众人一听,顿时头大,这极品男难道还是个喜欢男童的男人? “天公作美,这几日未有大雪,不然之前的一番功夫就全都白做。还是要快些赶路才好。”老者说罢讲小墨使劲儿向前一推,叫了几个仆从拖着连风大少爷,众人策马狂奔,骤然远去,只看得见一身白色的大裘。 “小歌儿,来找我玩啊……”连风鬼哭狼嚎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我看向穿着单薄的小墨,上下打量了一下,顿了一顿说“孩子,你有钱吗?” “有啊有啊。”叫小墨的孩子说着激动地从兜里摸出来一大袋子银子,我和明芝顿时傻眼,这哪里是托我照顾,这么多钱都可以当员外了,您这是来照顾我的好吧。 我笑着行了个礼“墨员外有礼。” 这连风,果然是个不拿常识来说的主。 我从小墨钱兜里摸出一锭银子,跨步一挽明芝“走,四姐姐带你们买衣服去,蛋蛋你也跟上。” 店和裁衣铺相距并不远,谁知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迎面一辆马车就缓缓而来,镶金雕花,绫罗飘扬,黑马神骏拉车而使,双骑并驾,一时间竟将一务驰道的那目光都聚焦。 只见对面驾车的竟是奉七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女子穿了一身白色的貂裘小马褂,下面是一条水粉色的棉布裙子,都披着风帽斗篷,小脸冻得通红,却不时的回过头去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笑,声音清脆,遥遥的穿了老远。 “呀,公子,四姑娘呢?” 马车就停在了我们四人的身前,少女眼睛一亮,笑呵呵的回头说道。 明芝惊了一下“啊,姐姐。” “姐姐?”明芝的姐姐啊…… 明芝的脑袋像是打年糕的小棒槌似得点头“那是奴婢的姐姐,再公子身边伺候着,唤明灵。” 明灵,哦,加起来就是灵芝,真是热爱自然的父母呀。 一只白皙细长的手撩开马车的窗帘,熟悉的桃花眼眯着看了看我,“哟,四姑娘?怎么穿的如此之少?” 我一条没,淡然答道:“人穷。” 我戳戳脸,想起前几天的事还是不想太搭理这位性格极为洋气的沈丛宣,于是又不上了一句“这不是正带我的孩子们买衣服去?” “拿着。”突然从窗下扔下来一件火红的大袍,“免得别人说我木言堂亏待四姑娘这个顶梁柱了。” 我摸摸料子,贼人,还真是好东西。“你这是在道歉么沈老板?” “还是怕我受凉了耽误了木言堂做生意?” 谁知他们没有理我,径直向前赶路去了。 “给我追。” 少女轻挥马鞭一行人便,跑开了,一会儿就见不着影子了。 我小声嘀咕,“就明摆着道歉好了啦,说句姑奶啊我错了会死吗。” 明芝听罢在一旁呵呵的直笑。 裁缝铺的凤掌柜,人称丰饶凤,因为她长时间自诩这块丰饶的土地养育了她和她的事业,以及她的“事业线”。凤女士今年虽三十有几,却依然风韵犹存。她身上的肉块块同她的金丝布料一样白晃晃的刺眼。凤大姐最为突出的是胸前伟大的女性象征,八卦的夫人们常将此物比拟为青瓜,我如今近距离观察,觉得西瓜二字更为贴切。胸大归胸大,这女人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在这条街,大家亲切的看着这凤女士“胸霸天下”击垮了好些个裁缝店和布料坊。看着我们走进来,丰饶凤很是得意地挺了挺胸,我和明芝忙恶寒着别过脸去。 她把腰一扭一扭地扭过来,问:“哟,这几位买什么呢?” 我抢答:“买你。” 晕死,这说的不是废话吗,不到裁缝铺子不买衣裳,难道我是来买肉包子小龙女吗。 凤姐没理我,又问:“我可是不卖给男色的哦?”说着还向黑蛋蛋和小墨抛了几个媚眼。 我身子抖了一抖又抢答道:“老板,这还有两个女色。”说着还拿手指比划了一个二。 “这位姑娘您真有意思!”凤姐笑得脂肪乱颤,往最近的小墨身上倒。小墨轻轻往后退一步,凤姐身体靠在了黑蛋蛋的肩上,我们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她这么推金山倒玉柱地压下来,蛋蛋还能活下来吗? 好在黑蛋蛋反应灵活,脚下一滑,身子就移到了一边。 黑蛋蛋保持微笑,书生气道:“老板娘,我们想买些衣裳。” 凤姐一挥手绢,小眼里放精光:“买衣裳?那可是找对地方了。” 这话还真真是说的实在,因为凤女士虽然说看起来不养眼,但是卖的衣服还算是京城中蛮好的,这价钱嘛,也就自然是贵字打头了。 她扭着屁股走回柜台,一手随意翻着衣裳的画本。 “咱们这离官商私定制的衣裳铺,就半个时辰的路,可是那些官家贵人,都牵了线似的往我们这儿跑。皇家官制,人家贵的是个门面,我们呀贵的就是这做工和这服务,不瞒你们说,只要让我摸一摸,什么尺寸,什么胸围一摸一个准。”说着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胸。 各位男小朋友和女小朋友脸都红了一下。 凤姐更是一脸神气:“不是我吹,咱们这儿的老师傅,皇帝想请还请不动呢。” 小墨儿看我一眼。我领会,怀里掏出银票子放在柜台上。徐女士的小眼睛猛地瞪得老大,简直要突破物理上的极限。 我说:“那还劳烦凤姐挑几件好的衣裳,我们过年用。” “好说!好说!”她一把将银子抓进手里,又冲小墨儿道,“这位小公子聪明俊秀,将来一定能娶个漂亮媳妇儿再生个大胖娃娃。” 我笑眯眯地扬了一下下巴,指着自己“不用等将来,已经娶到了。” 凤姐像才看到我一般地惊呼:“好俊俏的小媳妇儿啊,公子好福气!” 小墨愁眉苦脸地看看凤姐,又愁眉苦脸地看看我,把一张红成番茄的脸埋了下去。 我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凤老板好生意。” 又新进来了个白衣男子,我看那凤姐又腻歪腻歪的靠上去了,我们四人得空开始高高兴兴的翻着衣裳的画册。 “啊,四姑娘你看,是容华公子。”明芝戳了戳我,我转过去一看,嗯,果然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容华公子。 我对着明芝说:“据说长得好看的男人前世都是妖精变出来的。” 明芝原本激动地抓着我的袖子手哆嗦了一下。 我想起上次在木言堂他将我误认为小丫头的事情,略一思忖又补充道“他应该是个善良的小妖精。” 第九话09 西席容华是吾偶像 凤女士一见到容华,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白牙,皱纹犹如高原上被雨水冲刷出来的沟壑,一双像是后天用刀割开口子才得见天日的眼睛简直都要掉在身上。 “我的天呀,这不是容公子吗,还真是稀客稀客,您可是许久不曾来了。” 我突然间在这里找到了莺歌院老鸨的赶脚,这凤女士还真真是个全才,要是把她放在莺歌院,绝对是超级会揽客人的一只好老鸨。 似乎感觉到我们这边的目光,容华回过头来 “哦,明芝姑娘也在。”明芝在一旁点点头。 看到我懒懒的一笑。“你这个小丫头也在,这次又是偷懒了?” “恩。”我微微一颔首,我的人生其实一直都在偷懒,看我的长相就知道。 明芝对着容华微微行了礼答道“奴婢陪楚姑娘来看衣裳。” 容华眉头一挑,略微思考一下问道:“可是木言堂三层说书的楚歌姑娘?” 我和明芝同时点点头。 是的,这位公子,我也是一个大牌,请认清楚我这张迷倒众生的脸。 他理了理自己衣服走了过来,一脸严肃的拱手朝我一揖,“在下容华,上次冒犯了楚小姐,还望恕罪。” 想必他是记起了上次在木言堂书阁将我误作为新来的端水丫头的事情。果然教书的公子就是翩翩文雅,想起沈丛宣那混蛋样真是替他老妈恨铁不成钢。 我摇摇手,“公子才是客气客气,是我自己没解释清楚。上次从公子哪里拿来的食谱可是极品,帮了我大忙,感谢还来不及呢。” “我也是在木言堂当值的,既是在一个地方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楚姑娘叫我容华便好。” 哦,懂。同僚。 “那叫我楚歌或者阿四都可以。” 听容华讲,我现在在京城的小姐夫人口中便是出了名的,好多小姐祝寿想邀我去府上讲书,但是都被木言堂的王英一个个回绝了。木言堂别馆的说书小生将我说的故事每每抄下来在别馆与那些寻常百姓的迷你小场子里复讲,现在京城特供小姐们取阅的书馆中还有我说的故事的手抄本。 容华还笑着打趣道,现在夫子院里面学生崇拜的小说杂家就要属木言堂的楚姑娘了,那些故事连他听了都甚是着迷,也难怪那些个学生上了瘾。 听完,我甚是感慨,现在我在这京中还真是个名人,我老妈要是还活着应该会激动地感天谢地她生了一个如此机智的说话小能手,还要感谢四清山上从不正经教我医术和我一直讨论人生美味和八卦的师兄们,心下暗自盘算着是不是要沈丛宣给我涨涨薪资了。 我突然想起站在旁边沉默了好久的蛋蛋同学,拉拉黑蛋蛋的衣袖,问:“蛋蛋弟弟,你们都在夫子院,你不认识容华先生吗?” 黑蛋蛋一脸的崇敬,眼睛里闪着对偶像卟啉卟啉的崇拜“我上的班交不起那么贵的学费,西席自然是请不起的。” 我起身拍拍黑蛋蛋的肩头,郑重的对他说道“孩子,知识不分贵贱,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容华赞同地点点头,对着黑蛋蛋说道“楚姑娘这话说的确是有道理,学问上你要是有不懂的,可随时来问我,不必忌讳什么。” “阿四,阿四。”我强调道。 黑蛋蛋听完一个激动,差点没跳起来。 “来来来,这几件衣服都是老师傅新制出的,过年大红色喜庆。” 凤姐取出几件大红的丝绣衣裳的布料,做工精细异常,真心漂亮到无法描述。我摸着抬头的一件上锦绣衣,心心念念,好漂亮。 不过……大红色,是要成婚吗? 凤姐对我笑笑说,这是容公子定下的,姑娘看上了可得和容公子商量看看啊。 “不如,这件衣服制成就送给姑娘。” 我叹了口气,搭上明芝的肩头摆摆手“不行的,从小师母教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就是再喜欢也不行,要懂得放弃。” “楚姑娘,额……阿四,你总是语出惊人。” 我指了指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 众人都抹了一把汗,估计大家都觉得我丢脸异常。 我们四人外加一个容华,各挑了一件衣服。我最后挑了一件白色的和红色的金丝刺绣桃花衣,用墨儿的小金库付过钱后,五个人笑盈盈的走出凤姐的铺子。 要过年了,街上一片红红火火的场景,灯笼高高挂,红色的绸綛布巾连着挂在好多树上,容华解释道,这是京城的一个过年的习俗,我刚来,想必也是不太清楚,在过年的时候街上还有游龙舞狮、放花灯也最是壮观。 黑蛋蛋在一旁闹着饿了要买包子,开始在一旁撺掇着小墨儿给钱和他一起买包子。 我回过头去说:“据说有些商贩为了钱杀人不眨眼,特别是在京城过年最繁华的时间,夜里老是有人走丢小孩,小孩子一个一个全没了。” 明芝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在那里叨叨叨。 我添油加醋:“杀了还没完,要的就是那一身肥肥的肉。剃下来,几刀几刀剁碎了,掐成馅,做成人肉包子……” 我回过头来,听见小墨儿轻声劝说“哥哥,我们还是买糖葫芦吧。一文钱两个,好吃还省钱。” 我在心里不禁咂咂嘴吧,真是个节约的好孩子,孺子可教也。 走到门口突然间下起了小雪,我伸出手去“瑞雪兆丰年。” “这雪下的还真是应景。” 纷纷洒洒的白雪掩抑了一切,一切又在雪中静静的滋生,没有人察觉,也无从察觉。 半路上黑蛋蛋要去夫子院拿午课的书籍,我便让明芝和小墨儿带着衣服回去看着店,容华带着我难得的在这京城中逛了开来,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薄的冬阳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之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这东街的一头,便是江水旁的一个赏景码头,几家船家停泊在这边上。青山边上,几艘客船自下破流而上,船头逆水,冲开先前的平静。 因为最初来京城时隔壁大娘给的叮咛,我一般没事干都呆在房里哪里都没出去。前些日子在木言堂三层,我从窗户望到外面一条大江波浪宽,青山分两岸,心中甚是向往一游,可是不敢冒这个险。 容华俊眉星目,温文如玉,唇边一抹儒雅笑意,压的这泠泠雪寒也一暖,转身过来提议说“四姑娘初到京城,不如恰巧趁着美景轻泛小舟。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我想了下,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包包里的银子,自己给钱也应该够,“那我便多谢西席赏脸,恭敬不如从命。” 容华随手招来一个船家,船微小,但是是传统的民家风格,有一个舱,站在船头,迎风带着水意潮湿,长波浩荡,是北方江河独有的气息。 容华先于我踏上船板,一声唐突了,将手伸出,我也不介意那么多,扶着手一蹬而上,而后看着容华递给了船家一大块明晃晃的银子。 看着这船,我回头问了一问“会不会太贵了。”实际上我是想说“容华,你是不是人傻钱多,这破船值这么多钱?” “阿四你值得的,而且,”他顿了顿“现在就剩这个了,我们没得选,反正打折。” 我扑哧笑了出来。 顺水行舟,桨橹轻摇,水波破开涟漪,一晕荡着一晕,江到了静处,两岸映着一片湖光山色,似是满城风雨喧闹撇在了江河外,欲近似远的,只剩下烟波浩渺。 第十话 10江上泛轻舟的妹子 船行缓缓,波光明媚,在江面细细粼粼覆上了一道波光,渐渐敛入了烟青色天水中。容华立于船头,轻风吹的他衣袂翩然,宛似出水洛神迎风飘举,淡光落了满身,如仙般脱俗。看来那闻名的容华西席的名讳,肚子里没有些东西,脸上没有些长相,也不是吹出来的。 “阿四,你在看什么?” “看你。容华公子,你生的比女子好看。要是换了女装,定是倾国倾城的祸水。” 容华倚在船头的栏杆上大笑,“我真庆幸自己是个男儿。” 我开始搅着自己的衣带玩了起来,随口问道“容公子怎么不去考取功名为国做贡献,反倒在小小夫子院教书育人,虽然培养祖国的花朵这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觉得容公子你穿上朝服的样子会更有作为,你若为官,会造福天下百姓的。” “阿四你还真是高看了我。”他捋了捋自己耳边的发,说道“我不过一介布衣百姓,目光可没有那么远大的。” 后来才听他自己说他的仕途是有多么的坎坷加没有运气。上京赶考的第一年正好赶上朝廷对为官的子女广发恩泽,一律先录取现官子女。于是容华第三年便呆在京中准备来年又考,谁知第三年,容先生上京赶考,他又遇见同排的书生收买考官,一怒之下点名举报,可是最后虽然贿赂的人被抓了,那些考官就是怎么都不让他考过。他起初不服,连续考了三次,可是次次落第。 张榜之干脆买了千丈白布,于布上做文章夜半偷偷挂在了城墙之上,把所有考官和国政骂了一遍,竟然这一骂还被宰相大人相中,让他在京中最大的书院教书。想要他暂时先教着书,适时再向皇帝举荐,这折子都已经拟好了,第二天宰相却突然重病死亡。这下才一直在书院教书到了现在。 我咂咂嘴,想不到那个斯文温和的公子哥倒有一副铮铮铁骨。 容华深深看了一眼,虽不多说,眸底却是细密关心,道:“刚才听明芝说是丛宣请你去木言堂的,我倒是觉得木言堂人多嘴杂你一个姑娘家约期满了还是不要去了。你不是还有一个糕点铺么,比起在那儿说书,那铺子虽然小了点,好好经营应该也是好门路的。” 说完帮我把身上披着的红色披肩往上提了提,“我住在木言堂书阁下面那一层,要是有事可以去那里来寻我。” 这容华是不是在感叹我一个女孩家家孤单一人没什么亲人?其实他的遭遇说完我倒是觉得他比我还要凄惨那么一点点。 我将拂在脸侧的秀发掠回耳后,略为转移一下话题:“江上爽阔,比起从木言堂楼上看是另一番风景。”举目远望,四合暮下,山水影影绰绰的模糊在天边,江畔初下小雪,细雪微轻,淡淡飘散着自是有另一番风味。 微雪润润的随风扑来。容华公子侧身,自然而然将我挡在后面,衣襟立时细细着上了几点浓重颜色:“冬早天凉,莫要着了寒气,阿四你还是先入舱里去吧。” 我们一前一后步入舱中,明芝早已烧好了热茶温着,木质的船舱中氤氲着袅袅茶香。 我突然想起我那儿被王英和沈丛宣赞扬过的李叶茶,回过身对刚进来的容华说道:“你若是得空可以去我那儿,我亲手给你泡一壶李叶茶喝喝,保证喝了全身暖洋洋,再配上点热的点心保证你心肝儿暖的直颤。” 他微微一笑,“有空,定当一试。” 看到靠近船舷窗边我眼前一亮,呀,琴。 容华看到我的看到琴的眼神,问我“阿四,你会弹琴?” 我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我学了好几年,但是只会一首,所以每次师母让我出来表演的时候我都只弹这一首。”我呵呵一笑,“这词曲还是我师父给我师母写的呢,本来想的是写首情诗,结果我师父那人天生情商不高,比较呆萌,然后就写成了这般。” 我摸着这琴重新调音试弦,琴并不是好琴,但对于我这种半调子也勉强凑合。我取琴放在桌前,拨动几下丝弦,抬头看向窗外,回忆了一下调子,缓缓理韵,一声悠扬的琴音应手而起。 曲调低缓宁静,弄弦随意低唱:“抬手带走云霞,寻找春秋冬夏,日月各在天之涯,明日青山又几重,一味相思挣扎,人生运命各不同,只求平川策马,天高地广,寻你罢………” 柔情过后,风起云涌,琴音再变,豪情而起:“好男儿定要扬鞭四方,志气飞扬!”曲终弦收,余音袅袅,轻绕在窗前明淡的阳光中,浮沉微动,悠悠散去,一时间四周无声。 却听船舱外那摇船掌舵的船家道一声:“好琴!”端着一碗新鲜的鲜鱼汤走了进来。 明芝和容华不禁也开始拍起手开来称奇。其实我觉得,只要是个人你让他几年如一日的只练习一首曲子,傻瓜都是能弹奏的好的。 作为一个吃货的本质,我闻见鱼汤的阵阵香气一把抛开琴,连忙跑到桌边抢着碗羹。明芝在一旁打趣道“我终于知道姑娘为什么只学的这一首调子了。” 是的,想当初我师父老是摸着他的长长胡子感叹道“心不在此,也罢也罢。”说着将我打发到了厨房跟着他老婆和怪老头学做饭。我一直认为师傅的态度很明确,既然我这个师妹无法为师兄些们提供精神上的食粮供应者,那个不要浪费了劳动力,就成为喂饱豺狼师兄们的物质食粮的好帮手吧。 我学问不多,对什么朝堂盛事也是没有什么高尚的见解,本以为和容华没什么聊的,谁知我们从钓鱼这方面还是有共同语言的,我对吃一般比较敏感,能分辨出好多种不同的鱼肉和烹调的方式。 容华一般也没怎么插嘴,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听我一个人不厌其烦的讲啊讲。中间停了一下,他还转手递过来一杯红茶让我歇歇间。 “上次公子说的让我来听书的约定可是还算数?” 容华正在盛汤给我,听见我问,一口答道“当然。” “怎么?” 我笑,“改日我是一定要来拜访容华先生的。” 第十一话 抄小说赚钱买糖 这冬日新年的第一场雪停停下下,竟持续了几日,静谧的寒夜纷纷攘攘覆了一地,衬的月色更多了几分清寒。京城中达官贵人们的府院中那层层起伏的琉璃顶上厚厚着了一层雪,仿佛整个化为一个素白的世界。 我窝在小榻上看着从容华那里拿回来的食谱,花花绿绿的小吃糕点,真心觉得写这本书的人简直是奇才,小小的一本书竟然写进了近千种点心,上至皇家宫廷御宴,下至平民家常小点,不禁让我严重怀疑这种极品攻略是不是容华从宫中偷出来的。 前些日子开始就着木言堂的关系,在说书时随着搭配的茶点也着实在京中火了一把,依着几位在木言堂说书的名家,我分别制作了几种特定的茶点,虽然说的是特定,其实也就是把几种寻常小点心揉一揉切一切再重新配一配。 虽然做法很简单,但是在售的价格却是比飞云阁的贵上个三四倍,虽然价格贵,但是京城中富甲的虚荣心理驱使却是越贵卖得越好。我和王英商量着在木言堂别馆的小房间那里开一个小柜台专卖那特制的几种糕点,得到的钱分账。 而我这边这个娘家糕点铺子还是卖一般的价,王英问我为何,我一边整理茶碟一边给他解释:“寻常人家是买不起木言堂的东西的,况且若没有软轿,从这城中繁华的地方离我那里倘使步子快的也要个把时辰,这样想来的话愿意到我铺子来买东西的的必是真心喜欢我那点心的人,说是送给他也没什么的吧。” 王英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连连感叹道“四姑娘好生聪明。” 其实,我也就是不想断了我平时的生意,有一次从木言堂回家路过一个员外待售的别馆时,我见里面虽然面积不大格局却是合理,风格也古朴雅致,等我问了价钱在轿子上一盘算,悻悻然打消了我这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我是要卖好几年的糕点还得附加在木言堂说书说到断气,才买的下这一个小小的院子。 “嗯,那个明墨啊,去给炉子上面加点火。” 我把那位翻墙夜闯我家的大爷留下的孩子的名字填了一个字改称明墨。明芝、明墨、明泰,好记又不会麻烦,等到要是有一天远离了这京城还可以看在我给他起的这个名字份上扔给沈丛宣,看那明泰吃穿的待遇,应该也是不错的。 “明芝,看看隔壁大妈的乖儿子回来没,顺便叫上明墨,来我房里帮忙。” “好,我这就去。” 我盘算了一下,在京中要好好过一个年是要花点银子的,虽然沈大少给的钱也不少,但是我想总要在我能有钱的时候留着点防身,所有的收入拿出一部分钱买香料,买衣服,杂用,身下过年的钱不多,绾绾袖子准备往木言堂那里揩点油。 黑蛋蛋下了晚课还没有回家先被我骗过来了。 “四姐姐,没墨了弟弟来找我……” 看着我在房里堆满了白纸的大阵仗后又看了看满脸墨汁的我一眼,凌然的往后退一步,“那个……四姐姐,我娘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侧跨小书包,坏笑一下,“蛋蛋弟弟,快快来帮忙,你个没良心的,不想想平时你四姐姐我怎么照顾你的。” 蛋蛋弟弟一把扯回书袋朝我大吼,“说了好多次了,不要叫我那个名字!” 这一点,他应该和没墨了弟弟相互探讨一下。 现在我终于就要感激送他们来我身边的那几位公子大爷了,和明墨明芝他们一比,我的字写的极其丑,感叹京城人从小的良好教育之余,我想起小时候学艺的时候没有好好学写字,还是要悔他一悔的。就凭我这个长相,这个身材,还有这个干活的技术就是放到大户人家想当个丫鬟都不行的啊。 明芝趴在地上问我,“姑娘,我们抄这么多书干什么?” “秘密。”我呵呵笑得肩头直抽,我将几个小故事写成短篇小说,准备拿到木言堂门口当个流动小摊贩,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楚歌的绝版小小说”。 除了木言堂的少数人看见过我,外间的大众都只知道我叫楚歌,性别女,长相未知,传的疯狂点的还添油加醋道和一个长期留恋在莺歌院的风流的公子哥有一腿。 打开我苦逼的衣柜,将自己前几日在凤姐铺子定的白袍子拿出来理理,定了定心,明日要去抛头露面了。 这天我难得的早早起来,里边紧身中衣,外面松松罩了件白色长袍,束好头发,结好玉带,对镜一照,面如冠玉,多么漂亮的翩翩少年郎。 明芝帮我把裸露的皮肤涂成褐色,拿着小炭笔加粗眉毛。我微微压低了嗓子说话,本来还想贴上假胡子装怪叔叔,也好有点流动小摊贩的架势,但是那胡子抵在鼻子下面,惹得我总是打喷嚏,所以只好放弃。又做起原来在山上野人般大步走路的样子,连明墨都赞我说举止间竟无丝毫女儿羞态。 我很满意,踩上酿酒的大酒缸爬到黑蛋蛋家的土墙边,蛋蛋弟弟正准备出门,突然发现自家墙上有一个老鼠头。 他看了我一眼戏谑道:“你本就没什么女人的姿态,本质其实也就是个男人,先下不过还原本性而已。” 把我气得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第一次行动带着紧张刺激,我和明芝推着借来的菜车抬脚准备往商业区走去,又想起明芝是木言堂的人不能出现在木言堂门口,我花了四文钱外加一串糖葫芦雇佣了一下王大妈的两个小孙子。 站在木言堂对面,停下小车将书摆了出来,我清了清嗓子,“话说上一回对面木言堂的楚姑娘说到牛郎织女,便请了假休息了好些日子,千秋月末,佳人别离都不如我手上这些枯木逢春,情落旧城,新兰漫长街的绝版小说啊,这些可是楚姑娘手中绝版的珍品啊!京城瑞雪就要听好故事,各位走过路过的打尖的大人们,千万不要错过啊!” 王大妈的小孙子们一听,乐滋乐滋的吃完了糖葫芦也开始学着我的腔调。 楚姑娘罢工好几日了,虽然故事说得好,但是木言堂给的价格确实贵的吓人,现在的这些书不知是不是楚歌原版,但是便宜啊。 最开始没有什么人,后来来了些看稀奇的妇人,生意渐渐的好了起来,但是这些小书毕竟是人工,抄的数量很少,到最后还有些姑娘家羞涩的拉着本少爷我的袖子悄悄的问“公子可还有手抄本余下?” 我向着姑娘些抛了个媚眼偷笑“姑娘长得如此美丽,不如明日再来?” 漂亮的小闺女们脸微微一红掩面嗔笑。 我掂了掂腰包里的银子,心里的浪花花直直地开。 第十二话 扛一把菜刀走天下 翌日,我留明芝和明墨他们在铺子看店,我多招呼了几个没事儿干的小屁孩,带着我的流动大军浩浩荡荡的推着小车卖书去,虽然我已经破天荒的支付给他们一人一个肉包子,外加一个小灯笼,但是还是被黑蛋蛋说我抠门势利。 我带着我的童子军,骄傲地一仰头“你见过这么帅气的抠门公子哥吗?小子们,跟着爷走!” “哟,这位公子哥儿今儿个又来了”旁边卖字画的铺主兴致盎然的和我打招呼。“这么多小孩子,你是某位私塾的教书先生吧。” 我摇摇头摸着一个小孩子的头道,“这些都是我家娘子这些年生的孩子些,家境毕竟贫困啊,他们年少不懂事,现在带出来历练生活。”嗯,年轻就是好,头发好舒服,发质真好。 作战前方一片吵闹,木言堂对门老地方已经有好些大小姐们在候着了。 “公子公子,我们老早就在这儿候着您了,近日有新书没有?” “有啊有啊,别抢别抢啊。” “我要两本!” “我要三本。!” “我也要!” “我要四本!” “我家主子全部包下了。” 我回头,一个穿着像是某位大少爷的狗腿子的家伙向我扔过来一枚金子。 我谄媚的拿起来拿牙咬了咬,嗯,是真的。立刻指挥道“孩子们,剩下的搬书收拾了。” 狗腿子还在不停地催促“快些搬,快些搬,惹恼了我家主子有你们好看的。” 我拍一拍一个小孩儿的肩膀“乖娃娃,不理他,现在咱们是爷。” 卖完了书,我屁颠屁颠地带着童子军回家去,沿路上给他们一个买了一个糖人,一个个分完发现手里还多了一个,一找王大娘的一个小天孙不见了。回过头看看那孩子竟然还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老师傅画糖人,老师傅看他笑得可爱又拾掇拾掇送他一个刚画好的小鸡。 我挥挥手,招呼他快跟上。 看到我挥手,小东西忙踩着小步子滴滴答答一手拿着糖人一路小跑过来。 怎么前面的那个人看起来好眼熟?一脸刚刚一夜风流的公子样…… 小王爷! 想起上次他骤然掀帘子的壮举我头疼了一疼。 小屁孩跟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身后跑过来,与小王爷擦肩而过,走过之后,锦衣公子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抬手示意家仆们停下脚步。 最前方的一个家仆抓着王大妈的命根子,“你这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的吗?差点把这黏糊糊的东西弄到我家公子身上!”说罢一把抢过小孩子手里紧紧捏着的糖人丢到一边。 小东西看到被人抢了糖人,挣扎了开始哇哇大哭起来,他的突然一哭,家仆吓了一跳手劲松了些,他忙朝着我跑了过来。 一跑到我这里便抱着我的腿,依旧啼哭不止,后又躲在我身后,将满脸的鼻涕星子擦到我的袍子上。 “四……姐姐……他……他们……欺负……我……哇……” 我摸摸他的头安慰道,是是是,是个人都看到了他们欺负你。 又是一阵狂哭“呜啊……” 果然,那一群人看到了作为现任代理家长的我,接着小王爷的嘴角露出了一副得逞的笑容,停下脚步指使手下的来抓人。由于街市里面太吵,我听不到他们的说话,但只是看到那群狗腿子都露出一副跑腿小跳蚤的表情,和一声声高呼“遵命”的声音。 一群小孩子露出惊惧的表情,都躲在我身后。 我自然也看不下去了。我呼了几口气,壮了壮胆子,抓过那个向我走过来的领头的小厮,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放肆,在我这儿也能随便抓人的!” “哟,既然这么标致的小公子要求放人,怎么不放?”什么狗屁小王爷说着一脸贱笑地挨近身来,还乘机摸了摸我的脸。 “人,小公子留下就是,毕竟小孩子不懂事嘛,这位公子有兴趣和我去喝一杯花酒好否?” 靠,居然还得寸近尺地抬手揽上我的肩膀,很哥们地拍拍。 “哥请你,咱们就定最好的易红阁怎么样!” 我晕,初次见面都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这份上了?!上次在木言堂的时候他不是还喜欢女的,难道人性本质是好男色? 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们睁着一双水莹莹的眼睛盯着我们大男人扭在一起,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吓到了没有说别的,连哭声都没了。 我呼唤一声,阿弥陀佛,少儿不宜,真是罪过罪过。 “呵呵,小王爷客气客气,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硬是把我的手从他的爪子里扯了出来。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小王爷?难道是暗恋我已久?我难道如此美貌,让小公子过目不忘,一直依依相思?” 我一惊,哪家的小屁孩大放的什么厥词! 那厮轻薄一笑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脸的拉住了我的手,什么?!这是要强抢妇男的节奏吗?! 僵持不下的时候奉七持剑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对着小王爷微微行礼了,“小王爷,我家主子醉清楼有请一叙。” 奉七,我要怎么表达我对你的爱意呢?你简直是天上下凡的七仙女啊,救民于水火。 我趁着空挡忙打了个手势,拉着王大妈的宝贝儿,指挥着孩子们推着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演着追逐大戏的儿童版。小孩子不愧是小孩子,个个都具有小马驹的潜力,一溜烟,一群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看看后面那个无赖的狗腿子们没有追上来,我也暗自松了口气,回去后一定要吩咐门房,下次再也不许让这厮进木言堂了,真是奶奶的人品差到他姥姥家去了! 我在一条卖肉包子的小巷躲了一下,等喧闹平息下来,我踱着步子走出来,隐约看到眼前一溜烟出现了沈丛宣一行人?我定了定心,再定睛看的时候,巷子口已经没了人影,心想,大概是我看错了。 刚刚走出巷子口路却被人堵住了,我连忙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一双鞋,心想今天是让我死在这儿了,大不了失身就失身,先假装从了再说。 我颤颤巍巍,哭哭啼啼道“公子要干什么?不,不就是,就是要我么,我跟爷去就是了,这么坚持有意思吗?” ……………… 说罢好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沈丛宣正笑盈盈的看着我,“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我愣了,看着旁边一群人都忍着笑。 我连忙狗腿子似的指了指旁边的包子铺,可贱可贱的说“沈老板要吃肉包吗?我请客。” 第十三话 大老板坐镇门帘后 第二天早上,我照样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气顿时清明,刚揉着眼睛坐起身,就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说:“四姑娘,你醒了?” 然后,就有人用双手递了衣服过来。我抬眼看着面前那张平时看惯了的微笑的清秀脸蛋,第一反应就是:神讷,不是吧,我这是在哪? 明芝笑盈盈的样子像极了他的主子沈大少爷。 明芝告诉我,我昨儿个惊吓过度,还没出巷子就直接性的昏倒了,他和明墨收到小孩子们跑回来的求救信号就租了马车赶来接我,走到半路看到他家沈丛宣扶着我,我半个身子都倒在了他家主子身上,没把沈少给累死。 我默默的一呻,“那沈老板看起来弱不禁风,没想到还是个人才,吃饱了饭力气还挺大的。” 明芝一疑,“姑娘是在说我家主子吗?” 我忙像波浪鼓一样摇头,“没有啊,我在表扬我自己呢。” 顺便对着明芝竖起了大拇指,“我穿成那样你家公子都能认出我来,真是人中豪杰!下次替我给他赞一个。” 明芝掩面一笑“瞧姑娘说的。” 转眼间过了七八日,年关已到,京城城里张灯结彩,浓浓喜气,隔壁的房东也就是黑蛋蛋的老妈早在好几个月前见我一个单身年轻女子独自住在这里,便两次三番的来邀请我一同过年。 过节前夕我正式恢复了工作,特例的一大早跑到木言堂张罗“劫财”地准备开几场短篇的场子。 其实我本意是准备向沈丛宣道谢的,走进木言堂之前我先将计划进行的步骤安排好,先要去道谢,然后请他以后罩着我,毕竟最近风水不顺,惹到了小王爷,要是以后那厮再惹出什么祸,还希望他卖个面子。倘使他同意我再想想提一提涨工资的事情,他要是再同意我就再顺口说一说过年分红的事情…… 可是刚走到沈丛宣门前就听到奉七在门外说:“四姑娘,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快!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沈丛宣的房间安排在六层楼角落里的一个房间,远离楼下说书阁的喧嚣,非常僻静。碰巧和容华所住的在同一层楼,虽然房间大门对大门,但是我要到他那边去,还要绕过三边的走廊过去,还真是漫漫长路。 我推开沈丛宣的门,一眼就看到他惬意地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床前一个凝香炉,正袅袅地冒着香烟。奉四他们站在一旁,严肃的像是一樁佛像。我望望外面,也不早了啊,还穿成这样。 听到开门声,我的大老板睁开那双漂亮得让人嫉妒的眼睛,转过来看了我一眼,抬手倦倦地往一张椅子一指,微笑着说:“坐,四姑娘。”身体略微转了一下,宽大的华丽袍子往下耷拉下来,露出白生生的一片胸膛。 这……沈丛宣难得香艳的姿势,是要……干什么? 我略微感叹道,以前和师兄们洗澡时肉看多了,现在不管是多么风情万种,我貌似有一种自岿然不动的矜持! 此时回想起我当初学艺的时候,年少不懂事,还是穿完开裆裤的年纪,就一直闹着师兄们要和他们一同洗澡,他们不答应,我便整天跟在大师兄屁股后面叨叨叨叨。 大师兄几个把我明明认为合理又合法的要求推推搡搡,从不搭理我。最后把我惹毛了,想了个法子,干脆就趁大家泡在池子里面的时候翻墙跳了进去,大师兄刚从池子里爬起来,一看我就这么跑了进去惊呆了,是又气又怒。刚好从来淡定的二师兄刚换完衣服路过,大师兄一把扯掉二师兄围在腰间的长围布,指着我二师兄向我大吼“你看看,你仔细看看,你师兄和你一样吗?你们这么明显不一样,我们能在一起洗澡吗?” 我呆了一呆之后,开始直视大师兄抛给我的这个问题,好好的将我二师兄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差点就开始数他身上有多少的汗毛了。 一向处事不惊的二师兄咳了两咳,当年的美艳已无人能敌,怒起来自是潇洒万分,之见那二师兄淡定万分的捡起自己的围布当着我的面一个漂亮的转身缠好,送了我出去,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后面听扫地的小仆说每次师傅练剑寻人对打时二师兄总会热心肠的推荐我大师兄上去,美其名曰“替上下师兄弟做个好示范”。 我那事情过后还在药房向怪胡子爷爷那里打着观摩的旗号偷了好些个治疗重伤的药傻傻的送到二师兄房里,哭哭啼啼道“二师兄,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都不和我说呢?你不喜欢歌儿了吗?呜呜呜……难怪大师兄不要我和你们一起洗澡,就是因为怕我看到了难过吗?” 我犹记得当时二师兄的表情差点哭了出来。 最后,几年后已经通晓各种同龄女孩子家家不该通晓的知识的时候我后悔莫及,丢脸到连着好几个月躲着二师兄。 沈丛宣轻轻敲了敲小榻,发出嘚嘚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少爷一直盯着我看,像是猜中我心思一样地扬唇笑了笑。我汗了一下,连忙开口说话引开他的注意力:“嗯,那个……沈老板找我,是什么事情?” “稍微有些事情。”他淡淡笑笑。“听说,四姑娘近日要开几场小的场子?” 懒家伙,说话也是懒洋洋的。 得,人未到,计划先到他手上了。“呃?”我愣了一下,寒,他真的这么快就知道了?偷偷瞪一眼明芝,这只大嘴巴,肯定是她去打小报告了。 不会我想加工资他已知道了吧。 “啊,没什么,我就想多挣点钱罢了。” 沈丛宣会意地点点头:“四姑娘说的在理,但是也别累着了啊,钱的事刚好王英近日会把木言堂的年末福利派给你,其余的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有需要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了。” 我悄悄嘀咕“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沈丛宣突然咧开嘴笑,潇洒的打开扇子扇着风“为何不说我是你身上的跳蚤。” 我切一声摆摆手“沈公子言重了,我很爱干净的,隔天就换水洗澡的,从不长跳蚤的,”我想了一下又补充到“不过隔壁常来偷我胭脂糕的那只家猫身上好多的跳蚤,估计是十天半个月也洗不了一次澡。” 随我来的一旁的明芝忍不住笑了出来。 “最近几场,沈公子你得空的话就常来坐坐,这几次我讲的还是挺有意思的。”我顿了顿“给您开个专座,风水好的宝地,只此一位。” “既然四姑娘邀请,那就是不可不去了。” 我心虚了一虚,“客气客气。”到时候他要知道我给他安排的位置是在我那帘子后边的小跟班座位,估计会杀了我吧。 临出门时又听见沈丛宣轻言道“下次叫我丛宣就好。” 我忙谄媚的点头。“那我走了啊。” 门口守着的奉七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才让开。 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假装的,但我奉承了一下局面。“啊,丛宣你的这些人情我会记着的,以后你遇到什么事情,尽管找我就行了。”虽然我心里很明白他是不会找我的,因为他是万能的,我是半残废的。 第十四话 我和好哥们过小年 新开的短故事说上了好几场,这几场说完了也就快到京城过小节的时候了,这几场沈丛宣几乎是场场都来,还出人意料的没有带上明芝来给我倒水,也没有带上他的可爱小仆人些来给他扇风,我说书的间隙,他还竟然给我倒了一杯水,劝我慢些别累着的样子简直是要把我萌哭了。 那厮小王爷这几日也比较消停,不怎么在木言堂来了,白天晚上在街上也没什么机会撞大运见着他,估计是临近年关府中的宴会也会多了起来,小王爷忙着风流,也没时间出来闲逛了。 又过了三天,一年一度的小年夜至,这日清晨的时候下了一场清雪,不过雪花还没落地就融化了,倒是树枝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远远望去,远处的山巅白茫茫的一片,山下碧水脉脉,满城梧桐蔽日,一片湖光山色。 黑蛋蛋的母亲也就是我这间屋子房东的亲戚,是一个三十多岁的胖胖妇人,长的十分和善,膝下有一双儿女,丈夫没死之前是城里私塾的教书先生,也算是小康之家。黑蛋蛋的妹妹似乎很喜欢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每天经过门前的时候都会伸着脖子往里看,她哥哥,额,也就是我口里的黑蛋蛋见她好奇,有时候就在下面托着她,让她趴在土墙上瞧一瞧,这才慢慢和他们熟悉了起来。 将店里面最后供应的几批糕点打包给木言堂拿去,就早早的将店门关了。明芝告假去找那位帅气的主子去了,明墨也被黑蛋蛋带出去玩了,我闲来无事今日从银号里面支出了些钱,准备大肆采购一番。来京城这么久也受了好些人照顾,比如说我家的黑蛋蛋,明芝,王英,沈丛宣,容华……正好趁着小年这几日买些礼物送给他们,礼轻情意重,嗯,我自己点点头,拍拍自己的脑瓜觉得自己真是聪明。 坐观木言堂别馆里最后一场闲聊完毕,天还没黑,早早的灯市也还未开,但是街上就已经十分热闹了,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小吃摊位绕着大衙摆了一整排,贩卖煮酒烟丝胭脂玩物的小贩挤满了商业的主街。 因为是难得的节庆,平日不出门的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们也纷纷隆重的打扮一番出了府,街上随处可见几人抬着的轿子软椅马车,偶尔飘出几缨欢笑声,和着远湖吹来的暖暖熏风,一派祥和静谧的气息。 相较于满眼的红粉艳绿,我看看自己穿的极其素净的衣裳,摸了一摸,我喜欢这料子。但是毕竟是出自凤姐之手,到底比寻常的民服华丽精致,藕色云纱薄衣,浅蓝藕白长罗裙,以极淡色的丝线绣出一朵朵淡淡的新桂。 天色渐黑,暮色合拢,天公作美,未有微雪,赐了今夜一轮圆月,星子寥落,淡淡的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村叶一筛,被碎成细小的明光,淡淡的落在了肩上。 远处江边亮起了大片璀璨的灯火,红红绿绿,一派琉璃。炮竹声声,孩童欢快的稚笑,小贩的叫嚷,姑娘们的娇娆,顺着湖岸的风一丝丝的传来,听在耳朵里,像是温润的冷火,暖暖的亮着。 这年关下的小年夜灯会,隔了好几年已是久违了。 彩灯被制成好些个样子挂在小贩的扁担肩头。兔子,龙,青蛙,莲花……几乎是应有尽有。我呆呆的看着,几乎挪不开视线。 小贩看我看了这么久怕是要耽搁他做生意,皱着眉问道,“我说姑娘,您到底挑好了没有啊?” 一只白净细长的手伸过来递过了几文钱“给这位姑娘拿个兔子的花灯吧。” 我扭头一看,容华,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帅哥和我搭讪呢。 “等一下”我朝着小贩咂了砸吧嘴巴,问道“有跳蚤的灯吗?” 小商贩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我,看的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瞪了瞪眼睛仓皇的取下了兔子的灯,目送着小贩离开我美丽的视线,我恍然觉得提着那只灯笼站在路上,顿时回到多少年前的单纯孩子。 容华也提了一个灯走在我旁边,戏谑道“阿四,好好的小兔子多可爱,怎么喜欢跳蚤?” 我抖一抖手中的花灯,举起来对着月亮看看。 “容华你难道不觉得小跳蚤很可爱的嘛?” “以前我的目标就是做我的那些师兄身边的那只快乐的小跳蚤,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事事皆不一样了,往事虽已远去,但是偶尔想来还是会挂念的。” 人流渐渐涌过来,容华侧身挡在我前面“难得见你忧愁一下”。我们二人跟着看花灯的人群茫然的走,一路上都是暖融融的欢声笑语,锣鼓喧天,有人家正在放焰火,天上五颜六色,缤纷如潮,到处都是香气,浓烈的酒香,烤肉的浓香,小姐千金经过时身上的胭脂芬芳,还有含苞初绽的寨梅花香,有人闹花灯,有人猜灯谜,有人饮酒,有人吃饭,有人看杂耍,有人唱曲子。这个晚上,似乎是整个京城最为鲜活的时刻了。 人越来越多,除了达官贵人,忙碌了一天的平民们也开始出来闲逛了,容华怕我不是路走散了,便要我扯着他的衣袖。终于,蜡烛快要燃尽了的时候,我们已随众人走到江边。 “阿四你等等我,我去买个东西,人多,你别走散了。” 我乖乖的嗯了一声,呆在原地玩起我的花灯来。 “哟哟哟,我说我们容华公子今日这么高兴陪着的是谁呢?”就见数名满头珠翠,妆容精致的美貌少女婀娜娉婷地朝着我迈,身后更有无数风流倜傥仪态翩翩的英俊公子屁颠屁颠地跟随而来。 “众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你是什么人,敢让容华公子在这小年夜来赏脸来作陪逛灯会。” 问我话的美女皮肤白皙,穿一身红衣更是显得艳若桃李。近看也觉得她的确漂亮,鹅蛋脸柳叶眉,杏目晶莹宛如秋水,瑶鼻檀口,颈脖修长,嗯,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肥美待宰的鸭。 别人已向我方挑起战乱,我方岂能示弱? 我吸了一口气,“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下在这儿陪容华的是我而不是你们,众位小姐上来就气势逼人,想必曾经也在容华那儿吃了不少闭门羹吧,对于你们的遭遇我还真是甚为同情,下次出游记得和我说一声,我把容华带给你们看看。”说罢还装模作样的假装抹抹眼泪。 “你你你……”为首的小姐没想到我会这么反驳被我气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个贫民,还嚣张成这样。” “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吧。” “哎哟喂,不愧是木言堂的楚姑娘,真是牙尖嘴利。” 我突然听到了让我一阵恶寒声音,那厮------天敌安庆小王爷…… 回过头去仔细一看,还真心是他,不变的一张遗臭万年的脸,和我讨厌他的样子都没有什么分别。 安庆小王爷将手中的折扇一收,顺势揽了最近的一个美女入怀,惹的美女微微娇嗔,着大晚上的,腻歪给谁看呢,我掸了掸后背的鸡皮疙瘩。 “哦,原来是那位说书的楚姑娘啊。”方才被我讽刺的女子说道,微微加重了说书二字“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是,啧啧啧,看这一身上下穿的,都不如我家扫地的大娘。” 瞧这话把我嫌弃的。 “小蜜,你别这么说,楚姑娘可是这京中的有名人士,木言堂的主子多方保护这楚歌姑娘,我也是多方打听才在今日见得了个楚姑娘的正脸呢。”小王爷说罢吧唧一口亲在了那什么小蜜的脸上,看的那口水流的我心直颤。 “王爷言重了。”我抽抽气回答道。 “陪小爷我喝个小酒逛个花灯我就放过你怎么样?楚姑娘要是愿意赏脸说个书什么的更是不胜荣幸。”话还没说完爪子就搭上了我的肩膀。 看着那个不知道摸过多少女人的手,我心下暗暗道“忍。” 那爪子还想乘势来捏我的脸。 “安庆小王爷好久不见。”快步赶来的容华说完将那油腻腻的手从我的肩头带下。身子一横,挡在我面前隔开了我的仇人。 我看看容华说话的调子,他定是踩着快步过来的。 安庆小王爷空叹一声挥挥手“罢了罢了,今日佳人无空,本人自当卖容华你一个面子。楚妹子,现在我知道你的样子了,我们来日方长。姑娘们跟着爷上船去吧。” 安庆小爷笑嘻嘻的带着一群妖艳的女人走了,临走了还不忘给我这方抛个媚眼,轻轻在我耳边说“小歌儿,爷有空再来捧你的场啊,记得到时欢迎我。” 什么混蛋…… 看着一群蟑螂远去,容华突然间扳正我的身体义正言辞的问我“阿四,你没什么事情吧?可伤着哪里了?” 我拿手戳戳容华的眉心笑道:“容华,你看看看你的眉毛,都挤到一起去了和蚯蚓一样丑。” 看我真心没事,容华才真的放下心来。 原来他是跑去买蜡烛和船灯去了。他小心的将我搁在地上的彩灯捧起,将里面快要熄灭的蜡烛换掉,碧绿的水打湿了他的衣袖角,容华却毫不在意,岸边的垂柳将枯黄的技条轻柔的扫在他的肩膀上。 苍白的手指轻轻一推,兔子灯轻飘飘的远去了,湖水荡漾,灯笼像是一只小小的船,轻飘飘的,随着一浪一浪的水波渐渐融入缤葬的夜,在灯火璀璨的湖面上轻柔的游戈。 我随手拿起两个船灯,用火折子点燃,捧在手上递给容华一个,问到“要不要许个愿?据说很灵的哦。” 我看着微微笑着跳跃在烛光中容华的脸,默默的许了一个极其没有文化素养的愿望“希望上天把安庆小王爷收走,再多赐我些金子和美男”。 我转过头问容华他许了什么愿望,他将手指放在嘴边道“我的秘密”。 江边放河灯的人三三两两多了起来,看着水里面飘起来的灯我感慨万千,其实人人都希望有好些个愿望可以实现,但是说到底却很难有一个愿望实现。 “三日夕前藤柳恩,今日月下放花灯。” 听见容华吟诗,我愤愤笑他“这诗嘛,田园有书生,边塞多将领,咏古直抒怀,贵人喝花酒,老兵坐床头,青年咏古自助游,皇上老坐宫中愁,闺女宅家里,美人忆王侯,容华你是哪一种?” 他敲敲我的头“你个小丫头,丛宣它还真是捡到宝了。” 我不解的看过去,略一思忖,也点点头道“我也觉得我在木言堂挣得比较多。容华先生你说他是不是该给我涨工资了?” 第十五话 美男救了狐狸精 灯会逛得差不多,要不是一群小耗子突然跳出来搅了我一时的兴致,我应当还是要在这南魏京城——靖安城中再看看的。末了幸好还记得起今日出门来的主要目的,扯了容华来陪我买东西。 买了好些小孩子吃穿用度的东西,一路聊着,提到那王琰时容华还赞了他学习用功,说他基本功扎实,人又好学,好好学习定是个江山社稷的栋梁之才云云。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我一次都没提到过黑蛋蛋的正式名字。 王琰,就是隔壁大妈的好儿子,珍珠妹妹的好哥哥,我常提起的黑蛋蛋。常言道看名字就能看出一家人的知识水平和生活程度。王琰的名字是他那位私塾老师的老爹还在世的时候给他起的,比起他老娘给他那个妹子起的“王珍珠”虽然“琰”字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还是好到不止一点了。 说到起名字,我的名字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常言道,名字烂的孩子一般好养活,这种例子放在我和珍珠妹妹身上就是一个良好的体现。吃饭时珍珠最多半碗,黑蛋蛋要三碗;吃胭脂糕时,珍珠一块管饱一下午,黑蛋蛋一块最多顶半个时辰。 我真的好庆幸我娘给我起的好名字,容易养活,但是她错误的决定了把我放在了四清山学艺,这严重导致了这我自认为史上最伟大的后果,同那山后的野猪一样,那师娘山上的厨房,也把我养成了个吃货。 书店里,容华在帮我看看送给黑蛋蛋什么书当做礼物比较好。当他问到我送什么样的书好的时候我差点脱口而出“少年春宫图”,我基本上可以预想到倘使我收不住口会和容华立刻绝交的后果。 “王琰的基础说来还可以,买给他这本《时述》应该也看得明白。”容华又拿起了一本书比对比对“这个年纪,《席位论》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我拿过两本书,果断道“都买都买,难的以后看,简单的现在看,看完了还可以留给她妹妹,妹妹不需要了还可以拿来烧火取暖。” 容华估计也是汗颜了一把 “这叫废物利用。”店家听见我把他的书叫为废物,包装的时候瞪了我两眼。 店家把书包好递过来,容华一手接过,我嘟囔着“提两本书我又不会重死。上次我一个人可以扛一袋大米呢……”说完我顿时反应过来,我这那里是值得我自豪的,完全是在自黑好的吧。 出了店门,门口一群提着花灯的人挤在一块,什么什么?难道是木偶戏吗? 正在迷朦中,有个清越的少年的声音。“快来看,有群狐狸在游泳!” 我左挤挤右挤挤进去拍拍小哥儿的肩膀,“什么?狐狸在这大冬天的游泳?开玩笑的吧,小哥儿,那是狐狸精好吧。” “你白痴啊!”那声音愤怒了。我借着他的肩膀用力地往上蹭了一蹭了一下,果然看到一群黑黑的东西在半结成冰的低矮池塘中扭动,旁边一只纯白色毛皮稍大些的狐狸在一旁焦急的嘶叫,看来不是亲爹就是亲娘,后爹后娘一般不会这么揪心的照顾。 “挤什么挤,没看过狐狸溺水——啊——”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从众人的脑袋上跃下。 “啊。”一个女生惊叫。 容华以为是我,连忙着将我从人群中扒拉开。担心道,那池塘是最初引水进城的一个遗漏,看着水浅实则水深,打趣的说,那么多人往上挤着掉下去了可救不起来。 我看着自己,想了一下自己的的体重,嗯,真的会救不起来。 围着的众人微微散了开来,给那位爱护小动物的英雄让步,我踮着脚想要瞧清楚这伟大的少年儿郎,一身白色绣金丝的公子哥儿走出来,怀抱着三只黑漆漆脏兮兮的小团团,估计就是那小狐狸,男子肩头还坐着一只先前嘶叫的狐狸,大狐狸乖乖的依偎在男子脖颈处。 那公子的衣服下摆被脏水浸湿了一寸,却依旧不限狼狈。我往上看,心上顿时涌来感动万千,忙跑上去“丛喧你这么好兴致,看不出来还是热爱小动物的大善人啊。” 众人见没什么可观望的渐渐散开,我看着面前抱着小狐狸的沈丛宣,今天银衫玉带,头上戴着想着金边的玉冠,合身的装扮贴着他英挺而充满力量的身体,一派坎比皇帝老儿般的风度尽现。这南魏国的江水给了他一张好相貌,北国的风霜打造了他一副好身骨。在他细小沉稳的时候,也是深深沉沉的,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 我远远望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丝奇异的惆怅,不由轻叹一声。今日看来怎么这么帅。 沈丛宣摸摸黑黑狐狸的头,朝着我道:“南魏的百姓,从来不是见死不救的。” 后跟上的奉七赶了过来,满头大汗叫道“主子。没事吧。” 我指指奉七哈哈哈地嘲笑着说道,“你家主子刚才飞身跳下的身影帅气极了,这种时候让你家老大以身犯险你回去百分之百得挨批了。” 奉七瞪了我一眼。乖乖,好吓人,我立刻噤声。 我用手摸摸趴在沈丛宣肩膀上那只大狐狸的脑袋,“嗯,那个丛宣啊,好好把这可爱的小崽子带回家养着,说不定有生之年她会幻化成狐狸精感激你今日的救命之恩的。” “你们还可以快快乐乐地生一窝小狐狸。” 沈丛宣朝着我微微白了一眼一副我无可救药的样子,挠挠狐狸的脖子“我可不期望他报恩的。”说罢一把讲怀里的小崽子扔到容华怀里,顿时容华雪白雪白的衣服上出现一大坨黑色的点点,“你先照顾着。” 妈啊,那可是刚买的新衣服。 “是。” 说完就转身弹弹灰潇洒的退场。 我看向容华,“他就这么走了?” “没事,我将狐狸拿回去养吧。”果然,沈大少爷看着我们容华好欺负就一个劲儿的欺负,我拍拍容华的背,可怜的孩子。 我看了看狐狸,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动“过几有空也可以帮你当当带孩子的老妈子的。” 明芝随奉七之后走上前来递给我一包东西,“过几日木言堂宴客,这是我家公子给姑娘你准备的东西。” 我掂了掂分量,还挺实在的,应该有衣服之类的东西,问她“借给我的还是送的?” 明芝一回答送的,我乐了,木言堂真是个五险一金好福利的地方。 今日大丰收。唯一的疏漏是晚些时候回到家才发现上次夜半收下的那个玉佩我忘记去当铺问问价钱了,哎,明明都已经揣进自己兜里面了。 第十六话 我愿为姑娘扫厨房 小年夜这几日大家都忙得很,黑蛋蛋在家帮他老娘做饭已经好几日没来我这里了,这些个天,明芝和明墨基本上都在替我站柜。我呢,木言堂和各家的订单接到手软,基本上窝在厨房里面,早晨一进去,日头西落才出来。 沈丛宣派来当镖师的奉七有实在不是个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男人,只不过让他和个面,差点把我的盆子砸了个通透,实在没有办法除了指使他搬搬东西之外就只能站在门外迎宾。 明墨还戏谑笑称“奉七哥哥手上再拿个棍子就是那县官的随堂侍卫了。” 我给明墨指指奉七手上抱着的剑,墨儿懂事的说道“哦……原来七哥哥已经有那个小棍子了”还跑到奉七跟前竖起个大拇指赞扬道“哥哥好生威武,教明墨耍剑花好不好。” 我看奉七那忍不住的脸,估计这家伙快被我们这儿玩死了。 前厅正忙着,明芝朝我这大吼了一声。 没怎么听清,我也没在意,还是在乖乖的看着我炉子上的火候。嘎吱一身,有人推门而进,我应声看去,好家伙,大喜道“沈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身穿一袭青紫白云纹长衫,腰封玉兰淡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今日大家都放假了,楼中没了厨子。我来蹭个饭,四姑娘介意吗?” 我啪啪两声,拍拍自己满是白面灰的手“我的银子都是您给的,过大年饭随便蹭。”本来想着这几个孩子长身体做了那么多菜,吃不完的饭和菜反正也是要倒掉喂猪的。不过这话,当然没胆子说出来。 出门拿东西看到明泰站在门外,我挑了一下眉毛,比划了下明泰回头问沈丛宣“你不是说大家都走了吗?” 他严肃的点点头,“明泰见我孤零零一个人,忍住了没有回家看媳妇儿,只能让新妇独守空闺了。” 从他嘴里听来这话,我骨子里都麻了一麻。 厨房还是依旧的忙,沈丛宣来了也没帮上什么忙,中午得空我干脆在大锅里下了个面给大家吃,沈丛宣站在我旁边弯了腰看了看锅里然后又笑盈盈看着我,那张脸笑成那样真是十分的要命。 我想了想,觉得他既是来我这里做客的,纵然是个不速之客,我从小还是受过师母良好的教育的,这种时候必得拿出点做主人家的风度,便也盈盈然笑着从旁边的一个竹篮里面抓了一把青菜扔到锅里去:“吃点菜,咱们吃点菜。” 沈丛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颇嫌弃地将遗漏在锅边的几根毛青菜挑到锅里,道:“明墨明芝他们先下正是长身体的好时期,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你就给他们吃这个?” 我没言语,撑着额头盯了他一下,顿时明了,一把拽过竹篮将里面的菜全部倒了进去:“我怎么说呢,我也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啊,再加点菜加点菜。” 沈丛宣的脸色变得极为无奈。 看着他的样子我想,别人来蹭一次饭也是不容易的,顿时大气凛然般从他身后掏出两鸡蛋,靠着锅边一打,大气的说“过小年,加两蛋!” 我知道他很想吃,当着我的面还默默地吞了吞口水…… 中午吃饭的时候明芝打死都不和沈丛宣同桌,等到她家主子开了口明芝才颤颤悠悠的挪上桌。 刚来这儿的明墨很好奇地凑过来看沈少。我知道沈丛宣的那一张脸是禁得住看的,他们沈家人都长得好,看看明泰这小小的家仆就知道了,轮廓分明,英俊挺拔,皮肤光洁,发鬓浓密。 明墨扯扯我的袖子指着旁边的人问道““姐姐,这个哥哥是哪里买来的,长得好可爱……” 众人停下筷子,不禁感叹明墨的高智商。我会心的摸摸墨儿的头“明墨啊,这是沈老板,你要好好和他相处,说不定这个可爱的哥哥将来会是你爹。” 估计大家都是不知道我那将来准备跑路的时把明墨撂给沈丛宣的计划,大家惊了一惊。 沈丛宣拾掇拾掇筷子咳了咳“叫我哥哥就好了。” 明墨又问,“那我娘呢?”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也许现在还在莺歌院吧。” 众人继续石化中。先下沈丛宣连咳都咳不出来了。 为了防止明墨继续询问我什么是莺歌院,也为了防止我继续在众人面前泄露自己的智商,明芝往我的碗里面到了好多的面,还一个劲儿的说着“四姑娘劳累了,多吃点。” 吃完午饭,明墨似乎丝毫不介意看到他现下寄宿的大姐我在一旁神叨叨的对着他挤眉弄眼,兴致勃勃拉着他未来的爹沈丛宣聊天去了。看到此我真的是不禁感叹道,额,懂事要从娃娃抓起,这样子孩子赢就赢在起跑线上了。 明墨乖乖地仰起头问沈丛宣“哥哥哥哥,我爷爷以前告诉过我,受人恩惠是要还的,你来姐姐这里蹭饭,你拿什么还呢?” 不愧是我身边的孩子,瞧瞧多么的了解我的心啊,明墨儿我好爱你的,今晚吃饭再给你在碗底埋一个鹌鹑蛋。 沈丛宣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看着我“倘若阿四不嫌弃,在下愿为姑娘扫厨房。” 我心一紧,连忙挥手“不用不用。”潜意识是“您还是给银子比较划算。” 吃罢饭,众人归位,回到自己岗位上,下午人不多了明墨就从前厅逃了出来央着沈丛宣带着他玩去了。 等到下午我从厨房带着一身的灰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明墨趴在沈丛宣腿上睡着了的的美好画面。 我轻轻走过去“玩累了,睡了?”俯下身子看看明墨长长的睫毛在余幕之下忽闪忽闪的,很好看。想必他的爹娘也是生来就很漂亮的人。 “嗯。” “阿四,听说你给他改名,填了一个字,叫明墨。” 我白他一眼,在明墨脑袋上用手摆了一个兔子耳朵。“那是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和你很像啊,你看着长长的睫毛,白白厚厚的脸皮,多么像你小时候?”其实我就没见过沈丛宣小时候。 “说不定他是你的某个遗腹子,你不知道的。我告诉他我现在呢不能明摆着给他改名姓沈,只能让他先跟着明泰当你的小跟班,日子一长,你们总有感情的吧,等啊等啊总会等到父子相认的那一天的。” 他受我白眼,还很高兴,“这下可好了。我多了一个儿子。” 我诚实地点点头。 他更高兴:“那我努力点再给他找一个娘。” 额……我心里默默唾弃这个人,疯疯癫癫,言不达意,比当初的我还要傻。 我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和我呆在一起,你会有好多的儿子,快乐的日子在后头呢。” 第十七话 寄居两天的沈公子 自从前几日沈丛宣一句话说来蹭饭之后,明墨就借着我的话开始黏上了他,开始百般的为他这个将来时的后爹说好话,在明墨和明芝的双重夹击下我不得不留沈丛宣在这过完了还剩两天的小年。 我的小小院子本就不大怎生挤得下这明墨、明芝、奉七、我和沈丛宣五个人?万不得已,我和明芝睡一间。奉七守在前厅睡柜台板子,沈丛宣就如此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我本来批给的明墨的杂物房和我可爱的明墨每晚抱在一起。 明明好不容易刚到店铺子关门休假的日子,本来我还想着补个好觉,可是早晨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雪后出来的阳光耀眼的紧,照亮了我阴暗小房间的半边天。 我披散着头发,揉了揉眼睛,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打开门,正好碰上奉七端着茶水刚刚走出院子。 院子里一片吵闹,我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奉七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我才想起,本姑娘刚刚起床。 “我家公子和明芝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对对子,王琰也在那里。” 哦?黑蛋蛋放长假了? 我回房洗洗漱漱,把自己弄干净,走出房门,大口呼吸了一下门外的空气,休假的感觉真好。 院子,我的石桌前纸墨微香,字字淡墨珠玑秀丽,正是沈丛宣和明芝书下的对子,我瞥了眼道:“各位心情好惬意。” 我的文化素养连沈府的一个丫鬟都比不上……真真是羞愧羞愧。 “姐姐来来,看我画的手掌好看不?”明墨拉着我将一张白纸放到我面前。 这哪里是画出来的,明明就是他自己将墨水涂在自己手上印在宣纸上面罢了。但是孩子是需要鼓励的,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画得好,就像是真的狗熊熊掌一样。” 今日一袭黄衣的明芝朝我抬手拎着两粒玉晃动:“我这儿已经赢了主子送给黑蛋蛋的玉,姑娘你要不也来试试? 一旁的黑蛋蛋愤愤不平“都说了我叫王琰!你不许叫我那个名字!” 明芝切了一声,“你下盘若能赢过我,我便从此以后叫你真名。” 我笑道:“这下注的游戏我生来最讨厌?若和你们比试这个我怕我会将整个铺子输给你们,那我到时候还吃什么?” 沈丛宣忍俊不住,偷偷支案而笑。“真要到了那时候,你就来木言堂,一日三餐给你管饱,再让王英支几个小丫头伺候你。” 我赞叹道“嗯,木言堂果然好待遇。” 我正打算去当铺问问上次收到的那块玉佩。见她们一群人欢欢喜喜地在我的庭院里闹的不可开交,于是说道:“不陪你们了,我还要出门去。” 对面的沈丛宣跟着说道“我恰巧带我儿子去吃好吃的,阿四你顺道和我们一起走吧。” 儿子?现在就已经说的这么顺口了? 他将一块玉质的小配饰压在桌上“我和四姑娘先出去,我出个上联,你们谁能对的出,这我便送给她了。” 说罢提笔在纸上挥毫写道“千娇百媚,月下重影舞双剑。” 明芝看着道:“这上联似乎也不难啊。” 我说“不难,你让奉七将它对出来。” 奉七听了将剑拿在手上擦了擦,我乖乖地噤声。 沈丛宣笑着站起来:“随你们找谁问,过会儿我回来若有了下联,本公子另有赏。”说罢刚回头,就听堂前有人道:“今日铺子没点心可食,难得我跑了这么远的路?” 我一听立刻狗腿子一般冲过去卖笑“容华公子来看我?明芝,快快将我厨房里的桂花糕,桃花冻端出来。” “丛宣。” “容华。” 我啧啧,文人见面就是文绉绉,这沈丛宣好没礼貌,叫人家全名。 “我们要出去一趟,容华你来的好巧,快去对对我留下来的对子,看看你的功力退步了没有。” “既然容华来了,奉七你就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作弊没有。” “哦?那我真是好运了。”容华笑起来眯着眼甚是好看。 明墨拉了拉容华的袖子“好看的哥哥,你要是赢了,将那个小东西送给明墨好不好。” 这几日没怎么关心这小东西真是进化到了人精的地步,我看了一眼容华轻轻问沈丛宣“这些日子你都教了他什么啊?” 沈丛宣没说话就被蹦蹦跳跳的明墨扯远了。 路过卖菜的小摊贩,鹤发的老人家们坐在街沿边叫卖,明墨特特跑去一个卖松子的老人跟前,叉了小肥腰很认真地问人家:“爷爷爷爷,我帮我姐姐吃一个试试甜不甜好否?” 那卖松子的老大爷乐得嘴巴半天合不拢,给明墨抓了一把塞到他的衣兜里。看到是我开口问道:“四姑娘早啊,什么时候铺子里接来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孩?” 我抬头望了一回天,道:“前些日子,风头不顺,狂风吹来了这孩子和他爹。” 沈丛宣乐呵呵的地递给老人家一锭银子“您今日必定大吉。”吓得老人家接过银子的手都是抖的。 一路上明墨跑到我对面,小胳膊小腿地也来学大人买东西的样子。奈何他人太小,好多的小推车都够不着,只能踮着脚跟趴在框沿边边上,拿东西装模作样看半天,评论一下后又拿一个装模作样看半天。 不用多久我看到前方出现一家小当铺,准备掏出怀里的玉佩拿去问价。 沈丛宣看我盯着当铺的样子开口询问“阿四你很缺钱吗?木言堂给的不够?” “啊,没啥,我就想当个东西。”说罢拿出那个上面刻了字的玉佩递给他。 沈丛宣结果玉佩一看,面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怎么?是假的吗?”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不值几个钱。 “这东西你怎么来的?” 我心虚“这……一个朋友送的。” 沈丛宣将玉佩还给我看似不经意的随口答道:“这铺子看起来不大,这玩意儿能兑出来的价钱怕是整个靖安城的当铺加起来都不够。” “什么?”这东西这么贵重。为何我看不出?难不成是缺乏发现美的一双眼? “阿四我劝你这种东西还是留在身边当传家宝吧。有事没事别拿出来炫耀,会招来杀生之祸的。这靖安城也就数我才能给得起这个东西值当的价钱。” 我又怒又是无言。愣在当场,心中说不清缘由的来了一股无名火,就许你木言堂有钱,我就算在木言堂当值,当个东西你这样就觉得嫌弃了。 往怀里一扔“姑奶奶不当了!” 看到我不友善的表情沈丛宣一把抱起明墨说道:“真是女人翻脸如翻书。” 我眼眸一扬,“你刚才说什么?” 他接着对着明墨道:“我什么都没说过!走,哥哥带你吃肉去。” 又是哥哥了,一会儿后爹一会儿哥哥的。 简单的小馆子,看到我们进来小二笑呵呵地点头:“哟,三位头回来啊?那一定要尝尝我们大师傅的手艺。” 明墨兴高采烈地拿起菜谱,事先问我谁给钱,我暗地里指指他后爹,明墨随即摆出一副大人模样,有模有样地点起菜来。 一会儿功夫,菜端了上来,我定眼一看,素豆腐,素青菜,素茄子。再看看沈丛宣。这熊孩子是要给他爹省钱吗? 我伸出筷子挟了块油炸豆腐尝,还没说话,听到明墨也挟了一筷赞道:“好,豆腐嫩滑,不失本味,咽下又有味清香,这家厨子做得好。”我听了顿时和沈丛宣笑开了眼。 这时候下人端上来一盘水煮肉片。明墨看了直接一扑而上,我突然想起刚来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姐姐,我吃的不多,力气儿而也大,留下墨儿好不好。” 我看到此时此景多么感慨,需要何等的环境,才能把这孩子变成这样啊,要是见到他的爹娘我到时就该剖腹自杀,以死谢罪了。 第十八话 杂七杂八小事一堆 在街边的小苍蝇馆子里我和明墨吃的津津有味,果然还是有钱的生活比较有质量。末了,我津津有味的擦了擦嘴,沈丛宣笑着问明墨道“墨儿大爷这一餐吃喝可好?” 明墨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油,回答道“尚好尚好。爹,还要吃个糖葫芦。” 提到吃就叫起爹了…… 这种街边的小酒楼素来人多事杂。临出门时,邻座几个男子的谈话声传入我们的耳边。 “南魏魏皇这月初四生辰又恰巧和大年同一天,听说要大赦天下呢!” “皇帝大赦天下不过想着讨好人心,我觉得他还是关心一下咱们脑袋上那个虎视眈眈的北周比较实在。”一个大汉说。 旁边人叹了一声,“今年开冬据说边塞的蛮子又有烧杀抢掠的举动了,听逃回来的人说县官瞒报,谎称四海升平,也不知道有没有折子递到皇帝手上?” 另外一桌人听得感兴趣,凑了一句:“嗨!上次没听说宰相一夜间暴病死的事情吗?现下谁还敢冒着胆子给皇帝递折子!” 身边沈丛宣抱着明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旁人哈哈笑道:“猪肉张,你一个卖肉的,哪里知道那么多达官贵人大人们的事!” “武将申选的比赛要不是张员外给他儿子暗箱操作,我早就当上大官为我南魏出力,维护一方百姓去了!”被称为猪肉张的人说着还朝着一方拱手拜了拜。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然后话题又转到靖安京城莺歌院中新来的歌姬上去了。 我接过明墨,“小家伙自己跑”又戳戳沈丛宣的臂膀“国家大事,不要太担心,想来那个皇帝也不是个草包。” 看他没有说话,我又继续道“有一只小猴子,他的小肚肚被树枝划伤了,流了很多血。它见到一个猴子朋友就扒开伤口说,你看我的伤口,好痛。每个看见它伤口的猴子都安慰它,同情它,告诉它不同的治疗方法,它就继续给朋友们看伤口。继续听取意见,后来它感染死掉了。一个老猴子说,它是自己伤自己而死的。” 沈丛宣看向我“你想表达个什么?” “蛮子本就容不得,但是伤痛要痛一次就复习一次。这些年北周看着气势衰微下去,这南魏皇帝经过这么些年的隐忍,把蛮子和那北周连根拔起的战争估计也快了。” 沈丛宣满眼笑意“姑娘家也关心国家大事?” “没,我只是准备一打仗就开始跑路,当然要关心了。” 明墨在一旁不屑的哼了哼。 吃独食我还是有点愧疚的,我们怕容华他们等得久了,便随手招了一辆马车,赶回到我的小铺子。他们几人还挤在我的院子里热闹。 明芝道:“咱们几个加起来也不能和容华公子比,我怎么可能赢得了。” 我微笑道:“有答案了,不妨说来听听?” “是不是篱笆花泥堆一旁?” 明芝掩嘴低头道:“有是有了,只怕公子们笑话?日上叠栏…筛…筛……” 我替她说道:“日上叠栏晒衣裳!” 黑蛋蛋在桌下暗地里扯了一下我,说“我觉得铁骨柔枝,眉上桃花醉人肠,容华公子对什么?” “佳人吟唱,耳畔浮想桃花酿。” 明泰说“百尺寒冰,冷凝清风拂两手”。 沈丛宣支头略微一想,“除开容华,怕是你那黑蛋蛋弟弟赢了。” “说了我叫王琰!” 我笑着把桌上的配饰塞到蛋蛋的衣兜里,“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弟弟。”抿了抿唇,又回头问沈丛宣道:“刚才在马车上你有话要说?” “耽搁你这两天我也该走了。” “没事的,我不嫌弃你们三张嘴。” 沈丛宣刚要开口回答,又顿了顿,然后只说道:“回府有事。” “要紧的事情吗?” “要紧。” 我也不再问,明泰从后门前来马匹,沈丛宣提缰上前道:“明日西市街路可能不通,四王爷率三十万大军驻扎城外休整一日,几个月对阵蛮子打了个大胜仗,明天入城受赏必然从那经过,几条大街一早便封路戒严了,你没事也别带着他们乱跑。” 南魏有和蛮子打仗吗? 我拍拍马屁股:“明日大军回朝?怪不得一路人少马稀,想必都挤去了宫门附近占位置看稀奇去了。” 王琰道:“你数天前还向我打听大军回朝的事,怎么现在倒忘了?” 我忙问道:“哪里能看到犒军?” 沈丛宣翻身上马道:“这时候能看的地方怕都满人了,你若先前便说,还能给钱给守门的趁早偷偷带你上景观台,现在四处戒严,可不能在皇帝眼下放肆。” 我叹了口气,“此生运气不好,真是悲哀悲哀。” 沈丛宣轻抖缰绳,马屁微嘶一声,掉头而行:“明日让奉七接你去木言堂看,远了些但还是居高的好位置。” 容华一边收拾用过的笔墨一边说“明日我有空,我带她去吧。” “也好。这几日多谢四姑娘照顾了。”转身调马离开。 啧啧不送了。金主大人。 我指着地上踏出来的马蹄印,指挥着明芝把它清理干净,这丫吃我的住我的还踩我的地,我这里可是糕点铺子可不是马房。 “姐姐,中午吃什么?”明墨送完沈丛宣走了进来,问。 “胭脂糕。”我头也不回地答。 明芝和黑蛋蛋立刻僵住,石化。 我兴高采烈地从厨房里端出刚出锅的新品,招呼大家过来试吃“今儿个你们运气好,快来快来。” 不明所以的一群人连忙朝着我挤了过来,只有黑蛋蛋步子动都没有动一下。这么多人只有黑蛋蛋跟我的时间最久,知道我新作出来的糕点是千万食不得的,他也没有开口劝众人,想必他厚道十几年也是想偶尔坑爹一下的,让大家尝尝他在我这里受的苦。 容华和明芝立刻感激涕零地点头,明墨还小声地嘟囔,“四姐姐果然是好人……” 我将牙齿咬得“咯嘣”作响,冷笑一下。 一人一份胭脂糕。 黑蛋蛋和我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一份推到容华面前,摆出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公子第一次来,多吃点。” 容华受宠若惊,咬了一口。 下一秒……。 “咳咳咳……咳……咳咳……”他低头,咳得面色耳赤,仿若桃花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我看他噎死得快断气的模样…… 我该不会成为用一块糕点被县官判定过失杀人的杀人犯吧? “这糕点……怎么和我在木言堂吃的感觉不一样。”好不容易,他平静了下来,开口。 “什么感觉?”我凑过脸去看他。 明芝在一旁,啃了一口我的糕点,帮容华补充道,“先生想说的是,这是…一种,额…特别的感觉吧” “嗯。”容华嫌弃又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看着容华,黑亮的长发盘成髻,白色的肌理在阳光下微微泛着红,即使是嫌弃的表情,他也一样有着难以言喻的气势。 为了避免众人对我的印象一下子从云端跌到谷底,我乐呵呵地把房间里的糕点和李叶茶拿出来,慰劳大家的肚子。 看着大家拿我的李叶茶来漱口,黑蛋蛋的嘴角扬了一扬。 接过茶碗,他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明墨忘记了嘴巴里还包着的糕点,一口吐了出来,“姐姐,你是故意在整我们吗?” 我不可置否地耸肩。 “我不整你们,我最爱你们。” 第十九话 王者归来帝相迎 今日四王爷战胜归朝,昨日沈丛宣告诫我到时候人多,不要没事去凑热闹。 我看着门前冷清的街市微微拧眉,这哪里是去了一些百姓,这明明是所有的百姓都去了好的吧,别说是卖菜的,连那平时日日在街角卖擦屁股草纸的小贩都没有了。 我问奉七,四王爷是不是很厉害?奉七甩了我一眼,微微颔首又像是在点头。“奉七,看你这表情,是在嫌弃我还是在嫌弃四王爷?” 倒是明芝是个被沈丛宣培养出搞间谍的好材料,说那四王爷本不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也不受那些个皇子殿下们喜欢,他老爸,也就是先皇最开始根本就没管他。但是前几年他二十岁生辰的时候却突然被宰相从山里领了回来,还被当今皇上封为四王爷,掌兵符带兵好几年,为南魏四处征战。按常理来说的话他应该是做了什么为皇帝极为有益的事才对。 “是不是那个四王爷骁勇善战,不仅为当今陛下奉献出自己的一份热血,还助皇帝一臂之力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皇族和王爷?” “咦?姑娘你知道了?” 我哪里是知道的啊,明明这是木言堂里面讲小说的节奏嘛。但是我看包括木言堂也没人能有胆子把皇家的事情拿出来放到堂面上说的。除非是什么一心求死的不怕掉脑袋的人。 近日张罗着把买来的那些礼物给这些小家伙们包装,左右是忙得不可开交。 难得休息几日,有时间看看厨房里面剩下的面粉和大米,有没有新品是可以一试的。我打小对厨房本来就热爱,现今是几乎沉迷其中。 说到底用师傅的话来讲就是“在寻常人方面,没什么可开发的潜质”。一时真没想到这时间过得飞快一早上蒸几个馒头就过去了,转眼明芝已在门口兴冲冲地唤我。 “四姑娘,容先生来了。” 远处青山峻岭为幕下的容华已经端坐在马背上,左手持缰右手还牵着另外一匹稍小点的枣红色马。 我手中抱着四个超大热气腾腾的大馒头,馒头隔着布还正盈盈冒着热气。抬头看他,不禁脸一红,:“容华先生,木言堂离我这穷乡僻壤实际上有多远?” 容华道:“骑马一刻半到,你平时坐轿却是要一个时辰。” 真的好远…… 这样赶过去怕是早没有好位置,只能留希望在木言堂上面了。 “阿四,你会骑马么?” 我看这马吐出长长的口水,恶心的跟后退一步“让人牵着马骑着走算不算会骑?” 他沉吟了一下。将右手上攥着的马缰扔给奉七,伸出一只手:“来,阿四。和我一起吧。” 我本是女汉子,毫不迟疑地握住他的手,只觉一股大力,身子一轻就被提上了马。 我摸摸身下这匹马,戳戳马屁股:“马啊马,你快快的载我去看热闹,我回来给你吃胭脂糕。” 身旁奉七载着明芝乘上那匹原本给我准备的稍小的马。 容华笑道:“坐好啦!”策马便行。 那马四蹄一扬闪的就冲了出去。我死死闭住嘴不让尖叫声冲出口,紧紧握着辔头,整个人都窝进了容华怀里。听得他热热的呼吸就在头顶,发出一个极为温和的声音:“不怕,有我在呢。你掉不下去的。” “你若伤了,我可就吃不到桃花冻了。” 我顿时明了,原来这容华先生本性和我一样也是个吃货。 顿时也便的哭笑不得,容华啊容华你说不怕就不怕啊。用尽全身的注意力,照常僵着身体,冷汗浸出,马每一次颠动她都心惊肉跳,听觉周围的景致飞一般往后退去,终于喊道:“容大哥,能不能在我觉得快的时候你再慢点!” 耳旁的风呼啸而过,景物飞速的倒退。 到了商业街那块儿,木言堂楼下果然人满为患,实际从商业街前的几条主街沿线到江边附近都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京中出动了数千官兵清出大道,沿途设红色丝绦,宝扇羽幡,皇家的威仪泱泱浩荡,御林军自江对岸的观景高台层层林立,甲胄鲜明,锐气逼人。 人山人海比肩接踵,奉七和容华在旁护着我和明芝怕有闪失,明芝小丫头扭头羞涩的一笑对着奉七说:“多谢。” 奉七那家伙冷冷道:“若你有个损伤,就得换我来照顾四姑娘?我多不划算。” 奉七的一句话完全把明芝那冬日难得一见萌动的春心之火泼了一桶马粪。小姑娘刚到嘴边的温柔的笑意就给硬生生的埋了下去。 容华伸手将我从马上接下,我略带感谢的摸了摸马的头,“多谢容公子载我一程。” “阿四,你这是谢我呢还是谢马呢?” “都谢都谢。” 木言堂这几日休息,只留下了一些守店的小工。容华把马递给小厮,推开木言堂的后门道:“我这不是陪你来凑热闹,就算阿四你不来,我也是要回来的。” 对了,我想起来,容华和那沈丛宣是暂住在这楼上的,虽然不知他其他地方有没有别院,但是一般情况还是要回这睡觉的。 看来他愿意来我那城郊的穷乡僻壤只为吃了个桃花冻喝了一杯茶,他要不是个地道的美食家要么就真心是个善良的人。 我们一行四人爬上木言堂五层的景观小木台,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人群和红色的大红大紫的迎宾丝绦占据了满眼,容华扬了扬眉拂襟落座,笑谈闲聊。 听说那大军在城外待命,只有一些亲卫被允许跟着四王爷面圣受赏。 楼边风景正好处,已经摆好了茶几板凳,一壶清茶正在小火上煨着,从壶嘴透出丝丝茶香气。 茶香在手,碧叶清盏翠淡明亮,其上隐有雪雾之色深绕,细细的品了口茶,回味悠长中望着窗口出神,想像一会儿大军入城不知是什么壮观场面。 要不要想着写一个军旅的言情小说?比如说某家的姑娘爱上了这个四王爷,然后,皇帝下旨赐婚这个小四,我们的四王爷志在四方不在儿女情长,于是便英勇的逃婚了,然后姑娘从此发愤图强,终究成了一个有名的追夫女汉子…… 然后我个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过不多时,只听远处一声鼓擂动,鼓声威严动如雷鸣,沉沉响彻四方。随着大鼓隆隆,一道低沉的号角声仿佛自天边响起,远处城门缓缓开启。 一时间满城等待时的喧闹像是突然被抹掉,整个天都蓦然安静,陷入肃穆之中。 万众翘首,遥望一方。三军之前,当先一将白马银盔,身后一众铁骑人人黑衣,兵戈锋锐,随他缓缓入城。军容肃整,军威严穆,离得这么远众人能清晰听到整齐划一的步伐落地,震动着南魏的靖安城。 我不由得起身站到窗前,想看清领兵的四王爷,相隔较远,那人又盔甲在身,只依稀能看到格大头。望着远处,愣立在窗前。 容华亦语意感慨的说道:“四王爷练兵之精严,当今无人能比。” 阵前,几名领军大将坐骑微分,一人勒马当中,抬手,身后军士迅速肃整军容。 随着那人右手轻挥,高处只见数列黑衣齐齐变动,战甲声锐,铿锵如一,所有战士几乎在同一瞬间翻身下马,行军礼,振声高呼:“南魏万岁!吾皇万岁!” 这就是为南魏征战万里勇退北蛮的铁马英雄,寒剑浴血的豪壮男儿。 也唯有沙场之上出生入死的战士,方有这样摄人杀气,唯有勇猛无畏杀敌的军人,方得如斯豪情威势了。 江水一头,远远的瞧着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袍的人乘龙船缓缓而来,想必那个便是这南魏天下的主宰,南魏皇帝了,竟然肯出了皇城来迎接这战胜而归的兄弟,啧啧啧,这个伟大的四王爷还真的是有面子啊有面子。 我叹气一声“多么霸气,可是没见着贵人们那些个清楚的面。” 容华俯下头轻抚茶杯道:“年在当头,靖安城中活动甚多,达官贵族出来走动的多,你会见着的。” 从皇城那边逍遥乘船而来的陛下登上了专门为了封赏搭建的高台,台中央置立四足龙纹鼎,两侧放置的香台烟丝缥缈,栏杆内外所系红绦飘扬,仪仗士兵手上的魏字国旗也随风飞舞,明黄的刺绣龙纹铺地。 阶梯之上,南魏皇帝陛下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侧的小太监捧着一堆用黄色绸布盖着的不知什么东西在静候着。上万百姓聚集在台侧,屏息凝视这一切。 我看着那个所谓的四王爷潇洒的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缓缓踏上那高台,总感觉步伐之间充斥了些许军士的稳健和带血的冷漠。 我看向容华,耳畔的发飘飞,沉稳的看向那高台,端起茶杯悠闲地在观望。 他似乎察觉的,但是也不侧过头来看我,只是默默的说了句:“阿四,脖子别伸的太长,高楼上观礼是有违皇家礼制之禁的,被发现了是要砍脑袋诛九族的……” 啥!?那你还带我过来!我赶忙把自己的脑袋瓜子埋下去,只听得四周响起了厚重的皇家礼乐声,不禁感叹,伟人的生活活得就像是诗,我的生活过得就像是话本子的注释,万年不变,永生只是配角。 我趴在桌上,感叹着人生来不同的境遇,不知不觉困意如那厚重的礼乐声席卷而来。 第二十章 此处梦境不是昔年(回忆篇) (一) 五岁那年我昏倒在四清山山口,我知道村外许多说书人说那山中有个四清殿,有江湖上唯一专医治难病症的大夫。但是这个医馆,却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不管世间纷争,却要行医救人,这两厢本来就是矛盾的。 我知道我要死了,我终究没有继续我的固执,听了村长的话。我若是死在村子里还不如苟延残喘吐着血爬到这里,运气好要是遇上山里的采药人便可救我一命。 天注定我命不该绝。 那时我五岁,待我病愈,灵台清明以后也没有回想起我自己是怎么样越过两座大山,趟过一条清河水的。 濒死迷蒙中,一位仙子翩翩而至,用她修长而秀美的玉手将我从河水里拉起,用她那琅琅如玉的声音,温雅的语调对我说:“和我一起呆在这里吧,管你一日三餐,包你吃饱。” 那以后,我与四清山的一切,想来种种,该是因果。 是老天命我长歌命不该绝,昏倒几天后的傍晚我在西厢的禅房里醒来。 清醒后我一下子跪在地上,抱着师傅的大腿不撒手,骗师傅说我因战乱双亲具殁,机缘在此,愿舍弃前世,愿拜入四清门下学医救世。 师傅看了我良久,说,我这四清殿从不需要你济世救人,也不能让你济世救人,看我依旧没有动作,终于笑笑叫大师兄扶我起来。 “长歌,不如就叫长歌吧。”我看到师傅捋捋白长的胡子,本因欢喜的心情因他说了个“不如”沉寂下来。 长歌,这是我娘的名字。师傅怎么知道? 我自顾自地摇摇头,怎么会,些许是昏倒时梦呓唤出来的。 多好,我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长歌。 (二) 大概我一月时,母亲带我来到清水村。村中人向来朴实,看她一人带着孩子远走料想也是个苦命的女人,村里人便诸多照顾。 但是,在和村中人熟识之后,只一月母亲便因为私自出村染上了恶疾,一夜间暴病而亡,只留我一人在村中破屋,最开始村里人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一直以为我娘是出远门拜访亲戚去了,等到后来村子里的小孩子拿石头砸我,说我是个没娘要的孩子我才发现,我终究是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村长抱起我多处寻找愿意收养的人家,然而大家皆视我为不详,这件事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 那时的我仍旧是没有名字,村里的人都只知道我娘叫长歌,村长带我找到邻村的神婆,她淡淡一看对着村长说:“这孩子本性富贵,却是此生凉薄。跟着她那娘亲姓便是罢了。” 没有姓氏,单名长歌二字。 因没有人要我,我便跟在村里面义庄的瞎眼大娘做事。 “长歌,长歌。”我其实喜欢村中人这样唤我,直到战火烧了村子,我被伤至筋骨,血流不止,又染上了瘟疫。 我是从坟堆里被村长扒出来的,那时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双手眼泪是哗哗地流。 村长忍着最后一口气送我至清河水边的竹筏上。 村长待我好得过了分,我甚至一度以为村长是我那个没见过的爹,不过看年纪也许应该是大伯之类的,然而并找不到证据来证实我的想法。 他最后有气无力的拉着我的手说,长歌长歌,你要听我说,你顺着河向下走,到得了四清山,运气好便有人救你命。 那之后的后文便如我上述那般。 四清山,农医后人,自古神医治世,在承安四十六年,收了有史以来的第二个女弟子,师傅赐名长歌。 我喜欢山门边上的清河,大概是庆幸以及感激它送我的下半辈子。 我记得我坐在溪中的石墩上,师傅在我身后默默站定。 “长歌,人生完美的事太少,我们不能什么都想要。” 未回头,待师傅叹气离开,泪哗哗的流出来。 “你一定是福大命大的人,要好好活着,去四清山,等着你爹来接你。”我记得村长死前的话。 我应该也是有爹的人,吧。 “长歌。” 长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不是斯人已逝,长吟挽歌? (三) 长歌长歌,可是有什么能让我拿来常歌。 “长相忆,长相忆,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这是娘刻在破屋墙上的字。 最后我终于知道“长歌”的意义: 泥黦棕鞋雨垫巾,闲游又送一年春。 长歌聊对圣贤酒,羸病极知朝暮人。 废堞荒郊闲吊古,朱樱青杏正尝新。 桃源自爱山川美,未必当时是避秦。 第二十一话 这狐狸精是喜欢你 这一次的封赏大典很是持续了一个多两个时辰,算是新皇上任几年中的一件大事,说是大典,其实说到底也是十分的无聊。看着看着眼神飘渺,迷迷糊糊中我竟然还美美的打了个瞌睡,一觉醒来,典礼貌似还未结束。想那南魏大皇虽然大典进行中陆续有百姓散去,但木言堂楼下的路上依旧是人满为患。 刚醒来,容华带着笑意感叹说道:“也就是你能在这么潮的环境下睡得这么香。” 我尴尬的笑了笑,“前些天开发新产品,睡得不多,难得刚才折了个机会和周公讲了几个段子。” 一旁侍着的明芝煮水烹茶,一一奉上碧盏。此时木言堂楼上的木质搭台又开始吱吱作响,奉七引了几人进来,竟是前日叮嘱我不要乱跑的沈丛宣,随后而来也随着明泰几人。 “看够了?好看吗?”沈丛宣从腰间掏出那件熟悉的可爱的红丝绦滑坠的锦扇。 哦,对就是那把我吐槽很娘的配饰。有了这把扇子,完全把娘的等级提升了一个层次。 “哟,丛宣也来了,可惜大典都快完了……啊……”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捏了捏自己的腰,皇家的事情就是麻烦,规矩也多得不得了,我都无趣成这样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还真是受得了。 “想必阿四已做了个美梦。”容华在一旁笑眯眯的端起一杯茶吹吹茶叶喝了几口。 “我流口水了?”我瞪大眼睛问。 容华摇摇头。 沈丛宣眉头一挑,“这么庄严肃穆的事情,阿四你好兴致,竟敢睡着了?” 我呵呵一下“睡觉是我将养身心的一种方式。大伙有空都去试试,睡一觉十年少,美美丽丽春开早。” 沈丛宣一副老大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 话还没说完,一坨白色的球球穿过立着的众人突然间跳上了桌来,奉七顿时拔剑,吓得明芝将碧盏打饭,茶水汤汤溅了一桌,我的衣服上也沾上了茶汁,明芝看到我的狼狈更是惊了一下又忙放下托盘忙取了手绢来为我擦拭。 见那白色的玩意儿在桌上挪挪,露出了两个耳朵,毛茸茸的用爪子左右晃晃把杯盏推到一旁,迎着冬阳照射过来的方向,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了下来。 我指着那一坨妖怪,愤愤道:“哪里来的妖怪,这么刁钻,小心姑娘把你收了煮了吃了!” 沈丛宣和容华同时一愣,明泰在沈公子背后苦笑道:“啖其肉,食其骨,四姑娘对一个畜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怨气吧?” 众人这才看清那白茫茫的一坨原是一只可爱的狐狸小畜生。是了,这边是上次小年节被沈丛宣救下的那几只中的一个,看体型见那耳朵边上的毛绒绒粉白粉白的,应该是只幼年的崽。 我嘟了嘟嘴,又道:“若是能吃,我倒很想待会儿把他炖了给谢你家主子补补身子,看他一日不见就把自己搞得风吹即倒,还面色苍白,虚汗一身,知道的他是回府办事,不知道的会说你家主子那迷惑神志药丸食多了还是莺歌苑……?” 沈少脸臭的磨了磨牙,“四姑娘你这话……” 我凑凑脸上去“是的,信息量有点大。” 这方话还没说完,那厮罪魁祸首一个纵身竟胆大地跳到我身上,左右两晃,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这小东西窝在我脖颈处,仰起头来看了看我们一行人,大胆地伸出舌头在我脖子上舔了两舔,弄得我脖子直痒痒。 我大叫一声,“你个小东西放肆!” 容华笑着说“看来这小家伙怕是喜欢阿四你呢,平时上来打扫的女仆它都抓伤了好几次。” 我切了一声“只怕它是小个色鬼,仗着畜生的身子来占我这天生喜欢保护动物的大姑娘的便宜。” 容华想了一下解释说,“阿四,它应是母的。” “……那她也是嫉妒我的美貌……” 那白毛狐狸盯了我们一眼,继续埋下头开始睡觉,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捏了捏它的耳朵,软软的手感真好。轻声说道“放肆的小家伙。 小心我把你带回铺子当试验品。” 容华一个箭步走上前将我拉起来“是是是,四姑娘心地善良,心灵手巧,心若玲珑万窍,那里忍心伤了它。” 我唇角抿成道优雅的轻弧,似笑非笑的对我的金主大人道:“公子这话说得八面玲珑风声水起,你不入朝为官调节朝堂气氛真是可惜。下次记得夸奖我的时候添上貌若天仙,沉鱼落雁这几个字。” “……要不要再说说你貌比西施,天仙下凡。” “要。” 明芝和明泰一脸嫌弃的把头转过去,忍笑。 其实我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 容华将他做的那迷你的狐狸窝帮我拿轻布包好交给明芝,大大方方的把那只白色狐狸送给了我。 容华说当日他抱回了那些狐狸之后便带回木言堂养着,喂着吃了点肉还将就着给各位大爷们洗了个澡,第二日那一窝小东西醒了后便大方地拉着它们老母亲在容华的房间里舒舒服服的跳来跳去。 容华料想着这也是窝野狐狸,几日后将它们一家放归山林,看着那一群白色身影消失在林中,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只小的在当晚翻窗跑回了木言堂。接连送了几次那小东西都跑回来了,到最后容华也就不送了,做了一个窝让它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 我说“我将他带走了,容华你不是好孤独的?” 沈丛宣走过去搭着容华的肩,“没事,容华他擅长在孤独中寻找快乐。” “不打紧,我得空会去你那儿看它的。” 狐狸翻身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腿搭在我肩膀一副自己是大爷的表现。 哦,它是母的,应该是个女霸王。 “好吧好吧,但是你若不来,我就把它养大了做成毛坯披肩拿去盖我的锅。” 沈丛宣一把拉住容华,“好的好的,记得到时请我来吃糕。” 我兴冲冲地淋了一揽子狐狸回家,两位公子有事没送我,帮我叫了个轿子。 坐在晃荡的轿子里,我发觉我最近从木言堂捞的钱有点多,拿的东西也有点多呀。 恩,我摸一摸手里的狐狸。五险一金的好地方,真划算。 第二十二话 宣大人的美人华宴 南魏的第一阵子的小雪,在不知不觉中停了。 早上起来,推开窗户,一眼的东阳明媚,只见一地积雪堆霜才觉得是冬天,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明芝抢先高兴地叫起来:“姑娘!雪停了!” 这没脾气的雪终于停了,自从上次皇帝封赏大典过后这雪又下了开来,接连几天没有停过,不能出门玩去惹得明芝消沉了好几天,昨日沈丛宣又让来人接走了明墨,说先带他出去玩,更是把我这小院子唯一的乐趣都带走了。虽然我觉得在没有下雪的时候我们也没出门玩过,不是窝在厨房就是在睡大觉。 我生长在山里,四清山里潮湿,冬天即使有雪,也都是落地成雨。如今到了这南魏看到铺天盖地的白雪,明明在这花儿一样的年纪应该新鲜好奇又激动,可是精神劲儿毕竟不如当年,打个雪仗就要休息一会儿,多试几次也就没了兴致。 正说的兴起,前厅明芝说沈丛宣派了人来,递上烫金帖子,说是过大年,沈大老板宴请木言堂的贵客去沈府做客。大红色的烫金帖子一发,顺便还邀了隔壁的王琰小朋友,把他老娘高兴地跑到我这里来感谢我,还连连赞这傻小子好福气。 明芝自接到帖子就高兴地不得了:“以往每年这时候我家主子都会请大家去吃饭。我记得有金玉满堂宴,还有好多南边的小吃,还有漂亮的姐姐们在台子上跳舞,可美了。” “是吗?”我翻来覆去看帖子,吃得这么好,“有满汉全席吗?” 明芝妹妹傻呆呆的问我,“姑娘,那是什么?” 我拍拍自己嘴巴“我口误口误。” 能在过年的时候有人请客,说不定还有红包,心中之喜悦溢于言表。我转转眼珠,站起身来,走到妆台前,自已脸上眼中都盈满了笑。慢慢打散了头发道:“明芝来来,帮姑娘我搞搞头发吧,一直没好生梳过头发。” 虽然我在南魏的“户口登记处”的暂住薄上注明的性别是女,但是我是真的真的不会打理自己,只能用我的手艺和我的性别特征向大家表明我虽外表是个汉子但是内心还是有女儿家的一抹幽魂的…… 明芝从身后的匣柜中取出上次沈丛宣给的一个包袱,打开看了看东西又看了看我笑道:“我家主子这下想必是下了血本了,四姑娘打扮起来不知会有多好看呢。” 我冷笑呵呵一声,望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又想到上一次在河边出言挑衅的那一群官家姐妹还有那说话要来找我麻烦的安庆小王爷,一个头两个大,这那里还笑得出来,那些人非富即贵,说不定此次宴会那些人都会来的,想在这儿对着明芝道:“不用太麻烦,然若是别人认不出来就最好了。” 明芝应了,小心把我身后的长发一个细簪轻巧的挽了上去,细细蓖直紧了,再挽了个堕马髻,往上别了几朵白玉和玳瑁和制的桃花,最后再在发髻末了簪上一串银铃。 这下子我好几年没见过光的额全露了出来,我随手拿起妆盒一侧的妙笔,在自己眉心细细画了个桃花錵佃,完毕我瞧瞧自已,越看越心喜,笑道:“明芝,我要是以后生个丑孩子你也来给他整整容吧。” “整容?” “呃……”我噎了一下“就是把我女儿搞得美美的,穿得漂漂亮亮的,好出去轻薄良家儿郎~” “四姑娘你又在说笑了,你怎么知道生个女儿。” 我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那就一直生直到生出女儿!” 明芝笑道:“小姐,你不要笑了,就这样都让明芝移不开眼了。” 我一听顿时起了捉弄之心,眼波一荡,微微笑看过去,抓起明芝的手说道:“去前院子找奉七去。” “哎,姑娘,袍子!”明芝在身后抱着我的袍子不小心绊了一跤。 我忍住爆笑,拉开房门,远见奉七一身正气地站在那里。 奉七真的是沈丛宣的一个好狗腿子,这么冷的天也没见他多添几件衣裳。但是还是一脸万年不变的踩到的表情。 我跑过去对着站着的奉七一瞟,他眼神一见,立刻呆了。我已迈过他身边才回神行礼道:“四姑娘,车马到了。” 我叹了口气,这奉七果然是个铁骨铮铮好二郎,不知以后得取个怎样的女儿家才能让这铁打的心解了冻来。不由得嘟了嘟嘴,听到车马上一个身影道:“只要是个女人,打扮打扮都是极美的,看你也是稀奇,难得收起你那不男不女的装束……” 什么?不男不女? 我踢了一脚,“王琰,你给老娘滚下去!” 前几日地上薄薄的一成霜就堆积成了厚实的雪层,因此马车都行的极慢。不过天公也作美,给了沈少好大一个面子,天突然放晴了,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雪地上,满树挂着晶莹的冰霜,璀璨夺目。我感叹,这是要美死人的节奏啊。 马车开始减速,缓缓地停了下来,我乐呵呵地掀开门帘。 等等?这是沈府? 这个大门不是我最开始在木言堂当值的日子问过的那间贵的要死屋子么?我就说是谁这么有钱不几日就被人买下重装了,搞了半天原来是我脑袋上的金主大人。 沈府前可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来往男女锦衣皮裘,珠光玉润,香氛的气息飘在风中,把这个午后也熏得陶醉起来。光是马车刚刚停下那么一下,就见数名满头珠翠,妆容绝美的少女扭扭身子,婀娜娉婷地迈进了王府大门,更有无数风流倜傥仪态翩翩的英俊公子下马下轿而来。 这是要开选美大会? 我往那里一站,立刻自惭形秽。只有身上这最外面的火红大袍被人打得上眼吧。 就是这袍子,还是别人送的呢。 明芝在一旁眯眯地说:“四姑娘你现在绝对不会给人比下去。” “好啦好啦。”我赔笑,“不过是来吃顿便饭的。穿得那么好是来给皇帝选美吗?” 我声音稍微大了点,立刻引来几道目光。离我几米远的一辆格外华丽的香车旁,众多丫鬟老妈子簇拥着一位一身水红色的绝代佳人,她大概以为我的话是针对她,一双美目带着不悦扫我一眼。这大寒的天,她那身漂亮的纱衣单薄得像蚊帐,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门口迎宾的小厮这时看到我,张开嗓门招呼:“楚姑娘来啦!快快!里面请啊。” 我忙顺着他的话溜了进去。 还是大白天整个沈府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小厮要了我的帖子,带着我来到大厅。 刚迈大厅,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从哪里急匆匆撞上来。两方都吓了一跳,瞪眼一看,哟,这可不是全城闻名的西席容华先生嘛。 容华一看是我们,眼睛一下睁得老大,笑笑来引我过去入座“阿四今日不同往日啊。” 黑蛋蛋在一旁打趣“今是不同往日,往日是男的,今日是不男不女的。” 我自动忽略掉后面的评论,摸摸自己的头发“能认得出来是我吗?” “能啊。” 我幽幽的叹了口气。 容华带我到一个小亭子里,“你在这稍稍坐一下,我带王琰儿去书院几个老先生那儿有点事,要开席了我来唤你。很快回来。” “好。”我幽幽的应声,回头看容华被淹没在茫茫众美人中,感叹道“最恨不是生在帝王家,是身在一群脂粉和脂肪中间” 明芝站在我身边纠正我说“姑娘,两个身不一样……” “是吗?”我抠抠脑袋。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没有吃早饭呢,扯扯明芝的衣角。“好明芝,快去厨房偷点吃的来给我。” “姑娘真是……”明芝偷偷一笑应声跑着去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回过神来,看到了此生最不愿意见的人——安庆小王爷,我紧张得脸忽然噌地红了个透,但是那位小爷看到了一声不吭扭头就钻进人群里,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我没有。 我灰心的埋下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阿弥陀佛,观世音保佑啊。 珍爱生命远离安庆,然后……之前的那个句子,再重复一次。 第二十三话 冬日一览百花群宴 我吞了吞口水,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里卡壳卡那里……一抹头上,已经是出了些许虚汗。 今日这沈府还真真是热闹,金主大人宴请的女宾都安排坐在一侧的客堂,从亭子里隐隐约约看过去空置的位置大半已经有人入座了。 我和那些官家的太太小姐们是属于我不认识她们,她们也不认识我的状态。好吧,最多听点声音的程度。看到了也只是礼貌性的彼此打个照面,扯扯手里的花绢,微微一笑,再点个头就好了,然后沈府这么大,任由她们就继续闲话家常去了,各府的少爷小姐些说不定还有借此佳宴成就一番美事的。 但是,完美之中也是常常出现意外的。 比如谁家大妈的女儿看上了谁家的公子,撮合撮合到最后那家的女儿嫁给了儿子他老爸。但是这样的事,在南魏往往是不提倡的。 回到这沈府,原来是沈丛宣买了我上次看上的那间房子又买下了后面连爿一串的仓房,改改建建,才在短时间里搞了个院府出来,我抻着头,这家伙想必是用来金屋藏娇用的。难不成真的被我言重,和那些莺歌院有关系? 罢了罢了,下次见到沈丛宣一定要提醒他,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姑娘,拿来了,来吃吧。”正想着,明芝兴致勃勃的端来一碟点心的什锦拼盘, 嗯,用我审美的眼光来看品相还不错,红的红绿的绿。我正准备伸手去拿,明芝眼疾手快赶紧递过来一双筷子 “喏,拿这个吧姑娘。” 是了是了,说到底明芝也是这沈府的丫头,是我借来的啊。在别人府里蹭吃蹭喝是要注意点形象,嗯,好吧,我就卖给他沈丛宣一个面子,接过了筷子。 叭,刚掰开筷子准备下手,一个酥到不能再酥的声音传到我耳中。 “呀呀,四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快来陪明墨逛逛。”我心想逛你个头啊逛,我连饭都还没吃,就不能允许我先垫垫肚子再来耗费精力吗?!这偌大的沈府一逛我都饿成耗子了。 明墨以滚溜溜球的速度冲上来便抱住我的腿蹲摊坐在地下,刚才喜妞妞的声音变成了哭腔,“四姐姐快来帮帮明墨,明墨快被熏死了。” 熏死了?这沈府是在烧什么东西吗?我回过头一看,顿时明了,一群眉黛妹子们正集群向着我的方向汹涌而来, 我作惊吓状“怎么?!她们都看上你了,要你娶了她们吗?你还这么小啊!” 小屁孩眼里噙着泪花花,“她们以为我是哥哥的儿子,冲上来就要吵着抱我,你看看你看看,我身上都被她们抢红了。”明墨拉开衣袖,果然红扑扑的好几处红印。 “她们还往我脸上吐口水,吐完口水还把脸上擦的粉蹭到我身上,好不舒服。”说着拍拍自己的衣服,一阵像是刚去了庙宇似的身上弹下来好多的脂粉末,弥漫在空气里一阵犯恶心。 明墨嘟着嘴巴“我要回去洗澡!” 我盯他一眼,这是你家吗?说回家就回家?别忘了你小子还是被别人寄养在我家的呢?小家伙顿时知趣地噤声。 一群莺莺燕燕朝我挤过来,大敌当前,我转过身摸了一把汗。 吧唧一口亲在明墨脸上,这孩子也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了,脸上一股子劣质脂粉味儿。提高了声音道:“墨儿,让娘亲看看,怎么玩的这么多汗啊?” 母爱泛滥的一群妹子顿时止住脚步在我身后站定停了下来,全场安静了。 同他们一样,明芝又被我惊了,明墨起先也被吓了一跳,听完我说话后顿时开始大哭。 “哇……”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明墨的额头“你这孩子真是不让我省心,你就和你爹一样一天傻不拉几的被那些个漂亮的女人们熏了脑袋。”一把抱起明墨,大方的迈起步子昂首从一大群美女身边走了过去。 明墨啊明墨,回到铺子一定让你好好的替我打扫柜台,我为你都这么牺牲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黄花大闺女啊。 刚走了几步,想起来我的肚子,虽然众美人她们不一定吃,但是可不能便宜了那群伤害小屁孩幼小心灵的女人。我微优雅的一转身对着还愣在后方的明芝说道“那个丫头,快把那叠点心拿上,没看到我儿饿了都闹哭了吗?” 明芝忍了笑,端起那碟点心的手一抖一抖的。 站在中间的以为绿衣兔白袄子的姑娘要微微大胆一点,踏步上前对我说道“请问这是您家的公子吗?” 我抱紧了明墨,朝那妹子笑道“是了,这位姑娘好眼光,看看我儿子和我像不像。”扳正了明墨埋在我肩头的脸,明墨不情愿的抬起头来,那模样简直是一副冤死了的小妇人的模样。 “可是刚刚,我分明听见他叫你四姐姐。” “这孩子知道我们做女人的最怕岁月催人老,故意不叫我娘的平时在家里也唤我四姐姐,哎,真是贴心的孩子啊。” 妹子微微一颤,咬着牙说道“是啊,和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二位可是随他父亲来参加了宴会?” 我挑了挑眉毛,故作幽怨道,“哎,提起来就伤心,不知道那家伙又被哪家的小姐叫了开去。我早就说过了,长相俊美定不是什么好事啊,我娘在我出嫁之前就千般叮咛万般嘱咐,可是我当时硬是硬了心不肯听,哎呀现在报应来了,可苦祚了我这孩子呀……” 一群人听罢我的真心告白开始窃窃私语,明芝站在众人身后的台阶上已经弯下身子开始笑倒了。那之中几位美女还走出来大方的拍拍我的肩“这家夫人别在那里怨气了,我们做女人的呀,就是苦命……” 我点了点头,“嗯,姑娘说的可是实话,但是可那常言道不是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我嫁了个混蛋只能生一个混蛋儿子……”说完暗地里捏了一下明墨的屁股,小东西一个吃痛叫了出来。 “怎么了?”美人姐姐关心的问。 “没事,这孩子只是感同身受而已。”我笑笑,明墨在底下蹬了我一脚。 这样忽悠人的正演着好戏,一群美人们客套的安慰了我几句正准备离开,明墨趴在我肩头一个机灵爬了起来,朝着我背后叫了一声“爹!” 这极具精气神的一声简直是在这小木亭划了开去,四周的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爹?哪里来的爹? 第二十四话 我和木言堂的先生们 我随着众人目光唰唰的回过头去,哟,这是谁啊,怎么赶上了这个好时候出现。 看到来人,我啊了半天没啊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满脸的赔笑,“沈……沈……老板,好巧。” 沈老板没有了以前的纨绔样子,面无表情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 “不巧,我正是来寻你们的。” 明墨一只脚压在我的肩头,撑着我的肩膀使劲儿的往上蹭。我有点恼,小家伙,姐给你面子你还像要是踩着我的脸一步飞升了!也不想想自己现在多大,我有这么大的孩子,那我这儿老妈子的青春保养之术也做得太好了点吧。 “哥哥,嗯,不对……那个后爹,抱我过去!” 沈丛宣也不恼,一把接过明墨单手搂着,这情景看起来颇为和谐啊和谐。 “午宴快开始了,我让明墨那家伙过来看看你们到了没有” 闻到明墨扑散扑散出来的身上一股子脂粉味儿,沈老板颇为嫌弃地把头往后伸了伸,一脸不屑地打趣道“小子,你这是学你老爹去喝了花酒才回来?” 一众女人们突然听见他们心中的美男子梦中夫婿说出这样的话,差点没惊讶的集体倒下,还好身边的丫头们及时的搭了一把手。 说到平时也就罢了,我向来是不懂礼数的,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容华他们也是忍了我的性子,可是这沈丛宣自打我认识他就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从他嘴巴里面冒出这样的话如此下流……今日怎么胆敢在自家的宴会上自黑? 一众莺莺燕燕吵闹的环境顿时标的尴尬万分,没人想说些话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此时应该配合的抓几只乌鸦来。 我定下心来,说到底是我认的事儿,我来收拾收拾残局。 “呃……我和众女宾们微微谈了谈心,聊了一聊婚姻大事……啊,还有人生理想。” 想着着快要被我演砸了的戏,我又强忍住笑说“你这做哥哥的又当爹又当娘,辛苦你了,我儿就放心大胆的交给你了!” 说罢,一种同仇敌忾般大气地拍了拍沈丛宣的衣袖,随即哒哒哒哒踏着点子逃走了。 好吧,其实还带着些许同情。 没走几步,正巧碰着容华带着王琰一前一后朝着凉亭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今日王琰那衣冠禽兽的样儿,笑得像是捡了大钱,看来这个宴会很得他的心啊,说不定还可以把人生大事定下来。我回去一定要告诉他亲娘这个好消息。 我笑盈盈的迎过去,指着自己的脸颊。 “你们来找我的吧,肯定是来找我的吧,快走快走把,我都饿坏了。”说完,还准备去拉他们。 两人还没到跟前,王琰手里的一坨东西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蹿到了我怀里,我连忙用手一兜。手感说明这是一个带毛的东西…… 我俯头一看,啊?狐狸?狐狸也来吃饭了?帖子上可没有写上可以邀请人携带者小畜生来的啊。 畜生不文雅,我应该要说小可爱…… 我抱着狐狸问黑蛋蛋,“它怎么也跑过来了?” 王琰抠了抠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着的,想必是躲在了马车上跟了过来,收拾马车的时候被车夫发现了,要不是我刚好路过看到车夫揪着它的皮毛甩来甩去,差点没让小厮今天加一个水煮狐狸汤。” “这丫躲在了车上?那在车上的时候蛋蛋弟弟你怎么不知道?” 王琰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我为什么要知道?我是给你带狐狸的老妈子吗?” 说完,颇为嫌弃的瞪了我一眼,补刀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把它当成了屁垫。 你?! 我摸了摸狐狸,真是没有爱心的小朋友,长大了一定没人要嫁给他。 一路上说说叨叨,没注意时间,便走到了为木言堂准备的偏厅,门外轻轻有笑声,远远瞧去,竟是王英和账房的先生们已经站在门口迎接了。 账房先生好啊,绝对是我在木言堂最爱的小老头了。 几人还是一副老来壮,王英爽朗的张开双臂,看着我们笑着说“容先生,四姑娘,快来快来,你们稍微晚了些,几位先生先到了正在里面闲聊呢。” 待我们三人外加一只畜生给几位老先生道新年恭喜之后,王英补充说道:“沈府中特设了小宴,几位先生知道楚姑娘要来,就等着敬你呢,不知姑娘肯不肯赏脸?” 我笑道:“他们有心,我岂能扫兴?再说了,我是小辈,理当我敬他们的。”说话间见王琰漠然的站着,看向这边的神情有些复杂,我踩了黑蛋蛋一脚,他一下子吃痛,做出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儿,我反过身去帮王琰理了理衣裳,给他加油说。 “没事儿,你要想着你是我楚大姐的弟弟,要淡定。” 偏厅中除了早就已经认识的几位老辈儿的说书先生,闻名靖安城的杜松子杜先生、擅长说史料的杨廉杨先生都在,还有上次未见着的几位,年龄参差不齐,老少皆有,这浩浩荡荡的二十几人皆是木言堂堂下供职的专属说书先生,而我最多算个偏职。 容华指着一个年轻人对我说,那是京城中官家小姐们最喜欢的说书先生——原名叫做东泽,也被人称作东林先生。我听这东林先生的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有人讲于我听过。 容华在我耳边悄悄道“你可别与他走得太近,这家伙常被老先生们嘲笑说他风流一世呢,好多年轻的小姐们都着了他的道。”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东林先生就是那位以各种朝廷八卦消息,白道黑道的小道消息灵通著称的说书先生,有次还听见他因贩卖官府押运的信息本要投入大牢的事儿。 王琰问,“四姐姐你知道你在木言堂外号是什么吗?” “哈?什么?” “一看就知道你一心埋在你的面粉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人称木言堂楚姑娘,专讲江湖神仙恩怨情仇,外送绰号——白衣女言师” “厄…………好绰号,只要不是白衣女鬼我就该开心了。” 木言堂还真的是人才济济…… 这南魏的小老百姓也还是实力取名。 那东林先生正同杜松子在争论什么,杨廉亦在旁看着,一见我和容华他们三人进来,大家丢下话题都来执礼贺喜新年。 我早些日子因为在木言堂讲书的原因,早已认识了杜先生和杨廉,所以并不拘束,笑问道:“看杜兄愁眉苦脸的表情,在说什么?” 一旁的东泽打开扇子遮住他那半张桃花脸“我们正在讨论松子兄家养的小松鼠今年能下几个小崽儿。” 我内心一个拧巴,这东林先生果然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风流猪…… 一问才知道,这几位是在研究说是怎么样才能把一个已经说到不能再改编的故事搞得有新意却又不落俗套。 我思考了一下提议到: 若是原版的言情小说就不如将男女主角的位置对调,将身世颠覆,将各种磕磕绊绊加入其中,最后终成正果,等到要大功告成再来个父母阻挠,家族反对,皇家不许,反正就是磕磕绊绊不允许,若是武将就将男女私情换成兄弟手足,男女磕绊就换成国之将灭大敌当前,等到两个人真的可以来谈兄弟之情了,再来一个女一号往中间一插,然后爽也爽不得…… 过得稍会儿,杜松子将他时常讲的故事换来套用,演示几遍后,兴奋说道:“果然奇妙,这下子可以不愁吃喝了。楚姑娘好厉害。” 我哪里是厉害,明明就是哄骗小女生的思想罢了。 杨廉摇头笑说:“楚姑娘才智多妙,今天是庆祝新年的喜日,咱们主旨在吃酒,改日有空定来和楚姑娘你论断一下。” 我拍拍手。“好好。”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话音方落,门厅处传来沈丛宣的声音。众人自一处抬起头来,才知聊天聊的专注,竟连这伟大的金主大人来了来了也不知道。 倒是容华原本望着外面出神,看见王英让到一边,他便第一个看见沈丛宣进来,先叫了声“丛宣”。 沈少点头,眼底似洒了片冬日暖阳,微微一抬,那温暖便洒遍了整间偏厅,嘴角笑意轻荡,微笑的看着容华。 我顿时一个明了,原来这两位才是一对吧…… 看着沈丛宣牵着一个同色锦衣的小孩,东泽打趣问道“沈老板什么时候添了一个小主子?” 沈丛宣拉起明墨的手“前些日子一位送子观音送的。” 我听了,心下暗想,是不是要回去把我的铺子布置成佛龛,才对得起沈丛宣对我的尊称…… “沈老板不是在前厅吗?祝酒祝完了?”我随口问道。 沈丛宣抬衣入座“前面的那些饭都快吃尽了,你们这儿却还没动筷子。” 我和明墨狗腿子似的跟上“是是是,就等您快来开宴的,这吃饭的大事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正准备提衣入座,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身为一个女子,是不是不太方便和他们一同吃饭? 此刻,明墨机灵的紧,把我的裙摆狠命的往下一拉。 “座!” 沈公子凑到容华耳边说了句什么,容华很严肃的看着他说了一句,“丛宣,你别闹了。” 厄……真是一幅家庭和乐的画面啊。 突然容华看到我正向他俩投来的热切的目光,轻咳了一下,凑到我耳边小声的对我说。 “丛宣他刚才说……你是男的自然可以一起入座。” 啥!! 看来是老娘不发威,这个娘娘腔还真的欺负上瘾了! 众人再互相道了喜,纷纷笑着入座。我见他们老少一群人对沈丛宣均是恭敬的一副姿态,又念起我平时的懒懒散散,没礼没脸,无奈摇头,回身却见沈少坐在桌旁,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打了个冷战,皮笑肉不笑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超级油腻的五花大肥肉,放到沈丛宣碗里,“沈老板辛苦,多吃点,长!身!体!补!能!量!” 第二十五话 我是怕死的老姑娘 南魏的主宴是在中午,午宴便是取义为中午日头最毒的时节,那时人们的心也是最热闹。 我能理解的是冬天办这个就当是取暖了,可是听容华的说法,在夏天这主宴是要搬到那日头下的场子里面去的,那……会不会死人的啊,我一直保持怀疑,这堂堂南魏的夏天,别说是人,就算是跳蚤也在泡水缸里洗澡了好的吧,因为自己不注意每年得热疹的多得数不清。 午饭吃罢,大堂中沈丛宣的一番正式的开场欢迎词说得流畅又响亮,引来掌声阵阵。 他的一席话中将到场基本上是每一位妹子和妹子的老娘奉承了一番,将妹子的有钱老爹再夸奖了一遍,又将为木言堂卖命的好儿郎们统统含蓄而体贴地问候抬举了一遍。 瞧这话说的,我咂咂嘴,不得了啊不得了。 我还是坚定的认为他不去上朝为官简直是南魏人民政府的一大损失。 受邀而来的客人们听得自己心里欢喜自然更卖他面子,纷纷举杯互相贺了沈大老板又顺道贺了新春,感觉把这宴会的主次来了个颠倒。 那觥筹交错间,人们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祝沈老板早日成家……” 我远远望着他,心里忽然涌上一丝万事输人一头的忧伤,不由轻叹一声。 我站在远处左手被明墨扯着衣袖,右手抱着睡相极为不佳的狐狸畜生。心里暗自感叹自己不知道上辈子是欠了什么债,在这里挥汗如雨做小畜生们和小屁孩的老妈子。 难道是老天爷现在想让我现在先提前演练一下么? 可是我怎么生都生不出狐狸的呀。可惜了,没有当狐狸精的命。 那一头头上边站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人们些,早在沈丛宣出场前就把注意力全转移到了今日宴会上的好儿郎身上,不论年纪大小,都是要一番不厌其烦的交头接耳如怀春少女般吃吃笑。 我自认为与众不同,鸡群独立,坚持不要同流合污,独自清高地在一旁坐着独自吃东西喝着小茶。 简称,吃独食。 明芝嘲笑我,说我来的目的性还真是明确,我告诉她,作为一个独特的女子我是在给他的主子撑门面,让那些来客看看这世间少有的不好男色的妹子。 这才是万红之中一点绿。 庆贺新春的舞狮舞龙很快开场,火红的狮子道具与身披璀璨玲珑甲片的龙在沈府小雪后空地的中央跑的是一个欢畅。王大妈说的没错,这南魏的风俗还真是奇怪,不管花钱的多少,场面的大小,家家户户宴客都要请来舞龙舞狮的队伍来庆贺一番。我真心怀疑,这个习俗是不是南魏朝廷为了拉动经济增长的一个措施。 大伙酒足饭饱,我问刚好路过来端酒的明泰,还有没有其他的活动,现在是不是还要转战他处,继续热闹去? 明泰急着要走没空搭理我,倒是没什么见识的王琰好像很清楚程序一般,同我说:“估计大人们又要对诗词了。” 我勒个去呀,吟诗作对之于我,好比要我嫁给玉皇大帝那么艰辛。 我转向左边,木言堂的讲师们热热闹闹的正朝这方走过来。 “松子兄,上次诗酒大赛你拔得头筹拿的那个玉杯……” 右边,一个不熟识的姑娘正笑盈盈地朝我着招手,“楚姑娘,下面那个对诗会……” 好吧,目测一大堆诗词将要涌来,我们站在这里往哪里走都不合适。 我拉着明芝一脸郑重的对她说:“明芝啊,你在这里帮我盯着,我突然觉得我的午宴吃得太多肚子痛,去方便一下,有谁找我你就说我不知去向,也别浪费人力,让人来茅厕找我了。” 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要是你主子问我和谁去干什么,你就说他儿子来找我玩了。” 停了一下,缓缓地取下趴在肩上正在睡觉的狐狸轻轻地放在明芝的肩膀上搭好。 “照顾好我的小畜……小可爱。” 明芝却好像没听见我的叨叨叨叨,也没理我在她身上搞搞搞,却转头却叫了一声,轻轻行了一个礼,说道:“容华先生。” 我看过去,果然是容华,他正笑意盈盈走过来。 他之前一直被那东林先生拖着坐在大厅另一头,我没有看到他。我还在那里嘀咕,东林是不是双性恋,既调戏姑娘又霸占我们可爱的容华西席。 盛装之下,容华一派温文儒雅,一双眼睛被这身衣服衬托得宛如墨水晶般深邃又剔透。我眼里流露出欣赏仰慕之色,回头看明芝,明显这妹子的抵抗能力比我厉害得多,淡定的站在一旁,对这容华这家伙都不闻不动的。 “怎么现在一副要离开的架势?”他同我说,“游园的重头戏才开场呢,而且晚上还有一餐。” 我大赞,果然容华一言道出我最关心的事儿,吃饭! 我缩脖子:“这大冷天的我就不凑什么热闹,这里是你们的天下,你去征战沙场一下。喏,你把王琰带上吧,锻炼锻炼这家伙对美色的抵抗能力的也是极好的。” 容华微微一笑:“那就随你吧,这沈府大着呢,你也别走丢了,带上明芝。” “不了不了,我一个人走走。” 我放眼望出不远处的不远处,沈丛宣那斯正被一大群女人围在中央,好不惬意。想到这,遥遥狠狠瞪了他一眼,万世无敌的沈少,见我看过去反而笑了起来,招招手唤我过去。 去你妹啊,我心下恶了一下,甩袖离去。 呸,洋气什么,总有一天我也会被一群美丽的好儿郎重重包围捧在手心的。 我这下气愤之极,脚下不停急匆匆往外走,明芝在我身后叫起来:“四姑娘,你的袍子。” 我头也不回:“送你了!照顾好我的狐狸!” 沈丛宣的院子还真是大,走了好久都不见那风景有个重样。我路过花园假山,就听见一个色咪咪的声音幽幽地从后面飘出来:“姑娘,你不知,上一次初见你我就一见钟情,情这种东西啊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这……” 那恶心得可喜杀死猪的台词一下把我的苹果小脸惊了个石榴的通透。 大概是我发出了什么声音,一个紫衣红裙的丫鬟红着脸低头跑出来,一溜烟地跑不见了。 我记得我只是在心里呸呸呸了几下啊,难道一不小心真呸了出来? 这边,主人公东泽摸出自己那一把画满了桃花的扇子,从容不迫地从假山后踱了出来,看到我,做出一副人生何处不相逢的表情:“哟,多么巧啊楚姑娘,在这儿都能遇到真是缘分,那你……难不成是一直对在下有意,一路跟踪在下?” “不是。”我冷笑,顺便正襟又嫌弃地摆摆手,“我要是对你一见钟情就绝对不会说什么一往而情深,我会直接把你抢回我的铺子锁在杂物间里养起来。” “哈哈哈哈。”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俩,阳光下的东泽像是一朵喜洋洋的金色毒蘑菇,想到这里我像是身上长了跳蚤般的不舒服。 “东林先生,小女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恕不奉陪。” “喂!” 我快步向前,踏着我哒哒哒哒可爱的节奏跑了起来,心想后面传来什么声音都忽略忽略全部忽略。 “草甸……” 我就听见了不重要的两个字,左耳进右耳出,要赶紧过滤掉那个色眯眯讲师的话。 走出那个小庭院,进入片开阔的湖面,湖面上结了一层光溜溜的冰,反射太强,阳光下却也看不清这冰到底凝的厚不厚。湖这边有一方四角木亭,亭子四方角落栽着青竹竹,旁边还带着一座两人来高的假山山。 我转回身坐到湖边,脱掉鞋子,这官家的鞋子,穿起来很是不舒服。我拿手捏了一捏红肿的地方好一会儿才套上鞋子,一边哼着“封建朝廷的装逼主义思想都是害人精”,一边蹦蹦跳跳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 就在路过那片小凉亭的时候,忽然从假山后边中伸出一双手来,一下子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另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一把把我拖进了假山之中。冷不防地把我按到假山之上,那凹凸不平的表面磕得我背一阵生疼。 “谁啊,干什么啊!”我的大声抗议在那只魔爪的紧捂之下,只变作频率不同的“呜呜”声的鸟语。 “呵呵,是我呀!楚姑娘真是无情啊,我们刚刚才见过面,才分别这会儿功夫,就把我忘记了啊!” 那黑影一边说着暧昧不清的话,一边慢慢地往我身上靠来。 这该死的声音,是那个安庆小王爷!刚刚的那个不是幻觉,我是真的见到他了! 我试着用脚踢他,膝盖被抵住了,动不了。 似乎是看了我发急了,安庆小爷低低地笑开了,又将他那死沉的身体往我挨了挨,靠,又是那股子让人郁闷的女人香气。 “把你的脏手挪开!”我又呜呜说了几声鸟语。 他好像是听懂了,终于有动作了。用半个身子压着我,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摸了什么出来,抵到我的脖子上。冰凉凉的,晕,是匕首!他想干嘛? 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我和他也没什么大仇恨吧…… 在这一瞬间我细细回想了此生有没有做出过伤害他利益的事情,包括早春时节将我铺子隔壁隔壁的朱大爷家发情的狗牵到对门客栈后院的小毛身边解决了一下小动物的生理问题这样的曾经错事我都仔细想了一想。 他看我安静下来了,就慢慢地松开了手,那把阴森森的匕首却还是很亲密地贴在我脖子白花花的肉上,我不禁嫌弃自己,楚歌你怎么这么没用,天天只知道吃吃吃,现在脖子上长这么多肉知道凄惨了吧,刀尖上面传来的冰凉触感真实,害得我动都不敢动一下。 “说,你接近沈丛宣是什么目的!” 我倏地起了一身的寒毛,但另一边有刀子抵着,又不敢侧头。 “我手无缚鸡之力,对那沈丛宣怎么可能有什么目的,而且是他自己跑来请我去木言堂的!” “胡说,他怎么可能对你这样的送上门去!” 说着那位小爷激动了一下,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半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是这安庆小王爷暗恋着沈公子,又不好意思放在明面上来说,这才暗地里默默地清理着自己的情敌? “谁派你来的!是不是北周皇帝?还是那蛮子!” 皇帝你个鬼,蛮子你个鬼!我就一小百姓! 只是我才不要当冤死鬼! 它冷声道: “楚姑娘,我叫你一声姑娘是抬举你了,你再不承认你跑到我们南魏来干什么,我就让你去和阎王爷叙叙旧!”安庆小王爷冷冷淡淡地说。 别啊,我还没嫁人,我还没生孩子,我还没打败飞云阁和芙蓉店,我还没赚到大把的银子,我也还没报仇……怎么……怎么可以现在就死…… 我憋了一口气,趁那家伙还在思考之际向后一步步退去,眼看就要逃出生天那厮一个眼疾手快抓住了我衣服,“哪里跑,我看你是真不怕死!” 我哪里是不怕死啊,我是怕死怕得紧啊!我一口咬在他手上,那家伙吃痛顺势推了我一巴掌,仰面就要倒在地上,下一秒我却真实的摸到了一阵冰凉。天,我碰触到了。冰凉凉的,这是水的感觉! 谁这么缺德把这假山建在浮在水面的草甸边上! 薄薄的一层冰承受不住我的重力,开始碎裂,前几脚我还能感觉到水下沙面的幅度,再往后一个空档控制不住,跌了进去。脚底一滑,紧接着耳朵里“咕”地一声,是大水灌进来的声音。 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说到底我还是怕死的,我不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我不停地用双手拍打着水面,借着浮力往水面上探头,继续探头,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 但是水总是无情地把我的呼唤声吞没。岸上安庆小爷贱笑的模样渐渐地也看不清了…… 估计要冻死了,自己要变身桃花冻了。 “长歌!”迷朦中,有个清越而又焦急的声音。 我意识开始变得不清,“那……” 只是还记得,远远地听到“咚”的重物落水声,不多时,身后便有个坚实的怀抱环了上来。 只听到有个声音距离我很近,紧紧抱着我说道“不怕。” 在水中浮沉上下我竟然还能听得见远处沈丛宣宴客的喧闹,那台子上的歌姬在唱着什么“良辰美景,千般风情……” 这还真是良辰美景,千般风情…… 第二十六话 我在四清的那梦中梦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有人告诉我,现实太残酷的时候,可以逃进你的梦里。 因为在梦里,谁的不能够伤了你。 “长歌…长歌…” 轻描淡写的幼小男声顺着略带湿气的风传到耳边,我孤身一人立于一片水雾之中。 猛然回头望去,千年榆木搭建的木桥上蓝衣童子向着这方伸出一只手来,手腕上两只金镶龙云雕的圆润纯色的白镯格外显目。空气中飘荡着芦苇的白色烟絮,四只尾羽纹边的单顶白鹤衣袖宽大,像是围绕着他在上方振翅环绕,带起的风将那孩子的蓝色大袍随风舞起。 “你还要在这水里泡多久?” 我想向他在的地方迈步,但是脚部被凝住,踏不开一丝距离,向脚下看去,自己正在向着湖中慢慢下沉。 “我……”话未说完,冰冷的水猛地灌入喉中,思绪顿时惨白。 “哗”一盆冰凉的水从头上灌下,把我顿时惊醒。 怎么又梦见那个家伙了,他不是走了好几个月了吗? “你这丫头,打扫乾淸大殿不去,倒在这柴火疙瘩里偷懒耍滑,看我不告诉司教师傅去!”我睁开眼便见着云师哥正狗仗人势地狂吠,一只手指着我的鼻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还在滴水的铜盆。 看见他,顿时明了怎么回事了。 他身后,潇湘两姐妹则站着抿着嘴唇,互相掐着手。待云师哥大人大人有大量的的处罚我夜守司尚山后,他便带着几个刚入殿的童子们飘飘然远去。边走还边教育着那些乖乖童子们。 “待你们正式入殿,要是像那个小野种那样,等个百八千年的也学不了什么东西!” 我听着笑了出来,其实就算不像我这样,那些孩子们要是真没天分也是学不了什么东西的,充其量也就是从给守门的石像擦擦身子到给给正殿的镇殿神像补补金光,说到底也就还是个打杂的。 潇湘姐妹们看着我愣了一下,小潇走过来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在我身上,打着手语让我不要感冒了。妹妹小湘瑟瑟走过来“长歌姐姐,我们来不及叫你便……便叫云师哥看……看到了。” 我晃晃手“没事没事,本来这夏天也热的慌,他这一盆水洒的倒是颇到好处。” “司尚山那么大,她是在整你。”小潇把我扶起来,对着我一阵比划“最近司教师傅对司尚山管得可严了,出不了一丝差错,你当心着些,他要是在里面做手脚你就脱不了干系。” 我点点头,朝着我那百年唠叨小姐妹笑笑,推她们回房。“走走走,反正罚也被罚了,大爷我要去补个觉,待夜里看我大神大显身手保护尔等安危。” 潇湘姐妹不是四清门的弟子,只是某个贵族家庭里面送过来替那家小姐公子哥儿些在山里尽孝已逝长辈们心意的,简称为替子。 这是南魏风俗,流传已久,和背北国的风俗有异,这里的贵族们相信有长生天,相信有佛道轮回,相信有神明在上。 相信只要自己活着一天便尊佛教佛,子孙后代在这个皇家教地替自己体佛敬佛,替父辈们忏悔过去求福今生,这活着的父辈祖辈便能福祚绵延。贵族人家将这代替自己礼佛受苦受教的替身简称自己的替子。作为替子时间不长,最多一年,但是这一个年中,礼佛若有丝毫不敬便会遭受近百种惩罚,身上有时会留下不断的伤痛和鞭痕。 这是以前这儿先人留下来的风俗,之前是在皇家贵族大户人家礼教的严格监管之下,这样的风俗一直留存于今,现在却多是大户人家怕自己的儿女来受苦,给点钱借来穷人家的孩子来顶包替自己礼佛,反正横竖都是礼佛,谁来的并不在意。 后来我才知晓,四清山,神医门,自始至终是由皇家在暗中支持,不救世人,反而替南魏皇家做这等封建之事,也是荒唐之极。门内人,来的时间长的都知晓这个事儿,关于此,大家被掌门大叔们千万提醒万不可议论妄言,明里是四清山的地方,暗地里都不知晓是皇家哪里来的人在管理决断。 姐妹双生被分派到我住的屋子里,多亏了新一届当替子小孩子们的到来,我由单独的打杂小丫头变成了有两个跟班的打杂大丫头,等级上升了一级,让我的荣誉感油然而生,含泪默默感动,在这司教殿我终于也熬到算是个领导了,不愧对天地父老云云。 潇湘姐妹出身农家,受家境贫寒影响姐姐出生时不幸被脐带缠喉,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两人在村子里时常被人欺负,是因此妹妹有些胆小怕人,相比之下,姐姐倒是凸显的很有骨气。九岁时突遇大火,全家人葬身火海,而她俩恰逢有家夫人来选替子,这才来了这四清山。 夜里的司尚山悄寂的吓人,听大师兄他们说这儿常常有野狼带着自己的小崽儿来寻食。想到这里我拢了拢衣袖,拍拍自己的胸口,不怕,只是两晚上而已,定不能要那云师兄看不起。 现在想起来,我现在这般汉子般的豪情原来在那时就已经培养了出来,开始长出了芽芽。 远处夜半巡夜的钟声在这方响起,我拿竹叶子把地下垫一垫,一丝不苟的对着正方的宫殿叩首。 这时,清越的马嘶声突然响起,一个人骑马在前方对着我缓缓说道:“你这丫头在这儿多久了,可看到我家公子,穿一身蓝色衣服的?” 四清山不是准骑马行进的,这几日好些贵家府院来送替父祈福的孩子,想必这也是谁家的仆人吧,尽管是仆人,我也是比不起的,人身在屋檐下,还是少惹事为妙。 我连忙起身,见了来人,顿失趾高气昂的神气,连忙低眉垂首的恭敬说道:“刚来一下,没见着什么公子,您是要寻人吗?我这就给您让路。” 那人听完我的话,也没搭理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山中,掉转马用力挥了一鞭子,朝着山里奔去。 我汗了两汗,捡起地上的灯笼,向前走去。没走两步,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一旁的红豆杉树后跑了出来,抢道我面前抓住我的手,吓得我一把丢掉了手里的灯笼。 我哼哼,打了个抖,“妖……妖……妖怪怪……” 那孩子看着我却当先笑了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身姿挺拔,潇洒磊落,一身蓝色纱晶罩衫,月白底长袍,上面绣着层层的祥云锦绣,即雍容华贵又不显张扬。他上下打量着我,最后笑着说道:“长歌,怎么就两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我拾起灯笼,照了照,颇为嫌弃地看了长孙两眼,随即摇了摇头,声音仍旧带着几分奶气,但是眼神却极尽郑重,看起来有些滑稽。 我认真的说道:“司尚山夜里不安全,你在这儿干什么。” 长孙笑道“我来看你呀。” 我举起手拍拍他的脑袋,这小孩儿,又在说什么胡话。 结果第二日,我又在大殿看到了长孙,我和怪老头排在众弟子末尾远远瞧着,看着他跪在大殿中央受着大师傅的教导。旁边昨晚打马拦住我的那个家仆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卷宗极为恭敬的端着。 “那个家伙没事儿怎么老想着来受苦,命若他,还怕自己此生不苦吗。”怪老头子说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原来长孙因为在家极为捣蛋又不受家里的宠爱,三天两头被长辈们嫌弃又老是被自己的兄弟们当做替子送来这里受苦。这是第几次了?上次是表姐,这次是什么远方的一个堂哥吧。 记得初见,我被云师哥派到山门口取药材,看见一个小乞丐脏兮兮的蹲在石像边上缩成一团发抖,手臂像是受了伤,渗出了的血迹有些都蹭在了石像上边。这乞丐一般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当初来四清山的时候那不死不活的残命半条。 我甩着步子哒哒哒哒跑过去,蹲下看着他,“你……没事吧?”我问的真是废话,那个样子真不是没事。 “你走开。” 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稚弱,但却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平和和冷静。我奇怪的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像是刚刚被人打了的孩子。 我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你,你说什么?” 长孙脸蛋小小的,满满的全是血污,一双大眼黑白分明,越发显得灵秀,手上握着一个金牌,点了点血迹,上面写着“长孙”二字。 指了指他手里面的牌子,我沉静的重复道:“长孙,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那小子缓缓皱起眉来:“对,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捂上他还在流血的的手臂,点头说道:“我叫长歌,好巧哦,我们都姓长。” 那长孙闻言眼睛顿时弯了起来,他回头对我做了一个像是在冷笑的表情说道:“你也要欺负我吗?” 我那时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放下采药草的篮子,伸出双手,下一秒就把他抱住了。 “你受伤了,我不欺负你。” 一幕一幕如走马在我眼前掠过,我发现自己的神识不受自己控制,偏偏在无形体的回忆着这一幕幕,当着一个看客,看着这之前的这么些年我都是怎么度过的。 如果有机会,回到当年,定不会负气出走。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十七话 我曾在那里遇见你 人生呐,总有那么一些小意外,会彻底颠覆你的世界观。 四清山山中有只供这些送来的替子们住的地方,占地极广。在后山取了山腰的几个大殿,外观看起来极为恢弘,每一处的瓦都是皇家琉璃,每当光打过来显得山腰金灿灿,明晃晃。 厨房的怪胡子老头说,南魏皇家有爱炫耀的坏风气,什么都要中午办,连这种房子都要建在半山腰,然而,中,并不是个多好的词,那么为什么呢? “要炫耀一定要取在中午,因为早晚会遭报应……” 记得这个冷笑话后来被掌门知道了之后,因为对皇家大不敬被强制封了口。 见到了长孙之后,我将他正拖往门内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云师兄和几个穿着家仆衣服的人抢了,只得一个人跟着他们从后门进入,几个之后赶来的家仆就将门口只有半条命的长孙交给了山中的两个杂役,吩咐了几句,冷冷的看了跟着的我一眼,就转身离去。 咔嚓一声,打开了一间房门的锁,破破烂烂的长孙就被一把推了进去,还没等他爬起身子,房门就已经被紧紧的锁上。 杂役对我说道“小丫头哪里来的就赶快回哪里去吧,免得晚了你想回去也回不了了。” 我瞪大了眼睛,听这个说法,吓了一跳。赶忙拾起我的篮子跑开了。 晚间,我趁着晚餐收拾餐具的间隙跑了过来,身高不够,看不到房子里,我左右找找搬来了几块石头透过铁栏杆看向那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四下里一片漆黑,角落里堆积着大捆的柴火,还能听到有老鼠爬过的窸窣声。 我点起火折子,看到那长孙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叫喊,他呆呆的坐在屋子中央,然后脱下肩上披着的破碎麻袋,用牙齿咬住,然后用力的撕成一块块布条,认真的包扎起身上的伤口,手法竟是出奇的熟练。 真能干。 “喂,长孙,你没事吧。” 那孩子抬头看了我一眼,“和你没关,我必定不会再他们前面死去的。” 长孙低声缓缓的说道,眼泪慢慢的流了下来,划过他漆漆瘦瘦的乌黑小脸,房中他抱着膝,缓缓的垂下头去,将脸孔埋在双臂之间,无声的,但背脊却渐渐的颤抖了起来。 “喂喂,我给你扔两个馒头,你擦擦还是可以吃的。” 没有听见回答,我撇撇嘴,将怀里藏着的两个馒头将布包着扔了进去。远处有火光,应该是巡夜的杂役。 我嗒嗒嗒敲了敲窗框,“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我深知这些作为替子来的孩子一定不是什么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糟糕的处境完全不能让他们对生存下去有希望,如果不振作起来,长孙可能活不过这个晚上。 夜色浓,风如刀,夜半捶打着山林间的竹叶哗哗的响。 也就是那样认识那个孩子的。 之后。 一次,他被罚在山中的瀑布下捡石头,回来时全身上下硌满了紫青色的乌痕。 我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夜里,他冷得连连发抖。 看着全身的伤痕,我顿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太,太过分了!” 长孙紧握的手松开,伸出黑漆漆的手指小心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痕,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笑眯眯的说道:“我不是还没死,等我死了你再哭也来得及。” 我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布包,孩子席地而坐,利落的拆开布包,好闻的饭菜香顿时飘散而出。 一个粗瓷大碗,还是我从守山的阿黄那里偷来的。满满的一碗米饭,上面堆着一些青菜叶子。取出来一双筷子,塞到长孙的手里,我连忙催促道:“姐姐我给的,快吃。” 他低下头,往嘴里拔了一口饭,嘴里很咸,还有眼泪的味道,嗓子很堵,机械的嚼着,然后轻轻的抽泣一声。 筷子在碗里拨弄着,突然插到一个东西,挑出来,竟是一个还在冒着热气的鹌鹑蛋。 拇指般大小的一个蛋,被烧的有些焦。 我笑道“我在煮饭的时候偷偷埋了一个!快吃吧!” 长孙微微停了一下,将筷子递到我这边,说:“你吃吧。” 我顿时摇头:“我们今每天都吃得特别好,好多菜呢,现在我吃的想吐,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你对我太好了。” 突然来的一句话惹的我鼻子突然一阵发酸,迅速的低下头去,眼泪在眼眶里来回的滚动,却始终忍着没有流出来。 远处大殿那边灯火鼎盛,丝竹长奏,酒肉味道悠扬四溢,是庆祝中元节前夕的晚宴的。 辉煌的灯火之下,听得见山中的钟声仍旧浑厚。 突然吱嘎一声,一双手推开长孙屋子的门,我吓了一跳扔掉了手里的半个馒头。 熟悉的白色的云秀长袖,来者少年眉头皱起,看了我两个一眼,声音已经微怒,“长歌,你出来。” “二……二师兄。” 看我愣在那里,师兄一个大步走过来掀掉我带来的碗碟。 “没听见我说的吗!跟我回去!” “我……” “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二师兄扯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一阵阵痛楚清晰又刺烈的从手腕间传来。 那的行为被跟踪着我的师兄发现。被二师兄强行拖着离开替子们的竹林,最后一眼只看到长孙趴在门边的脸和微露升出的衣袖。 在四清山虽然是收达官贵人们的替子,但是与正式的四清山弟子们还有一定的界限。正式弟子不允许无故离开自己的居所范围内,若被发现了会被杖责七十再扔到山里看守林子一月。 二师兄与那云师兄关系甚是不好,他时常告诫我不要惹祸上身被人家抓住了把柄,这下子我的这一违矩一被他被发现了,便盯得更加紧,时常三步不离,只能偶尔在师兄们打坐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看看那些替子们在后山劈材,看看长孙几眼。 直到一个月后那一批替子们被送出四清山,二师兄才微微放了我。 我以为自那时起也就再也见不了长孙了,谁知那家伙没过几个月就又被送进来,顶着不同人的名字,接二连三的被送到那杂役手下,看着大师傅结过那明黄色的长卷的时候每次都无奈的摇摇头又只能挥手让杂役们带他下去,我都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个长辈这般无情。 二师兄有一次与我坐在张台上的时候轻声对我说“听别人说,那孩子被家族中视为不祥。” “这孩子不祥,不要再让我见到她。”曾经青山村也有人那样说过我。 可是,我哪里不祥? 我们,哪里就不祥了? 等到好久以后我在四清山的最后一天,全山整整两千人,唯剩我一个人,站在千丈崖边上,看到那漫天的火光,被烧焦的木亭,风中送来的被烧毁的回忆的灰烬,四处师兄们的淌血的尸体,才明了,那什么才是不祥。 我知道自己一直沉浸在过去里,被囚禁在梦里,但是,现在该醒了。 梦里是伤,醒来才是痛。 现实里必须承担的痛。 第二十八话 还是活着的老姑娘 我水性不差,可是这冬日的水毕竟严寒刺骨,这庭院湖水的水流暗处有分支,水下看似平缓,但仍旧汹涌,以为能一脚踩到底,不止是不是我自己的意识迷茫,感觉探了很久也没有碰到湖底。 终于,眼前开始发黑,力气越来越小。 我头脑昏沉失去知觉……只是能够感觉到环抱的手不曾松开。 一股暖气猛冲进胸间,感受到从身体里传来的一成气息,逼得我哇地吐出一口水。 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醒了!醒了!” 我浑身酸痛,胸腔里一片疼痛,我接连咳了好几口,可是海觉得胸腔里面积下的水在晃晃。头还晕得很,觉得脑子里有一个人拿着锣鼓在哪里敲个不停。衣服被冰水打湿,现在完全是贴在身上,遇见冷风似有结冰的趋势,风一吹,便不自觉地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张开嘴,却是呛了水后沙哑的声音。 “我还没死呢……你们在看什么戏。” 一只大手轻拍着我的背,助我咳出肚子里呛下的水。 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身上披着那是沈少送我的那件火红的大裘。身边那人也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却是紧抱住我,不停地喘着粗气。 我尽量扯出一个微笑“这下子,欠了掌事的你好大一个人情。” “少说点话,你这好好的再惹点什么病可不是明智之举呀。”一旁容华温润如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又咳了一阵。 “哪里不舒服吗?”头上传来老板的声音,突然感到一温柔。 我就直勾勾的看着我上方的这张脸,美男出浴……没有作声 我心下暗暗地嘲笑了自己,都这样了,还能关心别的事情,难怪没有好运气。 四周围这好些个人,有熟悉的脸面,有奉齐,容华,蛋蛋,杜松子,有刚才的莺莺燕燕。每个人投来的眼光有善意,有惊讶,有担心,也有看不出的深意。 反正关心并不友好,我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下,真想问她们收钱,来个观赏费。 黑蛋蛋王琰冲上来看了我一眼,看我还有力气举起手想要揪他的脸,确定我还死不了之后嘲笑我道“这下明墨有娘了,你家老板把你看了个精光,择日成婚吧四夫人。” 我想要踹他一脚,可苦脚抽筋实在没有力气。 只能用我的眼光杀死他,哔……。 “沈丛宣,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名字来着?”我轻轻往上拢了拢身上盖的大裘,手腕转扭着疼。 “阿四你水泡多了,我哪里叫你的名字了。”他顿了顿,“还有,手不要抓我胸口,好疼的。” 我头一个痛,怎么看他们的影子也在倾斜?我疑惑地摇了摇脑袋,打了一个哆嗦。可是眼前却在发黑。我按住额头。 只听沈丛宣又说:“将安庆小王爷带下去,这几日就在房间里抄点兵书吧,没事不要踏出房门。” 容华先生的声音有点缥缈:“阿桃,你做的有点过分了。” 我实在是头晕得厉害,我闭上了干涩的眼睛,身子一歪倒在床上。 后来只是觉得迷糊中感觉到好多人都围了过来,有人摸我额头,有人把我的脉。然后我被放好盖好被子,身体又像漂浮一样,像个宝宝。 手能摸到温暖的丝缎棉被和房间里氤氲的檀香气息,我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迷糊中感觉到一个沟壑纵深的手搭上我的脉好一会儿,然后老大夫沧桑般的声音说:“姑娘得的不过是风寒,再加上最近疲累,也是需要好好休息了。” 然后是沈丛宣压怀着担忧的声音:“您是说,休息就没什么事儿?还好没什么大事,麻烦您帮我好生照看着她吧。” 我听着那老大夫好似在忍着笑意又似恭敬般回答: “当然,爷,医者父母心,定当竭尽所能,老朽虽然不才,但也能保证将这位姑娘她养的白白胖胖、身体健康,下次您再见到我的时候绝对是来出诊喜脉的时候。” 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 我要是醒着绝对会对这个低智商的笑话大加耻笑。 对,指着那个老头子,然后站在床上耻笑他。 沈丛宣像是咬咬牙般,道“您是最近太闲了想出诊南荒那边吗?”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听到下文,睡意一上来撑不住又加深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早上。鸟儿在枝头唱着歌,阳光明媚。房间里没人,我身上盖着起码有二十斤重的被子,全身是汗。 明芝居然也不在屋里,我爬起来,觉得手脚还有点软,倒也没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打了个呵欠,披着衣服推门出去。,雪花开始纷纷扬扬的飘洒。 看着装潢,我心下腹诽,这里是……沈府? “啊,你起来了。” 沈丛宣突然间出现在对面,玉冠而立,穿着白底银文的绣边长衫,披着清灰的一个披风,恩,那个披风的蝴蝶结打得真好看,不知道是那个丫鬟系的结,然后……手上端着……额?一盆热水?沈老板需要自己打水么? “病还没好快滚回去休息。” 沈丛宣抬起一只脚指了指我的房间,双手端着水盆跟在我身后,催着我回房。我还奇了怪了今天他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吗? “容华呢?” “替我端东西去了。” “明泰呢?” “和明芝一起替我端东西去了?” “明墨呢?” “和他们一起替我端东西去了。” “你的侍卫们呢?” 沈丛宣将手里的盆放下,擦了擦将我按上床盖好棉被,笑着说“驾马车送他们去替我端东西去了。” “……” 我同沈丛宣开玩笑说:“都说好兄弟讲义气,你把我们那可爱的容华先生当狗腿子使,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哪个有问题,要不是你对他生情,那就是他对你深情。” 沈丛宣老实不客气地给我吃了一个爆栗,数落我:“阿四,你满脑子都是什么花花肠子不正经的东西!” 后来看到我盯着他一眼念话本子的好奇宝宝的眼神,仿佛看清了我的小心思般说道“不许将我写进话本子里,我没有断袖之癖。” 沈丛宣坐在我床边,将放在一旁的小几端过来,先用手试了试水温,可能是觉得还可以又拿热水洗了洗帕子。我刚想问他在搞什么,他的手就伸到我额上,摸了一下,又摸摸他的头,说道“想必是不烧了。” 男女大防啊亲! 我好端端的一张脸烧得通红,头顶冒烟。 我想起了刚把我捞上来时王琰说的话“这下明墨有娘了,你家老板把你看了个精光,择日成婚吧四夫人。” 急忙拉着沈丛宣说:“兔子逼急了都咬人,你别再占我便宜。我温柔可爱贤良淑德还热爱劳动贤惠得很,别破坏我的良好形象,我将来是要嫁个好人家的。” 沈丛宣将热茶端到我嘴边,“所以,我现在正在对你负责……怎么了?不喝?” 我愤恨的瞪着他摇摇头。 只见他放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不烫,也没有毒,上好的茉莉。”又伸回到我这边,“我记得过年的银子还没打到你账面上去,你说的分红好像也没下来,怎么办呢。” 娘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端起茶大大喝了一口。“你没在里面吐口水了吧?” “你猜?” 我继续无言以对。 说到这里想起了正事,那个推我下水的小爷——安庆小王爷 看来沈丛宣的面子大得很,连王爷都可以置之不理。我扯扯他的袖子,“那个安庆小王爷怎么了?” “闲来无事,想在自家府里练练字。” “我看你的那个语气像是在命令……你官好像没他大吧。” “没有啊,我是在给他一个实用的建议。” “他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没有我长得好看。” “……” “你的那些侍卫会杀人吗?” 沈丛宣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你要干嘛?” 我在床平躺着累了,翻了个身正着趴,扭扭脖子然后反过来趴。愤愤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沈丛宣将我搞乱了的被子理了下,问我,“你是不是想说此仇不报非娘子?” 我说的不是吗? “阿桃,他说的是有点过分了。” 阿桃?沈丛宣看我一脸疑惑的表情揉了揉我的头发,“安庆小王爷,原名沈桃,你讨厌了他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 这个名字好!猴子偷桃!他的父母娘亲真是有文化,但是……怎么会姓沈? “他姓沈,你也姓沈?” 沈丛宣往里一坐,俯下身子,双手压在我耳旁,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能听见我快了半边节奏的心跳和他的细微呼吸声。 这种时候我还厚颜无耻的眨了眨眼睛,他不会以为我是在对他放电吧?只见他眯眼一笑,俯下头贴在我耳旁温热引得我的脸又红了一红。 只听得他轻声说“沈姓可是皇姓,阿四你不知道?这下子你真的可以嫁个好人家了。” 纳尼! 但是人生啊,总有那么一些小意外,彻底颠覆你的世界观。 第二十九话 皇家的御用说书匠 (我是一个插播的分界线) 我第一次发文,不知道有没人有人看,每一次看到有收藏就很开心,有评论也很开心,但是点开评论区都是广告和推广,或者就是系统问题,希望各位看过的能留下一点点足迹,告诉我你们来过就好,并不以赚钱为目的,不贪你们的打赏,看到有人在看我写的文就好,我会更加努力的。谢谢~ (插播分界线走了……) 又是一个皇家王爷?! 照例来说,女孩子在此时此景听到这些话就该含羞捂着脸以光速跑走,并且说着“这位公子好生有趣”把对方晾在原地以体现女孩子家家羞涩。可如今刚才一个翻身我正反着趴在床上,被困得上不去也下不来,无路可逃。 傻到深处自然不要脸,这下子索性豁出去了。 我反手想要拍拍沈丛宣的脑袋,结果抹了好久都摸不到,左右晃荡了一下才碰见肉一般的东西,我戳了戳,原来那是他的脸,突然他一笑,吓得我的手一下子就缩回来。 “沈大老板,额,丛宣大爷,我年纪轻轻心脏不好使,我知道自己不好看,也不聪明,配不上你们这些富人家的。现在事情到这地步,我说说实情也无妨。 我母亲啊,将我送到这南魏来是要打算送我进宫选妃来着,你也就别惦记我了,虽说是皇族,但是您一个王爷家家的还是不好和皇帝抢的吧…… 现在呢,我说出来我的心里好受多了,你也不用尴尬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丛宣大哥,你永远是我的金主大哥。你的小妾们少了也不少我这一个。” 我说完,因为被那厮压着转不了身,就尽力转头迎上他的目光,对他一笑,当然那不是色若春晓的一笑。沈丛宣眼睛里闪动着一丝光芒,不知道我说的哪一句话让他动容。我这放正想着是不是我的话让他一个顿时明悟,不再纠缠。 他斟酌半晌,慢慢,说:“既然同是皇族,和那皇帝也是可以抢一抢的,毕竟那草包皇帝在先帝面前发誓登基后不见四海升平不会选妃,等到你进了宫也就只能选嬷嬷了,我看我最近后院冷清,也不差你一张嘴吃饭。” 我听完心突然猛地向下一沉。我咕噜心里大叫不妙。这厮胆子忒大了,现在是在开皇帝的玩笑吗? 我干笑着咳了两咳,“那王爷你还认识宫中的什么大人,可助我提前成为娘娘,我若有朝一日登上大殿,必定诺你千金白银百名美女。” 沈丛宣在我耳边轻轻道“我现在已经是万斤白银千名丫头……我要的是这天下河山。”只觉得耳边响了两声,这沈丛宣胆子也太大了点吧! 容华一把推开沈丛宣那泰华木雕的门扇,身后跟着那原本都出去端东西的人,众人看着半曲于我身上下的男子呆住了,容华剑眉微蹙,进而舒展开去:“你们是在干什么……” 我大叫,“容华!沈丛宣他调戏我。” 沈丛宣起身拍拍衣袖,“我是在教育你做个安分守己的百姓。” “你就是调戏我!” “好好,我是在调戏你。” 身后的王琰伸了个脑袋出来,抿了抿唇,他轻笑一声:“明墨,你明天就会有个弟弟了。” 明芝道:“呀,回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我一个翻身爬起来,“都给我滚出去!” 容华指着我前面的沈丛宣说:“丛宣你嘴角抽着是在偷笑么?” 我转身,沈丛宣看我满脸有低气压云集,识趣地沉下脸来。 明墨哒哒哒哒跑进来拉着我,我慌忙的跳下床穿鞋。小小年纪力气好大,他拉着我继续往里走。我忙挣扎,“小子,我刚从鬼门关跑回来,你跑这么快是要干嘛?” “快来快来!”明墨拉着我进了后院。 院子里支起一定巨大的草棚顶,顶下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饭菜,几个丫鬟恭敬的站在一旁。 “姐姐躺了那么久难道不饿吗?”明墨轻轻地推了我一把,“捣腾了老半天了,吃吧!” 我心里充盈着激荡的爱意,转向他:“明墨,你真是上天派下来的小天孙。” 随我们而后来的一行人们已经坐下,明芝站在我身后,给我披上外衣。 我瞪着对面正在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酒的人,沈丛宣看了我一眼,问道“又怎么了?” “衣冠禽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容华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说:“丛宣他从救你到抱你回房全程一言未发,神智恍惚。一天三顿饭连顿都没吃呢。” “那是他在减肥……” 沈丛宣貌似没听到我的诋毁,悠悠转了转酒杯“还是大厨房偷的酒香。” 偷? 原来一大早天还未亮,在沈丛宣的命令下,容华带着一群人跑到某家地主大院子的大厨房去偷了好些菜,临走了还在院子里挖出了一坛百年陈酿。 这事还是容华边吃边笑地告诉我的,明墨扭扭自己的手腕还闹着端东西手都端痛了。王琰从衣兜掏出了两个甜瓜,“看什么?我就拿了两个……想着当饭后甜点。” 一群人欢欢喜喜,惹得是边吃边笑。我倒不知道容华他也有八卦的潜质。 “你可不知道,沈老板将我们一行人派去偷东西哪一个场面真是精彩,我们驾着的马车后面可是跟着好多的护院,那样不要命般跟在后面追我们几条街,好不威风。” 我嫌弃道:“这仪表堂堂的人还会干这样无耻的事。” 沈丛宣提起筷子往我碗里搁了一块鸭子肉,“阿四,你吃下肚子的不是菜,是我们的无耻……” 这厮! 后来我好点了后问起沈府守门的小厮,结果真有那一群人偷东西的风风火火,那小厮说着还一脸自豪感和神气,真是让我搞不懂。 在那沈府新苑住了几天,也见到了当时给我诊脉的那个老大夫,老大夫原名张硕,是个白花花胡子的大爷,有个漂亮可爱的小孙女叫春兰。 老大夫劝我要卧床休息,我一边大开着窗一边在那儿教春兰折纸花,满不在乎,“不就是跳了下湖,喝了几口水么,你看我都躺在床上都那么久了,要死早死了,您也别吓唬我,现在我照样生龙活虎的……” “吓唬你?”老大夫火冒三丈,“你几岁?我又几岁?我吃的盐比你走得桥都要多,别以为自己身子好了,好多人都是死在疾病的脚下。” 我笑道“疾病会死在我的石榴裙下……” 张大夫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 我看人脸色,立刻赔笑:“春兰她爷爷,我随口说说。你别生气。” 第三十话 小姑娘也是要报恩 “姑娘,到了。”明芝掀开马车帘子,朝里面叫道。 外面吵闹得慌,我恍恍惚惚的醒来,怎么又睡着了,不禁拍了拍胸口,一阵反胃的冲动。这南魏的马车坐了好多年还是没有习惯,一路上马蹄达达,左摇右晃,颠颠簸簸的,乘坐的质量堪比以前后山司尚的破拉水车,走一路晃一路。虽然沈府马车夫的技术算是京城中前几把手,但是还是有一种灵魂要飞起来的感觉。 我掀开门帘,嗯,吵成这样,的确是到了。抬头看眼前熟悉的几个字“木言堂”,听说这牌匾是好些年前御赐的,看那笔锋凌厉,想来堂堂南魏的新皇也是一个封建教条统治的好手。 这几日被沈丛宣那厮强行扣押在沈府,天天派一老一少守着我,张硕那个老大夫虽说口德不好,但是医术确实蛮好,即使是我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天就让自己精力充沛打了鸡血般狂躁不安…… 天天被锁在沈府,没有什么可以玩的,明墨和王琰想来看看我却被那老狐狸一把挡在门前。 那可爱的春兰爷爷叉着腰站在我房门口,一股子我亲爹的气势:“怀着医者父母心的责任感,这位姑娘我主子让小老儿我泼命守着,所以……这客人嘛,不见不见,统统不见!” 连在院子里走两步,那老大夫也亦步亦趋的守着,明明我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他还是不放我出门。 我无比的肯定这老大夫上辈子一定是一条忠诚帅气的啊汪。 我在床上翻了个滚,趴了一会儿,又翻了个滚,趴到床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我真的快要焦躁了。楚楚可怜的望向我房间里的看守大爷“张大夫,我想出门去。” “不行,小四姑娘啊,你身子还没好,万一有个什么我家主子回来是要把我吃了的。”说罢,我眼睁睁地看着老大夫说着说着吐了一个葡萄皮出来。 “张大夫,我真的想出门。” “说了不行。”又吐出了个葡萄皮。 “姑娘你也不要让我为难嘛”哇,这次是一群葡萄皮。 我的亲娘嘞呀,看那老大夫窝在一旁的小榻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极其悠哉的看着医书,这哪里有在管我的死活。 “张大夫……” “别……你叫我爷爷我也不会让你出去的。” 还吐!他嘴巴里面哪里有那么多葡萄皮!? “春兰他爷爷……哦,不,张神医。” “我出去蹦跶一转,说不定回来让您给诊出个喜脉好给沈丛宣交差。” “我主子那会把我大卸八块,听你这么一说更不能放你出去祸害别人。” “张大夫……” “……” “爷爷!” “哎!” ……我心里汗颜,这家伙分明在占我便宜。 我爬起来,这家伙软的不行是不是要来硬的!“喂,大夫爷爷啊,你要不让我出去我让你家春兰以后嫁给我家明墨!”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捋了捋胡子,弯眼一笑缓缓答道“好啊,嫁给明墨也算是我主子的媳妇儿,她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我在这里多谢四姑娘了。” “……当小妾!” “你!” “四姑娘,木言堂的王英王掌柜请您去一趟,您去不去?”明芝菩萨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仙女下凡般地在门外敲了敲问道。 我连忙从床上翻起来,“去去去!下冰雹都去!” 我得瑟的朝王硕做了一个鬼脸,老大夫头也没抬好像知道似的仍旧窝在小榻上看着他的书,我一把开门就向外跑去,我是多久没有好好的见过天日了,心里顿时感慨万千,两边站着的小厮看着我傻子般从房里滚出来,忍不住笑了一笑。 明芝在身后跟上给我披上大袍,叮嘱道“大夫说了,那四姑娘定以为自己健壮的可以打老虎,把大袍给她拿上免得出门旧病复发又来找他。” 我努努嘴,那老爷子别看人怪怪的心地还蛮善良的。“明芝,老虎不行,但是我可以扛一袋米。” 我们到时,王英已在二楼的帐房等着了,看着他递过来一本书一样厚的银票些我愣了下,“掌,掌……掌柜的您没搞错吧。” 我捏了捏,“这钱多了些……吧。” 王英侧坐在一旁小座上看着账房大爷在那里写写画画笑着对我说道,“我家主子最近不在京城,这些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主子说要给四姑娘赔礼道歉,四姑娘还请收下吧。” 就因为调戏了我?我一边把银票揣在怀里,一边赔笑“客气客气,好说好说。王掌柜的,就这个事情吗?” “当然不是!” 明芝身后一身浅色单衣的容华站在那里一脸春光灿烂的说道。 我欢乐的蹦跶过去,“容先生这么早啊?”说完发现他脖子处一团白色的球球一动一动的。 我指着那儿颤了颤,“那……是……什么猎奇玩意儿” 容华一把提起那一团白色条条放到我肩上轻轻搭好,“这是你家的狐狸弟弟。” 我看着那两条鼻涕挂在那里的狐狸脸顿时蹭上去“小白!小白!小白!我可想死你了!” “它是母的。”容华靠在门框上姿势潇洒,“我想你在沈府住了好些日子,王琰他们也没把你弄出来,想必是张硕那个老大夫了,我便借着王英让你能趁机出来透透气。” 容华真是天下打遍灯笼也找不着的好男儿呀,我摸摸小白软软的耳朵 “它的名字叫白娘子,小名小白,怎么样,高端大气又上档次。” 明芝一脸无可救药的表情,容华只是笑笑,我点点头想必我起的这名字也是蛮好的。 对了,我指着自己怀里那一沓银票,“先生说这么多银票可以买下芙蓉店和飞云阁吗?” “额,再差点,也许就够了。” 我感叹一下,准备下一步去银号提点钱出来。 容华笑道:“再过几日是不是要敲锣打鼓向全京城宣告阿四你买下了京中第二好的几个店铺。” “第一呢?” “当然是阿四你的小铺子了。” 我大笑,这容华拍的一手好马屁。 我轻挑眉:“那再过几日容先生敲锣打鼓站在我的小铺子门前,我就说才华横溢的容华西席为了迎接我开张大吉特意来此耍猴戏,八个铜板一场,专场看您欢喜的在那里敲锣打鼓,必定座无虚席。” 我和容华两人如今称兄道弟甚是熟络,言语调侃他大度地容华先生一笑而过从不介意,在王英身旁坐下:“你要买了那两家店可不是做了大生意?” 我浅浅一笑:“我正要和你说,这笔生意可能是赔钱的买卖,至于赔多少钱我还得看沈丛宣那皇家王爷给我留了多少钱。” 王英听罢,在一旁咳了咳。 我回过头去,“天干物燥,掌柜的多喝点水。” “哦?你不是说过爱银子等于爱生活么,是什么生意赔钱阿四你也要做?”容华问道。 “开免费的膳食堂。” 容华奇怪道:“怎么会突然想起开膳食堂?” 我随容华一旁坐下,将手闲闲的搭在膝上看了看,说道:“我的点心不是拿来取悦富人贵族的,虽说只是个吃食,但是关键时候也是要来救人的。这靖安城既然是南魏的京城,这冬日过年,临近江边四方而来求食的乞丐在那小土地庙里起止百来个,我当时将将到南魏时受了些小乞丐的恩惠,何况银钱之物没有赚尽的时候,如今算算小有收获,不妨取之何处,用之何处。也算是替那些张不开眼看看百姓生活艰苦的贵族积点德。” 明芝道:“四姑娘你难道不管木言堂了就?” 我扭头拍拍桌子笑道:“这么赚钱的生意,我怎么舍得?”我朝容华笑笑“那沈皇爷可是我随身的银号。” 王英开口道:“四姑娘还真是让老夫大长了见识。” 我摆摆手道:“别奉承我啦,小姑娘很容易骄傲的,还望王掌柜在沈少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他趁着这过年之际给我多多发点薪水,到时我请大家吃糖。” 一群人听完我的陈述均大笑不止,其实小姑娘我也是有善心的。 第三十一话 寻众里佳人千百度 眼看正式的年夜,也就是那南魏皇帝的生辰将近,整个靖安城中人人都翘首期盼,我心里却越来越黯然,想着过完春节,也就要开始继续工作了,满打满算所有的休假都不到一个月。心里对这个年是怎么也没有企盼的感觉,反倒是希望最好能永远不要到,能拖一时是一时。 但是我计划中的飞云阁和芙蓉店的收购计划放在过完年以后,我本没有什么经验,依了容华给的方子让王英手下的人帮忙出面和我一起搭把手。 本来我是坚持是要回到我那偏僻的郊外过个年,容华说我那小铺子晾了几日满是灰尘,既然是蹭沈丛宣的不如就在沈府多留个一两日,想想也是。 反正是蹭,独蹭不如众蹭, 沈丛宣没有回京不知道去哪里调戏小朋友了,容华在那沈府新苑倒像是半个主子,我便让容华做主接了明墨和王琰他们过来一起蹭。 南魏正式的春节百姓们都是要大庆的,再加上今年恰巧和南魏的皇帝陛下生辰赶到一块儿这京城看似要比往年热闹的多。 皇家为了这大庆中的大庆比往年还增加了好多欢喜的宴会和活动,而我自打参加了上次什么四王爷的封赏大典,现在对于皇家的什么表演活动早没有初来时的新奇感了,再加上看到别人一家家团聚过年现状下也不是特别有心情,所以颇为懒洋洋的,不是窝在沈丛宣厨房鼓捣就是趴在床上吸收言情小说的精华。 到了年夜那天,我随便任由明芝摆布,最后被她搞成个什么样自己也不知道。 心里突然一阵沉闷,对沈府内院周围极尽精巧华贵的布置根本没有以前的心情来吐槽和挑刺。反正就是到处行礼作揖再说句恭喜,我看那众人像调了发条的木偶人般地一个样儿,容华说看我难得这么安静,我心下还腹诽道是不是我大姨妈在这普天同庆美好的日子里快来看我了。 这次不比上次的沈府大宴,众多美丽的妹子们都不在场,场面小小的但是我却觉得比上次热闹些。心想这样最好,想起上次被沈桃挟持当人质就一个后怕。 今早当我觉得真的是我的那位亲戚要来了,便换了一身红色刺绣的底衣套了一个浅黑锦绣的莲花外衣,出门时还顺便把还在被窝里面睡大觉的小白拖出来当围巾围在脖子上。 刚出门先是王琰那厮和他亲切的老娘看到我,他家伙也不管他老娘在旁边,就朝我上下打量起来,然后我就开始忍受一道灼灼的视线,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对着我说“四姐姐你今天这个样儿终于不再是出殡的打扮了。” 说罢被他老娘打了一拳,王大娘连连对我赔不是。 我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王琰,他看我一脸想吃了他的样子,终于移开了视线。我咬咬牙,“黑蛋蛋你今天穿的也甚是喜庆,像极了街边小铺子刚捞出的茶叶蛋!” “珍珠呢?” 王大娘欢喜的紧“珍珠回老家去了。” 我叹口气,看着王琰和他老娘去给容华先生谢庆消失在门廊的转角,我便跑去坐在凉亭发呆,一屁股坐下去,凉了半截心坎儿,我想到这凉亭这么凉,要不要把小白拿了下来垫屁股?这样好像又不太有人性……可没过一会,后背一阵凉意,感觉又有人看我,心里那个怒呀,这大姨妈快要来看我了是不是身为女人的感觉也要灵敏了些? 我抬头看过去,却发现是容华热情友好的大笑脸。他的热情友好被我的淡定无聊的表情瞬间冻结在脸上。我赶忙朝他扯开一个大笑脸,表情转换过快,感觉小腹扯得疼。笑完后,又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又不能拍着容华的肩膀告诉他我今天这是有血光之灾的亲戚要来看我了,只能尽我所能表示下我得意地笑,也不知他看懂没有,反正他回了我个笑,朝我端来一盘子小点心。 “吃吧,看你起来的晚。今日明芝安排了大局也有事情告了假,晚上守夜时分过了才会过来。”容华朝我抿嘴而笑。我也微笑起来。 一群人就在一块儿聊天恭喜你恭喜我说来说去我也觉得甚是无聊,告诉容华身体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一下,等到晚宴开始了再叫我。 容华看我手老捏肚子轻声问道“要不要叫张硕来看看?”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摆手,叫了身边的一个小丫头扶了我回去。 看小说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中感觉有人拿掉我手里的书还帮我脱了鞋子盖好被子,我也没管那么多,只道是哪个小丫鬟。等到一觉醒来,我精神好多了,晚宴也快开始了。 好不容易吃完晚饭,把早些天准备的礼物发给个人,看着大家收到礼物的表情心里甚是高兴,给明芝买的小挂件早些日子就被她戴在身上了,给明墨买了个小童锁,给我们伟大的西席容公子买了个上好的徽墨,给蛋蛋买了书,给他老娘也买了新衣裳。 沈丛宣不在,我将本来要送给他的小白云发簪拿红纸包上装进衣兜兜的包里之后再给他,之后计划让丫头们带我回房去洗漱睡觉。明墨儿看我一副几百年没睡过觉的样子,跑过来扯着我的手忍着笑道:“四姐姐今儿晚上可不许那么早睡,在南魏可是要守岁的!” 我一听,愣了一下。守毛线呀守夜,我今天那咯有心情守夜。不过突然想起今早容华守说过南魏守夜只是一个时辰左右,等到皇城那边放出烟火,家家户户就把准备好的面具戴上出门遛弯儿去,我看着明墨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想到他被连风硬塞到我这里带着钱来帮我,还是卖他一个面子,守吧! 容华让丫头端出明芝走之前预先置办好的果品糕点,拉了我们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等着新年的来临。我坐在那里虽然不再犯困但是腹下掠痛,我觉得这一帮人等的不是新年,等的是那皇帝的生辰。明墨看我一副马上就要倒地的样子,以为我是无聊便找了些谜语出来一群人玩谜语。 容华和王琰两人正在你一个我一个的轮着翻谜语。忽听到外面的小丫头叫道:“放烟火了!”,之后便是一身巨响,明墨和我忙站起来。 容华忙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面说着,一面从一旁拿出好几个面具。明墨在里面鼓捣鼓捣笑说:“四姐姐,给你这个。”我接过来,原来是一个纸糊的面具。 “这是什么?画的好像狐狸精。” 王琰看了一眼在一旁嫌弃我的智商,“这是兔子吧。” 我举起面具,放在肩膀前对着容华问道,“容先生来看看,和我肩膀上的这家伙像不像。” 容华和王大娘笑着说了几句,看了看我身上正可呵呵的吃着肉的小白,笑道“阿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正想表扬容华现在这拍马屁和沈丛宣有的一拼,就听到外面几个大响的炮仗声,惊地小白突然从肩膀上坐了起来,毛立了起来,那家伙的爪子也抓的我的衣服一团皱皱巴巴。 我将小白从肩膀上扒拉下来抱在怀里,又捋了捋衣服,道:“新年来了!” 容华也笑道:“是啊!” 我忙站起身,“好了,岁守完了,我要去睡了!”说完,也没等他们答话,小白突然带着我另一只手里的面具跑了出去。 这狐狸是被那烟火吓傻了吧,我起身忙跟着白毛狐狸的粉红粉红的小屁股追出去, 走到门口,看到一个个百姓都戴着面具热热闹闹的在遛弯儿,才醒觉我居然平平淡淡地过了在南魏的第一个春节,想着似乎有点遗憾。 狐狸一把窜到我怀里,嘴巴里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老鼠,正在吱吱吱吱叫唤。我大惊一把掰开她的嘴巴,打了一下她的脑袋“老鼠也是要过年的!这么脏亏你有兴趣拿来玩,你你以为你自己是一只猫啊!” 小白被我端在怀里,只能唧唧叫了两声以表示他的不满。 这南魏守岁的大年夜夜间有耍狮子,舞龙灯,猜灯谜,放烟火一溜的活动,今年甚至还有人说皇帝会乘上龙舟从江的一头出发来游船。那些儿个大户人家中平常难得出门的女子,在今天晚上却可以和女伴结伴同游,赏灯猜谜,看帅哥,所以可以说这绝对是女孩子最盼望的节日。 人人面上戴了面具,又有一说今日小家女子可以翻在街上遇到的任意男子的面具,看对眼了的话这两人就可以谈谈恋爱结婚了,听说今日是月老庇佑,甚至不用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感叹道,这南魏真的是走在四国时髦的最前端。 既然已经出门,不如去逛逛,身后看容华他们好像还没絮叨清楚。我拾起地上被小白丢在门口的“伪小白兔”面具,拍拍灰戴在脸上,抱着小白准备出门先提前逛逛。 刚出了府门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快去看顾尚书大人的女儿抛绣球选亲了!”我一皱眉头,过大年选这个日子抛绣球,还在皇帝眼下,这么讨喜?一回身,一群士子长穿的淡蓝长袍,身旁都跟着个容貌秀美的小厮,一众人以奥特曼打小怪兽般的速度忙忙向前跑去。 我抱着小白也跟在人群后面跑了过去,此等好稀奇岂能不看。 赶紧看完写了段子,年后发表在木言堂,赚他一笔。 第三十二话 故人归来不如不见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一人一狐狸随着看热闹的人流而行。走了会子,人群中听一个士子模样的人指着楼阁二层惊呼道:“快看啊,顾家小姐出来了!” 我想了想,顾家小姐这么大名气,按理说应该是一个美人,扯过身边一个看热闹的人问:“这顾家小姐很有名么?” 那人点点头,笑说:“听说这顾家小姐本来是要进宫选妃的,顾大人为此事操持了好些年,后来南魏皇帝下旨,不见四海升平不会纳妃选后,就断了那顾大人的念想,” 他停顿了一下“还有啊,听说这顾家大小姐看上了那夫子院的容华西席先生,一心一意的喜欢人家,什么公子说亲都一律不嫁,哎,可惜了这个一个美人,那容华先生怎生都不动心的,要想着他自己不也就是个穷秀才。” 这下听完,停下,笑着回头对戴着面具的我说:“我说得不错吧姑娘?但是要听详细的还要去听木言堂那东林先生讲的书。”我只明白了个大概,迷惑地点了点头。既然和那东林先生脱不了干系想必也是什么市井留下来的八卦。 大红灯笼高高挂,九色丝布精心装饰的那什么所谓的抛绣球楼上一个小厮忙笑着上前两步,双手合拢做了个揖,说:“各位爷,今晚吉祥,我家小姐在今夜抛绣球,愿借着这年夜东风为我家小姐觅得佳婿……” 众人一阵起哄,我也随着那众人调侃大叫道:“美女快出来。” 一面说着,一面想,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美得名动京城而那容华还那么的不解风情。说话间楼下里看呆一群人,都在想从顾府出来的这个女子端得是风姿卓越,交头接耳猜测顾小姐如何的国色天香。 我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突然发现这个今日大红嫁衣装扮的顾家小姐很美,头微抬,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项,一双手更是洁白如玉。 然后,看向那脸……竟然是她? 是上次在木言堂内堂见到的那个美女!当时她不就是在找容华先生么?想来那市井流言也是有一定根据的。 小白突然跳上我的肩上,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脖子,这家伙想必是口渴了。我嘲笑似的摸摸它绒绒的脑袋,“小白娘子,放心,她再美都没有你漂亮。” 夜空皇家烟火放个不停,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不想知道这顾家小姐到底抛绣球抛了个什么人,想来不能嫁给她朝思暮想的容华先生那么心如死灰的她嫁给谁都一样。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一只手压着狐狸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带狐狸找水喝去。 街上人越来越多。沿街望去,两边的灯看不到头,灯火闪耀犹如星海。摩肩接踵,人群传出喧笑不绝。我颇为新鲜地不停打量这南魏的热闹,连身边走过的女孩子,我也忍不住地望一望,南魏的漂亮姑娘啊,我从那事儿走出来才短短一年多时间,感觉世间变了个样子。 我在街边买了一碗水连水带碗给了店家一锭碎银子,店家笑弯了眼。白胡子和蔼可亲的店主老头儿看着我拿来喂肩膀上的狐狸,那店家打趣道:“姑娘真是不同凡俗这野狐狸在你肩上好生听话。” 我叹口气,摇头道:“可不是吗?整天在天庭看着这凡间多热闹,今夜带她下凡来玩耍玩耍。” 那店家一愣,继而又抿嘴笑了起来。 我对猜谜从来不在行,所以只看灯。而吃饱喝足的小白更是对什么都看不上眼,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我们一路只是随便看看,街上好几群女子扎堆在一边窃窃私语,看架势是准备去掀某位良家好儿郎的面具了,而我们一路走过的确是有好些戴着面具的男女两两一堆。 我在一边感叹道,幸好这规矩许的是是女子掀男子的面具,要是换过来这南魏就反了天了。 有胆大的小孩发现我和我家小白跑过来要看我的样貌。“姐姐姐姐,我能看看你的长相吗?” 我低着头抿嘴笑了一下,抬头问:“你们是对狐狸好奇呢?还是对人好奇呀?”这方那小孩子红透着脸才放弃。 商业街上南魏的特色那十几米的大狮子耍得不错,更长点的龙也舞得很好,不过在场的诸位,看不懂在表演个什么的也就数我和小白了。 该赏的赏了,该玩的玩了,夜色已经深沉,遂准备打道回府。突然间被挡了路,一个老妇人手上提着四五个湿水小花灯,举在我面前,“年夜热闹,姑娘也买个花灯吧。” 老妇人看来是准备在我这兜售,看年纪那么大我从兜里掏出银子,买下了她全部的花灯。举到肩上给小白一看,念念道“小白,姐姐带你去放花灯。” 放花灯的人流比街上不知多了几倍,人流渐渐涌过来。一路上都是暖融融的欢声笑语,锣鼓喧天,有大户人家正在放焰火,天上五颜六色,缤纷如潮,到处都是香气,浓烈的酒香,烤肉的浓香,小姐千金经过时身上的胭脂芬芳,还有含苞初绽的寨梅花香,有人闹花灯,有人猜灯谜,有人饮酒,有人吃饭,有人看杂耍,有人唱曲子,这个晚上,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鲜活了起来,快乐那般肆意的回荡在四周。 放完花灯,感觉这新年也是要开头了。南魏繁华,果真如之前听说。 江边,已经有零星的微微火光。我将睡着的傻小白放下搁在一边的树桩上,不想点那么多蜡烛我便将几个花灯串在一起,蜡烛渐渐开始燃起来了,幽幽的灯火散发出来,走到湖边,小心的将灯捧起放到水中。 许愿?许个什么愿?我静静想了一下,闭眼在心里念叨,愿我所有挂念的人都过得好好的。 手指轻轻一推,湿水花灯轻飘飘的远去了,湖水荡漾,灯笼像是一只小小的船,轻飘飘的,随着一浪一浪的水波渐渐融入靖安城喧闹的夜,在灯火璀璨的湖面上轻柔的游戈。 站起身,就一直望着那花灯串串,这水里闪耀的是千万人许下的心愿,然而,在这水里湮灭的也是千万人不曾实现的心愿,背负着这么多的心愿,这最终能实现的又能有几个呢。喧嚣里,也许也没人在意谁的愿望能成了几分罢。 我叹叹气转身道:“小白我们走了……” 咦?小白呢?谁偷了我的狐狸!不怕惹上一身骚吗? 身后一身吱吱叫惹得我转过身去。 那狐狸怎么跑到那别人用来供奉神佛的大花灯上去了!幽幽地一股臭味传来,尾处闪耀着一点点火苗,小东西竟然不小心碰到了灯芯烧着了自己的白毛! 得,上好的狐皮子没了…… 小白疼在灯面上急得团团转,灯却打着摇摇晃晃打着圈圈向江心跑去,小白在那大花灯的边缘闹得直叫唤,它是想跳下去吗?爪子四处抓挠惹得激起的水花打灭了蜡烛的烛心。 我取下面具扔到一边惊叫一声,这可怎么办?!忙脱了鞋袜踏进水里,冰凉的刺骨突然激起了我上次掉进湖里的恐怖回忆,不禁往后缩了一步,下腹惊痛只觉一热。 突然,一星细浪袭向小白所在的灯盏,一艘渔人家蓬乌船驶来,船家缓缓地靠近那小白所在的大花灯上。 不知为何,我的心猛地一紧,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微微皱起眉来,我的白娘子! 一只手指细长白净的手缓缓伸出,摸了摸白狐狸的皮毛安抚了一下,那狐狸竟然也安静了几分,那手又顺着势将花灯向岸边沉稳的推了一把,载着狐狸的灯,幽幽的转了个方向,径直朝岸边飘来。 我着急的看着小白,每过去的一分一秒我都怕它晃荡的太厉害一不小心掉进这水里。 等了下,我忙上前踏了两步,抱起靠了岸的小白,微微松了口气,小东西的屁股上的毛被烧掉了一撮,小白一副死掉了表情窝在我怀里呜咽叫唤。 我缓缓松了紧锁的眉,轻出一口气,不经意的抬眸,那渔家船的上面,一个曾经在睡梦中徘徊,曾经日思夜想,此生也不会忘记掉的身影真真切切的浮现在眼前! 整个人如遭电击,静静的愣在那里,我似乎又看见了他,恰如当年的润雅风仪,一身四清门的淡白衫子,轻绸披风,面如冠玉,雕刻般五官分明,唇似点朱,眼若寒湖。明明烁烁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显得那般风流倜傥,于冬日未过的微风中独立于船头,仿佛高雅的和周遭的热闹并无关联。 时光轮转,覆水回溯,千万倒回也抹不掉那些深埋的记忆。记忆里温柔似水的双眸和眼前默立的男子重叠在一处,如影如幻,似花似雾。 他也静静的望着这边,手背在身后,眼神同样由震惊而起表情定固在这一个灯火徇烂的时刻。 刹那间,身后燃起皇家庆祝的万千徇丽烟火。 我望着他,却不知道要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和表情来面对,那些年在四清山上的过往,那些美好的记忆,那些他送的小花,那些曾经说出口的话。 还有最后泯灭一切的他放的那把火。 火光撕裂以往四清山秀丽的风景,几千银兵将士手里染血站在我面前,四清山的悬崖边连最后一个我也被逼往下跳。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些将士们手上的血和冲天而起的火龙。 青岚!我要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你。你杀了那么多人,你毁了传世的四清门,你毁了神医救人的医术,你毁了我们大家的一生,你毁了我曾经人生的希望。 船上的男子半启了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开不了。 嘴角边凝成一弯笑来,笑纹升到眼底,缓缓出口“长歌,好久不见。” “长歌,好久不见。” 长歌,好久不见。 亏他说得出口!还能笑着说出口这样的话! 青岚挥手示意船家靠岸,本来靠近岸边看戏的人群见状开始散去,我却抱着小白吓得不知所措,我颤抖着往后退一步,突然发足狂奔,连鞋袜也忘记去穿。 我剩下的这一生都在躲避着,退缩着,远离着,推却着那最不想去回忆起的事实。九死一生之后,我重生听从那神女老人的话忘记过去的仇恨,也像冬日暖阳般期待着自己新生,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 我扯着小白奔跑的那样急,沿途的行人都向她投来奇怪的一瞥,我却顾不得那么多了。衣衫随着奔跑而飘飞,小白被我抱得有些紧吃痛的叫唤。我却什么都听不到,双膝软弱得不听使唤,耳中轰然作响,越过了江边重重门廊,越过送灯人流,越过了花花绿绿的酒色,越过商贩们的吵闹,终于气喘吁吁撞进一个人怀里,小白从我怀里跳出来蹿到一旁。我只觉得刚才一切只感觉一切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开启,不真切的令人心慌。 有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一种淡香的桂花香气。 一双眼隔着面具至上而下望着我,双眼清寂,目光交织中,隐现一丝隐匿的疼惜。 熙攘的人群热闹的向我们涌来。 我突然间是那样的害怕,不同于死亡,不同于那次一跃而跳下千丈崖,十几年来,第三次如此害怕。第一次,是在青山村濒死,第二次,是在四清山的悬崖边上,第三次就是现在。我不顾一切的伸出手去,死死的拉住了男子的衣襟,但是双膝却软了下来无力的跪在地上,男子摘掉面具看着我,手背上暮然被霞上一层温暖,被他的一只手紧紧的牵住。 我却觉得膝盖酸软周身无力,眼泪早已不住的簌簌向下滴。 “求求你,求……求你,快带……带我离开这里,请,救救我。”喉间溢出一拜压抑的声响,身躯一软,就向一侧倒去。 沈丛宣手疾眼快的抄住我的腰,抱我起来,这一路上久久压抑的哭声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吐唇而出,沈丛宣环住我,眼泪却落在他的胸口,润湿了他的衣衫。 “求求你……” 那般温柔如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怎么了哭得这般厉害,这么冷的天连鞋也没有穿。” 泪波流溢,却再也无法强自镇静,手颤抖着却无力去抓紧衣衫。 离他那样近,近的可以嗅到他的呼吸。 沈丛宣伸出一只手,递来上好的丝帕,看我一直晃着神没接,便径直朝上脸颊轻轻替我擦了擦眼边滑下来的泪。 “快……带我走……不要回来”,哽咽着,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拌,一遍一遍的说道:“求求你,救救我。” 一旁明泰牵来马车,奉七抢先说:“我送四姑娘回去。” 沈丛宣未理会,一挥手抱起我踏上马车,冷冷道“回沈府。” 天气颇冷,我的衣裙已经打湿了半截。沈丛宣把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给我披上。我依在他怀里哭着,直到府门口,众人都一路无话。 到了沈府,沈丛宣一把抱起我跃下马车。 小厮开了门,见是我和沈丛宣,忙着请安,看见我倒在怀里,一面开门一面说:“四姑娘回来了,容华先生刚才还叫人去寻来着。” 沈丛宣让他起来后,问:“张硕何在?” 小厮忙回道:“在别院那里呢?要小的去唤吗?” 沈丛宣一面往前走着,一面说:“叫吧,再去准备热水,通知容华一声。” 我抓着沈丛宣的衣襟颤抖着声音说:“送我回去吧。” 沈丛宣却没理我径自走向沈府的大院子他的卧房。 将我轻轻放在床上,我已经是无力,颤抖着爬到最里处,趴到床上拿起被子盖着头开始哭起来。 沈丛宣也不恼,也不好奇,站起身坐到床边,抓着我盖在头上的被子道:“你这是见到什么了?惹得你难过成这样?” 容华突然间一把推门冲进来,看我两如此默了一下,轻声开口问,“丛宣,阿四她是怎么了?” “看起来,她不太好。” 我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一切,索在床的角落,只得默默捂着被子盖在头上哭,周遭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曾经的思绪和刚才的所见,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在我的脑子里面纠缠,闭上眼睛就只能看见那炫目的火光和灼热的温度,四清山上各处所见的鲜红变成河流从我的心上淌过。 …………………………………… 我是华丽的分割线 刚刚看到一个读者留言啦,??超级开心,感谢风暴之心童鞋??我明天两更!明天要是有人留言评论我就发四更,太开心啦_??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三话 万事只道是寻常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沈丛宣没有答话,只是和容华一起静静地看着闹着要死要活的我。 他貌似几次想要启唇,但终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撒泼的我,堂堂的皇家王爷,手足几乎有些无措了。终究,将万千翻涌复杂的思考压下去,一把掀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将我扯过怀里,轻抚背,清晰的声音雅持他一贯的模样。 容华微微别过脸去。 “没事了,我在呢,我们都在。” “我从没想过会遇见他……” 我当下脑子一片空白,也没有心情去想沈丛宣是否占了便宜的事,泪眼婆娑的哭道:“我从没想到。” 我自打认识他们一行人,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这般哭泣,似乎已经哭的没有力气, 他伸出手来拍拍我的脑袋:“没事了。” 我抬起手一把两把抹去泪水,哭着骂道:“你这个烂好人!” “是是是,我是烂好人。” “你们都是混蛋!” “是,我们欺负你,都是混蛋。” 只是感觉他搂着的手臂环的更加紧了一分,低沉的声线,沉稳而又透漏着无奈和忧心。 “……哭出来就好了。” 将记忆倾倒,将泪水奔涌,将已经熄灭的苦堪回首的记忆和鲜活生命的仇恨重新倾吐于世间。 被我闹腾的这一夜睡得太沉,本就是守岁,睡的时间不多,头脑仁疼得慌,但是身体却像是泡在暖暖的水中,迷蒙中有人抬起我的脚拿着温热的湿帕子帮我擦拭。 恍惚中我似乎又回到了四清山温暖的房间里,早晨下了大雪,犯懒的不想起身。二师兄就伸出冰凉的手轻轻的拍着我水肿的脸叫我起床,我便厚颜无耻的皱着眉躲进被子里,他叫着这个坏丫头就呼啦一声掀开被子,然后站在旁边哈哈大笑,一旁的置衣架边,我们共同从后山拾来的那两只白狐狸温暖的相依在一起。 那时候的四清山的天空那么蓝,青岚也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我唯一安稳度过的小时光里岁月鲜活的像是刚从江里捞出来的鱼,活蹦乱跳的翻腾着。 困意终于一点点退去,脸上冰凉凉一片,抬起手摸摸,是泪花。 缓缓睁开眼,就见明芝一身清爽的站在我的面前。 只有一张脸像是见鬼了一般惊讶着,缓和了一下朝着我笑着说道:“容华先生让我来问问姑娘和主子知道什么时辰了吗?” 我想拿右肘支起,却意外地发现手里竟然被另外一只细长而白净的大手握着,往上一看,沈丛宣竟和衣靠在一旁。 一刹那间,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脑袋不太灵光,定定的看着明芝又看了看沈丛宣,轻轻的皱起了眉,样子很严肃地指着明芝“快把你家主子叫起来!” 说罢抽出自己的手准备翻身下床,明芝一脸无辜的模样顿时让我将口中还想吐槽的话咽了下去,转身就想去别处,却感觉衣襟一紧,低下头去,一只手静静的拽着我的衣角,尽管握的力度很轻。 “你醒了?” 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我的脸突的一下通红,想起昨日那撒泼的一幕真是无脸再见江东父老。看着沈丛宣一副刚刚睡醒的表情,我故作诧异道:“呵呵,丛宣好巧,你也醒了。” 话音刚落,屋子里就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我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默默不作声,明芝站在一旁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先下这情景似乎谁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奇葩的关系,我也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 沈丛宣那家伙像是力气大得很,一把将我拖回床上好好坐着,翻身下床从一旁的衣柜拿出一双鞋出来。他撩撩衣袖,顺势蹲在床边,几乎是扯出我的脚,我收回不及,只能将我那大脚的裸体展现出来,他一手握着鞋子一手端着我的脚看着我那一脸无辜。 “昨天你的鞋子丢了,可还记得?” 我明知自己逃不了,坦白的点点头,“记得记得。” “那昨日张硕帮你诊脉时你撒泼似的差点杀了他还掀了我的房间,你可还记得?” 不知者无罪,自己没干过的要坚决否认,我波浪鼓一般摇头。 “不记得,不记得。” “那你昨日说要以身相许来报答我你总该记得了吧。” 哪?我有说过吗?“丛宣你说什么呢,你是记错了吧。” “没有记错,你是这样说的,还把你的鼻涕擦在了我的袖子上。喏,你看。”沈丛宣伸出衣袖,上好的百孔云锦上面明显至极的一大片水印子。 我下意识的捏捏自己的鼻子,看向沈丛宣“我应该说的是那东郊院子隔壁的大毛,我从小就想嫁给他。” 沈丛宣在我眼皮子底下端鞋子的手抖了一抖,“上次你还说想进宫当娘娘……” 我顺手理了理他头上的发冠,“沈老板,今时不同往日,眼光要放在当下。” 不过一夜,院子里新入的水还未来得及凝成冰,整个沈府似乎全然不记得我昨夜那极其没有风雅的撒泼,我甚至在怀疑那是否只是我一场荒诞的梦,只有抱着小白的时候看到它屁股上那一撮烧掉的坑,才能真真实实的记得昨日发生的一切。 但是,即使所有人都渐渐忘记了我接近奔溃的状态,但是我却忘记不了。忘记不了那随江水而来的渔船,那扶花灯的纤长的手,忘记不了那熟悉的面貌,忘记不了他那一句好久不见,更忘记不了他曾经让我们堂堂四清山,为那片本是应该长满药草的土地,洒下了多少师兄弟们的血液。 “长歌,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 虽然不知我发疯的缘由,沈大公子却像是黑暗里面我仅有的一束火光,照亮着我的所有。我知道他好奇,容华他们都好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近来问我,正如我还是长歌的那生前一样,就连亲声想怀着满腔恨意质问那个全身兵胄的男子为何要背叛师门,到最后也只能让回答淹没在耳旁的风声中。 沈丛宣说他有事情要让四姑娘帮忙,事关重大,不容他人打扰,容华明芝他们也假装都信了。虽然我知道他那是给我一个缓和的时期,但是谢谢却说不出来,关于那事的解释更是开不了口。 当初那青岚,出现在我那般自以为是的年少里。 他说他有任务要忙,不容有人在一旁陪着,长歌她就信了。 他说他有大师傅布置下来的敬颂要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长歌她就信了。 他说他今晚要忙到很晚,就住在书房里,让长歌她不要等了,她也就信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傻傻的孩子,无论二师兄说什么,她都相信。可是有些时候,她也想说点什么,只是简单的几句,比如她只是想和杂役小丫鬟一样,送碗汤就出来,不会打扰到他。 可是长歌她却还是不敢说,或许当时的她,只是觉得有点怕羞,有点说不出口。 可是可是,青岚说的那一句“长歌,二师兄等你长大了娶你可好?”她却死死的相信了。 相信到最后,陪上了四清全山,差一点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曾经月色如华。 “大师傅,请教我武功吧。” “不行。” “一点点就好。” “不行” “大师兄那样的轻功也行。” “不行” “……” “长歌啊,我只能让你师母教你药道识字。你若不学就自己去司尚山打柴。”大师傅捋捋花白及胸的胡子一边和厨房的怪老头子下棋一边对我微微说道。 在被大师傅第二十三次拒绝后,我又是垂头丧气的迈出青木阁的大门。 在四清山神医门,被百姓所熟知的只是药道或是医术,但是那些入门弟子们所必要习的还有专由二师父所教的武功。 只是,除了我。 也许是几百年来的第二个女弟子,第一个女弟子是我的师母。师母本来是要称她一声四师傅的,师母擅长药道,是开山鼻祖的玄孙女。既然是纯种的血脉,她自然也是自产自销般的嫁给了我的大师傅,大师傅说一家人不需要有两个会武功的人存在,因此我没有学武的前提,在学医时,也只是让师娘授我。 可是当时我厚颜无耻的以为我是个学武功的奇才…… 只要我活着就有下一次的偷学的机会,我总是这样想的。 难过的时候总会去那清河边。 河水在蜿蜒的树木根系之间穿流,泰华的艮须和藤萝在风中飘飘荡荡,轻轻在水上惹起一段涟漪,偶尔有水中突然飞出觅食的虫子。 要是不是被战火所逼,自己也不会到这里吧。 这四清山,很像是世外桃源的地方。 每一次,静坐之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坐着的二师兄,青岚,我多会忍不住微笑着。 喜欢看藤萝的花瓣悄悄落在他的衣襟上,俊美的脸上都是从容的表情。 每次难过时都在身边的二师兄。 青岚。 有一次在青木阁外偷听到师傅对二师父说:“青岚,他是心间仁爱万物,宁静淡泊的人。眉宇间有上窥天道的资质。” 我不知道什么是上窥天道,但是应该很厉害。 静静坐在对面的少年,微微睁开眼,朝我笑道:“长歌,没什么要紧,师父只是一时的意见罢了,你莫往心里去,实在学不到武功也不打紧,还有我保护在呢。” 还有我保护你呢。 我曾经一段时间都在狐疑他的话,结果狐疑成为了我之后所深信不疑的残酷事实。 “我不是你的师父,在弟子中排行第二,青岚是我的名字。” 记得初见,被师兄弟们戏弄打坏了他练了一季的草药炉,我看着白衣的来者,那般的居高临下,白衣恍然,只能埋头低低道:师傅,我错了。 那时的少年,微微一愣,舒展开略微皱着的眉头,笑着对我答道。 青岚。 也记得最后从四清殿门大火后门逃离时最后看到的他。 铠甲着襟,威风凛凛。 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又一次年夜,轻靠在二师兄肩膀上,听见他轻声说道“长歌,长大了我娶你好不好?” 吓得我差点从房顶上摔下来,但是暗自一个人在房里躲在被窝偷偷开心了好久。我以为我是四清山的一个特例,是不是也能“自产自销”嫁给二师兄。 于是,我就日日夜夜的趴在窗楞上,望着远处二师兄书房的灯火,直到灯火熄灭了,我才能爬上床,安心的闭上眼睛。 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算不算也是同眠了? 可是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已经羞红了脸了。 每次午餐收拾桌子,师兄弟们都聚在一起调笑二师兄说,那样的长相会是蓝颜祸水。我每次听到都会很生气,二师兄他是怎样的人,我心知肚明。 我知道,我长大后将有这世上最好的夫婿,正直、善良、才华横溢。 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全部世界。 我不就是应该相信他、照料他、等待他的吗? 怎可有怀疑,有猜忌,有诋毁,有伤春悲秋的怨愤不平?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我微微的笑,但是的笑容明澈和单纯,如今却早已不见,扯了一下二师兄斗篷的领角,默默念道: “今日,二师兄你要下山去买宣纸,过年了,给长歌的窗上买一朵剪纸的窗花好不好?” 之后回想起来,我已经长大不少,却已经是过了二师兄能娶我的那个年纪。只觉得在人生的路上,有一条路每一个人非走不可,那就是年轻时侯的弯路。不摔跟头,不碰壁,不碰个头破血流,怎能炼出钢筋铁骨,怎能长大呢?那样,青春就是被狗吃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四话 举杯消愁人长醉 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四清后山,司尚山幽幽的天光下,我似乎又看到了长孙的影子。 我端着师兄们收过的盘子站在那里,在那里埋怨道“你怎么又来了?” 春深似海,梨花如雪,少年站在梨红豆杉树树下,穿着宝蓝色的袍子,紫授玉带,阳光穿过村梢,洒在他的眼角上,透过睫毛落在鼻梁处,打出一面小扇子一样的暗影,少年远远的望着,笑声爽朗,高声问道:“你这四清山我想来便来。” “长歌,不许你与这替子再来往!” 突然间,眼前波光尽碎,于一片蒙昧的光线中,看到了青岚那张急切的脸。青岚的嘴一开一合的,可是我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我知道,青岚他可能是又在为我见到了长孙而生气。 下一秒又转回道漫天的火光中,周围围满了人,遍地是鲜红的血迹。有人在拉扯着我的手臂,急切的摇晃着,摇的我都有些疼了。我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皱着眉,有些生气,想要训斥这些不知轻重的人,可是嗓子似乎不听使唤,努力的张开嘴,却好似海底的鱼,无声的开合,没有一点气息。 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这些毁我家园的人,却蔓延的辛酸和无奈…… 悬崖那边一身银色铠甲的青岚急了,对一旁的士兵训斥道:“谁让你们这样对她的!我不说说过了吗,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记忆里中的一切都日渐变得模糊不清,手掌心下传来的汗浸湿了大理石的桌面,传来丝丝凉意,神识渐渐回过头来,只听的耳旁有轻声的对话声。 “她在这里坐了多久?” “不知道,姑娘她也没让我跟着,我刚才路过才发现的。” “叫不醒?” “嗯。问过远处陪侍的人说是在这亭子里睡了一下午了,下人们也不敢打扰,只得来添了添火炉和外衣。” 我缓缓睁开眼,双眼沉重,雾蒙蒙的,看到离我几尺之外的明芝脸色惨白,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站在一旁说道:“叫了好几次都叫不醒,所以才来唤了主子。” “怎么会”沈丛宣有些微怒道:“是不是太累了?你去叫张硕吧。” 我心下缓缓叹了口气。 “不用了。”我抬起自己被压得有些酸的手臂捏了捏,“你再叫他,他会威胁让我一年下不了床,到时候只能天天和春兰玩了,我连点心都做不成。” 明芝见我醒过来,惊喜的笑了,看着我和沈丛宣对视无话,识趣的先退了下去。 沈丛宣眼中拂过俊朗的明亮,他扭头说道:“木言堂掌事沈丛宣有意邀楚姑娘江边散步,四姑娘意下如何?” 我略一沉默,对他道:“美女相伴,掌事的你要带上好酒好菜。” 曾经已经是过去式,我还是一个人,需要从回忆里面走出来。 “当然。” 沈丛宣说罢一挥袖子,奉七那家伙像是一瞬间神秘的出现,鬼魅般毫无踪迹,“去安排吧。” 奉七看了沈丛宣一眼,身形掠起,便消失在红墙碧瓦之外。 我在一旁摇头失笑:“这样出门好方便。” 暮霭沉沉远带长堤,堤上几行人,江水中只余几只空渔船,如一幕安静的画影。黄昏暖暮中看不清沈丛宣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带来淡淡的桂花香气,味道传来松散而舒缓,又让人凝神沁人心脾的作用。沈丛宣出府没有什么侍从跟着,走到府门口将明泰唤了回去,只留我与他二人,慢行在江边。 江对面南魏封闭的皇城庄严,肃穆,高大的红砖绿瓦看起来遥远的不得了。 这靖安城比起以往来的漂亮,但是今日着实是没有心情。 “要不要去木言堂坐坐?”沈丛宣走在一旁扫了我一眼,问我。 我突然停下来,却站着没动,说道:“我有点累了,想回了。” 沈丛宣停住脚步,在我看来,他神色略微有点无奈何和忧心,但还是勉强的笑着对我道:“好酒好菜都还没吃呢?” 我一愣,的确,走都走出来了,再爽约不太好吧。我毕竟还是那个自认为高冷逗比的楚歌。 我微笑了一下,举起手比划了个二,说道:“掌柜的,再买两只西市荣德记的烤鸡。” 沈丛宣忍俊不禁,只笑着看我。其实这话让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挑了挑眉梢,也不由得亦扬起唇角。 总算是要回归正题,只要不提昨日之事都还是好兄弟。 气氛轻松下来,沈丛宣眉眼暖暖的覆在暮色之下,有着温柔的清朗,“带你去木言堂楼上看看这南魏靖安城入夜的景致,不同于白日,你在这说书这么久,却没有一天好好的看过这江边的好景色,可不能亏了你那览江厅的号。” “想来也无事,看看无妨。” 沿着长堤,走到一边时清风拂面而来,我扭头问道:“沈公子怎么想起要开木言堂的?祖传的?” 沈丛宣摇摇头:“兴趣所在。” 然后略一思忖,没有看我,神色突然沉静,目光远放,似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朗声对着江边方向说 “南魏这个地方,流言太多,家族里面的长辈们信神婆、信市井流言、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是没有人信真相,相信我,而我,我想告诉别人真相。” 我知道自己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话题,如我,人人都是有哪一些隐私的,我不想知道别人的隐私,虽然我爱话本子,但是,我求而不过分。 我忙转到另一个话题道:“木言堂的说书先生那么多,讲的书也那么多,沈老板你都一一听过了?” 沈丛宣负手身后,闲闲说道:“挑重点的听,也挑喜欢的听。” 我突然一抿嘴,他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道:“我想起你曾经来听过我讲书,小姑娘我好生荣幸。” 虽然是我帘子里面的一个位置,不过也是老板给我这个面子。 沈丛宣望向江水中轻轻一笑,笑中有些不明的清淡,却又似乎带着点儿怀念的意味:“我老早以前就有这荣幸了。” 木言堂中的观景台上,因沈丛宣和我从沈府回来的突然,多了几个小厮来服侍,我左右看看,王英不在,估计也是放假了。 等到我百无聊赖地在览江厅外的栏杆旁吹风,其中一个上前向着沈老板合手作揖道:“主子,已备好晚膳了。” “嗯,搬上来吧。”沈丛宣吩咐道,“阿四,看看木言堂师傅的厨艺。” 他扭头一句笑语领我过去。 碧纱影里临江的古楼布案而坐,侍从很快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而后皆尽退了下去。 楼内人影幽幽,灯点的并不明亮,倒是对岸皇城的等一刹那之间灯火通明的亮了起来。将楼内两人的身影拉长。 我安静坐于沈丛宣对面,席间有酒,突然很有痛饮一醉的冲动。 我在四清山大厨房的时候,不知偷了多少怪老头酿的李叶酒,等到那天负气冲下山,我还口口声声的猖狂说要搬空酒窖,不知,那场大火,毁的那么干净,那里是否还留有一丝丝痕迹。 木言堂奉来的这酒,初进唇齿之间有股夏日荷叶的清香,再浅尝似乎是有那桂花的香气,我浅浅的啜了小口,不禁感叹道:“还是好酒。” 再进半杯,我单手抚摸着这小小的精白瓷酒杯,精巧而不失典雅,金边勾勒深冬初绽的梅花,绕着酒杯绵延生长,真是,好享受,骤而仰头将剩下的酒一倾而入喉,这酒微烈,但是却勾的人神志飘忽,也许是喝的人心境的关系吧,暮色下四周微黄,感觉被那里传来的温热舒舒服服的暖着。 沈丛宣起初也饮了两杯,忽尔察觉我手上拿着酒壶喝的很快,夹了菜布在我碗里:“吃点菜吧,慢些喝,没人和你抢,楼下酒窖还有一堆。” 我扬起头看了看他,酒上双颊只觉有火辣辣的红晕。 “在酒窖的,都不是我的,只有现在拿在手上的,才是我的。” “若举杯能消愁,愿把盏长醉,你……不能和我抢。” 没有理他,径自将酒灌了下去,多日以来焦躁不安的感觉随着酒的诱惑直直逼上心头,倘再不能发泄出来,我就要在这样的压抑中窒息过去。 或者醒来便发现不过是黄粱一梦,一夜回到青山村或者是四清山见到大师傅的那一天,然后发觉其实是是老天爷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我拂开沈丛宣想要抢我酒杯的手。一把夺过酒壶抱在怀里。 “我的。” 再添酒,却手抖一个不稳将酒尽数撒在了小酒杯的外面,遂将酒壶放下微微叹了口气。靠在栏前低眸看着远处皇城的倒影在江面上一波一波的荡漾,刚起的月色很淡,浅浅的月色落在对面沈丛宣的侧脸上朦胧,却笼不住如玉的一抹流光。 我不禁起身凑近看着沈丛宣的脸在我面前放大,感叹道,“哎,你真好看。” 当下情不自禁抬手想摸摸,全然没有发觉现在的我就是个轻薄良家儿郎的坏姑娘。 沈丛宣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轻柔却不容挣脱。 “阿四,”沈丛宣在对面看了我半晌问道:“你到底能不能喝酒?” 我站起来,扶着木栏看着他同我一道起身,绰约而立,清风牵着广袖飘逸,也不答话,只看着他慢慢问:“你说,回到以前可能不可能?” 他听罢神色迷离,翦水双瞳却深的清澈,执意要将我看穿,苦笑了一下。 “自然不可。” 对啊,自然不可,我心中苦笑,我身子一个不稳,只觉人是飘的,思绪已经离了地面半尺,堪堪扶住身旁的栏杆,侧身全力靠在上面。 沈丛宣忙放下那银箸,跑过来微笑着将我扶住,回答道:“南魏没有,听说边塞那方的赫连一族有药可使人忘却一切。” 说完他眼色深邃的看着我,一言不发,像是要将我心底的秘密都看个通透。 “沈丛宣。”我扶了扶他的手“我把钱给你,全部都给你,你帮我买来好不好。” 说完自己突然抬头璨然一笑,往事经年,化作深浅光泽,透过清亮的雾气缓慢升起。我自己心里清晰无比,凝眸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一个漩涡,独自站着,看向无尽的前方。 沈丛宣拦住我摸栏杆的手,柔声说道:“酒没了,不喝了,回家吧,好吗?” “家?”我看向他,甩开被拉住的手“我就有个铺子,哪里还有家。” “沈府都是你的家。” 燥热从心底缓缓升起却又快速的弥漫了整个身体,心跳加快,情绪变的激动又不受控制。 “丛宣你会什么?看你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你也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罢,琴棋书画你也会得一样吧?” “问这个做什么?” “来,小丛宣吹个笛子来姑娘我听听,倘使好听我便弹,弹个琴与你听。” “我曾经也与容华弹过,我也不,不亏欠你。” “好。” 酒劲貌似上来了,头疼得厉害,我以手支额坐在案前,安静的等着。 沈丛宣轻抚玉笛,微微一笑。 修长的手指起起落落,笛声便轻缓的响起,音色并不清越,低吟徘徊。曲调清和古雅,声声叹脉,仿佛自远古红尘中生出了繁华万千的明亮,声色如梭般穿过木言堂的楼阁,穿过皇城的灯火通明,穿过冬日微凉的风,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照亮了阑珊的一方。 他唇角始终带着笑,笑容干净而明澈,碧纱的飞影在眼前变得朦胧,宁静的化作另一方天地。 眸中有着醉色的浮光,话语也飘忽,我心底突然一懒,慵然伏于案上低声说,“琴我先欠着你的,我,我困得很,先睡会儿,就一下。” 不待等到他回答,先撑不住沉沉闭上了眼睛。 在我全然昏睡过去前,有感觉有人俯身轻轻抱起,恍惚间睁开眼的看了那人一眼,复又阖上,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干了些什么,然后一阵闹腾后安静的靠在那传来温暖的臂弯中,感觉自己的睡姿像只狗。 沈丛宣笑着摇头又叹了口气。 “阿四,是我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三十五话 初遇南魏禅师明谷子 近日天日晴朗,清晨还能见到的几缕淡云随了风丝丝散去,空中只剩下如洗碧蓝,一望无际,阳光毫无顾忌的铺展开来,亮得人眼难开。浓郁花阴下透着几分影子,枝间偶有鸟儿伴着微风细细吟唱,愈显得一方清静。 这几日甚觉自己活得有些癫狂,行为完全不在正常人思考范围内,恰巧年夜过完了,准备开工上班,歇息了好些日子事情都堆到一起没有做。在沈府呆了这么些日子都不知道王琰他们有没有想我,是该打扫打扫我的小铺子开张赚钱了。 抱着最开始借的几本书往容华寄居的小房间走去,神情略有些懒懒的意味。想到今日要归还这极品攻略,昨晚又翻了一夜的书,把能抄下来的记录好好的誊写下来,以便日后不时之需。 两个平日在府中伺候的侍从正在容华房门前嘀咕什么,看到我过来都是面上一喜,其中一个远远便迎上前叫道:“四姑娘早啊。” “小东嘴巴好甜,下次来我店里吃糖。对了,容华在吗?”我随口问道。 “回来了,”那个侍从小东作了个揖:“容先生在里面,还有我家少爷也在,听声像是在大发雷霆呢。” 以容华和沈丛宣的性子,竟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我便略感奇怪,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们也不清楚,只听着少爷似是震怒,”小东苦着脸说道:“这时候进去没准就落个尸首异处。” 我失笑,指着我自己:“那你说,我还要进去吗?” “四姑娘你和我们这些下人不一样,不打紧的。”那小东又作了个揖。 我定了定神,敲敲门,“容华先生~我是阿四,来还书的。” 等了一下,容华前来开门,看见是我,一边引我进去一边接过我手中递上去的书。 笑呵呵的对我说道:“过个年阿四你也吃胖了不少。” 我吐吐舌头笑道“肥是一种态度,肉是一种精神,球形也是一种身材。” “我追求的就是胖。” “阿四你也是该减减肥了,重了不少……” 我顺着声音转过身去看,沈丛宣正坐在案前悠闲地喝着茶。 我瞪了一眼过去,“这是谁吗,不是沈老板呀,还真是不好意思,古来帝皇目标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我又不什么想要青史留名的人物,我的目标只不过是瘦身成家出国吃天下……” 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补充了一下“我。就。知。道。吃。” 容华在后面嗤笑了一下。沈丛宣一副想要摔杯子走人的表情。“是是是,对一个姑娘家要求不要太高。” 什么狗屁言论? 他是在贬低我等光荣的自力更生的南女性吗? 我越发生气,站起来看着他,冷笑了两声,抢过容华手上的书一把摔在桌上道:“女性怎么了,女性就应该被别人贬低吗?哪个文学大家,书法大家啊,将相之才不是女人生出来的,连你,你也是女人生出来的,没有女人生你养你,我看你怎么办!你这个人真的是……” 说完一个激灵,我现在对的说事情的是我的金主大人呀,我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完全混乱的三观…… 沈丛宣显然没想到他的一句话竟引得我说了这么一长串子话,连气带怒,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我,只是一面直点头,一面看着我。 容华看我俩这么你来我往的,最后俩人和斗眼鸡似的盯着对方,不禁摇头一笑,摸了摸我的头道:“别闹了。” 天哪,容先生的摸头杀,简直是一绝。我就愣愣的看着他,一直像和煦的微风般向我笑。 沈丛宣不知道为什么,也楞了一下,细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容华。 直到小东的敲门声,咚咚咚的打破了这个局面。 “容先生,少爷。”小东在外面低声道:“一位明谷子禅师来了,见不见?” “明谷子禅师怎么回来了!”沈丛宣突然间像鬼一样地一拍桌子而起。 “还不快请!”说罢竟亲自迎了出去。 我在一旁听得一怔,只得看向容华问道:“哪个明谷子?” 其实我知道的只有鬼谷子…… 容华先生开始给我补充知识,“南魏国宗掌师。” “哦?”我抠了抠脑袋:“那个传说中的算命老和尚?” 容华失笑,“谁告诉你的,他是算命的老和尚?” 我伸出手,指着门外天空,“我铺子隔壁的王大妈的外甥女儿,八岁吧。” 看着容华一脸嫌弃我不学无术的表情,我瞪大眼睛朝着他解释道:“人家都说,童言无忌才是真话,那不就是个会算命的和尚,最多是个伟大的值得人尊敬的老和尚,外加技能,会算命。” “这位姑娘说的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 额?我回过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站在我身后,苍白消瘦但是步履沉稳,且两眼如炬,精干犀利,一望即知不是等闲之人。只见他站定,两眼如探照灯一般在我和容华面上中一扫,忽然落在我的脸上。 我心下腹诽,怎么,姑娘我美得很? 只看那个和尚朝我行了个佛礼,双手合十道:“老衲虽然是和尚但是却不会算命,女施主抬举了。” 我也依样画葫芦,对着大师行了个合十礼,并未插话。 我瞅瞅一下,悄悄偏到容华耳后道“在我们那里,和尚也叫做秃驴,小的叫小秃驴,老的叫老秃驴。” 容华惊了一下,轻声地说“别叫丛宣听到了,他定饶不了你。” 我上前两步,看着有些惊奇,沈丛宣这个王爷能跑着跳着去见的客必是极为重要的人。相识那么久但他这般亲自相迎的却也不多。 我都在开始怀疑这老头子出家前不会是沈丛宣他爹吧。我对着沈丛宣挥挥手“你们有客人,我先回去了。” 沈丛宣一把拦住我的道说:“一起见见,明谷子禅师早年是我的老师,已有多年不见,听说云游四海去了,和他谈谈说不定有什么奇闻异事你可以拿来讲的。” 我反身向着禅师很有诚心地拜了拜。菩萨和祖宗保佑,我一定会老老实实做人,绝不辱没四清山名声。求你们保佑我早日远离那故人,千万拜托。 明谷子看着我笑着对沈丛宣说道:“这位姑娘可不是一般人呐,三生石旁,长生天下,姑娘想必是去过了的。” 我全身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抖了抖。这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沈丛宣一脸不食人间烟火,依旧潇洒的立在明谷子身后,他看到我的脸色,不解地问:“阿四你是不舒服吗?” 微微稳下心中奇异,浅笑着对老和尚施礼道:“见过明谷子禅师了。” 我退了几步,又做了个揖,又拿衣袖好好的擦了擦身边的椅子“禅师请坐。” 老和尚微微点头还了一礼。 沈丛宣兴致勃勃地说:“今天由实在难得,有什么都可与老师讲讲。” 我极其恭敬的问道“大师,人不可贸然逆转阴阳,可有何法解?” 明谷子坐下,整了整衣裳,对着我淡定的说道“佛曰: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笑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 “可是明白?” 我苦笑着摇头。 “珍惜二字足矣。” 眼底微微一亮,此时便是能走也不想走了。 容华笑道:“十余年不见,大师何时回的靖安?” 明谷子亦拱手笑道:“老衲昨日才回到京城,方才路过时见这府红光隐隐,一时兴起便进来看看是否有什么喜事,结果一打听是沈府,贸然来访,还望沈公子不怪唐突。” 沈丛宣像是娶了媳妇儿般高兴“老师哪里的话。该是学生去拜访您,听您讲禅才是。” 他俊眸含笑,有意无意的往我这边带过,明谷子随着他目光在我i脸上停留一下,眼底无声掠过隐约的探寻,沈丛宣介绍道:“这位楚歌楚姑娘。” “这是那位讲书出招极为鲜见的楚歌楚姑娘?” 我扯了扯嘴角“哪里哪里。” “一路上书摊店主说卖的那楚歌姑娘的书比老衲我讲经的书好卖了不知多少倍。” 我拿手揩了一把汗,“大师抬举抬举我了。” 抬眼打量,我清晰的感觉到他看向我这里的眼睛深湛非常,意味平平的目光在身前一落,便似是知晓了些什么,让人有些说不出来异样。 “大师可看出我后半生的命数?” “阿四,不得无礼!” 此言一出,连容华也十分惊诧,我见见面前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己,只好继续不动声色。 只听明谷子浅浅笑道:“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活着才有趣,若是什么都知道了,反到没了这乐趣。” 我叹了口气,唇角淡笑,望去的那双眼睛一泓秋水幽然不见深浅,悠悠道:“知即是不知,不知即是知。大师说的是了。” 我暗地里跺了一脚,心下腹诽,这老和尚明明就会算命! 第三十六话 皈依我佛万般自在 我呆呆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禅师您看沈老板的面相,可有所得?” “王者气。” 我点点头,沈丛宣是货真价实的王爷啊,这老家伙果然是会看相,那一开始他还说自己不会算命。 “容华呢?” “成大事者。” 我忙指自己“我呢我呢?” “老衲看不出。” 啥?我一跺脚,真是个,骗子! 明谷子禅师他看我一脸忧伤,突然站起来,叹了口气,转回头凝视着门外,沉默了起来。 几人默坐了半晌,他突然冒出一句:“楚姑娘害怕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指什么,只能不解地看向他,他侧回头看着我说道:“楚姑娘,去过那些地方,经历过那些的你害怕过吗?” 我听后,只觉得那早忘记好些年的愁又狂涌了上来,默默点了点头,低头皱着眉头发起愁来,略微想了一想又摇摇头。 “事情发生的当时是会害怕,时间长了也就不怕了,人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有牵挂,但是没有牵挂的人呢,对于这样的人,死都无谓了,自然什么都不怕。” 明谷子禅师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温柔地看着我,说道:“楚姑娘心有烦忧不如皈依我佛吧……” 等等,他刚才说的什么? 我想是转动的水车卡壳了般愣愣转过头,看着这位大师,吞了一口口水缓缓说道: “这……禅师,我娘还想着让我进宫当娘娘呢,突然做了尼姑估计我娘会死不瞑目……” 余光扫到,沈丛宣端起茶的手顿时停了在嘴边,他咬咬牙,嘀咕了一句 “……娘……娘……” 老和尚笑而不语的看着我,看的我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过了一会,明谷子禅师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万物皆是烦忧,方才舍得才能得内心自在。” 舍得?舍不得?我现在最舍不得的就是我这条小命。 我看那沈丛宣忙把茶杯放到一边,望着那老和尚凝神细听起来。 “凡尘俗世中没有偶然只有必然,万般虚无即使存在也是不存在。” 我这人一般是本无心向佛,老和尚说起佛来,典故生僻,字语晦涩深奥,我听着犹如一门外语。 再加之觉得几日心力劳累,很快就泛起了睡意。身子不稳晃了两晃,沈老板,沈皇爷,也其实本姑娘也是好喜欢明谷子禅师的,但是本人真心无慧根,和那金光闪闪的神坛也没什么念念不忘。 是我神识迷茫之际。忽然听沈丛宣咳了一声,笑了一下说:“这些个事情都算成了缘分,我当然是记得的。还记得禅师说过,必然并非必然,一切皆有因果报应,想来这世间太平即是人们都得到了自己应得的罢。”说罢向我看了一眼,我正在脑袋里无尽的幻想思考中,感觉一个眼光极其的不善意跑过来,一阵毛骨悚然惊醒了一下, 他补充道:“我现在正在追寻着因果报应。” 我回想着那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听着账房先生报收入的喜贱表情,无意识地点点头,他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现下还是他圈养的那个可以挖挖油水的待宰的猪。 他道:“我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心心念念好几年。她那些日子,笑声象是一串串银铃,飘洒在山林间。那里面全是满满的快乐,让听到的人也觉得心里全是快乐,要跟着笑起来。可惜,现在我难得听到了。” 明谷子那家伙抿了一口茶,“公子,必当坚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满怀同情的朝沈丛宣看去,这家伙难道思念容华到这样子的地步?容华在外人面前实在是难得一笑,以后要多劝劝他笑笑,那模样,微微一笑哪只是倾城…… 沈丛宣说完那句话他又默了一会:“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见过的漂亮的可爱的姑娘很多,可她却是不同的。” 我心想,嗯,容华是很漂亮的,这厮原来对容华是一见钟情的么? “她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坚强的,没有人看到她背后的难过,她身边的近人也不能,她偶尔在我面前表露出的快乐是从心底最深处散发出来的,我想让她快乐,我当时决定了要娶她,一定要娶了这个愿意为了我去死的姑娘。” ……哦……嗯?什么?姑娘?竟然是姑娘? 我的目光向容华扫去上上下下顺溜几次,长相很好,但是胸脯平平……容华不是小的时候发育的不好要不就是——他并不是个地地道道的姑娘…… 不知怎么的我的心底深处想起了一阵京剧的唱腔“郎君啊,他不是你的良人……”不禁拍拍脑袋,这思想神游到哪里去了。 纱幕轻飞暖炉温度过了点,外间的风透过缝隙而来习习送爽,穿过茶香满室,禅师轻啜了一小口茶。问道“看那楚姑娘沉默地思考了这么久,是在思考什么呢?不妨说来大家听听。” 这摆明了抓到了我走神,还想给我下套?这老和尚一定没在民间混几年。 我懒懒一笑,指了指自己肚子,“禅师,我饿了。” 众人听罢集体笑倒,沈丛宣一脸认识我这种人羞愧欲死的脸色,站在门外的小东几个幽幽的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倒是容华仍然是万年的淡定。 沈丛宣大笑一声起身扬声叫道:“小东!” 小东立刻应声进来:“主子!” “是了是了,讲了这么久大都有些乏,将堂中正阳阁整理清爽,今日我要在那儿宴客。”并轻挽袖口伸出右手一鞠,微微为明谷子开了道。“禅师定当赏脸留府吃个便饭。” 明谷子轻轻欠身道“荣幸。” 沈丛宣央着容华陪明谷子先行一步,我和他紧随其后,行至堂中小廊突然插话问我:“你看过那靖安城皇城周围的那片江了么?” 我点点头,“南魏这天气,冬日不冻,当属世间奇观。” “还有呢?” “冰水冬日不凝,当是皇城昌运,国祚非常。皇帝见着了自然是乐呵呵的。” 我看了他一眼说道,复又加了句:“刚才那句话我是听来的,虽然没有证实,不过也是吉利的,但我并没见过那春夏秋的江是什么样子。” 沈丛宣嗯了一下,道:“那是百姓传言,实则非也。” 之后听见他说那是因为南魏靖安依靠那江水生活的百姓何止千万,当初那地底解冻的温泉水是只属于皇城的,而后明皇为了百姓生计才听从那南魏国宗的掌师的建议暗中将暗河改了道,并着也使了好些方法才让那久经靖安南魏的江水冬日不凝。 我暗暗想,南魏国宗还是名不虚传的,看那皇帝是机灵的又懂得造福一方百姓的,想必我这种好吃懒做的娘娘他也是不需要的,下次说谎我是不是要考虑下他儿子? 沈丛宣微微一笑,扬声道:“在这儿好好呆着,若是踏足他国,南魏定让你思念异常!” 我暗想,思念个毛线啊,我就想多赚点银子然后滚回山上养老去。 对于沈大老板的这个炫耀我哼哼以表示嗤之以鼻。 第三十七话 佳人礼赠自当珍惜 …………………………我是欢乐的分界线 看到了个妹子留言了啦,说剧情很好,超感动,我今天再来一更,希望大家看过了请给我留一个言,让我有写下去的动力,今天去拍毕业照片了,好开心,最后的两个月了,大家也要毕业愉快啦~\ …………………………我是欢乐的分界线,我走了。 下面是正文: 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过年,我给他们都发了礼物,”我抬头道:“人人都有。” 沈丛宣点头:“是听明墨来炫耀来着。” 远处端着盘子的丫鬟和仆人来来回回,听是要宴请自家王爷眼里那么重要的佛理师尊,而且那人又是南魏国宗掌师,小东等人不敢马虎,答应着即刻去办。 我佯装不经意的一笑问:“既然人人都有,我也还是赠你一样吧,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手往袖子里捏了捏那只簪子,上次落水虽然泡了泡水但是还是光泽如新,想必他沈丛宣皇爷是什么都不缺的,也看不起我这不大眼的簪子,可是,我怎么心里面开始这么在意了呢? 好像我这礼貌性的相询这倒把沈丛宣问的一愣,回身打量我半晌,低头说道:“我要什么,你便送?” 我噌的一下脸红了半边,说话开始打结:“太,太贵的,买不起。” “但是只要我能做到,便一定遂你心愿,但你不能故意难为人。” “好。” 不知道他会说什么,我现在心急的两只手不住的绞自己的衣角。 “我要的东西,你现在就能给。” 我想了想,猜不出他是想要什么,于是手里捏着簪子的力度紧了紧,道:“那你说来听听?” 沈丛宣微笑一下,道:“你衣袖里藏着的簪子。” “嗯?”我不想他要的礼竟是这个,松了一口气,当真是出乎意料:“你是何时知道的?” “上次跳下水救你,被你怀里装着的簪子划了好几条道子,还被明泰嘲笑说像是强抢良家妇女不成反被欺负留下的印子。我那时想来看看你那倒霉玩意儿最后倒是是要送给谁的,谁拿了我就找他打一架赔偿我那身上留下的几道印子。” “不过,既然是送给我的,我就欣然收下了。” 说罢,伸出手来朝我一摊,“喏,拿来吧。” 和沈桃那皇家王爷一般俊美的面孔底下,虽是不同的人,但一样的柔情似水,一样的从不让对方为难,一样的风度翩翩关照有加,有哪个女子能不为此沉迷? 这样想来,那个他思念好几年的姑娘还真是有福气了。 “给给给!”我装作不在意的,拿出来朝他一扔,就快步朝着正阳阁走去。 听见沈丛宣在身后传来的笑意,“这么丑,上面还有你的汗。” 这厮!不要就还给我呀!我狠狠朝后瞪了一眼,沈丛宣笑着不做声了。 正阳阁堂中四四方方的精雕木刻案,我们四人四方而坐,侍从很快上了最后几道几样精致的菜肴,而后皆尽退了下去。 我正在一旁咂舌道这家伙真是有钱,完全是天生衣食无忧的做派。几个大男人家在一旁叨叨叨能从天上的乌鸦有几只讨论到今年六方各国苛捐杂税的程度,我自一旁悄悄地吃菜吃菜,吃到最后也实在是呆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滚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来要向金主大人告辞了,今日不说,明日也得说。 窗外大雪都还未下,只是纷纷点点的小雪一直没有停,明日应该是个告别的好日子。 以前在四清山,冬日下雪,师兄们被师傅要求去扫雪练功,那段时间当真是山里遍布惨叫的日子,所以每当下雪厨房的怪老头就一边烤着火温着一壶酒一边看着我揉面,感叹道:“下雪的天是畏寒的天,下雪的天,也是告别的天,渲染了四清山弟子们的凄凉处境和负气退出门派之后的悲惨境遇”。 第二日一大早,明芝没有来唤我,是睡得有些久了,伸伸懒腰一打开窗却看见沈丛宣站在门口台阶下,昨夜未有大雪,但是今日雪却在早些的时候越发下的大了些,没过了脚背,我不禁思考到,他是在这站了好久吗? 他没有遮伞,身边亦没有明泰等人服侍,发间衣衫已落了不少雪,身上却没有丝毫狼狈,风姿超拔泰然自若,仿佛是一块被冬雪冲洗的玉,越发清透的叫人惊叹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 不过,我心里自从给他安了一个娘娘腔的名头,现在无论他再怎么玉树临风,总觉得往心里一去就变了味。 我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丛宣,你这是在干吗?” 他一脸的嫌弃,一字一句清晰地答道:“想要闯闺房而犹豫。” 说完就想把我自己拍死。 雪比方才落的急了些,我从房里找来伞跑过去,抬了抬,想替他挡一下,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暧昧,一柄自制的竹伞不高不低的停在两人之间,光洁的伞柄几乎能映出两人的影子,进退不得。 沈丛宣丛宣看着我一笑,开口道:“雪中赏景,原来我这院子还是这般好看。”说罢转身举步并肩进了我的房间。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不是我的房间吗? 他一边帮我收伞抖抖上面的雪,一边对着我说话。 “这几日总是有些事忙,朝中事务颇多,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我这院子来,你要是无聊了可以寻容华来下下棋,不然也可以和明墨他们去玩会儿。” 这么多天了并未觉得不妥,现在反而察觉有些异样。 沈丛宣是木言堂背地里的掌事,又是不能轻易接近的皇爷,这朝中大臣,平民百姓处处都要考虑,那些堆积下来的琐碎的事是不是他老是自己一个人扛着? 有一个人倾听着,赋予一个淡淡的关怀的笑容,一句体贴的轻柔的话语,便足够将整日的操劳尽去,安于相对一刻的欣然。 可是,这个人,最合适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而他将这样的话对我想,是最想对那位心心念念的姑娘说的,看着他的潇洒自如政绩斐然,依于他挺立的身姿,我要是能帮他找到那位姑娘就好了,可是我哪里可以,明明只能祈求上天祝福罢了。 或许……还有一个方法…… 这可是我的专长啊,我想到这,心下不自觉的呵呵呵呵,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沈丛宣见我盯着他出神,低声道:“阿四?” “啊?”我回过神来,对他抱歉的一笑:“毕竟你是皇爷,忙是应当的。” 沈丛宣若有所思的看过来:“等朝中理顺了,便告假一月大家出去玩去吧。” 我听罢微微摇头:“不是,我是没机会了,你可以带明墨他们去。” 说完后他便沉默,我细想了一晚上,我是有铺子的主,有邻居,有寄居的明墨,之前也是因为沈桃的找事才不得已留在了这里,后来就是小年来蹭住,作为木言堂底层的一介布衣员工,明里也不太好占主子的大便宜,还有,回到最初的最初,我是不愿意和这些皇亲国戚们搭上关系的,剪不断理还乱。 “我是来向你告辞的。”我看他许久的沉默,我终于再开口道:“我想我应该走了,毕竟带给你这么多麻烦,你这沈府我就是来借住半日罢了,我爱我的铺子,我要回去守着做生意。年过得也差不多,我是个有理想的南青年,木言堂那里我会尽快找王英报到重开场子的。” 这话音落后,两人又陷入无声的安静之中。 有时候我觉得,我要是不说话,两个人就没人愿意说话了,在某种情况下,我被逼得成为了一个话唠,我记得某一次,去厨房找夜宵,听得有两个扎着冲天小啾啾的侍菜孩童,在哪里一边扇炉子一边说,“那个楚姑娘好生厉害的呀,刚刚我看她一直在那里说话,主子都从不打断她的。”另一个也不住的点头“对对对,能在主子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讲话,楚姑娘好牛逼的。” 我一个人端着从隔壁偷的一碟干牛肉,傻傻的站在门外,本来想着这牛肉蘸点红辣椒面滋味甚是好,这样一听,直接放弃了进去打扰他们聊天的机会,得,辣椒面我不要了,你们小姑娘继续聊着吧,以后定能在木言堂接我的班。 哎,想在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作为双商感人的我(情商低,智商低),等我老了只有在厨房摘菜的份了。 轻轻的扭头看沈丛宣,却猝不及防遭遇了他的眸光。那眼底仿佛被晴衫映透,清蓝一片,带着某些叫人无法琢磨的神情,叫人无法对视的温润和那一点儿深藏的……无奈? 而这一切只在瞬间,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轻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你最爱你的铺子,最爱你做的点心。” 感觉此刻说话的沈大老板极其楚楚可怜,我真应当思考一下,除了之前说他娘娘腔之外,我有没有做过伤害他幼小心灵的事情, 我好想摸摸他的头,然而男女有别,人家还是皇爷,只能帮他掸了掸领子上面的雪。 说道:“在木言堂当值还是可以见面的。” “你这样生活想要的是什么?”他清平神色下问我。 “我要的?”我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空旷处,思考了一圈不明白他问的理由在何处,只能答:“我自己并不清楚。” “为什么?” “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这些不过是我早些日子心心念念想过的日子……”顿了顿,我很认真的说:“想了好久。” 沈丛宣手指轻敲桌案,眼底微微一波:“哦,这样。” “咚。” 声音虽不大,却引的我奇怪看过去,蓦地愣住,手底一松,手里玩着的水杯打翻了,慌乱去擦桌子,晃眼却看到沈丛宣头上的簪子。 便怒目瞪他:“你不是说,它好丑的吗!” “佳人礼赠自当珍惜……” “还给我!” 我伸手一取沈丛宣反应倒是极快,只碰到了簪子的一个尖儿,指尖有温热的气息。 “送人的东西怎么能拿回去,传出去都要说楚姑娘说话不算话。” “是不是沈老板在乎楚阿四在木言堂对外的名声?我就是故意的!” “没关系……” 我来个得意的笑:“我就是要这样!难道你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沈丛宣就在近旁,安静的注视着他棱角锐冷的面容之上分明带着淡淡笑意,清朗而柔和。 突然觉得,如果他的脸上常常出现这样的笑容,那么寒冬亦会化作春日,风轻暖,花微香,山高远,水东流,少年裘马多快意,不枉人生长风流。 当然,此时,他已经是这样的模样了。 第三十八话 我将此生长命赠你 沈丛宣看到我一番赌气的样子不生气反笑,抬手理了理我送的簪子说道“你要是回去了,也好。不过,东郊太远,我将这宅子赠你,就算是过年的福利如何?” 开什么玩笑…… 沈丛宣笑着顺势靠过来,“这么大个宅子哟,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暗地里抠抠手指,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还真心是划算。但是这么好的事能发生在我身上吗?会不会是个乌龙套呀,要是让我卖身在木言堂我可不敢,人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皇家族里无亲善。 我假装正气凛然的朝他摆摆手,“不了不了,沈皇爷要是想作为回礼这个就太贵重了,我命贱受不了。” “怎么又叫我皇爷了?你嘴里的名称还真是变得快。对了,容华没有告诉你吧,我建的这个沈府西边院子里有个大浴房,整休以和田白玉砌成,上面镶嵌着数百颗珍珠,只需要一只烛火,就可以让整间屋子都明亮如昼,那水以花露调和,配以御用药粉,香气袭人,池底为了防滑,还精细雕刻了大朵大朵的蔷薇。阿四你这么辛苦就不想要在那池子里泡泡了……” 我一惊,尼玛,这是在诱惑我吗? 我一拍桌子,觉得要是他想继续骗下去我就陪他玩。 “不过亲兄弟,明算帐!况且我只是你的下属!”我借势推开他说。“我就是个打杂的小丫头,这帐还是要算清楚的。那个宅子,大不了我折算成现钱给你。” “你怎么可能买得起……” “沈丛宣!你……” 想起上次他说我那个从连风那里得来的玉佩是多么的嫌弃,这次又在我面前炫耀他自己是多么的有钱,气煞人也!看着我气的要跳脚的表情他懒懒的靠在桌案:笑的甚是开心。 “你个娘娘腔!” 他一听,可能是突然想起我初见就给他安了一个娘娘腔的绰号吧,表情委屈起来。 “哎,楚姑娘果然不屑与沈某做朋友,我这样刻意讨好,楚姑娘还要一个劲地把我的一片真心往外推。真是太让人伤心了!”说着,他还真是捉起我的衣袖在眼角边擦啊擦啊,假装在哪儿流泪。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先不说你小子要擦不会用自己的,话说这沈丛宣怎么一种那个翻墙大爷连风附体的样子,今天是吃错药了? “哎,那次小池塘里冒险救楚姑娘,看也看了,抱也抱了,我堂堂男子汉还是要对你负责的。” “……皇爷,你是想用一套房子来堵住我的嘴吗?” “皇爷,求求你了,不用对我负责,就当那是我送给你的福利,您自己个儿好生收着吧……” 沈丛宣潇洒的摇摇头,“姑娘对我来说我可是有大恩,还送我这定情的簪子,我若不将此生赠与姑娘定会遗憾终生……” 遗憾个毛线坨坨啊!定情信物个毛线!我哪里救过你了!在那之前我从就从没见过你好吧! 我觉着今天他甚是奇怪,看着他狐疑的问:“你……今天吃错药了?” 沈丛宣没有回答却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一脸的嫌弃,淡淡的说他这些年如何的洁身自好,如何的不近女色,堂堂一个皇族如何的让那些世家小姐们悔断了肠子,望穿了眼睛。等待这么久就是想见我一面,和我说几句知心的话…… 我撇撇嘴,这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话不是应该对他那位思念已久的妹子说么? 看我眉头越皱越深,他突然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得了,不戏弄你了。” 敢情现在是拿我来练习了?他要不是考虑到他现在是养着我的金主大人,我真心想对着他的屁股踢一脚,但是好像对皇族大不敬是要诛九族的,虽然我没有九族,但是连累了那些我不知道的九族就不好了。 我松了口气。赔笑道“对对对,是是是,来来来,皇爷我们说正事说正事吧。” 沈丛宣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布包包,伸出手来打开。 “我最近不常去你的店了,估计在木言堂见不了几面,这是给你的,喏,拿着吧。” “什么?” 金黄色微卷的花瓣,条理清晰的虎斑花瓣纹路,桔梗似的花萼……这是? “暮烟长歌?”我略微震惊。 暮烟长歌是在这六国糕点私房中举世闻名的一种花瓣制成的香料。 因为,这东西只在一个地方有——四清山,但是四清山被烧毁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暮烟长歌的那幼苗是师母当年亲手种下的,试了好多遍,唯独只在那悬崖的清溪边长了几株。我仍然记得当年师母采摘的时候宝贝的像个孩子,每次做糕点只是微微加一点,而现在我基本上能确定世间不会再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只存在一四清山的花料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 我突然从心底生出一种不安,而且是强烈的不安,好似当时在江边见到青岚时候心里复杂的暗涌在波动。 关于我,他知道了多少? 沈丛宣没见我想这些,只是淡淡的说道: “阿四你是做糕点的好手,你知道这东西只有在行家手里才能变成世间绝顶之物。” 我抬头看他,他头发上化掉了的一点雪水沾在发丝留下了细微的凉意,那一瞬间我仿佛只能听到整个世界雪花片片落下的声音,淡淡的,静静的,如同他语气中的可以包容一切的温柔。 “我能为你做的不多。但是……看到这个有没有让我在你心里皇族的光环上多了一点好感?我只希望此生你能快乐下去。” 突然间被他说出的话震惊了,那短短几个字后面意味着什么我一时间无法估计,在大脑几乎变得空白时我轻轻向后退了一步,风透过未关上的门敲击着细小的木屑,我能感受到一阵凉意穿过木窗而来,让我恢复了清醒。 抬眸,心却冷了半边,这人,侯然是皇族中人,是不是所有的所谓的贵族都是可以这般的肆意伪装,冷静的切换,我直盯着他,露出一个冷静到可谓无情的微笑:“这东西我要不起,有我不想回忆起的过去。劳烦丛宣你了,你另赠他人吧。” 沈丛宣收回手却将那个布包重新包好放在桌上:“过去只是过去而已,阿四,你怎知你做不到?” 我淡淡道:“额,那个丛宣,你是南魏的皇族,那发了疯般做的事情你也可以不必管,你是南魏皇族,好多事情你想要查查便也知道,我虽求你救我但是有些事其实还是自己来的爽快,对于我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不必做到此地步。” 沈丛宣愣了稍许,突然叹了口气,而后扬起嘴角:“你的确和其他人都不同。” 我保持着微笑:“多谢夸奖。” “你可以不走。留在沈府”风神如玉温文尔雅“这算是你的家。” 我摇头:“可是它门牌上挂着的明明白白是姓沈。”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或许吧。”我想了想答道。“我只要一间房一个院子便可以窝着,我只求安身立命。” “那你嫁我吧。” 我盯了他一眼,又开始调戏了,再摇头,我突然间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是我戏谑时候的娘娘腔,多次出手助我的救命恩人,南魏深不可测皇家王爷,还是,又是某一个身怀心机的诡谲之徒,此刻,我眼前他的形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二师兄之后,我看不懂人心,所以不想再去了解人心了。 我轻哼一声,“我不要做你的第七八十个小妾。” 不怕受伤害,只是怕看见那人心的险恶。 “天下之大,我既有自己的手艺也饿不死。”暗拧眉心,每当沈丛宣温雅背后时现锐利,总需要你尽全力去招架,即便这锐利是很久也难得一见,我相信任何人也不愿应付眼前这样的沈丛宣,果然是天生带来的皇族气质。 沈丛宣失笑:“这沈府你想来便来,我把它归到了容华名下便好了?”他摸着那个蓝色的布包推过来递给我道:“送于你的东西,我想送便是送了。” 我看着那包花料,没有说要但也没有说不要,淡淡道“我明日回去开工,我做的普通食材不必用这么好的料。” “阿四,“突然正色加重了语气,紧攀着我的肩将我的身子板正了过来”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不能保证你每一次逃跑我都在你身边……” 我转过头去,不想再去看他,也不想他再从我的某一眼中看出些什么。 “多谢了。” 第三十九话 姑娘千万不要欠人情 我本来还以为沈桃这厮这辈子我应该是见不到了,至少听容华说他被某些人禁足房间里练大字气得脸色发青后,至少要好几十天后才缓得过气来,没想到,这日,我刚走到沈府门口看到那家伙从马车上面下来,又活蹦乱跳地跑来了。我真的好幽怨,上天这么实诚,为何不早早的把这等破坏南魏社会治安,影响南魏百姓安全的人间败类收走,心情好比去西郊赌马场赢了一场,走着走着却突然跳进了一个粪坑。 沈桃的气息就是自带发臭的属性。 安庆小王爷看到我的时候,竟然好像我们很熟一样,朝我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早啊,楚姑娘!”就熟门熟路地去朝着沈丛宣住的方向,直接窜去了。 就像是那天我掉入水中只是我的一场噩梦,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情一样。 他也没有拿那把刀紧紧的挨着我细腻的脖子,离我的性命只有零点零一公分。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算了,看在你这么识相不来烦我的份上,就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计较了! 今日老是遇见熟人,说明我运气好。 没过多久,容华大帅哥也迈着潇洒的步子翩翩然而来。前些日子过的实在是太舒坦了,日子都这样过着,渐渐地,容华西席也从天天来沈府报到,变成了几天来现一下身。 他也不往别处逛了,看见我,下了马车直接就朝着我走过来。 “出来逛逛?” 我扭扭身子,“出来跑两跑,估计今日晚些时候就回东郊了。” “这么快?” 我点点头精怪的凑到容华耳边道,“在这里住久了估计丛宣会有意见,他会想啊,你个小阿四,坐我的马车,用我的丫鬟,吃我的菜,喝我的茶,还不付钱!晚上的时候,还去吃大餐,最后还死不要脸的让我包买路上零食。幸好现在能为我木言堂赚钱,不然,早就一脚把你踹出门去了!” 明芝也凑过来一听,在一旁吃吃笑了起来,“姑娘你真的想多了。” 啧啧啧,我摆摆手,欠欠嘴巴“小姑娘不要欠人情哦,说不定就要以身相许哦~” “怎么会呢?丛宣他不是这样的人。” “胡说,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那老惦记着你的沈老板上次说是要找什么暮烟长歌,直接失踪了好些日子,甩下大事不去管,把王英那些个老辈子大人们都惹恼了,这事儿最后我还是听明泰讲来的,说是那暮烟长歌是要来拿给你做点心的……” “……什么?” “你说什么!”我激动得抓住容华。 容华不是不经意之间嘴巴说漏嘴,就是有意的告诉我事情的所谓真相。 和明芝在沈府外面里乱逛了一遍,心里面还是容华说的那些话,在街上无所事事的晃到傍晚就转回房间去休息。翘着脚看着天花板,想想沈丛宣那家伙说得没错,我总不能在这那些个凄惨的回忆里耗一辈子,我就应该活在山里种种菜养养猪,能做点心来吃就乐不思蜀了,然后就在深山老林子里落地生根了滴说。 转眼就看到床头搁着的那个蓝色布包包,忙起身转身顺手一带,我楚歌堂堂四清山出身,不拿别人的好东西,也不想欠他这个人情!当即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沈丛宣房间走去。 沈丛宣住的和我们那些沈府的小平房不同,直接是三层的小楼,无论是楼阁设置,分间布局,房梁雕花,手书真迹,花草布景,简直是一个微缩版的木言堂,想来那木言堂的装潢定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走到沈丛宣门前,敲了敲门,没人应门。 咦,难道已经走了? “沈皇爷!”我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答,以前守在这楼上的明泰也不在,难道出去了? 不会是睡了吧?晚膳还没用过呢…… 犹豫了一下,伸手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踮着脚尖进去,马上就闻到了明显一种古檀熏香的味道。沈丛宣那家伙身上有香味,淡淡的桂花香气,他的房间里好像每天都会点香,真是悠闲的贵族阶级。不过,既然房间里面有焚香,那么人也应该在的,八成在休息吧。 我走进卧房探头一看,果然,沈丛宣平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眸,安闲而沉静。他平日里顺滑如丝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枕上、床上,如锦缎一般,华丽丽得暧昧。 喂。”看着他闲静如童话般的睡容,转身蹑手蹑脚地去书桌前,将蓝色布包轻放在桌上。 我得意地想着,一步步地靠近,眼看着就到门前了,正准备干完这些事儿回房间打包滚回东郊。咦,为什么有点头晕 ——这房子开始上下左右地旋转了—— “地震了么?” 然后听到“啪”地一声摔地声,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渐渐放大在嘲笑我说:“早知如此,不如就扔在门外……” 口好渴啊。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口干舌躁,像是在死亡边缘中行走一样,炎炎烈日当头,晒得我快虚脱了。 好!想!喝!水! 仿佛亲爱的老天爷听到了我深切的期待,很快地,唇上一凉,隐约就感觉到有水沿着口腔缓缓地往喉咙滑去。清清的,凉凉的,有点甜。 我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睛,隐隐绰绰地看到眼前有一张放大的俊脸,正双眉紧锁着担忧地看着我。哇哦~是个绝世大美人啊,我不会是见到仙女了吧? 眨了眨眼睛,再用力地晃了晃头。咦,眼前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 啊,我的金主大人沈丛宣! 不等我看清,那人白色绸綛的细绣宽大衣袖从我脸上拂过,揽着我的肩,将我的脸揽到他怀里。 “睡吧。”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侧轻响,有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中眼皮就沉重起来,这人怀里清凉凉的,异常舒服,我好累,那就好好地睡一觉吧。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明芝默默地守在床边,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我在明芝的搀扶下坐起身,摸摸头,脑海里还有些迷糊,不太想得起来之前的事情。 只记得有个大美人啊,大美人。可能,那是我娘。 “怎么了?”但是看她奇奇怪怪的表情,像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姑娘不记得了吗?姑娘你冒然进了主子房里,那熏香是有毒的,幸好我家主子在房里休息,不然,真是太危险了!”明芝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听她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偷偷溜进沈丛宣的房间,见他睡着了,就想放下东西不告而别的行径。 咦,我是被那个贼人放倒了?我摸摸头,这不会死吧? 正想着,门外奉七轻轻扣了扣门,轻声说:“主子来了。” 接着门“吱嘎”一声开了,沈丛宣迈着舒缓的步子大步跨过来。明芝连忙端了椅子过来放到我床前就出去了。 他侧身坐下,温声问:“现在怎么样,有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啊。”我摇摇头。“听明芝说我中毒了?会不会死啊!我不要死啊!我还要嫁人的啊!” “哦?”沈丛宣微笑着看着我。“那阿四你惨了,这毒中下了以后再也无法嫁人了……” “你这厮说什么?!” “……”我头一歪倒在床上。 “头晕么?”沈丛宣眉心微蹙,执起我的一手,焦急的看起来。 “丛宣,哦,不,王爷,沈王爷,我要嫁人……” “好好好,你要嫁人。” “我要嫁人!” “好好好,楚姑娘要嫁人。” 摆明了这是敷衍我了事,我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嫁。人。” 正自己心慌起来的时候,沈丛宣放开了我的手,柔声说:“没什么大碍的话,明天再让张硕开副安神养气的药吃就可以了。先休息吧。”说着,居然扶着我的双肩,就要把我往枕头上按去,就像是完全没有觉察到我鄙视的眼神一样。 “我!将!来!是!要!嫁!人!的!”我看着他义正言辞道。 沈丛宣一笑回过头去朝着门外吼道“四姑娘要嫁人,明芝去看看黄历。” 这什么和什么啊,我扯过沈丛宣的明百色袍子,“……那个……丛宣你行行好,给我解药。” “沈丛宣大爷!沈老板!沈皇爷!”我手忙脚乱地扒住他,将脸靠在他的肩上蹭啊蹭。 “是在你的房间里面中的毒,你肯定有解药的吧!”继续蹭蹭,学着小白娘子撒娇的样子顺势爬身窝到他怀里,怀过手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颈窝里,用自认为楚楚可怜目光望着他。 “求你了”我瞪着卟啉卟啉的眼睛。 “你这是要解药呢?还是想要我留下来陪你过夜?” “切。”我一把甩开他,“不给我还不乐意要!” “走走走,我大不了去安慧寺当尼姑!” 我的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外“咚”的一声,好像是有人摔倒的声音。大概是明芝被我的临时发挥吓到了吧。 沈丛宣张着那桃花眼眯眼看着我缓声说:“好了,我的玩笑开过头了。” “啊哈?”我愣了愣,抬头看他。 他的手从我的两腋之下穿过,把我抱了起来,像放一件物品一样地放到一边。然后起身,说:“早点休息,明天我带解药过来救你。” “可是,我今天就要回东郊!” “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再闹腾就不给解药。” “哦。”我郁闷应一声。 沈丛宣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走到门前的时候,脚步停了停,说:“你最近是吃了些什么,长这么胖。” 我拾起身边的一个枕头扔过去“沈丛宣!滚出去!” 第四十话 我这被绑架的好姑娘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趁着这次意外,我就偷了下懒,懒洋洋地在床上又多躺了一天,一边思考滚回我铺子的计划就要延期了。明芝守着我但也不进来,第二天竟然是沈丛宣亲自送药过来,只说明芝被我吓到了,自己却不敢过来了,大概被我那天的疯子行动吓到了吧? 我内心一个大拍桌子,明芝胆子这么小呀,那改天有空再吓吓去! 躺了好久,终于躺不住了,就起床下楼去溜两圈。一下楼就有好多旧客来慰问我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容华问我身体有没有大碍,小东还说我健健康康回来就好,遇见张硕他撩了撩胡子说他答应了主子,下次来给我诊脉一定是出诊喜脉的时候所以让我好生将息自己的身体。 哈,原来本姑娘的魅力这么大啊,那等我回去了东郊铺子,你们可千万不要太想念我啊! 晃悠悠地转回到我的房间收拾东西,屁股还没坐热,一个此生绝对第二痛恨的该死的跳蚤就跑进来了,一进来还装逼似地忧心忡忡地问我的伤势,说这几天他快担心死了。 说,担心我啥时候才能死了去。 我明显的感觉自己打了个抖,“小,小,小……王爷,早上好啊。好,好,好久不见……你书抄完了?” 他轻轻的哼了一哼,末了,还将那尾音拉长,“楚姑娘好些日子不见,还活着呢。” “是是是,我还没死,欺负不了你家沈丛宣。” 说话的时候看到他左眼青黑着,就奇怪地问他:“诶?你的脸怎么了?” 提起这事,沈桃郁闷着一张脸愤愤向我诉苦说:“真倒霉,前天在路上来沈府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被几个石子打了,脸都肿起来了,疼死了,饭也吃不下,睡觉也不能睡。我好可怜啊,楚姑娘!” 说罢,还不住的想拉我的手去摸他的的那重度紫青的脸。 “你摸摸”“来嘛,你摸摸。” 我马上一眼瞪回去:“这是你人品不好的报应!怨天尤人也没用!” “怎么,上次的事还没消气?”沈桃靠在一边瞧着我说。 “上次的事情那么严重,小王爷你还真是要注意一下了,以免又被关禁闭啊。” 帘外传来一个清朗的说话声,立马听到清脆的卷帘声,抬起头,就看到容华施施然地进来。微扬剑眉,看着沈桃,笑盈盈地说道:“再出这种事,丛宣那日说他会把你碎尸万段……” 总觉得容华这话说得笑里藏刀,刀刀割人,片片见血。 “哦?那我定当试试……”沈桃似笑非笑,目光凌利地瞥了容华一眼,不去理睬他。回过头来继续笑嘻嘻地对我说:“楚姑娘啊,我今天来其实最重要的是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东郊的好些个铺子今儿个突然都着火了,楚姑娘快去看看你的铺子尸体吧!” “你这混蛋放的什么厥词!” 我狐疑的看向容华,他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我左右收拾一下,对着门外的明芝吼道“明芝快去帮我找辆马车,我要回家!” “你的铺子没事的。”容华拉着我的衣袖慢慢道。 “别担心。” 尽管我是相信容华的,他的声音也的确有令人安稳的作用,但是我现在一心就想回我的东郊种地卖糕去! 容华看着我不听他的话还手忙脚乱的样子,无奈的笑着说“我去帮忙,让你早些回你的铺子。” 明芝叫的马车还没来,我站在沈府门口,也顾不上和他们告辞了,拖着一个小包袱上面搭着还在睡的狐狸君,左脚急着右脚跳“车呢车呢……我的车怎么还不来?”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过来,“姑娘请这边来。” 我哒哒哒的跟着他,急忙随他转过大门走了几步,但是突然心生出一种不安。咦?这小巷子不是死胡同吗?马车怎么会安排在这里呢?我不是要回东郊的铺子么,这个方向怎么能出的去? “喂,那个,你—— “得罪了。” 我一回头,迎面就有个人影逼近了过来,感觉到不对,赶紧往后退去,刚抬脚,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按住了,同时,就有一块沾满异臭的黑布袋子套住了我的头,浓浓的臭味淹没了我的口鼻。 靠,贼人,放开我! 放声大叫,嘴巴被捂住,喊不出来。身体的力气也快速的被抽离。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说了声:“带走。” 我最终也没弄懂我是被捂昏倒的,还是被臭味熏死的。 呼吸最后那一口新鲜空气时,我只能感叹,神讷,我又着道了!我低估了南魏某些二百五人民卑鄙无耻二流子下贱不要脸的程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现在已经是深冬日的天气了,冻得我手脚发麻,冷得像冰块似的,动一下,都硬生生的疼。四周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用力的晃了晃被冻得混混沌沌的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我被某个混蛋抓起来了! 靠啊!我出个门就不见了,容华和明芝他们肯定急死了!我的铺子!我的铺子! 我用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翻身起来,摸索着寻找门的方向。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堂”的一声脆响,门开了,一束强光抽投射了进来,刺得我的眼睛一阵酸痛。 赶紧闭起眼睛,揉了揉,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居然已经醒过来了。” 是沈桃那个六国无敌小贱人的声音!混蛋,正想找他呢! 我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公鸭般难听的声音说:“小王爷,我看这个小妖女,还是早日处死的比较好,一来么好让陛下早日绝了这条外心,二来么,四殿下现在不是认为赫连一族的奸细在东郊躲着么,正好随着他烧火抓人来个死无对证!” 我靠,太狠了吧?我愤怒的瞪向说话的那个中年猥琐大叔,怎么这里皇族子弟身边都有那么一个阴险狡诈,一肚子坏人的杂碎呢!哦,不对,应该是所有的二百五身边都有一个三千六。都是一个粪坑里的屎,谁也不能说谁更臭。 我气冲冲的吼道:“我哪里是什么妖女!” 我的亲娘嘞,我长得又不是貌比天仙居然被人说成是妖女,我是应该难过还是应该高兴呢?! 我这么可爱,造福南魏人民的勤劳小公主不是还要当娘娘啊…… 沈桃没有理我,点头认同了那大叔的话,然后抬眼看看我,面无表情的说:“这都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怨不得我!不过,因为你,而借四爷之手,还真是要谢谢他。” “你——太无耻了!”这家伙上次不是还在家里抄兵书么,不会是因为这个就找我麻烦吧!” 他不听我说完,冷冷一笑,掉头就走,似乎要叫人进来杀掉我了。 “你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二百五二流子人间杂碎,山里臭虫,粪坑里的一坨屎!” 不行,我不要死,更不能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我会找疯掉的! 我往后退了几步,开始打量现在身处的这个房间——好像是个作牢房用的杂间,除了面前的那扇门之外,就身后的一个小窗子了,隔着铁栅栏,看来没什么机会出去,正门外似乎又守了很多穿着侍卫似地人,唉,看来这次糟糕了。 正发愁中,忽然门外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小殿下,您说这杀人是何其容易,如何让一个人在死之前,把他的用处发挥到最大,才是一门学问。” 一位美女透过门缝儿淡淡看看我,不理睬我,眼神陌生的。 “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小爷儿听听。”沈桃去蹙蹙眉正色的看向她。 此刻的心情,如果可以说脏话,真的想骂人,麻辣个鸡啊啊啊啊啊! 我是假装严肃的分界线…… 俄,最近看书的人感觉读了好多,走过路过的看官美女们,求给我留个言吧,伸出你们的小爪机,让我看到你们的足迹,不想打字,可以“呵呵”“哈哈”“嘻嘻”“咚咚”,好吧,骂人也可以,我允许,不过请用方言。 这条严肃的分界线走了…… 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四十一话 妹子无法逃离升天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我窝在门缝后,只听得那位妹子缓声对着沈桃说:“小殿下忘记了么,一个月前,莺歌苑的刘青曾经派人送来了一封信给您的——” 字里行间我就只识得那一个关键词。 莺歌苑……她说说的是莺歌苑我没听错吧…… 南魏的风月之事,说起来在这所谓的盛世也是一番热闹景象。在这南魏京城之中,最有名气的就要数木言堂隔着几条街巷的莺歌苑了,鼎盛的风月场所数不胜数,但是类型却有很多,有供男女分开听曲的琴香楼,有美色与美食兼并的美人阁,还有这只以男女之事“闻名遐迩”的莺歌苑,我之前常去的琴香楼在曲艺上面头牌姑娘算得上是独霸东郊,但是说起来,色香味技艺均全的,只数得上莺歌苑。 铺子隔壁算命王瞎子的老婆来买糕点的时候,时常告诉我一些人生真理,比如上次的男人都是祸水,关于这莺歌苑,谈及的时候只听得她砸吧砸吧嘴道“啧啧啧,不得了啊。万千公子哥儿们千金求一夜,多少人死在了那温柔乡。” 虽然我认为死在了那温柔乡除了花光了黄金博得美人一笑,还有可能是操劳过度。 当下,如果手边有一桶油我一定要烧的滚烫滚烫的泼到这群人脸上。 沈桃也震了震,像是蓦然间回过神来,先是回过头来看了茫然的我一眼,然后略微愕然的看向她,说:“你的意思是,把她送到莺歌苑去——” 娘! 我心里,突然从远处奔涌了万千的羊儿,轰隆一声踏着羊蹄子从我心上碾过。心好痛。我奋力的想把头伸出去,“你们不会这么卑鄙吧?!下流无耻啊喂!简直丢尽了这南魏的皇家脸面呀!”我怒。 他们虽然长得人魔狗样但是我就只不过一个卖糕点的小姑娘我是和他们有多大的冤仇啊,我自认为对他们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记忆中也没有去抢过别人的老婆,上次连捡到一锭银子都交给隔壁的王二娃给他亲爹买药去了,我这一小小老百姓何德何能能得罪这些个南魏的皇族大人啊啊!苍天啊,大地啊,这不公平啊! 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来了,我上次英勇的曾经评价了这位小王爷,说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二流子”,如果就因为这件事情就给我记了这么大的过,这人绝对不是个好人,没有善良的心肠,我要诅咒他找不到老婆,生不出孩子…… “小王爷,老奴我呀觉得此计虽然可以两全,却也有不妥当之处的。”后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位长相极其猥琐的,像是出生前得罪过送子观音的猥琐大叔开口了。 沈桃侧对着我,蹙蹙眉,“你说来听听。” “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红颜祸水,虽然将她送至莺歌苑,在我们看来算是败坏了她的名声,可以让主上明面上断了对她的红尘念想,就算是曾经情根深种也不好意思在南魏百姓面前过于越矩,但是这样做对小王爷殿下您风险太大,先下陛下已经对老王爷的兵权有很大的威胁意识,这样一做,很可能会引火烧身,不值得一试。” 沈桃点点头,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同意这种说法。 我听罢,在门后疯狂的摇头,不要同意不要同意。 我感觉甚是奇怪,我孤零零的隔着门缝儿看着他们,视我于无物一般,公然在我面前大谈是一刀杀了我,还是废物利用一番,我焦急的想办法,如何才能脱离眼前的困境? 我扒着门,借着漏进来的光,上下的观察了一番,发现是从外面用铁栓栓上,然后上了锁的。然而,我觉得,现下逃跑没多大可能,与其焦虑的在这房子里转转,还不如真正的坐下来好好听他们讲我未来可能的一百种死法…… “这个我自然也想到了,我既然这样说出来了,当然是有我自己的办法。丛宣他和我挚友多年,对我们也是信任有加,相信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毁了自己和南魏的大好前程。”缓声说完,沈桃就转身走了,美女和猥琐佬大叔会意的跟了上去。 看来是下面的话,他们要秘谈了,不想让我听到了。 关在这里,八卦都不给听了呀喂!我的地位是有多么的不凸显? 好吧,是事实,真的没地位。 他们既然自信地可以把阴谋说给我听,干嘛还要说一半这么猥琐?沈丛宣,沈丛宣,就是因为是沈丛宣吗?我和他有什么瓜葛啊!上次差点没死在他的沈府,现在沈桃小王爷还将我绑架过来,随时会有将我丢下十八层地狱的想法,我是得罪的那路的神明,倒了这样的大霉…… 看来,我只能等呆会他们来送饭的时候,再想办法逃出去了。沈桃肯定是有什么别的阴谋,但是至少他是不建议杀我的,只要留了小命在,总还是有办法出去的。那位美女还说让我去莺歌苑,是不是路上也有逃跑的时间? 傍晚时分,沈桃派人送了饭过来,我捉摸着可能有毒就撇在一旁没有吃,一个多时辰后沈小王爷跑过来瞄了我一眼,贱笑了一下,我抖了抖瞪了他两眼,没有说话。 这不要脸的,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哦不,强掳美女。 他让随从地过来一碗水,笑着对我道“楚姑娘,放心喝吧,小爷我也不会把你送到莺歌苑去的,你从一大早就没吃多少东西,你要是真死了我还得给你收拾尸体,多麻烦啊。” 我皮笑肉不笑,“小王爷在我死了后可以直接丢到南魏皇城的江水里让鱼给吃了。毁尸灭迹又可以杀人于无形。” “说得好,那就这么办。”沈桃在我面前端起那水喝了一口又放下,“没有毒,我不会让你那么就死了,丛宣选来的人我还是要好好礼敬的。” “狗屁!” 沈桃和他的一群狗腿子说着话笑而远去,我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现在小命危在旦夕,我还在和沈丛宣那厮生着气,现在关键的就是考虑到如何能从这里滚出去。 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起来,哎,现在中了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我的铺子去了。看着那水我端过来大大喝了一口,不吃饭,我也可以喝点水吧,根据某位师兄被关在四清后山柴房饿着肚子思过,它英勇空腹活了十天的神奇事迹,据说人不吃饭光喝水可以活一周的谣言应该也是可信的……大不了我绝食算了,就当自己减肥了。 碗刚放下,却顿时觉得头晕,手中一个不稳倒在一旁。 面前出现的脚的影子模模糊糊,看到了好多双脚印,齐刷刷的向我这里走来,我昏死过去的最后一秒只是想到那人魔狗样的沈桃! 你丫的!有种! 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诅咒你的小妾小老婆一辈子生不出娃! 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豪华无比的床上,我摸了摸料子,心下一个胆寒,这难不成已经是是莺歌苑?我连忙看看自己,衣裳至今整齐,好吧,没被人非礼过的痕迹。这一切,该不是昨天发生的只是我的一场梦,沈桃那厮也没有绑架我,现在我还是在沈府? 我爬起来,站起身走过去看看,哇里面是装潢漂亮的隔间!屋里的纱账被褥桌布等等都是红色系的,触目一片深浅不一的红紫,置身其中,就像谁要办喜事结婚了一样。窗上面糊着俗气的大红喜字,空气中淡淡的弥漫着一种红烛燃尽的味道。 走过去,小房间的中堂还有梳妆台好大的一面镜子,我看向镜子之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加上,肉登登的脸庞。我摸摸自己的脸,上天果然还是够意思的,笑的合不拢嘴…… 我抬起手捏捏自己的脸,受苦也?还是还是受不得苦也? 突然扫到桌上面满满一桌子的肉菜,我先溜了一嘴巴的哈喇子。啊哈哈,还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幼稚啊! “看着还喜欢吗?”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 ……晕,这个声音,不会是——我回过头,靠,万恶的小王爷啊!真的是他?!我惊讶地跳了起来:“怎么是你?!” 这是什么情况,我还在他的沈府里面! 啊……深深感觉到心里面一群乌鸦飞过。 -我弱弱的问了一句“这……不会是莺歌苑吧?” 沈桃那小看出我的疑惑,作为一个大魔王开始解释来龙去脉说:“我有比让你去莺歌苑打杂更好的方法,这样对你对我,对丛宣都是最好了的。” 晕,他说起来好像还挺自豪还委屈了的样子!这个王八蛋,骗子! 我想起来那一碗水,指着这一桌子散着油光的肉菜跳着脚叫道“王八蛋!” “如果我是沈丛宣的话,你也会这样指责他吗?”他看着我,一副淡定无比的表情。 我撇过头去,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边质问,一把悄悄地退到梳妆台边,手负在身后,摸索到自己脑后,默默地摸出一支比较锋利的簪子,在手里攥了攥。 我管你是不是什么王爷,要是敢乱来的话,我就,就一簪子下去废了你!我又不是没死过,要死不死的时候多了去了。 “啧啧啧,怎么了嘛,人家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特意为你布置的屋子。”他一脸装无辜。“看你刚才很喜欢的样子,我也很高兴。”说罢,居然还学着沈丛宣那人畜无害地朝我笑笑。我靠,我可没得老年健忘症,这混蛋之前斑斑的劣迹,我可记得一清二楚,不会再上当了! “我看过了,要杀要刮都随你便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就不管你那沈丛宣了?”他看着我,竟然抿嘴不屑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又不爱他,惦着回去必定是有目的?他不让我杀了你,我也不能让你回到他身边。看着你这么喜欢这里,就在这里住下吧,总比那冷冰冰的小牢房和小老鼠待在一起好得多,不是,应该说要好很多的。” 我也不屑地笑笑,反击回去:“南魏这里也没有我牵挂的人,我留下来也好走也好,死也好,活着也好,好像也都没什么意思。” 终于弄明白了一点,是因为他在觉得我是有目的的接近沈丛宣,有目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与什么目的啊? 他的脸勾通僵了僵,随即讪讪笑笑:“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你在你的印象中我风流卑鄙,下贱,无耻,是一个标准的二流子,但你毕竟是平民,我身为皇族,你不能阻止我做一些事情。我的最终目标只是保护沈丛宣而已,他对我有恩,我不求救他于水火,只求替他排除开一切阻碍。像你这样的女人,我后苑多得不得了,多你一个也不多,我勉强收了你入我的房,就当是为南魏百姓除害了。” 为什么语言的严重性突然上升到了为民除害? 对他的说法,我嗤之以鼻:“那真是太感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可担负不起小王爷如此的厚爱,我本来就是草民出身,住不起这么高贵的房子,还是牢房比较适合我。”双手抱拳,向前一作揖“不敢劳烦小王爷相送,我自己回去就行了!”说完,我瞄准空档,一个箭步就往门外冲去。 “楚姑娘!”他叫了一声,我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手腕一紧,被抓着往后一拉,就跌进了他的怀中。“说什么呢,这样走了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他环手过来揽我的腰。 “你干什么,放手啊!” 我被他弄怕了,慌乱中,扬起簪子信手一挥,倏地觉得手底下似乎划过什么光滑的东西,接着就听到他“唔“地呻吟一声。我愣了下,定睛看去,赫然发现他的手上居然被我划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很快就流了一手的血。 我立马慌了神,手一抖,簪子就“咚”地掉到了地上。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汩汩的流出来,但是血的味道让我觉得浑身不舒服,看得我眼前一晕眩。 他用手背按着伤口,瞪着我,微带愤怒地说:“现在好了!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么!” 我瞪着他说:“活该!谁让你乱来,你快叫你的那些小妾来给你上药啊!” “叫他们干什么?”沈桃反瞪我一眼,好像很不痛快。“药在那边第三个立柜里,拿来!” 这沈桃,还瞪鼻子上脸,使唤起我来了!,我双手叉腰。“不去!” 听到他在后面说:“你也知道我是皇族,是南魏的王爷,有一半的兵力掌握在我父亲手里,今天我血流光,死在这里,你也全不当一回事,没有关系,我就让你那东郊的铺子,东郊的朋友们还有那容华为我陪葬,现在你还是连多走一步为我拿下药也不肯么?……楚姑娘?” 我想了一想,谁让他有前科来着,而且一而再,再而三。 我回过头一脸与我无关的看着他:“我就不信你真的会不去拿药,而任血这么流着。” 我在门口就这么两两僵持着站着,看着这家伙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想动的意思,一只手捂着伤口,不知道划到了那里,鲜红的血液汨汨的冒出来,在略微白净的手指缝间汇聚凝成一滴一滴弄到衣服上殷红一片,像是一朵朵展开的血红小雏菊。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回去,拉开他说的那个柜子,把放在里面的药瓶全部搬出来,摆到他触手可及的桌上,“你自己上……” 说罢朝着门口“蹬蹬蹬”走的飞快,一拉开门,还没踏出门槛,就被一排严装以待的带刀护卫逼了回来。看着那一柄柄大刀,映着太阳光,闪亮闪亮地,我被迫掉头走了回来! 安庆小王爷坐在桌前,手里拿着那瓶药,还是没有抹上。似乎意料到我会回来,他抬眼看看我,晃了晃手里地瓶子,说“帮我敷药,我就放你出这间房!” “真的假的?”我怀疑得很。“不会是你放,外面那群人不放吧?” “当然不会,他们听我的。”他淡淡地说。突然间收了点小伤,他身上那种痞气好像少了很多。 “不会有人拦我,你可以发誓吗?” “不会有人拦你,我可以发誓。” 我不情不愿地上前去,默默地打开瓶塞,一点一点地往他伤口上撒上药粉。 突然注意到一种异样的眼光,我没好看的瞪他一眼,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他皱皱眉,轻哼一声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沈丛宣这么喜欢你?” 我紧了紧手,真想一拳揍在那张该死的脸上。不过算了,要是能成功逃出去,我和沈丛宣绝对要断绝关系! 我把药瓶胡乱的往桌子上一丢,表示一下我全身心的愤怒。“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他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道:“好。” 我立马掉头往外跑去,这次打开门,那些人真的没来拦我,我迫不及待地一蹦蹦出去,瞄准大门的方向就直接冲了过去! 迎面走来一群端着红色锦布和丝绦的小丫头们,看着我却突然间集体跪下行礼,为首的那位稍稍大一点的姑娘跪下来对我说了句惊天动地的话——“四夫人,请随我们回房试穿嫁衣……” 嫁衣!纳尼!嫁衣!我木有听错吧!现在是演的什么好戏,我回过头去,沈桃站在房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我。 这一刻,我是真想拿把刀把自己捅死,我现在想为我自己写个段子了。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四十二话 姑娘的头上有神明 你隔壁二大爷的 死沈桃,居然是这样摆了我一道,我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放过我。看起来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玩的很是不亦乐乎。 看到那鲜艳的嫁衣,红色晃得我在我一阵头疼,自从四清山的事情之后,我向来见不得红色,从一方面来说,那颜色颇为喜庆,但是从另一方来说,这颜色像极了血液的颜色不吉利啊不吉利。 我看到面前跪的一大群丫鬟,只能呵呵呵的自说自话,那年龄稍大点的丫鬟看我愣在那里,不假声色的站起来,朝着后面的一众丫鬟轻甩了一下头,唤到:“还不去服侍夫人换衣裳。” 我听罢,一步一退愣愣的又逃回了屋里,回过神来沈桃已经把手上的血渍擦净了,好整以暇地候在那里,像是就等着我回过头来继续求他一般。 沈桃懒洋洋的倚在门边,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洋子笑嘻嘻地问:“怎么了,不舍得我了?” “是!”我揉着略微有点疼的太阳穴,愤怒地瞪着他,咬着牙。 “亲爱的,我真真是爱极了王爷!” “哟,这么快就改口了。” “我!乐!意!” 我咬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你素无冤仇,沈桃,尊敬你就叫你一声小王爷,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民女何必一会儿装好人一会儿装仇人!” “我想怎么样,很早以前就跟四姑娘说过了,四姑娘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他又露出那种人渣的笑容,俯身欺近身来扯一缕我的头发! 我偏过头来,一把打开他的手,“我说过了,我和沈丛宣没关系!是你自己一直在那里臆想!” 沈桃他狡黠的一笑,一把抓起我的手,“谁告诉你你和他没关系” 他紧盯着我的脸,似乎想从我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来。“难道四姑娘健忘到了如此地步?” 我的手被他用力的抓着,痛死了,郁闷地朝他喊:“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楚歌!”他忽然手腕一用力,拽着我的手,把我往后面一带。我的背就“砰”地一声靠上了墙。背传来裂开一样的疼痛,痛得我叫不出声来。 他的脸忽然压低,几乎贴上了我的,压低声音在我耳侧说:“我说过的吧,殿下对我有大恩,你这个妖女,不知埋得什么心思,既然不说是哪家的人派来的奸细,我便大发慈悲收了你这个孤星,看你如何再动心思在我皇兄身上。“ “皇兄皇兄皇兄你妹!我和你们皇家有狗屁的关系!你们南魏皇家滥杀无辜,天之将亡早矣!” 我看他还发愣,还傻不拉几的以为我说的话起了作用,直到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紧紧地把我压在墙壁上,灼热的气息眼看着就往我脸上贴来。我蓦地背脊一寒,立马大声叫起来:“非礼——” 沈桃冷笑一声,将我一扯顺势便倒在地上。“马上就是我王府的四夫人,你好自为之咯。” 说罢,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我抬起手,蹭脱了一点皮,磨出了血丝。突然间头疼得厉害,全身冒着虚汗,我自己估摸着是沈丛宣那里身体里面的余香没清干净,又遇上这么个事,气急攻心,身体怕是有些受不住了。我挪挪挪慢慢爬到榻边,抬手一支,好不容易躺上去,感觉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大半,脑袋间剧痛袭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头痛欲裂,我醒来过一次,眼前坐着的不是那安庆小王爷,换而是个发须花白的老伯伯,看样子应当是个大夫。他轻轻地在我背上摸了几下,皱了皱眉,接着又给我把脉,起身对沈桃说:“姑娘体内留有一种余香,按理说是没什么打紧的,但姑娘体质娇弱,似乎体内还有一种药物使得内脏受损,就算没有内出血,恐怕也积了浒血在体内,一定要小心调养,不然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我趴在床上模模糊糊听着,感动得鼻子一酸,眼泪情不自禁地从眼角滑落下去。 这下好了,是真的要死了……真的是要感谢老天爷让我苟延残喘了这些时日了。 我来到南魏将将不过一年的时间,临行前神女老人的话我却是今日才记起来,我从千丈崖上中毒箭摔下,落入崖下积水深潭,而那老人救命的解药有异,我自小身子弱,什么时候那相冲的药性毒发从来没个准,之前生活的安安稳稳,从没显出个什么异样,但是近些时日,这晕倒的次数,真的是怪的可以,什么时候必得回个东郊拿出那救命的解囊。 “若是感觉身体有异,阿四你最后关头可打开这锦囊,可救你一命。” 这一睡,着实睡得久,睡了三天。 三天后醒来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沈桃派来伺候的丫鬟端来的饭菜被我扫得一干二净。丫鬟们还以为我想开了,笑嘻嘻地对我说“夫人幸好醒来的及时,明日便是夫人的好日子,我们还曾想若是错过了还怎么可好?” 我的筷子就这么着被吓掉在地上。 之后那天,我就像只猪一样地被关在这里,每走出一米就有人跟着。现在我还真心希望自己是什么妖女,飞天遁地,杀人于无形…… 当日沈桃再次来的时候身后随了个中年大叔,大叔一来就不客气的把我的手拖了出来把脉,沈桃就站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之前还在犹豫,是不是借口那什么体内余毒未清的借口再把婚期缓一缓。他看完之后,完全无视正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的我,直接回头对沈妖人说:“四夫人身体无碍,已经完全康复了,明日能完好的参加婚礼。 我的心蓦地“咯噔”了下,脑海中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空白。 当沈二流子微带不满的目光转向我时,我连忙爬起身揪住那大夫的衣袖,说:“不是的,大夫,这几天我还是觉得身体不舒服,肚子和背都疼得很——” 那大夫说:“那是夫人你卧床太久的原因,又吃得太多的原因,下床走动两圈就行了。” “大夫——”我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走吧。”沈桃领了那大夫出去,在出帘子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吞了一口口水,如何是好。 这种没有隐私,没有人权的日子,在我反复抗议无效的情况下,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终于,我“高高兴兴的”等到了妖人迎娶四夫人——也就是我的这天。 妖人走后不久,跟着婢女端来热水服侍洗脸,我叹了口气坐在镜子前,让婢女给绾发,忙阻止道:“简单点。” 婢女小心回道:“王爷说,有多贵重的东西就给夫人您用多贵重的东西。” “为什么?” 婢女一脸笑意的说“王爷说他毕竟是又糟蹋了一个好姑娘。” “……”我无奈,说道:“随你,只是额前的发不要绾了。” 换了沈桃拿来的衣服,我看着自已,倒是有很长时间没穿过这么好的裙袍了。不过竟然是别人家的四夫人……小贱人送来的衣裳很合身,就是裙子拖到了脚面,走路不方便,这么好的衣服是不是过于隆重?毕竟我现在在妖人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小王爷不会做什么怪吧?想必之前他那么介怀现下也不会简单地放过我。” 大红的衣饰,琳琅的珠宝被送入我的房中,我一边摸着送上来的这些嫁妆,一边计算着这该值多少钱啊,一边叹气,可惜带不走…… 镜中清白的脸上被闪耀的珠光照得明晃晃的,最近长了不少肉,颇有点富贵之气,我手拿起一根珠链,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我转过头一本正经的对身后的婢女道:“这串不错,指拇大小,珠光润泽,照样子给我戴上十串!” 婢女一吓呆了。 婢女二又端来几道小菜一碗热粥,说是会有很久吃不了东西先垫垫肚子,我挑挑眉毛也不客气,虽然填饱肚子要紧,但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一甩袖袍将那桌上的粥菜一把扫到地上,碗筷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我扬起高傲的小头颅,说道:“给我换成鲍鱼粥和全羊宴,小菜没肉绝不动筷子!”。 “沈桃这二流子我肯定是不会让它好好过的,我肯定是要逃的,逃不了了不能不明不白的做了这四夫人,这婚礼至少也得闹他一闹的。” 吃饱喝足,满意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婢女很小心地跟在我身后道:“王爷吩咐,若是四夫人今日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别想再见着您铺子里面常来的那几家人家了。” 愣住,暗骂那贱人拿小孩子们要挟却又发作不得,脸上假意的堆笑道:“呆在房里太闷,我就去院子里走走,小丫头你若不放心,跟着我呗。” 谁知婢女死脑筋摇摇头:“王爷说夫人不要忘了自己是被劫来的人质,身份还不如王府的下人的人不要要求什么,还吩咐夫人不得出房门半步。门外还有家丁守着呢。”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无计可施,想想又安静下来:“我是做糕点起家的,至少也要让参宴的众人知道我新入的四夫人这么个人存在,去告诉你家王爷我什么都不要求,只求在这王府了却此身之前让我再做一次糕点给众人,若是不放心,便全部由府里面的厨子操刀,我在一旁指挥便是,出不了什么岔子,我也跑不了的。” 婢女见我打消了外出的念头,连声应下。不一会儿功夫就跑了回来笑着道:“王爷准了。” 我又叹了口气,看来沈桃铁了心要软禁自已。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转念又想,明明这里可以让我吃好喝好睡好,有求必应,还无危险。但是我就怎么这么不想待在这里呢? 夜半安庆王府内笑语欢腾,受邀的宾客们大碗喝酒,大啖美食。有人端起酒碗站起笑道:“末将敬王爷一杯,今日祝愿王爷与夫人百年好合!” 堂上诸人纷纷起立端酒道:“贺喜小王爷!” 我在偏厅隔着红纱看沈桃那小贱人含笑饮下杯中酒,想着这家伙的老爹是死了吗,自家的娃活得这么放荡不羁竟然也不现身管管,难道是子随父,小的是个小二流子,老的也是个老二流子?呵呵呵呵,还真的是有娘生没娘养的。现在没得什么其他办法,我顶这个红帕子坐在房里默默地搓着手细细数着时间,身旁站着四个丫鬟分秒不停的守着我,连如厕都有专人伺候,真的“好待遇”。 突听有人似是有些醉意大吼着问道:“怎不见四夫人?!在下还等着敬夫人酒呢。” “快了。”沈桃淡淡地笑着解释。举起杯中酒。 众人哄笑着饮下酒。我跑到门口隔着窗纸沾了沾口水,掀开一角红帕子,我看那沈桃沉思半响对身旁之前那阴毒的老管家似的人道:“今晚全府加强警戒,礼成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老头子走后那天建议把我送去妓馆的妹子站在沈桃一旁沉吟良久,欲言又止,却什么也没有说,长得那么的漂亮,心眼却那么毒,真的是最毒妇人心啊…… 小王爷看到她脸上的神情,道:“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宣儿你在我身旁呆了这么些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不要来教本王做事情。” 那唤宣儿的妹子沉默的行礼退下。 沈桃望着我这边,发现我在偷看,对着宾客大声道:“本王看中的女人,将要娶入王府的人,确是本王至今发现最划算的夫人!” “王爷果然对四夫人情深!” 啥?麻辣各级啊!最划算的夫人!娶了我等于是娶了个厨房做糕点的厨子是么?外加技能还可以给府内大小说说书解解闷。 我抽抽肩膀,呵呵,大家都以为这沈桃……汗,我能英勇的一掀开帕子对大家说王爷娶我只是为了报复我?但是,这话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沈桃,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天爷不会怪罪我的。 说是安庆王府娶妾,但还是有不少的官员前来祝贺,我的头上盖着大红盖头,耳边听着扑扑的声音,手上捏出了汗,暗自道“时间快到了。” 喜娘婆婆从另外一处门打开走来,扯过我的手,“夫人请随我来,要行礼了。” 脸被红盖头盖着,没人看到我在底下骂了多少遍那个贱人。 喜娘将我带到室外正中央的大堂就走了,沈桃走过来牵起另外一端的红绸,小声的说了句“我警告过你。” 我恨不得现在立刻毒死他。 呆了半响我正想着怎么没有人叫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什么的?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 “皇弟好福气。” 但是一瞬间却想不起是谁的,这声音清朗圆润,堂内虽人声嘈杂,但他的声音却透过重重的空间传入我的耳中…… 大堂太吵估计小贱人没有听到听到下人的通报,看见貌似主仆四人的一行人,从盖头下面依稀见得那主子身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锦衣袍子,气质却是绝世独立。 沈桃在我身旁冷笑一声。轻唤“四哥大忙人。” 他拉着我快步迎上前,亲热的挽住他那什么四哥的左手,道:“四哥,弟弟我就等着你呢,等你到了,弟弟我才可行礼啊!” 那白袍子淡然一笑。道:“为兄来晚了,倒让七弟你担心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王府纳新主怎么弄得你的家兵驻守,像是做什么不好的事,如——临——大——敌?” 小贱人没说话,只是转头对那老管家瞪了一眼。 “皇兄来得正好,不如来给弟弟我证婚?” “哦?难得清闲,不如今日也来冒充冒充这主婚人的位置。” 沈桃将我牵回行礼的红毯中央,转过身。老管家的声音缓缓响起“一拜……” “等等!”当着众人我一把掀开盖头扔到地上,看着沈桃“我没说过要嫁你!” “哦?”沈桃像是料到了我有这一招一样,微斜着头眯着眼看着我,嘴角扯过一丝笑。 我朝着一堂宾客吼道:“我是被抢来的,我不愿意!” 我是无奈的分割线………………………………………………………… 最近在忙着毕业,明明明天答辩结果今天通知所有人论文格式全部重改,天啦撸,必须要熬夜了。 各位亲们,求不要抛弃我,我答辩完成马上回来补更~还有,求新看官给我留个言吧,表示真的有人看到这票小说,偏执狂的我需要鼓励和我的坚持才能继续写下去,谢谢啦。 我无奈的走了………………………………………………………………… 第四十三话 暗算却忘了数人数 我就这么穿着一身窄肩金丝红嫁衣,金丝鱼鳞线的钩编牡丹虽说是俗艳艳的,不过若这是我真实的嫁礼,这衣服穿是美得算是还不错,真的是可惜了我这一身金装。我就这么站在红毯中央和安庆小王爷眼对着眼。 他笑意微露得不怀好意,我一脸漠然地在暗地里与他斗智斗勇。我现下正在心里暗暗计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想着中途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盘算着现在这个情况下,不知道那药效够不够,也考虑着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食了我准备的那续花糕,是不是所有人都喝了点那烈酒。 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安稳坐在大堂正前方的证婚白袍子,听妖人叫这位不速之客为四哥,按常理来说应该也是王爷辈的人吧,这样说起来,听排行应是四王爷…………吧 眼中余光刚看过去,我的脑海中顿时“轰”地一声如那晴天突现的惊雷一下子炸开了。我的脚不由得软了软,带着身子微微的颤了颤。 恰巧与那人目光相交。只看那两泓深湖般的眸光幽凉而冷漠地望过来。这熟悉的眉眼,这熟悉的身形,这梦里如月如玉俊朗潇洒,分明便是那个脑子子里这辈子最恨的人,也是我少不更事时期曾经傻了吧唧自以为深深爱着的人。 不过,这爱,已经过了。 我颤抖着微微开口,不自觉的轻声唤出那个已经许久不再出口的两个字, “青岚……” 顿时七情六欲烦乱满心,莫名的苦涩过后恨恼伤痛随之袭来,当日大火的阴影在心头如影随形,原来说不伤心都是自欺欺人。涩楚滋味凝成冷冽的刀直插心头,堵得心口刺痛难耐,左手不由得抚上心口。 是啊,为什么当时就他活下来了呢,为什么,我最后一眼看到的人是他,看到他不是在和师兄弟们浴血奋战,而是看到他,长发飘扬,威风凛凛,统领那千军,血染的威风。 我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是不是,我的药效也开始发作了…… 我对面的沈桃看着我的目光呆着,十分不屑地轻声嘲笑道“怎么,两个皇兄你都看上了?” 我冷哼一声——皇兄…… 我在四清的时候思考过很多种青岚将来的身份,可能是四清的某位掌事,可能是名门望族的某个公子,可能是平民小户的幺子继承某种绝世武功,也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夫婿,现在的心上人。 没想到啊,竟然是皇兄。 所以,他还是那,四王爷,是么。 穿着大红袍的沈桃说完话,我看得身形开始有些微微晃,我眼光扫过去,四周宾客已经开始初现中毒的征兆,倒的倒晃得晃,就算是没中毒的看着现在在大家这情形,不知所措的竟然开始装自己晕倒,这些人也是玩心计的一把好手啊。 沈桃回头望了一眼,身子却往后不稳的退了两步,那名唤宣儿的妹子忍着不适急忙过来扶着他,关切的看着自家小王爷大人,回过头看着我,眼神却恨不得杀了我,咬着牙朝我说道:“呵,没想到啊,四夫人你好能耐。” “我从来都不是那个劳什子四夫人。” 我悄悄打了个胜利的响指,按现在人情形来看,没食用我那续花糕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虽然他们中毒了,现在应该对我还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但是想起上次这个叫宣儿的妹子亲切的建议沈桃将我送去妓院,我就觉得她能耐还是不容小觑的,悉悉索索慢慢往后退了三四米远,我恼人地抠抠头,心想,这次要是被他们再抓到我就真的要去莺歌苑当头牌姑娘倒夜香的小丫鬟了。 “那糕点不是一般的点心,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但是加了两种普通的香料一混合却能这糕点使在空气中慢慢消融,食之效果更甚,配合这一特性我加了院子里墙角边上的小杶草,看起来不起眼却是致人昏迷的良药啊……” 我顿了顿,“言下之意就是说小王爷你别瞧不起不起眼的人,蝼蚁尚可偷生,何况是人,不要随便去惹王爷你自以为是没有见过的蠢兔子,兔子傻,但是不会一次失误不会次次都失误,总会被咬伤一两口的,兔子贱命一条,拼死不过两败俱伤。” “你!”沈桃那厮,开始不禁药力半跪倒在红毯上。 宣儿已半跪着扶着他,支撑着大部分,她怒视着我“解药呢?!” “这……”我吞了一口口水,光闻了这气息的人这症状五个时辰变可自行消除,吃了这糕点的就要十二个时辰了。 要想快速解毒,那……大堂上大红喜字下的供桌上摆放着三盘果品中那正中央的那盘填果下总会埋上一个青果,以示夫妻长青万年的意思。 解药便是那未成熟的青果…… 头上袭来一阵痛,已知快要来不及,我看一眼侧坐在一旁的青岚,好似没事儿,也是,同门师兄不知见过多少次这把戏了,更何况是他。 三下五除二扯掉外袍上烦人的红绸带,撩起裙子便朝供桌跑去,这简直是在和毒神赛跑嘛。刚要触到那果子,左肘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一转头,果然是那青岚,仍然是面不改色,沉静如山下的万年赤水清塘。 真是好时候……我心里疙瘩一下,他果然知道那果子是解药。 他缓缓开口,“长歌,我有一万种想见你的理由,现在却少了一种能见你的身份。”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道“这句话,我在那仙侠传说的二百八十六章第一回里说过。” 我一把打掉他的手,苦笑一下“四王爷这是认错人了吧?什么长歌?我市井小民未曾见过皇爷您,而且我也并不唤这个名字。” 青岚微微一笑,“是么?” 我心下一横,生气道:“四王爷舍不得这果子就罢了!” 我一甩手,看四下宾客和家丁丫鬟都倒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气涌上心来,反向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出安庆王爷府。 “长歌!”我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喊。 “要尽快解毒……”是我现下心里唯一一想。 好在行礼的大堂是那府中最靠近大门处的一个外堂,不然我的药量也绝对不够整个王府的家丁。 但是门口的侍卫还在,药的效力还不足以传到这么远,趁守卫不注意一把打开门,朝着门外慌慌张张的大叫着。 “救命啊,王爷遇刺了!快抓刺客啊!” 也不知那些侍卫来得及反应不,能跑一步是一步。然而事实证明,这些侍卫很忠诚老实外加没有脑子。 刚跑出来,跑过王爷府门外围河上的矮桥,迎面一辆马车极快驶来,镶金显贵,绫罗飘扬,白马神骏却为拉车而使,四骑并驾,将前道都堵得严严实实,驾车的那奉七旁明芝披着风帽斗篷,小脸冻得通红,看见我忙忙唤奉七拉了马停下。急忙回过头去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只见沈丛宣身披白色大麾急急忙忙从马车上跳下,明泰紧随其后。 沈大爷跑到我面前一把拉住我的手,看着我一身红装皱着眉头。随行的明芝看着我苍白的这个样子扯着手帕哭得一塌糊涂。 “阿四,你还好么?”声音清脆,遥遥的穿了老远。 我耷拉下头,看样子力气已经快没了。 缓了口气,“我么?”指了指自己,扯过他的手,指着他自己,这人才是罪魁祸首。 我拿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道:“好……你个头!” 抬眼看去。沈丛宣已经脸如寒冰,狠狠地盯着我身上的红嫁衣。我拢了拢身上的嫁衣,刚才三下五除二出去了那复杂的外衣来便于奔跑,现在我这才实打实的感到南魏冬日的冷。沈丛宣长得其实有点高,说好听了算是饱有安全感的魁梧,他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微微颤抖。垂下的手禁不住攥的紧了些。 “谁让你不听容华的安排自作主张!” “你这是在责怪我吗?!” 说罢我还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嘴里却不肯服软小声嘟囔说道:“不是心急我的铺子被谁火烧了嘛。”。 “心急?急得自投那小子的罗网两次!” 懒得和他理论,喘口气的间歇我回头一看,丫的,青岚紧随我后已经追了出来,他不是要抓我回去吧?毕竟我大闹了他七弟的婚礼啊,而沈丛宣这边更是此次事件的导火索——沾不得! 我往桥一侧颤颤巍巍退了几步。又觉得脚软手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突觉得身上一暧,沈丛宣已解下大麾披在我身上。。 青岚冲过来看到一边的沈丛宣,脚步顿停。微微惊讶了一下唤道:“陛下!” 沈大爷眉头锁的更深,“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陛下你个头! 四哥你个头! 我气急攻心“现在是你们叙旧打招呼的时候吗!” “跟我回去!” 两个人同时冲过来拉住我身上的大麾,竟然说出一样的话。说罢两个家伙也惊讶地望着对方…… 我快速的思考了一下,我是两边都不能去,去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我看了看桥下,想起那沈丛宣当初说的那句话——“当初那地底解冻的温泉水是只属于皇城的,而后明皇为了百姓生计才听从那南魏国宗的掌师的建议暗中将暗河改了道并着也使了好些方法才让那久经靖安南魏的江水冬日不凝。” 我苦笑一下,水不结冰,冷风过还荡起涟漪,还真的是大冬天的不凝啊。 头上剧痛袭来,再不解决我自己惹下的祸就来不及了。 “你妹……”我暗自咒骂了一句,瞬间脱掉了两人扯着的大麾趁他们还未回过神来纵身一跃从桥上跳了下去! “啊!”只听得明芝混着哭声大叫了一声我便已近水面。 只是感觉一阵冰冷的触觉袭上身子,暗地里仰天长啸了一声“沈丛宣不是说这是温水么!” 只自觉自己在往下沉,但是脑子中的迷药带来的疼痛却随着身子的下沉消失殆尽。 真是可笑——解毒的另一种方法——以毒攻毒。 迷迷糊糊我还在嘲笑自己“我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想当初我在四清山是块宝,后来四清山没了自己却被青岚逼得跳了一次悬崖一次桥,真是天作弄人,自己曾经还傻呆呆的以为可以“自产自销”嫁给青岚…… 当年还真是痴傻的人生啊…… 任由眼泪断了线似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刚从眼中出来便夹杂混冰冷的水中,在却只蜷在湖里不动,只想将自己就这样躲藏在这里,就算是里面的空气开始稀薄,水将我完全淹没,开始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困了,还是被窒息得有些神智不清了,迷迷糊糊中感到我像是躺在床上,不是我的硬板子床硌人,这床起码铺了十层软褥子。有丫鬟走过来推了推我,我还是不理也不动;突然又摸了一下我的头了,然后我就听到一声类似明芝尖利的叫声:“四姑娘出事了,快通知公子!“ 接着,我的身体就被剧烈地晃动着,然后有冷冰冰的东西敷到我额头上…… 真是好烦哪,我想安静地睡一觉都不行。 我好困…… 也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被我说出口,反正接下来就是一片沉寂。沉寂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阿四,阿四!“身体又剧烈得摇晃起来了,摇得我头晕。 我想告诉他,别烦我了,小姑娘我要睡觉,当心我拿加了迷药的糕点喂他吃。 却发觉一切好像都处在虚无之中。 “长歌,你给我起来!“ 我好像听到了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好像在打人,还好不是在打我。但是,为什么他打人,要叫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长歌? 我不是叫楚歌么? “你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的钱全部扔进河里,一把火烧了你的铺子……把你的亲戚朋友全部关进牢房给你陪葬!“ 我靠!太狠了吧?我的钱!我的铺子! 啊啊啊,我要杀了这个王八蛋!我灭了他全家! 怒火上升,蓦然身体一震,像是失足从高处跌了下来一样。动了动眼睛,光线就像锋利的刀一样刺了进来,刺得我赶紧又闭上。 “长歌!“有人惊喜地叫了声,蓦地把我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抱得我刚喘过来的一口气又差点儿泄掉。迷迷糊糊中,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很熟悉很熟悉……好像是沈丛宣身上的桂花香气。 “唱歌?大白天的唱什么歌么……真是,吵死人了。” 奋力地睁开眼睛,艰难地转过头,那样优美的侧脸--真的是他! “沈---丛宣……” 唤出来的声音,却是那样地有气无力,完全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 我记得我自己不是变成了美人鱼在水底下和水神打牌么…… “是我。“他扶着我的肩,眼中充满欣喜和歉意。抬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柔声安慰道,“没事了,阿四。“ 我看着他,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先忍不住委屈得泪流满面。哽咽地喊了声“大老板!金主大人!“,重新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 “是我不好。“他抱着我,在我耳侧愧疚地喃喃自语,“晚了一步。“说着,他痛苦地喃喃了几声,收紧着双臂,紧拥着我,似乎稍作一懈怠,我就会消失似的。 我眼泪流得更凶了,转过脸埋到他怀里,闻着淡淡的香气,柔软的衣服贴着我一脸。 身后好似有人,一篇偏就看到奉七沉默的跪在地上,脸颊已经红肿,浑身散发着一股幽怨。 忽然想起刚才迷迷糊糊中的巴掌声,又想到了要烧了我的铺子的那句话,我蓦然地醒过神来,朝他怒吼:“你打了奉七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 沈丛宣不给我发彪的时间,立马一低头,印上我的唇,温柔地把我愤怒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搞什么!此刻应该暂停一个时辰。 第四十四话 药酒入引余香现 虽然已经是两世为人,但是……我还没谈过恋爱! 我是被师娘断定了的天生天真无邪,说白了就是真傻,见到二师兄那样的人都招架不住,要不想当年怎么能被那青岚骗了个底朝天!好歹从四清山上面下来已经好些年了,从青葱都要到老葱了,人间世事都改是见了不少的,但是突袭实在是防不胜防……沈丛宣这一招,实在是高! 正当我的思绪还在神游太虚之时,忽然听到有推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过来。我被惊醒过来,一拳头打在沈丛宣身上弄得我俩才分离,回头看去,就看到容华急匆匆地快步过来。看那个样子他先应该是被抱着门口明泰的腿哭得昏天黑地的明芝弄得愣了一下,进了帘,一眼看到相拥的我们,刹那间惊讶得愣在了原地。 咳了一咳微微说道:“阿四!……没事吧?可伤着哪里了?” 走了两步,看到奉七脸像是顶了两个红鸡蛋般的脸,双膝着地的跪祖先般的标准姿势跪在地上,看似还想对容华说些什么,但是堵了堵嘴没有开口。我们和蔼可亲的容华轻轻拿手拍了一下奉七的肩膀,点头示意让他出去,奉七抬头却是满脸的自责,看了看自家的主子老沈默默地在帮我理被子没有空闲时间和力气搭理他,奉七对着我们这方双膝微曲行了个礼,缓了一缓,扶膝起身一瘸一拐的拄着出去了…… 所以奉七是被打了脸还被谁弄残了腿? 堂堂南魏这号称承平盛世,居然还有人在天子脚下公然皮肤我家,哦不,沈家风流倜傥忠诚还有脑子的奉七? 我再回过神来,看着沈丛宣这厮不要脸的,他正一言不发地将我按进被窝里面,稍后又极其自然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起来,突然间换了一种语气,略带嘲笑的对前来探望病人的容华先生说“她从那么高的桥上跳到水里都还没死,说明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然就是太傻了连阎王爷都不收……” 想起刚才他轻薄我的那一幕,我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滚出去!”我朝他扔过去一个碎花靠垫。 沈丛宣毕竟是练过武的男子,只见他轻轻接过靠垫对我道,“有点事,我马上就要走,你好生歇着” 说罢又就着我扔过去的轨迹拿给跟过来的明芝,“叫张硕好生照顾着她,别又让她和阎王爷的水鬼些们打牌去了。” 我一撅嘴,道“明明是美人鱼啊,你这个人真没想象力…” 我虽然流年不利,但是目前也耳聪目明,听见他低声朝着明芝吩咐了句“出了事,惟你是问。” 明芝小菇凉两手一抹眼泪,连连答应道,“是,主子。”双手恭敬地接过靠垫,看着容华站在我床边没动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她知趣的退到了帘后,开始为我准备东西。 容华等沈丛宣出门了后才移步走过来看着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该不会是担心我吧,也是,沈大爷不在的时候我无缘无故消失在他帮我准备车马的空档,会内疚是自然的。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哎呀!容先生” 我从被窝里爬起来靠在床案上,使劲拍拍我的胸脯,“先生可是担心了?我没事没事!你看,好着呢!” “容先生?”他突然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像是一潭深水,突然荡起了莫名的涟漪。 容华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是啊,阿四你现在好的都可以和水鬼打牌了。”说罢把一旁椅子上面拿起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紧了紧,又慢条细理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看他,抽抽眉头。 “先生也这么没有想象力的。”我嘲笑他。 再说了,容华这话……应该也不是在表扬我…… 容华说“阿四,把你的手拿来,我按下你的脉象。” 我将信将疑将右手伸出来,看着容华仍旧是一脸的担心的表情又笑道“先生也会医理啊,看看我是不是和水鬼打牌输掉了我多少阳寿?” 容华幽幽叹了口气:“我就会一点,确认下我比较安心。看阿四你现在这个样子所以陛下说你单纯。” 呵呵,又来了,单纯……我这是装傻吧 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对了,那个时候青岚叫沈丛宣“陛下……” 沈大老板叫青岚“四哥……” 那么…… 那么…… 那么…… 沈丛宣真的是————————皇帝! 我伸出左手摸摸头,我没发烧吧,还是我记忆有问题? 我看着容华。“先生你叫沈丛宣陛下……是不是……他是……这南魏的皇帝?” 虽然是问,却是笃定的口气了。 容华一扯嘴角,“我之前估计你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猜得出来呢。” “…………” 要不要这么惊悚?这事实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突然容华在我低头惊吓的时候将我的手塞回被子里盖好,“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风寒。”正视着我却用一种不再开玩笑的声音对我说“这次是我疏忽了,不然,你也不会经历这么多。” 这是在道歉? 我想我毕竟是活过来了的,没关系这件事是什么人造成的,而且我一直是认为我是因为沈丛宣才落得了这个下场,但是现在沈丛宣是皇帝,我是不是就不能怪他了,那我就只能怪自己了……什么人不好惹,这下好了,惹上了南魏的皇族。 我抬头一笑“先生不要责怪自己,是我自己造成的嘛。” 容华突然抬手改在我的头上,淡淡的说“我定不要他人再伤了你。” 我呆了一呆,对他说道:“好说好说,好说好说。”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问题,一,沈丛宣是南魏大皇;二,青岚,竟然是南魏四殿下。 相比之下,青岚应该是不会轻易杀我的,那么……得罪了皇帝怎么办 我看着容华:“沈丛宣……哦不,我大老板是皇帝,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像是料到一般,他顺溜的答道“像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 我靠在床边电话木板,看着带着一脸同情望着我的先生,我神情微微有点不自然,低眉轻声说“其实,我也算是早就知道了,只是自己那时候以为自己耳不聪目不明,听墙角,胡思乱想。” 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响起。 我神经质地问:“谁?” “姑娘,是大夫张硕来了。”明芝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我来不及想张硕怎么来得这么及时,我脑子一转,笑起来:“快请快请!”让明芝跳起来冲过去开门。 外面的冬阳照在我现在这种苍白脸色还一脸卖笑的表情上,春兰她爷爷的表情有些惊骇。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春兰她爷爷……我快要死了” 张硕本来是慢慢悠悠走到床前,一把脉把了甚是久神情凝重,隐有肃杀之气。老头子本来就不年轻,现下眉头都快要挤在一起了,我闲来无事,开始注意老先生眉毛里突然冒出的几根白毛毛。 但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张硕有说什么。 我实在受不了一个老大夫给我看病感觉是遇见了人生某一重大选择一样的无奈,我对着呆在一边乖乖等吩咐的明芝说:“明芝小丫头啊,去找白酒来。” 容华一把拉住明芝:“为什么?你身子还没好,要喝酒?” 我淡定地摇摇头。 看着还在眉头紧锁的大夫爷爷对着容华说“张大夫马上肯定是要酒的。” 不出我所料,张硕收回手,严肃的说“姑娘体内还有种余香,虽少,但在体内日子长了也是毒,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香,所以只能开个方子拿药加白酒作引子压一压。” 我大气的捏捏手,对着大夫说,“我知道,但是这不打紧的,没事儿吃点小酒还是好的,春兰她爷爷你可不要拿我当实验对象,这香查不出来也没什么的。” “胡说什么!”张硕摸着自己的胡子。“老大不小,不爱惜生命!” “我没有!” “你在闹腾给你开更苦的方子!” “……” 我默默不做声了。 一旁的容华盯着我,忽然双手用力按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对我说:“别怕,没事的,你冷静点。” 我茫然地点点头。“应该是让春兰她爷爷冷静吧现在。” 他松开我,身影转瞬消失在帘外。 几分钟后,容华力气大地拎来了两个大坛子。每坛起码三、四十斤重,他却如同拎着两条鱼,步履轻盈身形矫健动作迅速,转眼就进了屋。这容华和之前判若两人,还是那个文质彬彬,感觉弱如风拂柳的文气书生? “这是要开酒坊呢?还是要将我泡作了那药酒?换个酒吧,我要芙蓉阁的那个什么百年陈酿。” 容华十分严肃,盯着我说“别闹”。 我一愣,赶紧让奉七帮忙同明芝收好。 张硕一边开方子一边问我:“知道是谁给你下的香不?什么时候种下的不?” “不知道。”我说,“估计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吃的。” “什么?”容华大惊失色。 我指着我自己:“不是不是,估计是小时候学艺的时候误食了我爷爷的什么怪糕点吧。” 张硕一脸阴云,“你爷爷对你真好!” 我呵呵一笑,“是啊是啊,爷爷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心下暗自腹诽,总不能把四清山的事情一一给他们说了吧。 我觉得此时气氛过于凝重,决定缓和一下气氛,十分亲切地拉着张硕的手说,“春兰她爷爷,等我好了我教春兰唱歌吧。” “我会唱好多儿歌,比如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张硕瞪了我一眼“那我就更得让你慢慢调养了。” 啊?“为何?” “我记得上次春兰回家来说你教她唱的什么夫妻双双把家还。” 一时间,我有点惘然。 我吞了吞口水,怀疑道:“有么?” 原来我干过这么漂亮的事情啊? 说话间张大夫的方子也开好了,递给明芝,道“一日五次,一次两副,持续十日。” “什么!不就是个风寒!” 我气呼呼的指着张硕“你这个老头子公报私仇!” 在我的抗争下,张硕,容华,明芝,奉七全然不理我的反对,目光护送明芝接过方子取药……终于知道容华搬来这么多酒是干嘛的了。 我仰头望着床顶思索道:“为什么可爱的女孩子全有个坏爷爷?” 第四十五话 天气正好适合躲猫猫 这几日整天卧床,容华在一旁守着,遵照春兰爷爷的医嘱,我连床都没有下过一步,若不是我很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我都觉得自己是残废了…… 然而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窝在床上呼唤明芝和思考人生。可怜那明芝来来回回快要跑断了腿。 “明芝!我要喝水~” “明芝!我要吃饭~” “明芝!我要吃糖糕~” “明芝!…………” 我一直在思考着,明芝和她姐姐明灵在沈从宣对我隐藏身份这件事情上到底有没有贡献过一分力量。明芝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也不想有那么多心眼,反倒是那只见过一次的明灵,虽然有着和明芝相似的眉眼但是确实另一番淡漠沉静的性格。 明芝进来端水予我洗脸的时候,我坐在床边默默的注视着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明芝,我问你啊,你知道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这南魏的皇帝?” 明芝一脸没听清,我便又重复了一遍。 “沈老板,沈公子,木言堂的掌事。他是南魏大皇。” 果不其然,明芝以“哐铛”一声回复了我。 恩,可能她也是不知道的,被派到我身边来,知道的话怎么着守口如瓶训练严苛,也感觉合不上妹子她那个蹦蹦跳跳的性子。 不过,不怪任何人。我从没向她们问过“喂,你家公子是不是皇帝啊?” 不怪别人,也不原谅谁。 话说偷亲我的沈丛宣那个大头鬼自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真的没有再过来过,我在感叹之余还笑笑地侥幸了一下。 明芝在事后幽幽地感叹道,说她觉得我简直就是天生的水鬼,一次跳河一次跳湖,其实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伟大般的还跳过悬崖,我料想到要是明芝知道了肯定是会佩服我的,但是看到这次她哭得那么厉害就不要吓吓她弱小的心灵了,当务之急后是想着沈丛宣的事儿…… 作为一个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的普通民众,对于沈氏这皇族来说,不对,应该是说对沈丛宣一行人来说,我一定要离他远一点,离沈桃远一点,离木言堂远一点,离容华……额……容华长得帅,可以稍稍近一点。 “应该赚够了银子就跑路,但是……哪里去找那么多银子,细细算下来我还得在木言堂讲上个把个月,再卖几个月糕点,再把我誊抄的小说卖掉个几十万本才行……南魏肯定是不能呆下去,那么去哪里呢?” “幸好我孤家寡人,去哪里都可以。” 正想着,明芝在外面喊了一声。 “主子来了?四姑娘还没起呢,才吃了饭睡下了。” 靠,这哪里是南魏的皇帝,这么闲,南魏传说中堆积如山的奏折哪去了! 我的脑海中顿时“轰”地一声炸开了,呜,怎么办? ——完了,又听到慢慢走近的脚步声了,怎么办啊?在我想到一个对待他完美的策略之前,不能见不能见绝对不能见他!我四下里急得冷汗都下来了,眼看着沈丛宣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急中生计,立马翻身下床,躲到了床下,虽然床比较矮,还好我这一次生病瘦了好几斤,不胖,蹭了几下就进去了。 刚趴好,但是没有听见沈丛宣进来的声音,待了一会儿,想着沈丛宣幸好是个懂礼貌的娃娃,知道我睡下了就不来打扰了,刚从床底下爬出来,就看到有双白色靴子突然信步走了进来,我忙又躲到雕花木的衣柜里,隔着雕花的洞洞,看到那身影床前停了一下,大概是发现我不在,有些惊奇。然后转去窗那边,大概也没看见我跳窗出去的痕迹,回头来在房里找了一圈,轻轻瞟了一眼我这藏身的柜子,但没打开只是看了一遍之后,轻轻呵了一声那双靴子主人便开始往门外去了。 我不禁松了口气,高悬着的一颗心,刚刚放下一点点。刚从柜子里爬出来,就又听到那双靴子又从门口折了回来的摩挲声音,我趁着近,嗖的一声,缩进了床底。我真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 我看那鞋子在床前停下了,我的心又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病好了?”冒出一声声音。 被发现了吗?我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出一声,我,我装作不在!管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装作不在!反正床这么低,以我娇小的身材都是恰好地蹭进来。他肯定进不来!哼! 沉默了一会,大概是没得到我的回答,他笑一了声蹲下一把掀开床下面的帘子看着我说:“出来吧!” 我姿势诡异的抬起头一看,因为太过于惊讶头冷不丁撞上了床下面的框架,疼得我眼泪都涌出来了。 青岚蹲着看着我“生病着不好好休息,你干嘛呢。” 沈丛宣应该不知道我在四清山的事情吧,那他就肯定不会特意的叫青岚这家伙来看我,就算是,至少也该通报一声吧,这家伙不会向那流水的滚石头咕噜咕噜偷跑过来的吧。 料想他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脸立刻沉了下来瞪了他一眼把头偏过去“起开,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是么?” 我默不作声地将脸偏过去,仍旧趴在床下。 青岚说着,却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将我从床下面拖了出来,力气之大但是却小心翼翼的没有捏疼我。 但是手臂和挨着地的衣服蹭了厚厚的一层灰。 “您这是在干嘛呢!”我一甩他的手。 “堂堂的南魏四王爷,传说战无不胜都可以拥兵自重的皇帝的四哥!您这是屈尊干什么呢!” “你说什么?”青岚看着我,并没有生气,轻轻拍着我身上蹭上的灰尘。我果然还是讨厌他这样假惺惺的温柔。 我嫌恶的爬起来一转身,他的手落了个空,停在半空,微愣了下收了回去。 “长歌,你何必对自己这样呢?” “啪!”我顺手将立柜上的一个花瓶丢过去。 “不准这样叫我!你这样的人不配!” 青岚叹了口气,退了几步。就这样也不说话楞楞的看着我。 我冷笑一声“四王爷?怎么,现在才发现四清山还有一个余孽没有清理干净嘛?是不是还在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再扔下悬崖!” “或者是说,当初没有再跑到那山崖下确认我死透彻了没有?!” “长歌……”青岚上前几步想要过来拉我。 我发了疯似的大喊“滚开!我死了你就如愿了是不是!是不是!”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有用吗!滚开滚开,你杀了那么多人,堂堂悬壶救世的神医门二弟子看着那四清山被自己师兄弟们的血染红了有没有觉得很好看!是啊,你是谁,杀人不见血,拿别人生命当儿戏的四王爷呀!像你这样的恶人,不知你午夜梦回有没有见到师傅师兄那些冤魂来向你索命!” “我……”青岚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在沈桃的婚宴上你没有拆穿我下毒给他们我就应该要感谢你了?我这条命也不是给你玩的!我什么都不欠你的!”我拿起一把妆匣上的一根银钗对准自己的脖子,冷笑了一下,对着青岚说道, “师傅们从小教我不要欠别人人情,青岚,我欠你什么?一条命是不是,你若是想要,我还给你就是!” 激动之余,忽觉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拿着簪子的手却是不住的抖得厉害,我对着自己的脖子准备划下去。青岚急忙上前一步,我忙着躲闪脖子浅浅的只划过一道痕迹。 “我走!我马上就走!你什么都不要做!”青岚急着收回手。 “四姑娘!”听见奉七叫了我一声便一脚踢开门,明芝紧随着奉七忙跑进来。 进来一见这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不说,我和青岚现在这样的场景更是把明芝吓了一跳。 奉七很不客气的拔出剑来对着青岚,恍惚间一行人冲进来,看到此景,青岚的面色陡然变得极不好看。 我胆子本看来就不大,现下更不想看到他们,一思索竟然一个轱辘又滚进了床底下。躲在角落里面不说还使命的往里缩了缩。我忍着眼泪“奉七!我不认识他!赶他走!” 说完就听见奉七冷哼了一下。 “住手!” 是容华的声音…… “四哥你这是干什么!” 四哥……那沈丛宣也来了。 “四王爷大驾光临看样子也是来探望病人的,为何不走正门呢?说出去可是有损你四王爷的军威。”容华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地面。 “没事儿,我先走了。这次唐突,是打扰陛下了。” 青岚一挥袖子,大步走了出去,听声音冷的是没有丝毫的温度。 人真的是倒霉了什么事情都遇得上。 “咦?姑娘呢?” 我呆在床下,叹了口气。这么狼狈的场景我才不想让众人见到,虽然众人已经见过我更加神经病的画面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在一众达官贵人面前,还是少丢脸的好。 我有气无力,“我不在……” 是是是是,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我真的不在。正为自己这一计策得意着。忽然看到一双脚动了动,停在我床外,突然他提声对奉七所在的方向说:“你们过来,把这个床搬开!” 不,不是吧……这可是个四柱雕花木床啊? 听到一串哒哒哒哒的脚步声过来,我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不要啊,我只是有个发簪掉在里面了,找到了,我就出来了,不用搬! “搬开了你更好找!”沈丛宣的语气中颇有一种“你不是不在么”地言外之意! “不用麻烦的,你们挡着我的光了——”能拖则拖! “给我搬开!”沈公子不容置疑地下令。 “出来了出来了!”我硬着头皮从床下,带着一层灰慢慢地爬出来。一行人面色凝重还略带点惊讶的看着我。 我尴尬的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呵呵呵,陛下今日好早……” 沈丛宣看着我,任他是个翩翩公子,温文尔雅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阿四,你干嘛呢?” 我吞了一口口水,指着窗子的方向说,“今日天气正好,适合躲猫猫。” 容华轻笑了一声,走过去打开窗子,“今日这不停的小雪下过了也就该到春日了。” 我傻傻又吞了口口水。 沈丛宣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用脚突然踢到了一下地下的花瓶碎渣,他看向我,猛然的说“阿四,你的手流血了。” 明芝忙冲到箱柜边,看样子是去拿药包了。 我失笑:“我大师兄说,每月定时留点血,可以促进血液循环。” 第四十六话 那些我很想问的事儿 不过是点小伤,我虽然拒绝了他们请张硕,不过那沈丛宣非得亲自来上药。 容华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皇帝亲手拿纱布条给我包了几圈,边包边吐槽“手要是废了,看你以后怎么做饭!” 我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是在跑小人放烟火,我身边坐着的这是谁啊,是堂堂南魏大皇啊,居然在给我包伤口,要是被允许的话,回东郊了一定要向那些买菜大妈们炫耀一番。 要不是他身份的特殊性,好想把他抓到我的店门口,敲锣打鼓让南魏人民群众来看一眼,这可是一辈子都不一定见得到的啊,看一次一个铜板,一个上午保证赚得盆满钵满的。 “好啦。” 我抬眼看,完美的一个结,还是一个死结,在打结这上面,小皇帝比不上容华的蝴蝶结,一点品味都没有。 我以为众人还要问我和那四王爷的关系,结果等了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开口。既然没人问,我便也不提,毕竟,那位可是青岚。 那日晚饭,一群人的大桌子上突然多了好多带“血”的菜系,比如鸭血粉丝汤和什么莼菜冒血旺,让我拿着筷子愣是不肯动手。只有沈公子坐在我对面给明芝使眼色让那小丫头不停的给我夹。 在现下这种奇怪的关系状态下,我准备学学那贼人,夜探容华。 有些事儿啊,虽然不说,不代表不可以知道。 夜晚的沈府,府里静悄悄的,因为那沈丛宣的吩咐,我明显感到身边的侍卫多了好些,已经不知道撒了多少个有质量的谎才让明芝和奉七它们走开,虽然那些侍卫不一定真的听我的话走了,但是至少我眼前看不见,心不烦。 独自出来时,已经稍晚了。窸窸窣窣的小雪停后难得出了个皎洁的月光,照着这府里的棱角暗影落在晶莹的雪上微闪着发亮。 几个点灯的下人还没走到我藏着的角落,我便又一个小跑躲走了,我一边笑着一边摸黑往容华住的小院子走,我派了明芝去取书房说书的书稿,看看那受伤的奉七也没在门口守着,便自觉今天真是个月黑风高的好日子,适合做一些羞羞的事…… 或者是我这样的,额……不太好明着去的某些事情,比如偷吃的,比如找人聊天,比如说找人聊皇帝的八卦…… (其实就是奉七挡着不让我乱走,沈丛宣今天走之前严厉叮嘱了奉七不能让一只蚊子盯上我的脸)。其实我想……奉七的武功应该是没有青岚的好,不然昨天怎么让青岚堂而皇之的“溜进来”。 说起这奉七这次的“伤残”事件,我才知道这是多么一个敢于承认错误,明白自我缺陷的好男儿。我上次被沈桃从这府邸门口掳走,是以被认为奉七的失职,奉七四处寻找还乱和别人打架,好不容易从一个小叫花子那里被坑了五十两银子外加一顿大餐才知道了我的行踪,赶忙找了人来救。 自从我“自作主张”跳了河,奉七便跪在我房门口赎罪,那恍恍惚惚之间听见的打耳光的啪啪声正是奉七在沈公子面前觉得自己惹了大祸,对不住沈公子的什么知遇之恩的“自我责罚”。 然后自己的脸肿得像个猪头,也把我吵醒了。 我并不觉得谁有义务来保护我,毕竟奉七的俸禄不是我给的,所以我事后,我对着还肿着脸的奉七竖了个大拇指,赞扬道“英雄好汉!” 转过一丛秀竹,我一眼就看到容家公子的院门口,一盏古旧小灯在风中轻摇。。 其实,要是在这时候没什么约束我还真是想叫容华一声“容华哥……” 我轻笑着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就是这嬉皮笑脸的性格,却自从四清山的事情过后变得不愿和人过多纠缠,还真的是久违了。 那门前提灯的男子容貌清癯俊秀,注视着我,一如注视着某位熟悉的邻人,我有一种心中塌实下来的喜悦。前几日被限制出行着没有注意,容华他比起以前他略瘦了一些,眼睛一眯看过来神情却是越发温柔了。哎,多么好的男儿,可惜那沈丛宣在我面前怎么不是这个正经模样。 我装模作样,行一学堂稚子的拱手礼唤道:“先生晚上好。” 他却对我点头微笑:“我等你许久了。” 我微微一愣。 感觉被身边的小丫鬟们出卖了。 我被容华请进屋坐。除了之前分配来服侍他的小东,容华身边的小厮阿相和我最相熟,经常跟着容华来蹭我的厨房,最近我的人生颇有波折,今日见我安然无恙,阿相小朋友也是十分欢喜。 阿相冲过来接过容华手里的提灯丝毫不见外的对我说道:“四姑娘要好生将养身子,什么时候有了好点心还记得让我来蹭蹭。” 我假装把脸一板,把自己绑着纱带的手举给他看:“最近姑娘我流年不利,老在受伤,阿相你也不用上茶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去庙宇里面给我祈福去吧,不然下个点心收你一千两银子!” 阿相说:“我们早已经去过了,今儿个一大早就和我家公子启程去了城中最灵验的庙宇里面给姑娘求了签上了香,谁知才刚进府就发现姑娘又……。” 是啊,我知道,才刚回来就发现青岚偷偷的跑了过来,不知是看望病人还是“杀人灭口”…… 我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有阿相你的祈福我这霉运也快走光了。” 容华一直在旁看着我和阿相打趣,这时看着我的手开口问:“好点了?” 我甩一甩说:“现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卷起袖子能杀鸡宰羊。” 容华笑道:“看你的精力挺好,听厨房报备说你今日吃了不少东西,看你的样子那就是差不多好了。” 我头一扬,“天气不好我也能吃得好吃得饱~”其实那哪里是我自己要吃的,明明是被强迫的。 我整理了下心情,咳了咳,指了一下阿相小朋友,容华明白,遣了阿相去府外买了点东西去了。 我坐下来,整理了下衣襟。 容华看着我,问道,“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你都问吧。” 我说“我要躲回我家的院子,那里虽然穷了点,但是独门独户的一个人挺好,这么久了我还真的是住不惯你们这皇家大院名下的资产。” “你不怕沈桃找你麻烦吗?” “我的座右铭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你不是该躲皇宫里去。” “呵呵……“”我端起檀木上搁着的青茗,“若能轻易出来,我还真乐意躲进去。” 容华温和笑道:“丛宣要我告诉你,只需安心待在家里,不用害怕。” “家?我哪里有家,哪里都不是我的家。” 停了一会儿,我忽然气上心来,想起沈丛宣的身份毫不避讳地问:“沈丛宣他有办法,怎么不早点我找出来?我差点就真的成了安庆小王爷的四夫人了。” 容华低眸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他毕竟也是皇族,原以为上次来的事情已过沈桃他就会有收敛的。” 我思索:“以为?以为能当饭吃么。身为百姓的天地,草菅人命!” 容华啼笑皆非:“身为皇族很多事情要操办,略有疏忽是理所当然的。” 我忽略这个问题,又问:“我家白娘子在你这里?” 他点了点头。 我有点遗憾:“果然是热爱美色的蠢狐狸,有了男人不要主人了。” 容华看着我没说话。走进房间里面把我的狐狸提出来,那家伙还在篮子里面蜷成一团温暖的睡着,这么大动静还没被惊醒想必是做了美梦了。 我接过,关切的问:“容华先生不是皇族吧,呆在那大骗子身边还习惯吗?” 容华淡淡道:“我在哪里都一样,很习惯。” 突然反应过来,笑道“你说丛宣是大骗子?” 我想他容华原本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被皇家那次官家赐选弄成现在这样,肯定满腹怨怼。现在身边伴着皇帝这愤懑又不好发作,便换了话题,说:“沈桃说我和沈丛宣有关系,现在我便不敢呆在他方圆五里之内,我的小命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先生你也知道,我和青岚,哦不,是四王爷是旧识,但是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这里面三个人我都是惹不起的,我不想再在这里趟这趟浑水,自己牵连倒是没什么,牵连着和我相熟的人就不好了,人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谁的父母也不愿意自己的子女因为别人而受苦。” 说罢,我看了一眼他,默默的坐在对面,深邃的眼眸看着我。 “沈丛宣是皇族,我想先生你早就知道,我不管他开木言堂是做什么的,可是那安庆王爷却指明沈丛宣找我是有目的的。先生,我相信你,你告诉我,他为何偏偏选择了我?” 容华听完,微微一笑,却不详言,只道“我知道他在找你,但是你既然相信我,你便再信一次,他不会害你。” 我叹了口气。想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放弃了再套话。 “上次听先生说我提议,木言堂指明开展的那膳食堂做的还行,在京城中募集的善款也足够的多,我要是某一天穷的维持不了这膳食堂,我还希望先生看着那些流人乞儿可怜的面子上将这继续做下去。” 容华听了,笑起来,“善事,皇族决定参与一脚,继续做下去哪怕没有阿四你想必也是无压力的。” 我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就好。我决定和他们划清界限,也不是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明哲保身。搬回去了之后我决定在木言堂再讲上个三四个月就不做了,到时候和书局合作写写传志就行了,怕是没事情就不能来先生这边了,也不能天天见到先生和阿相了。但是先生讲学得空可以来我的铺子,一杯茶点我还是请得起的。除此之外,我这些日子想了甚多,脚下这房产虽说的是先生名下了,但是毕竟是皇家转过来的,先生还希望凡事注意。” 容华一手托着下颌看着我微微一笑,启齿说:“要想天天见到我,并不是只有呆在这名义上的沈府这一个办法。” 我一皱眉,天真地问:“那还有什么办法?” 容华自昏黄烛光中注视着我,嘴角还带着浅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那眼神忽然让我觉得一热,有点痴了。想起了四个字“明眸皓齿”来描述这个美丽小伙子。 忽然一声:“你真是好心情啊,夜半还有拜访人的好习性。” 我们两人都惊醒过来,看向门外。 四处阴魂不散的沈丛宣带着阿相迈进屋来,他行入时衣角带风,但是神情肃穆。 容华站了起来。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显得沈丛宣高傲而张扬,他的皇家气质藏也无处,容华谦和而矜持,场面气氛诡异地一紧。 房间里,加上奉七阿相四个大男人家,充满了阳刚气,这两个男人们在那万分之一秒的对视中已经接受了对方的意识又表达了自己的意志,气氛又缓和了下来。 我左右看看,选择过去拉装着狐狸的篮子,结果被沈丛宣抓了我的衣袖,我回过头亲切道:“陛下回来了?南魏真是四海升平,您这皇帝做的也太轻松了。” 沈丛宣笑了笑,拉住我的手:“我找了阿桃谈了,你以后就没事了。” 我又问:“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他重复道,神情有点伤感。 我扯过袖子,气愤道:“我就是你两误会中的替死鬼。” 沈丛宣轻呵了一声。 我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容华和阿相他们已经不在了。明明这是别人的房间,就是有些人格外的喜爱夺人所好…… 我转过头来看,那沈丛宣视之理所当然,坐下来喝茶。 沈公子装得同情又感激地注视着我,说:“我该怎么给你道歉呢?” 我靠着垫子闭着眼睛,呢喃:“赐我千金白银,封我一个郡主,再赐我好几套落院子,再来几十个美男,送我去吃遍天下美食……” 我眯着眼叨叨叨中似乎听到他忍不住的笑声。 ?───o(≧?≦)o────? “尴尬的分界线来了” 大家好,我是作者,额,最近看到有童鞋留言辣,超级开心,于是今天在车上改了改这个文章,加了好多字数,希望大家看的开心。我今天去山西了。 “尴尬的分界线走辣” 第四十六话 脸皮于我,总是身外之物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就在我快要待着无聊到梦周公,抱着我那萌狐狸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唤了声:“阿四?“ 第一声被我无视了; 第二声,我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人俯过来,靠近了我的脸,清楚的感觉到他呼吸的平静和气息的起起伏伏; “阿四?” “阿四?” “四姑娘?” “楚歌?” “你再装我就亲你了。” 第七声,我终于睁开眼来,假装有些愤怒地问:“什么事?“ 沈丛宣轻轻一笑,“我多的是方法让你理我。你在别人房间竟然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打瞌睡。” 他明明知道我是没办法面对他,才在这里装睡,消磨时间。 说起沈丛宣这个人,我一直很纳闷儿。初见,是我铺子外手持红丝绦锦面扇的温雅公子,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再见,是来我铺里试吃点心的高傲小哥,冬日灼灼有春光,直到后来,在和大家的相处中我越来越发现他和表面上凸显的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不同。偶尔显得没那么有风度,甚至有点小孩子似的玩闹气。 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他绝对不只有一面,这是所有皇家贵族的劣根性,环境造就,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也逃不出这个闲言碎语。 我皱一皱眉,本想伸出手去扯他的脸,刚伸到半路,猛地想起来我面前坐着的这个悠闲的人是这南魏的皇帝,是任何人不得轻易亵渎的,停在空中的手硬是猛地收了回来。 我转过头去看窗外,不安好心的嘲笑说:“是的,脸皮这东西于陛下您来说向来身外之物。” “咚。” 分明听见有人身子不稳磕到门板的声音。 “咳咳咳。” 嗯,听出来了,是奉七…… “咳咳咳。” 奉七,你不要再咳了…… “咳咳咳。” 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天干物燥,奉七小哥儿要记得多喝水,多多地喝水啊!缺水容易死的!” 说罢,看向沈丛宣,这南魏陛下倒也没有生气或是说我放肆,也朝着门外眯眯笑道“奉七,下去休息吧,我和四姑娘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你在门口这样子站着我怕她害羞说不出来。” “咚。” 这次轮到我从椅子上一歪,差点倒了下去了。 果然,脸皮这种东西,于他来说,真的是身外之物。 沈丛宣微笑着顺道伸手把我从椅子的一边“拖”了上来,扶了扶我头上歪掉的簪子又轻轻把簪花插回去,他看了我良久,他这个样子看得我浑身不舒服,我又不能骂他“登徒子,看毛啊看。” 毕竟这人是皇帝,还是我在木言堂的大老板。厨房管事怪老头有句话我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武功比大师父强,但是就是因为长得没大师父好看,导致他只能在厨房带领我一起剥鸡蛋洗野菜。 我只能尴尬的扯扯自己的脸对着这位至高无上的人儿佯装崇拜以示我从心底自然而然发出的尊敬…… 我转过头去,阿相离开有些久了,容华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感情是今天不在这屋子里睡了? 我看那皇帝陛下闲的理所当然,端起了容华几上的温茶,试温摸了一摸后闲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突然想起来青岚和他们一行人那会子的语气,不像是友好的“战友”关系,同处在一个国家,不会因为我打起来吧? 后来又一想,嗯,我真的是想得太过了……我姓楚,不是西施和妲己,然后,我这张脸简直是普通的没有天理,打起来?呵呵,真的是睡过头了…… 我抬头瞟了一眼这位正喝茶的大人物,问道“青岚和你关系不好么?听说他掌南魏半数兵马,看你今天对他的语气你不怕他起兵造反啊,皇—帝—陛—下?”我微微用力,还强调了一下皇帝陛下四个字的音调。 “青岚?叫得真是亲热啊。” 沈丛宣鄙视我一眼又道:“没见识。我们不过各取所需。” 我嗤之以鼻。我,没见识?我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不会的东西我还能自己编,除此之外,能做点心,能做菜,能说书来,能经商,我还没见识? 笑话。 突然沈丛宣扑哧笑出来:“你不知道,阿四你今天钻床底的样子钻的颇有水平,一看就像是常年干这行的好手。” 我听罢,这家伙成心找碴啊,于是咬咬牙说:“是啊,皇帝陛下,好在以前教我做膳食的怪爷爷让我空闲之时还学过一门课叫做——如何正确的钻狗洞。” “陛下要学么?保证让您钻的得体又美丽……” 我实在和他没话说,起身舒展一下身子,拍拍裙袍说“陛下不困么?可惜我最近困得要死了,要回去睡了,您记得您要是在这里安寝占了容华的床位,记得提醒他让阿相另找一间房间睡哦。要是想要美人作陪,请记得联系莺歌苑的王妈妈,据说报安庆小王爷的名儿可以八五折。” 我正抬脚欲走,右手被人突然一拉,硬是被止住了出门的步子。 接下来我听到沈丛宣以抒情的语气对我说道: “阿四,我是怕你看到青岚想起什么,你想干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你的,比如说书,卖东西,哪怕是你想进宫当娘娘我也可以帮你。虽然我不想阻止你和青岚之间去联系,但是我要是不横加干涉又很怕你们在一起。” 我下巴掉了一半…… 我突然被强制记忆起我前些日子以为这丫只是个王爷,对他说的那些话来。 关键词一,娘娘。 “我母亲啊,将我送到这南魏来是要打算送我进宫选妃来着,你也就别惦记我了,虽说是皇族,但是您一个王爷家家的还是不好和皇帝抢的吧……” 关键词二,助我荣登宝座。 “那王爷你还认识宫中的什么大人,可助我提前成为娘娘,我若有朝一日登上大殿,必定诺你千金白银百名美女。” 当下在回忆起这些来,真的是哭笑不得,恨不能一掌拍死当时的自己去。 我回过神来,对他答道:“您说那四王爷是吧,我和他?陛下别开玩笑了……没错,我的确是和他认识,但是现今我对他……” “仇人”二字还没吐出来,强行被人抢了话去,听见一句更加惊悚的话,差点吓透了我的小心脏。 “阿四,我喜欢你。” 我站在那里,一阵穿堂风,两耳鸟鸣声,本来体内汹涌澎湃如海啸岩浆一般的惊讶,很久了才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从头冒一缕青烟。 绝对不是不奇怪,而是怪到极点,反而惊讶到让我快速冷静了下来。 我一非红颜,二非权,不值得一个帝皇这么青睐。 我木头一般回过头来,问道:“陛下” 说罢,又顿了一下,带着不确定的口气,“您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沈丛宣没有发现我快要燃烧小宇宙,他好像放心下来,微笑点头,抓住我说的话反击我。 “你说过,脸皮于我,向来是身外之物。” 我冷笑。开你妹的玩笑…… 大概笑得太变态,沈丛宣有点慌了,问:“莫非你心里是另有想法?” “是啊,我爱容华爱的天翻地覆,久久不能自拔……” 看着他的脸渐渐沉了下来,才晓得这玩笑不能乱开,不小心毁了容华就是我的罪孽了。 忙摆手道:“笑话,笑话。” 我问他:“太后娘娘可知道你喜欢我?” 他说:“我亲生母后去世得早,现今这个不知道。” 我又问他:“你爹爹可知道你喜欢我?” 他说:“我父皇也去世得早。”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还好还好。 “陛下,这种事情要以大局为重,您毕竟是皇帝啊。等您回去得到父母首肯了再来说说好不好?” 沈丛宣突然一笑,笑得我觉得四周的气温下降。反倒换成了我忐忑不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支支吾吾表示该告辞回去伺候那只“白娘子”狐狸了。 我装傻呵呵呵扯掉沈丛宣拉着我的手,问:“南魏大皇,没有什么体己的话说了吧?陛下,我回去睡了哦?” 也许是觉得我装傻的技术装的太低逼格。沈丛宣扣住我的肩膀硬是把我扳过身来,看着我说得很实在:“这不是玩笑,这是委婉下旨,阿四,你要说实话,抗旨不遵,杀无赦。” 他极其认真的看着我:“阿四,你是否有意?” 我靠!简直是中了头等大彩票,虽然之前会想到这类事情的发生,但是自从知道沈丛宣是南魏皇帝之后我就生生的把这类念头掐死在了我梦里。 之前的猜测,种种苗头不是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他是花花公子般,自带的暧昧属性而已,并没有当成一回事。 我叹气。否认算不算抗旨?若牵连到我家的鸡鸭鱼肉们,我隔壁的黑蛋蛋们掉脑袋,我的良心也过不去的。 而且,我刚刚是不是小黑了容华一下?要是陛下生气,容华就被我坑死了。 我想了一下,还真的是不能抗旨啊? 深深外加极为哀怨的走过去,我想了一下,看着皇帝陛下极为深情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下抱住了他。 感觉抱住的人身子微微一惊,愣了几秒。又伸出手用力将我拥住,急切而火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 他那时说的话,我可能尴尬到这一辈子都记得。 他在我耳边说:“阿四,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其实我心里面的话是“陛下,你知道我多幽怨吗?” 天地之间,风声,人声,统统消失。我有那么几秒彻底失却了知觉。然后,像是冰雪在烈日下融化一般,感觉到一股温暖包围着我,身体、灵魂,都被一个人用尽力气拥抱住。 不知怎么的,汹涌火热的感情在胸口冲撞,激得眼泪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我觉得自己忒不争气了,被帅哥抱一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而且前提条件还是自己扑进去的。 一会我将他缓缓推开,沈丛宣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走开。语气略有不安:“阿四,你去哪?” 我本想说:“陛下,我同你人生观,价值观有太大不同,和你交流真困难。” 我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睡觉。” 默默地逃回去,身后沈丛宣笑得越发大声,惊得我一颤一颤的。 奉七在院门口看着我的眼神也怪怪的。呵,要是没有我,奉七你们今天就等着皇帝一怒之下灭了你们吧! 我回了院子,先是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然后让明芝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遣走所有服侍的人,自己先穿一件非常普通的仕女服,再在外面穿了一件男短装,然后将一件艳俗富贵的绸缎裙子和平常不戴的几样普通首饰收在包裹里。然后梳了男士发髻。 看着大门的方向,小声狠狠道:“老娘要跑路了!你们谁也不要拦着我!” 第四十七章 短期饭票就是你了 在我回了院子后,舒舒服服洗了一个澡,将平时随身的几样普通首饰收在包裹里。换了一身之前卖书时候用的青布男装,然后梳了男士发髻,一切妥当之后,反倒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跑路的,脑子里面是一片混乱,我这几个月在这靖安城里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虽然南魏人民很友好,生活气候很和谐,可是以沈公子为首的官僚主义一点也不友好,就算……就算不能跑多远,总是要躲一躲的, 明墨儿是交给沈府也行,本就是再有这个安排在,想来那个荒唐的皇帝殿下也不会亏待他……吧,毕竟他自己还承认了明墨的儿子身份。 我的狐狸自有容华先生暂时照看着,剩下的……除了钱都戴在身上了。很满意。 要知道,我楚歌实际上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是威武可以躲啊,惹不起的,我一般推崇躲得起的这个思想。 细细的数了一下我还能去的地方,小铺子反正暂时关门没关系,但是一旦回去东郊王琰那个家伙是一定会告密的,去木言堂太危险,遍地沈丛宣的狗腿子。沈府也绝不能靠近,我还要躲着沈桃和青岚,思来想去,我想到了一个对现在的我来说最安安全全的人,最安安全全的地方。 我下了决定便拿出纸笔,我要写一封霸气的告别信,告诉他们,我姑奶奶被他们一群人玩耍得已经生气了。 我已经与想到,大老板看到我的信心底默默升起的怒火了。 “陛下,见信安好,我是在您这里蹭吃蹭喝的楚歌,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不原谅就算啦,本来我也没打算要和你们等告别,也没打算让你原谅。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思来想去这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啊,为什么恼的只有我一个人呢,明明这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你们中的某些人的错,但是沈桃那厮总是阴魂不散只绕着我转。我这几日,连续受了点惊吓,神情恍惚,又不能去和某些人摆明了说,都是你丫惹的祸,还有千万不要让张硕找我再来给我治病,派他去南荒吧,他热衷于拯救难民于水火,综上,所以四姑娘我要出去散心,游览祖国大好河山,众观南魏山水,顺便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勿找,找了也不回来,他日有缘再见,见不了就算了,拜拜。” 现在就是要离开这沈家地主大院了,主观条件是墙太高不能翻,后院有一个深水湖,我有恐惧症,所以不能游。 客观条件是明芝随身不离,夜间就在附近,奉七时刻都在门外候着,硬闯绝对是脑残行为。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看着顶上红木檀床挂系着的纱帐,被微冷的夜风从窗的缝隙间透进来吹得晃了几晃。现下的冬日还是冷的,我扯了扯被子过来盖,从容华那里逃回来的时候,呵呵呵呵忘记了我的狐狸,那傻了吧唧的狐狸不在,少了个相互依偎的暖壶团子。 夜已深,不远处缥缈的传来守夜人敲着梆子吼着小心火烛的干涩声音。 我幽幽叹了口气,已经,三更天了。 我的狐狸啊……说起狐狸,我倒是突然想起来,要想出这个沈公子的府邸,还有一个方法…… 靖安城冬日白的晚,但是倒夜香的小木车和挑夫的扁担,嘎吱嘎吱的混杂声响晃过了半个城,还有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农妇整理卖菜篮子的手中传来。 我就站在离沈府几条街的小巷子里,看着这由死气沉沉的静谧变成行人步伐沙响的喧闹。看着这一切,我端起手里的豆浆,喝了一口。 布衣大娘看着我这略微浮夸的装扮,一定在猜想她今儿个是不是一大早就遇上了一个有钱的神经病。 出了府我是一路吃过来的,从小巷子里布衣大娘卖的早饭油条,休整了一下之后跑到这靖安城中最大的点心飞云阁酒楼小宴,披着从金主那里挖来的十分惹眼的大红麾袍,豪气的点上十几个特色小点。虽然名气在外,不过做出来的糕点也就是那个样子,在我眼里,我还是应当鄙视那么一下子的。 不过因为慕名的人太多的原因,变成了这靖安城中最火热的点心铺子,还未到中午便人头攒动,店中十分的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些客旅和宴请的商贾,小酒保和店员老板忙得团团乱转。 我心下腹诽“这种店就是典型的景观店,来了一生后悔,不来后悔一生。不过,同是做生意的,我不嫌弃别人,我自己就是个小商人,买菜大娘们说的没错啊,所有的人都说钱这种东西是王八蛋,我就是觉得它长得真好看!” 已经上了一些菜来,我特意选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着,等着点心端上来,逮着一个契机,我拉住匆忙路过小厮的衣袖。 “店家,请问从这靖安到蜀中水路还是陆路更快?” 不知为何,店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纷纷抬头看向我这边,恩,大红的就是扎眼,请大家多看我几眼。 “厄……”店员思考了好久支支吾吾没得出个答案。 “都不快,骑马两月,水路大约要两月多一点” 回答我的是前面桌一个年轻的男子,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体貌轩昂,身穿皂布袍,眉目间温润如水。 啊,又一个翩翩公子少年郎。 “哈哈”,那酒小厮拍了一下子脑瓜笑了起来,“对对对,还是顾公子识得路啊!姑娘你问问顾公子吧,他对这方面通得很哩!” 那男子笑了起来,有几分沉稳,“记性稍好一点,让大家见笑了。” 酒里重新又热闹了起来,各自斟酒吃菜。 那公子不知怎么竟然能问店家借了笔纸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笑着递给我,清朗的声音小声对我道“姑娘,你一人雇个马车,若是走走停停的游山玩水看来至少是要三月的。” 我一听,竟让人给看出来了我是女扮男装? 我赶忙放下筷子,走上前,从那顾公子手中接过那地图,细细看了一遍,假装记在脑中,随即随手丢入烤火的小手炉中,烧了。 那公子略有讶异,我指着自己小声说,“姑娘我唯独就是记性好,这次还多谢顾兄相助了一把。” “路上注意安全。” 这位顾兄小声对我说,让我顿时对他的好感直接上升十个台阶,多么帅气俊朗的一个公子,体贴人还乐于帮助穷苦的美少女。 我细想了一下时间,不能再耽误了,我赶快收拾完点的菜,叫来掌柜的,以碎银子不够为原因,将那红色大麾袍抵给了飞云阁,我看那店主的嘴巴都快要笑裂开了,结账的时候,四周有人在小声低估,“穿得那么好,竟然是个不带钱包的主,得,今儿个飞云阁赚了一大笔,那个大袍子多贵啊。” 我最后看向那个还在悠闲喝茶的顾公子,不管四周的嘀咕到了什么地步,他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朝我微微一笑,让我心里蓦然的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好像被他看穿了。 就好像是每次怪胡子老头让我试吃糕点的时候的那种感觉,微微一笑,给一个甜枣打一顿板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本就打算在人多的地方处理了那个大袍子,明显的告诉明芝他们,我来过这飞云阁,而且本姑娘还要去蜀中,到时候等到他们派人冲到蜀中发现上当了,我早就不知道哪里潇洒去了。 不过。我有一种女人天生而来的直觉:这个姓顾的公子,也不简单。 我在飞云阁门口雇了一个马车,给了车夫一定碎银,让他往城外去,在城外望江的驿站接一个要去江北的姓楚的公子,若是一个时辰那个公子没出现那么这锭银子也是他的,车夫笑呵呵的收下了银子,还说了几句感谢我这个“乐于助人”的小公子云云的话。 一切安排妥当,我要去找我真正的寄主了,见着没人,我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心里面有好多的苦说不出。 娘嘞,沈府的狗洞太窄,不好钻啊。 我的腰已经在快要断掉的极限,再窝下去,估计自己就报废了,此时此刻,听见了几声细响,我以为是自己腰断掉的声音,后来发现不是。 “今日天色已晚,你同赵先生说明日我们课上再来商讨。”门外一人轻声开口道,我躲在书桌之下,仿佛隔着门还能看到那含笑的眸子。 “好的,先生也请早点休息。” 我心里欢呼一声,表面也作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拍拍胸脯自言自语道,“容华啊容华,你再不回来我就废了。” 一院子的书香气息,四周围着青竹,几人高,似乎是夫子院里面分给教书先生的寻常小院子,但是这里却透露出一种书香气息和容华特有的情怀。 我想起几个时辰前翻墙进来恰巧看到容华从这里怀抱着书本悠悠然地走出来,本来还在想这么大的书院要怎么才能找到西席先生的书院呢,五分钟后我就站在他的书院门口,盯着木质的外门门口写着“西席先生”偌大的牌子傻笑。 这么大的牌子,还怕我找不到? 我躲在书桌之下,像一只待主人归家的狗,看着容华进了房子来,他先进了屋,点燃了灯。 一抹昏黄的灯光如豆子一般渐渐晕染开来,带来一室暖意,室内虽然简朴,但却十分的温暖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物品也摆放得井然有序。 “容华!” 我猛地冲出来,但是脑子短路了,忘记了自己蹲了太久脚早就麻了,一个趔趄,老鹰抓鱼似地冲向了地面,毫不介意地和地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亲密接触。 “咚,呲……咚” 前一声是我突然冲出来摔倒的声音,撕裂了我那廉价的男装青衣,腋下两条嗞拉的大口子,后一声是我亲眼看得容华先生吓得惊掉了手里抱着的书籍,落在地上沾染了轻灰。 我笑眯眯地看着楞住的容华,要么就是被我这一叫吓呆了,要么就是此人真的十分的沉稳淡定,连跳都没跳一下,我内心里不禁感叹一下,真是处变不惊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啊。 “阿四?!”容华讶异的看了我一眼,怀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保持着狗趴式,来不及擦脸,只能抬起满是灰的脸,扑闪扑闪着大眼睛望向我的短期饭票,带着满心的可怜和歉意。 “先生回来的太晚了些,我是要生气了。” “你……?”容华愣了一刻后赶忙过来扶起我,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灰轻飘飘的蹭在了我们蛋蛋弟弟心心念着的可爱的容华先生的衣服上。 “咕咕咕咕咕~~~” 我尴尬的盯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以一个自认为无比可爱的表情,呵呵无奈的朝容华一笑。 “先生,我,晌午就没吃饭,现在我,好像,饿了……” 第四十八话 为人好师表,说话要算话 不要小看这个西席院子的教书先生,至少在这偌大的靖安城内他的报酬还是可观的。但是我拒绝了容华请我出去吃饭的慷慨,我是宁可不吃饭也不要出门,好不容易滚进来了,出去带着容华招摇过市,太显眼不说还容易招人嫉恨。 现在吃的是午饭是也还是晚饭我并不在意,容华的房间几间连着并不大,在等他回来的时间里,我已经左右走了无数个来回,差一点连那青砖的匹数都要牢记于心了。 “嘎吱一声“木门被容华轻轻用脚推开,我忙出去相迎。看着那容华鼓捣了半天从门外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菜品荤素搭配,色泽鲜明,还有肉类独特的味道飘香,我激动的泪水差点流了下来,不禁感叹,这个饭票选的值得啊值得。 三菜一汤,不是多精致但是有肉啊! “辛苦啦辛苦啦!“ 容华看我衣服恶狼扑食的样子,笑眯眯的让我慢点吃,烫嘴。我看着他卷起的袖子还未放下,惊讶了一下,他反应过来忙将它捋下来整理了,一边弄一边对着狼吞虎咽的我说:“我的院子里面没有厨房,借了隔壁的,弄的不好你别介意,将就吃吧。“ 容华让我惊为天人哪,自己下厨做的饭,感觉这饭应要供起来,不能吃。这等勤劳致富,有知识有勇气有力气还能教小孩子的少年郎,难怪来我那铺子里买菜大娘们嘴里念叨的最多的就是他。 突然想起一件事,年夜那抛绣球选夫的顾大人家千金不是喜欢着这容华么,今日想起来,我一边吃着饭,逮了个空问道:“容华,我上次见着个美丽的姑娘,来木言堂寻过你的,我听得那闲话,说她甚是中意先生你呢,后来在年夜还见她还抛绣球选亲了呢“ 容华正在喝茶歇间,我这一说,他突然被呛了一下,轻轻咳了一下下,理了理嗓子。似乎一副特别无奈的神情,不知思考了些什么,缓缓对我说:“是宛阳吧。“ 啊,名字真好听。宛阳,温和宛如太阳。 “听说是什么顾大人的千金,姓顾的话,那就是叫顾宛阳咯。“ 容华抿了一口茶,“嗯。“ 看来真的是,佳人有意,容华无情。看在这顿饭的面子上,嗯,我要给容华写个故事,来好好的替这个可怜的姑娘圆了这个梦。容华摩挲了一下茶杯,并未抬眼看我,只是补充道“还有,阿四,他不是来寻我的。“ 我正忙着吃,也没空搭理,嘴里包着饭点了点头看着他,只是我才不信呢。 师娘说,男人对你说的话,十句有一句是真的就不错了。以此和本人的流言蜚语的遭受经历来看,这句回答,可信性不高。 不过,我没打算为难我们可爱的容华西席,吃饱喝足之后,是到了应该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了。我将那被我吃干抹尽的碗盆拾掇拾掇端端去门口的小水井旁洗洗干净,毕竟对我来说,这是老本行。弄完回过头来,走入内间,只见容华已经在室内搭了个精巧的刺绣屏风,将那休憩的小榻置在另一边,看到我洗完归来,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和煦微笑。 “我搭了个小榻,今晚你就睡我的那个床吧,被子和毯子给你换了新的。但是阿相和小东不凑巧都给留在了府里,没人服侍你,你就只能自己随意了,我今天不回木言堂了,就在这外间给你守着。等明日我收拾好的另一间房你再搬过去。“ 今晚?我并不打算今晚明晚过了走,我思索了一下,赶忙出去,将那带来的布包全部塞给容华。 “喏,先生,话说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想在您这里多待几天,这里面都是我带的盘缠,够多,可以当作房费和菜钱,我还可以自己做饭的,咱们有钱,天天都吃肉!“ 听罢,容华咧嘴笑了。他将我塞给他的布包请放回小几上,伸出手来指着我那裂开了条大口子的男装青衫外衣,莞尔道:“我不是赶你走,你要是愿意住,就住吧。但是你得先换了件外衣,在这书院里方便起见你穿男装更好,我那里给你搁了几套我前以的旧衣裳,你不嫌弃就暂时穿着。若是那天你想走了,知会我一声就行。“ 容华在我认识的人中出了名的和善,但是没想到会和善到这样,我忙拉着容华的衣袖抒发一阵子自己对他的感谢之情。我心下觉得,我那一走,沈丛宣肯定是会大肆找我的,在这里躲过风头,我便要回那东郊去,人情债真的是要还的。 “嗯,好。“ 夜半歇下了,容华怕我半夜起来便点了盏小明灯,在昏黄的暖光之中隔着绣花屏风看到容华隐隐约约的剪影,白天等人的间隙我打了好多瞌睡,结果现在反而睡不着,来来回回的翻了几次身,怕吵到容华,慢慢起身盘腿坐在了床上,抬头看着容华的床顶发呆。也许是布料间的摩擦声响惊醒了浅眠的他,也许是他也同我一般睡不着。 待我轻叹了口气,容华轻声发问,“怎么了?睡不着么?“ “嗯。“ “你这是微灯照空床,夜半偏入耳。愁忧无端来,感叹成坐起。”言语里带着一些关怀。 “先生,“不知从哪里透过来的风让我感到丝丝冷意,我托起棉被盖在自己脑袋上,“关于那沈丛宣,您真的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我现在还是觉得被你们诓了,不然我也不会突然地就在你这里躲上几天。“ 没听到回音,我还以为是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见缥缈的身影起身拿了个火折子,点亮了一盏更加明亮的灯火搁在小几上,房间顿时光亮了许多,烛火偶尔摇曳不定,偶尔还变得微弱暗淡。总觉得现下的光景就是冬日寒灯,外带满怀幽恨。 只听得他幽幽道:“阿四,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我这种对诗词向来怕得要死的人,当然知趣的从不涉及这一方面,当年是宁可多背几本食谱也不愿摸那诗词歌赋,除了……当时为了青岚还学过几句。但是现在……我摇摇头,很无奈“先生不要问我诗词了,我这方面向来不好的。” “阿四,你以后会知道这首诗的。”他顿了一下,说道“你曾说过,你信我,我很宽慰,这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信我了。丛宣他,是我的挚友,甚至说是至亲也不为过,他并不是临时的对你有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常常向我提起你,这些年来,我作证,在感情上,他从未越矩。你也不用害怕他,你们应是旧识,不过只是你现在暂时未想起来罢了,安心,万事还有我呢。” 隔着屏风我仿佛感受到他向我这边投过来的目光,完全看不真切也不知道现在的容华是何等表情。只是听得这般言语让人很安心。 我深深地思考了一下,虽然对着一个大男人家家的说他朋友给我表白这样的事情难以启齿,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他事实真相,毕竟我的阅历有限,处事还未不惊,我一字一句地缓缓对着容华说道:“容华,沈丛宣他,哦不,陛下,他昨日对我说他喜欢我。他约莫是喝醉了脑袋不清醒吧。” 感觉他微笑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出来扶了扶烛台,只道:“阿四,以我对他的了解,无论他的头脑清不清醒,喝了多少的烈酒,这句话都应是从心底说出来的,丛宣他,估计也是等不及了吧。” 容华竟然再这样解释,无论他头脑清不清醒,这句话都应是从心底说出来的?!哈?真的吗?我满怀质疑。我之前只知道沈丛宣是皇族,我本不应这么直呼其名,只是后来大家多加亲近他也不曾拘泥于言语,所以叫的随意了些,现在他是皇帝,我反而不知道要如何称呼。我感叹,这样一个身兼多职的皇帝还真的是不易。 正思考着容华又说道:“这南魏,似沈桃这样嚣张跋扈的皇族数不胜数,但是皇帝只有一个,南魏大皇受太后相扶,十年前登基,近四年才掌权执政。沈氏皇族通贯沈字头,他原名沈承宣,私下里字丛宣,是先皇在位时,我们都称他为长孙殿下。”他补充道。“我这样说虽有不敬,但是还望你好好想想,你曾经是不是认识他的。” 我心下腹诽,若是一些容易惹上麻烦的人,倘使曾有缘相逢山水间,但愿他日千万不要再相见。 是南魏大皇,大皇?呵,我还大黄大黄呢。真的是…… 第二日一早醒来,肚子就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引诱得我要赶紧起来寻些吃的,起身越过屏风,环顾四周容华已经不见了,我忙洗漱穿好衣服。 刚一推开门,便见容华正在院子,清晨的阳光洒了他满身满脸,他正弯腰在院内石桌小台上面布置些什么,走进了一看,居然摆着的是一些清粥小菜。 “醒了?”他抬头看到我,微笑着打招呼,和煦如春风。“我从隔壁书院老师那里弄来了一些清粥小菜,不嫌弃就用一点吧。” 很清单的味道,粥虽然普通,但是不知道那个书院老师是哪里的人,弄的泡菜居然是蜀中口味,十分开胃又爽脆,深得我心。 用罢早膳,按照我的惯例,我蹲在水井旁洗着碗,我眯着眼睛盯着正在收拾上课教材之类东西的容华看,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好像是少了什么。 “阿四?”大概被我盯得发毛,容华低头瞧瞧自己没有什么不妥,复又抬头看我。 我看了半晌,忽尔一阵风吹过,扬起他的衣袖,我才恍然大悟,这不是缺了个我吗,一个美貌气质与颜值学识并飞的小书童。 “先生你等等!我去去就来!”话未说完我便赶忙冲进屋里去。 等到容华看到我一身他的旧袍子,基本上是明了了我想要做什么。 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说道:“先生可否记得,那次相遇的时候我提到过,有机会定要来听先生讲课的,那时你说我要是男子进的了这夫子院就行!” “为人师表,你要说话算话,才能为祖国培养出健康美丽的小花朵。” 厄?!我看着容华他愣住了。 第四十九话 知识可变命运,还有你的气质 “接下来请大家看到第十三章,”容华默默地看了坐在最后的我一眼,继续教到“这一章里面,我们说到——稚子长乐,这个词里面,我们要理解此意主要看的是长乐还是稚子,长乐在于其意,稚子在于其心,然后……” 容华手里掌着书,左手负背在后面,着白玉长衫起身在台前来回踱步。他的下颌随着摇头晃脑节奏一点一点的,颇有点老学腐的意味在里面,讲着讲着停顿了一下,还朝着台下坐着的众书生小童问道:“对于这个大家明白了吗?” 坐在下面的孩童们,清一色穿着夫子院的青月刺绣白衫,扎着斜啾啾,时不时地跟着容华晃一晃脑袋,齐声回答道:“明白啦……” “明白啦……”我也微微附和道。 “好的,现在我们来理解——归还阅书史,文字浩千万。陈迹竟谁寻,贱嗜非贵献。 以及丈夫意有在,女子乃多怨。” “天哪。” 我独自一人,坐在这学堂的最后一排,最后一个座位上。一身小书童的装扮,二十几岁的年纪,重回这课堂,我郁闷得双手抱着脑袋,手至快要插进了脑袋里去,这讲的都是些什么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心里万千个小羊驼在奔腾,俗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这句俗语创立之初,就是为了我这种人写的。我还以为当初容华愣了是因为怕我打扰他上课讲文章,没想到他居然丝毫不在意的对着我道出了实话:“阿四,我怕我讲的课你听不懂,厄,你会觉得没趣意。” 其实是怕我拖进度吧。 果然,容华真的没有高估我。我真后悔,当着他的面拍着自己胸脯说着我是谁啊,我肯定能懂,先生你随意,我也随意。想到这里头痛得紧,我重重的拍了自己的脑袋,大师傅说的对,我真的只适合进厨房,油盐柴米酱醋茶才真的是我的天下。 学堂休息期间,一半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己在预习文章,就是在逮着容华不停地问问题,我思考着我曾经为数不多的那近一月的读书时期,那些日子一响起下课的摇铃自己绝对是第一个冲出了草屋,现在这个班里面的小孩子居然这么爱学习,我咂咂嘴,果然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啊,难怪师母一边做饭一边嫌弃师兄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样看来,四清山里一半是这些师兄的不学无术埋没掉了的。 教育,果然是要从娃娃抓起。 “请问……这位大哥哥,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呢?是因为秋意怀诗没背下来被先生留级了吗”一个略略有些娃娃音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还带了几分好奇。 我转头,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挤挤地坐在我旁边,忙发现了新大陆般地上前,我对着他答道“我起止是什么秋意怀诗没背下来,我连千字文都背不下来呢。” 正说着,这胖娃娃眼明手快,一把揪住我的手,往里面塞了一个纸条,可怜兮兮的对着我满怀同情的说,“待会儿先生要默写,到时候你握在手心趁先生不注意,赶快抄。” 我忙笑眯眯地快步上前,假装不怀好意的拉住他肉呼呼的小手“我是要向先生告发你的哦。” 哪知那胖娃娃,真的是年龄太小,对人世认识不够,不知道社会多险恶,竟有一种舍己为人的自豪,仰着他那肉肉丰饶双下巴,对着我大义凛然的拍着胸,“怕什么,先生教过我们了,这是同班友情,应该做的!” 哈?原来你们的先生教了你们这些?小小年纪就开始讲究有爱了啊。 随后,果然那小胖娃是懂得自家先生讲课的套路的,那容华果真是要默写什么秋意怀诗,刚刚对着台下众人宣布完毕,我看他貌似是玩心大起,对着我询问说“最后一排的那位同学,刚才我讲的详细否?” 我点点头,“详细详细。”虽然我听不太懂,但是绝对不能质疑容华的教育水平。 谁知他微咧了一下嘴角,“好啊,那你也随他们一起来默写一遍吧。” 我心里的悲歌唱得高亢,直入云霄。 待我一脸视死如归的走出那学堂屋子,顿时感觉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合我意,天朗气清。冬末春初,鸟儿出来活动身体,一副生机勃勃啊。这难道就是重生的滋味,让我再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这是自由啊自由。 “这是……?”一个同是青白布衫学童衫的人被一个不知谁的书童领进了院子,有些愣愣地看着我道。 我回头,见自己大步在院子里做着伸展运动,姿势极度不雅,忙站起身摸了摸头发,拍了拍衣衫,不禁呵呵呵呵道,“好……好巧啊。” “小九,你先把东西给西席先生拿进去吧,我稍后就来。”王琰对着和他一同的另一人道。 我忙装模作样的点头行了个书生之间的见面礼,面部表情和善的就差介绍我自己了——这位同志你好,我是二十几岁因为考试不合格还留级在这学堂的蹉跎年华少年郎。 “你一个女孩子家在这儿干什么呢。”王琰看着我,有些微怒道。 “我觉得自己学识不够,逮着了个机会来补补课。”我还假装地摸了摸我上课闲来无聊用墨水画的假胡子,十分和蔼地朝着黑蛋蛋笑道。 我凑上前去,“怎么?我可否是帅气的不可方物?” “这里可是学堂,这么严肃的地方,怎么能由着你来!” 难得见到这王琰对着我摆出一副大男子的姿态,我略微有些欣慰,恩,这黑蛋蛋过了一年果然是长大了呀。如果对着这学问也能保持这个态度,那这王琰还真的是个人才,也就对得起他那个早丧的私塾先生老爹了。 不过,我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糊涂一世聪明一时的人精,王琰想要在这学堂“正人君子”下去,就绝对不得让别人知道他那“黑蛋蛋”的小名,我以此为要挟要求蛋蛋弟弟为我保密,旨在发誓以绝对不欺负容华,不打扰课堂秩序,不去黑蛋蛋他们班级蹭课为前提,作为王琰对我在容华院子里“蜗居”守口如瓶的交换条件。 不过丛王琰这里我倒是得出了个小道消息,我留书出走的当日,明泰驾着马车去过我的铺子,王琰在去学堂的路上突然瞟见了那熟悉的马车,后来还被明泰逮着问了一把我的去向。我拍拍吓得不轻的小心脏,还好那个时候蛋蛋弟弟不知道我在这里欺负着他的先生。 进屋去我看着蛋蛋弟弟十分的恭敬有礼,扶着容华坐下开始问了几个问题。 “先生,这是上次的答卷”蛋蛋从衣袖里一张封好的萱草白纸,双手递给容华。 容华接过,点了点头。 我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感觉像是见了鬼,王琰如此的彬彬有礼,还真的是少见啊少见, 这难道就是俗话中说的,知识改变一个人? 脑海里不自觉地联想起了我在那木言堂予那些小姐夫人们讲的那些,或神话或关于江湖的小段子,看看眼前着青衫长袍清雅俊秀的王琰,再想想那些听我说书的小姐们,我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阿四你那里在笑什么?”容华呆了一下,好奇地看我。 “啊?”我忙摆手“没什么的,就是一些小事。” 我想到那些听我说书的小姐们,如果说听来的知识可以改变命运,要是我讲那宫廷女子的后宫传记,那不就等于是给后宫勾心斗角的小白们造了一本活生生的教科书?恩,这是个生财的好路子,就是有点危险。 “这是谁啊……?”一个之前坐在前排的小学童,紧跟着那之前见过一次的小九上前一步,盯着我家王琰看,目光如炬。上下打量了一下还嘲笑他道:“看你的那穿着,这等穷人家的小屁孩,还敢向西席先生询问题,真是不知好歹,付那一点学费只知道蹭课,你家父母没教你金钱和知识的等价交换吗?” “你说什么?”我一把站在王琰身前,嘴角微微抽搐着,作为蛋蛋弟弟们的伙食大姐姐,怎能任由这等无理小儿欺负我家蛋蛋!我家的蛋蛋只能我来欺负! 谁知那小屁孩丝毫不介意我愤怒的目光,完全是无视我的状态,只是看向容华,指着我“先生,哪里来的这么多不交学费来蹭课的人,这么老了还不结业么,还真真是蠢到了极点,您在这样做我是要告诉掌事先生的!” 容华看我一眼,微眯了一下眼睛,却闭口不答。 我一把抓过那小屁孩的衣领,本来想加一句你二大爷的,但是看在容华的面子上,我忍了,只道,“我等不过来听个课,你这小家伙光凭衣着和权势看人,真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可不是没知识没文化的,我来这学堂不过替你父母看看,自以为了不起的你被教育成了个什么样儿!” 王琰也一把站出来,将我往前一推,对着那小屁孩说“对!你欺人太甚,不信你和她比比,谁的学识高!” 我被自己的冲动冲傻了脑袋,竟也重复道:“对啊,咱们来比比!” 当容华顺着那小孩子的眼光看向我,作为一个连千字文都只记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字的我,才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可能犯了一个大错。 —————————————————————————————————————————————————————————————————————————————————————————————————— 我是沧桑的分割线,刚从山西回来,表示坐车屁股都zuoping了呀,最近更新的时间由晚上的11点改到了8点啦,还有,我要跪下来求读者大人们,给我留言了……求给努力写文章的我留一言!跪谢!有推荐票再跪一次! 第五十话 就算不光彩,我也是赢了 待我缓了一缓情绪,作为一个学识不高的大龄双低儿童,我竟然和容华班上的小屁孩比学识,真的是脑袋进了水了。 看那小孩子固执又骄傲地模样也怕是撤销不了这个决定,我持着些许盼望的眼神看向容华,他也似乎是无奈般的对我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我凑过身去,以为容华会给我一点什么指点之类的,结果他只是抬手帮我理了一下我的衣领,对我轻声道:“尽力就好。” 尽力就好!什么叫尽力就好!先生啊,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强烈求救的眼神了吗?难道此时此刻不应该给我默念几句,打个小抄什么的吗? 我不得又已望向了王琰,蛋蛋弟弟果然是不知道我关于学问的底细,竟朝我狠狠地竖了一个大拇指。王琰,你再这样,不到一个时辰,你真的只能给我收尸了。 我已经料想到,我因为自不量力最后输的裤衩都不剩的样子了,待到那个时候,只能口吐白沫,七窍着流血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动着步子求王琰把地上我掉的那干巴巴的脸皮捡起来。 那小孩子,虽然说言辞嚣张,但是确实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女,对教书先生还是抱有起码的尊重。他朝着容华先是鞠了一躬行了个礼,然后礼貌的说:“还望先生给我们出个题目来吧。” 容华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神情有趣的看了我们各自一眼,我心底下还在求容华千万不要出什么和诗词相关的问题,这时候只听得他一拢袖子,提笔在云龙宣纸上写道“山海经”几个字,一边写一边说道:“你们就以这个为题吧。” 听罢,我心理防线一个崩塌。此生的脸面算是死在了容华手上。 也许是看到我一脸的视死如归,容华微微一笑口头补充道:“体裁不限。” 待我还在庆幸自己还能说出来一点东西的时候,那个小屁孩已经提笔信手拈来的写了一首诗出来: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 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写罢,他解释道:“渊明先生曾做过诗句颂过这山海经,我读时虽年少但是却也有一番体会,据《山海经·北山经》及《述异记》卷上记载,古代炎帝之女精卫,因游东海淹死,灵魂化为鸟,经常衔木石去填东海。那精卫死后,化作小鸟衔着微小的木块,要用它填平沧海。、而刑天,因和天帝争权,失败后被砍去了头,埋在常羊山,但他不甘屈服,以两乳为目,以肚脐当嘴,仍然挥舞着盾牌和板斧。刑天被斩首后仍然挥舞着盾斧,刚毅的斗志始终存在。同样是生灵不存余哀,化成了异物并无悔改。如果我们做学问求正道的人,没有这样的意志品格,南魏今后的繁荣昌盛又怎么会到来呢?” 说完,四周围观的众学童大多“哇~~~~~”了一声,随后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鼓掌声。 我半天傻了,不由得也鼓了两把掌,这小娃娃年纪轻轻,但是牛,真是牛啊,对于一本神话小说还能这么理解的啊?佩服,佩服。 那小孩在不由得瞟了我一眼,一股子王之蔑视的气场,对我丝毫不客气地道:“还没毕业的那个,我说完了,该你了。” 我定神望了窗外许久,脑子里仍是一片迷茫,我笑了笑,一手按上太阳穴,终于定下心来。 “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学问也不好,还留着级,至今没有结业。对于这山海经我当初就当话本子似的看过去了。虽然人老了,记性不好,不过感触还是有一点的。” “渊明先生这样摘抄一段,以那炎帝的女儿——女娃变成精卫,刑天变成乳目脐口的怪神的事件,来说是由此物化为彼物,其精神不死,故而无论衔微木填海,或舞干戚向敌,都能无虑而不悔。但是先生忽略了一件事情,这老先生啊据说是“始家宜丰“,但是却是由于当庭政治不清明,表面上是感叹精卫与刑天徒然存在着昔日猛志,但如愿以偿的时机岂能等到?实际上是诗人慨叹理想的无法实现。他在批判朝廷,却不能应用的指名点姓道出,反而借事来讽,那先生眼下光景本就不怎么样了,与其苟延馋喘的活着,不如做个帅气一点的诗人,想说什么说了便是,还在那里颇有指桑骂槐的意味,我倒也是觉得是学问尚佳,但勇气不足。” “你!……” “再说了,山海经这总结前人神话传说的话本子,有些添油加醋也是真的,提到的那厌火国似乎是蛮子国哪般的燥热国家。那三株树,其树如柏,叶皆为珠,说得夸张了些不过就是拿来敷脸的仙人掌。赤水是红海。嗟丘,有遗玉、青马、视肉、杨柳、甘华。说到的那海内昆仑之墟,在西北,帝之下都。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其实也就是是昆仑山而已。”我补充道。 说罢,整个学堂却是诡异的鸦雀无声。我一度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错话,谁知众人一阵子懵逼之后却响起了阵阵掌声,“啊……好厉害……”。鼓掌之中除了最起劲儿的王琰还有那之前和我呛声的官家小屁孩儿。我转过身去看容华,他也欣赏似地朝我点点头。 那小孩子不知从哪里听学来的拍马屁的话,却是用在了我身上,“没想到你这个留级生还不错嘛”他看向我,“你非池中之物,若是好好学习,他日必成大器。” 我内心一个狂笑不止,哥们儿,我可是个妹子啊,好好学习已经是过去式了,将来也成就不了大器的。 我哈哈大笑,拍着那小孩子的脸,肉肉的好有弹性,“每个人都是非凡的,世间独一个,你也是。将来,你所谓的善恶之念,你所谓的正道邪恶,可以左右很多人的性命,容华先生可教你明辨善恶是非,但是却教不了你做一个为苍生求福真挚的人。” 我抬头看向容华,他正看着那个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神情上有一种看透一切的睿智。 待此事了了,我和返回另一学堂的王琰并排走在一起,不知为何,可能是经此一役,他言语之间对我突然变得恭敬了些。 “四姐姐,这次我给你两个赞,一因你为我出头,二为你那精彩绝伦的辩言。”他吞了口口水,补充说“还有,放心吧,对你的行踪,我会好好保密的。” 说罢还男子汉似地拍了拍自己的胸。我一脸嫌弃,这小孩子家家的,明明没有发育,胸脯没有三两肉还学人家拍什么,不疼么。 “对啦,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些山海经论述啊?” 啊?我嘟了嘟嘴,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儿,心虚地说“呵呵呵呵,这个啊,王琰啊,啊……” 好吧,做人来讲诚实比较重要,我解释道:“你妹妹有一次拿了本书让我给她画小娃娃,我闲来无事看了看那本书,好死不死刚好是本老得卷页发黄的《山海经》,上面恰巧还有你老爹的注记,这次呢,也算得上是你亲爹帮了你出了头。” 王琰惊讶地指着我,咬着牙说“你赢的真不光彩!四!姐!姐!” 我双手一摊,倒是一脸无所谓:“就算不光彩,我也是赢了,你也不看看是为了谁我才强出了头的。” —————————————————————————————————————————————————————————————————————————————————————————————————— 我是沧桑的分割线,刚从山西回来,表示坐车屁股都zuoping了呀,最近更新的时间由晚上的11点改到了8点啦,还有,我要跪下来求读者大人们,给我留言了……求给努力写文章的我留一言!跪谢!有推荐票再跪一次! 第五十一话 银子王八蛋,长得真好看 我天生没有好好学习的命,只有好好做饭的命。第二日,去容华学堂蹭课的时候实在无聊的没有办法带了两本话本子,结果发现容华长得太帅气,眉清目秀的,讲学的样子更是颇为好看,上课全看他,也实在是没有心情看话本子,只得放弃了蹭课的打算。 第三日,我发现自从容华分了我一间屋子以后,除了吃,另外的喝拉撒都是自己解决,人一旦放松就容易睡懒觉,一睡就睡过头了。王琰班级里有一个孩子的老娘是西市菜市场里卖家禽的,听说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我央着王琰帮我带了一只大公鸡,本来准备拿来当早晨的自动叫醒服务鸡,结果那妇人以为是我要买来吃,十分仗义的给了一只最大的,精力最旺盛的,这只鸡十分傲气的在容华的院子里踱步走过来走过去,踢踢这个,啄啄这个。 我本想着卫生起见,给这只骄傲的大公鸡脚上套上个绳子套,结果在院子里抓了半天也没拔到它的一根鸡毛。 顿时自信心受挫,懒得不想动。想起我那只可爱的萌萌狐狸,被先生养在木言堂了,定要求他过两天给我带过来玩。 人一懒就容易疲劳,易疲劳就容易犯困,我百无聊赖的睡着了,然后居然做了一个很惊恐的梦。 先是梦到在木言堂,容华变成了一副牙尖嘴腮的凶狠模样,站在沈丛宣旁边,那皇帝当着讲堂下的所有人,让奉七把我绑了起来,手里面还拿着根长长的藤条,一边拿藤条打着桌子数落我:“你是我木言堂的属下,不经通报私自出逃,按南魏律法当关猪笼游街,你还抗我的旨不遵,当斩杀九族,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在堂下跪着满脸通红得喘不过气来,他又忽然喝一声:“知不知错!不然我让整个东郊铺子的邻居给你陪葬。” 瞬间尽职尽责的奉七,拉着一条绳子出现,这绳子绑着一溜烟的邻居啊,王琰,珍珠妹妹,蛋蛋他老妈,小芙蓉和二狗子,瞎眼算命老头和他老婆,末了还有我的狐狸妹妹也被拴住了四只脚…… 一行人均是统一幽怨地看着我。 我大惊,猛抬头,正准备破口大骂那沈丛宣草菅人命,却发现场景已换,我正站在四清大殿的屋顶上面。最惊险的是,青岚站在我对面,明明玉树临风,昂藏七尺,但是却手里拿着一把淬了毒的长箭,风萧萧,夜微凉,他正冷冷的看着我,长箭正对我脑门儿。 我正在后悔当初真的是瞎了眼喜欢上了个背叛师门的孬种,二师兄却放下手里的箭将它扔在一旁,情意绵绵地看着我说:“长歌,伴君如伴虎,你忘了他,我带你走吧。” 忘了谁? 我心里一阵恶寒,张口就要讽刺他。少心缺肝的沈丛宣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抓住我的手腕,激动地对着我说道:“我可随你走,我能弃了这南魏皇位。” 我心想,我虽然觉得您人帅,而且帅的惨绝人寰,但是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好伐,您喜欢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呢,怎么就要随我私奔了?但是喉咙似乎是不起作用了,怎么都发不了声音。 我转身就走,看到那青岚追了过来,沈丛宣忽然又甩开我,拉住青岚的手道:“阿四,你自己走吧,我终于发现我和四哥才是应该在一起的。” 说罢,听得我是头冒汗。沈丛宣拉着的那二师兄忽然一脸舍不得,又不得不舍般,对着我说道:“你要自由,那就走吧。” 说罢,将我一推,从屋顶上掉落无底深渊。 “啪!”我往下跌去,重重摔在地板上。 忽听王琰闯了踢门进来的声音,他站在房门口对着我大喊大叫:“四姐姐,快起来啊,不得了了!你出大事了!” 我张开眼,发觉自己正趴在地板上,外面初春的温暖的溢了满窗。。 我浑身酸痛的爬起来,感觉身体散了架像是被谁打了,整理了一下还未梳洗就走出去,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王琰看似都要跳脚了“都晌午了你还在睡!”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不……不是……”作为我的狗腿子的蛋蛋弟弟激动得都快要结巴了,“是木……木……木言堂……把你的告示贴出来了!现在木言堂前面挤满了人啊!” “阿四。”容华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我看过去,看到容华正从小院拐角处走过来,站在门口,半隐在那一片太阳的光晕里,正看着我。 他上前,手里拿了一张半人高的金丝草花宣纸,展在我面前。 王琰指着那张纸大吼着:“对对对,就是这个” 容华开口问道:“你这个样子是怎么了?” “做了个梦”,我笑了笑,赶紧再看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哪里未整理的,顿了顿又道,“是一个值得惊吓的噩梦。” 我赶紧看那张感觉让他们两个很蛋疼忧郁的纸。 这张纸原来是个公告: “告示: 兹有木言堂,承皇恩建靖安,敬拜皇城子民,受天福,奖天衷,四方异士各力其业。自讲师楚歌后,务江湖安居,百姓桑梓,乐神仙常业,其域独辟蹊径,今增酬千金,群黎毋惊诧,当礼衣食父母,特开言十场,次堂予百金,子民均免。歌安尔善良,为此特告天下,咸晓万方,木言堂制,于此特示。” 看完后我也很蛋疼和忧郁。因为完全看不懂,除了告示二字。 我一脸茫然地看向容华,意为求助。 容华不得不承认这几日厚颜无耻地在他课上蹭课完全是无用功,感叹自己文言文教育的失败:“万般辛劳,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我说:“黄昏只对梨花,放进油锅炸一炸” 作为一个教书先生,容华一脸的挫败:“我看你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我谦虚:“能啊!桃花潭水深千尺,放进油锅炸炸吃。” 容华顿时一个服气。 这公告实际上就是说,我们木言堂很牛逼的,一直牛逼了很多年了,有来自各个地方的说书先生。自从楚歌这个女讲师进来了,变得更加牛逼了,我们要感激南魏皇帝,感激黎民百姓。现在给大众最受欢迎的楚歌开十场堂子,每场给楚歌百两黄金,但是不收百姓一分,还给这位楚歌姑娘涨了工资哟,千!两!黄!金!啦! 容华笑笑问我:“你要回木言堂么?” 我搞笑搞得正在兴头上,大笑:“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容华皱眉有意的看着我打趣地说:“还不至于。” 能做到这样,表示沈丛宣已经知道了我人还在京城里面;还强调了木言堂是皇家罩着的,皇帝他可以分分钟抓我回去;放出这样诱人的条件也摆明了正中我的点,赚钱还要保小命;搞得人尽皆知,还为大众开免费的场子,说明是要让我不要忘记,我毕竟是木言堂签下的女讲师;就差他自己站在门口对着人群拿着喇叭大吼“回来吧,我原谅你,不算你抗旨了。” “真不躲了?” 我转身回去,准备洗漱洗漱收拾东西,对着容华说“要有挣钱的豪情和以身赴死的觉悟。” 走到一半,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向容华,我补了一句。 “还有,有一句话先生你听过没,银子王八蛋,长得真好看!” 身后,王琰跳着脚叫着“四姐姐!涨了钱,给我多买几串糖葫芦啊,我娘都不给我买的!” 我忽然发现,王小贱这个名字更适合他。而不是王琰。作为一个青春期发育少年,精力和火气都太大了。 第五十二话 为了拯救万千少女归来 江水边的木言堂还是那样的古朴,商铺错落,平地起高阁,只是当下再看来,当初那让我仰头羡慕的那尊为皇帝陛下的题字,显得稍微有那么一点可笑。 自己给自己的店题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就差敲锣打鼓,在门上贴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本皇帝开的店,不来的都杀无赦。” 还没走过去便听到木言堂门口传来的熙攘躁动的声响,人群挤在那里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我随着看热闹的大流挤了进去,就听见各式各样的南魏群众在讨论着。 “听说那第八场的票瞬间就卖没了啊,不知道这第九场什么时候放票啊?” “那楚歌楚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讲,我定带了我家那小子去听,免得他整天嚷嚷。” “我没听过楚姑娘讲的,不过看过那木言堂官方放出的小话本子,字儿的是真不错啊……” 还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着脸“终于抢到票了……” “我……” “我…那个…” “我……” 我半天插不进去话,本来我是想说,要是大家愿意,可以“不辞辛劳”再加几场,奈何实在插不上话,这只能作罢。 我看那木言堂打杂的小厮们正在门口张罗着,时不时的还在那里宣传了我一波。 “大家别急别急,也不要挤啦,那个张大婶,你订的票那边,李家小姐,你的位置已经预约好了,谢家老爷,不好意思,您的位置已经没啦……” 我一个抽气,沈老板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我抬头,沈丛宣依然容光焕发,气定神闲地站在木言堂三层外间的观景台,摇着那极其显眼的挂红绦扇子,鹤立鸡群一般,淡眼看着楼底下的小厮七手八脚的将那些免费的票分给众人。我只觉得他身材修长健硕,美色逼人,却没打死都没那个胆去消受。 明泰站在一旁,看似还替沈大公子温着一壶清茶。他这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看戏的,反倒有点像是在人群中玩“找楚歌”的游戏。 然后心里演着小剧场“朕说的就是圣旨,你有意见你憋着,老子是电,老子是光,老子是万人迷的小太阳……” 我就差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是楚歌,你来抓我呀!”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丛宣微眯了一下眼睛,神情姿态变换了一个样子,转身消失在了我的事业,等到分秒过后他带着明泰一行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蓦地“咯噔”了下,脑海中出现了那么一刹那的空白。 我应该怎么形容他的表情,得意洋洋的容光焕发?面露微笑但杀气腾腾?风度翩翩但感觉目中无人?我只知道我的表情应该是很不好看。 我露出一个喜气洋洋的表情来,“沈……” 沈这个词还没生出来,一众黑影跑过来抱着我开始嚎啕大哭。大一点的半环抱着我,箍的紧紧的梨花带雨。小一点的抱着我的腿,像是天庭决堤了般哭的那是一个惨绝人寰,差一点就盖过了人群的吵闹声,我也真的是服了。 四周还有人围观,我尴尬的吞了一口口水。“别……别哭啦。” 明芝一边哭一边吼着“姑娘你怎么能丢下我就走了,公子要把我卖到美人阁,竟然不是莺歌苑,我要去寻死啦……” 明墨儿竟然也学着明芝,脸色都发白地撕心裂肺吼:“姐姐你不要我了,娘你不要我了,后娘你不要我了,我要去死啦……” 才几天,两个人感觉换了好大一个样子,我顿时惊住了! 明泰小救星走过来,将我从两个人那里扒拉出来,行了个礼,左手一摊“四姑娘,请。” 我转身随着沈丛宣进了堂里,四下看了看,今日堂中竟然无人,难道是今日歇业? 一行人安安静静的步入堂中三层的茶室,明泰有礼的将我请进去,沏了一壶龙井茶,便离开了。 屋里隔绝了楼外的吵闹,恢复了现下难得的宁静,沈丛宣自进来之后便惬意地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这气氛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本想和沈丛宣大眼瞪小眼,抒发一下被强迫回来的郁闷,但是现在看来只能自己练斗鸡眼了。 半晌过后,我先忍不住先开了口。 “我错了!” 沈丛宣睁开眼,神色淡然地看着我:“哦?你哪里错了?” 我委屈:“我哪里都错了……” “可是我觉得你没有错啊。” 听罢,我更委屈,就差跪下了:“不不不,陛下,我真的哪里都错了。” “你想过没,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说,“那我会回来找你的。” “是么?” 我下决心似的点点头“是的。” “那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 哈?我不是被你强迫回来的吗?我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丫纯粹是在给我下套啊。 我很老实的交代道:“为了拯救万千少女,”顿了一下,“还为了万千少女和大妈的银子。” 沈丛宣从小椅子上起身,叹了口气,向我走过来。 “在外,不要唤我陛下,在内,更不要。沈丛宣,沈老板,丛宣,阿宣,随你叫。” 他突然的起身,我以为他又要唤张硕,让我把脉吃药,忙边躲着边叫唤道“春兰他爷爷啊,真的值得您外派他国去为国做贡献,求您千万不要再让他来了!!!”我身体康健,最多有点神经病啊喂! 谁知他丝毫没有搭理我,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布帛包着的小东西,将它轻轻搁在桌上。 说道:“明芝和奉七在楼下等你,待会儿送你回东郊。”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就这么走了?他就前言不搭后语的走了? 我诧异的紧。 这桌上的东西,不会又是暮烟长歌吧…… 我走过去,拿一小凳子坐下,我支着下巴坐了半晌,有些心不在焉,但也没弄明白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好好的看了看这个小布包……布看起来挺薄的,我打开来。 是一个外包装很精美,但是内里实质却是很掉链子,很看不出档次的玉佩。 这玉佩看起来还是有一定年度的,整体呈一圆形玉佩的一半,有点白化,玉质不懂,不过上面些的这个字我认得“长”。不过感觉还有下半个字,整体应该是“长xx”的,是一个词。这件龙形字佩作回首曲身状,龙首上昂,身体周围有多组镂空的歧出,器表还饰有浮雕谷纹。要是未受损坏应该是个好东西。 所以是“长”长什么?长安?长明灯?长相依?长相思? 玉佩在南魏向来标志着等级,话本子里说,玉佩““佩……有珠、有玉、有容刀、有帨之属也。君子必佩玉。”所以这是皇帝的玉佩?烂成这样?就为了证明了南魏皇帝节俭持家么。 我甚是不明了,不过既然是皇帝给我的,我还是乖乖的把它塞到袖子里装起来,起身下楼。这沈丛宣还真的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十场啊十场! 走到半路遇见上楼来的王英,老先生很客气的给我打招呼“回来了啊~” 料想到这王掌柜的是沈丛宣的心腹,定也知晓他的身份。我释然地笑了笑,笑盈盈地说:“回来了,回来了,再不敢走了。” 王英看着我,忽然有些会意地笑了笑,向旁边侧了侧身体,给我让道。 “楚歌姑娘,明芝和奉七正在楼下随马车等你呢。”楼下招呼的小厮未等我开口,便极有礼貌地说着,引我出后门。 第五十三话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车子一路颠簸摇晃,硬邦邦的坐垫让我很不舒服。 到了一地儿,明芝不知道和奉七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奉七跳下马车,转身细心将车帘拉好,又嘱咐那车夫,“稍等,我去取个东西。”。 那马夫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奉七竟然提了两个纸包回来,闻着味道,我喜笑颜开“奉七怎么这么体谅人了,这荣德记的烤鸡多贵啊。” 奉七也没多说话,直接将那纸包递给明芝,放下了帘子。明芝在我耳边俯身道:“主子说你好久没吃了,提前备着呢。” “喏,还有酒水。” 无事献殷勤……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沈丛宣给我这个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约莫是从悬崖上摔下去摔坏了脑袋,最近好多事情断断续续的记不起来,我从袖子里拿出这个半截子玉佩摸了摸,触感显得多么的沧桑啊,难不成沈丛宣是想给我说个故事? 我将那玉佩拿给明芝,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认识这个不?听说还有个故事?” 明芝摇摇头“姑娘,我不认识的,我进木言堂不过一年多,从未见过这个东西呢。”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 容华对我说过,和沈丛宣我们两个应是认识的,若是旧识,必不可能是在我到靖安的这段日子里,我人生有四段,青山村一段,四清山一段,那悬崖下算是一段,最后便是现在。 青山村的人对我避之不及,那悬崖下只有我和神女老人二三,想来要是有机会认识些什么别的人,那应该是在四清山。 难道真的是在四清山? 我转过头去,看着正在玩手帕的明芝:“明芝,我问你,你知道四年前的那四清神医门吗?” “啊?” 我补充:“就是那流言——昔有神医,未有来去,衷道苍生,灭于霜降,” 明芝吞了一口口水,神情略有闪烁,定是知道些什么,我直盯着她“现在就只有你我二人,按你知道的,如实说吧,我既不会往外乱传流言,也不会多加编篡。” 明芝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全神贯注赶着车的奉七,回过头来,认真地对我道:“姑娘,四年前我被姐姐接入京城,那时姐姐已在公子身旁服侍了许久,我打小比姐姐活泼,好奇心重。若是说来那一年发生最大的事情,唯数两件,一是当今陛下从太后那里接过南魏的皇族掌权、政改四方,二就是这奇怪的神医门灭派之说了。” “我听那流言,说是一夜之间,不知得罪了什么江湖门派,那什么号称能治世间所有怪病的四清神医门,先是被人从远山射来的那带毒的百万箭雨重伤了门派千人,后又中了什么埋伏,和那攻山的两群人马厮杀不断,那日的厮杀是一个血流成河啊,四清门本就伤亡惨重,听说后又由那先前备下的火箭把那神医门处的四清山烧了个干净。还未下封禁之前,我听那时的街头杂言先生说,那烧山的火光都照亮了这南魏的半壁,大火是烧了三天三夜,等到南魏官府调停的军队赶到,已经回天无力了。全山几千人,无一幸免。” 我心里一个冷笑。是啊,全山几千人,无一幸免…… “等到这个事儿过了之后啊,听那南魏的皇太后下旨,说那四清山滥杀无辜,败坏皇家门风,此一灭是肃清南魏风气,然后让百姓不得再在公开场合讨论这四清覆灭之事。等到后来长孙殿下正式接过皇位,这事儿才松了那么一点儿……” 我一字一句的听着,突然发觉有些不对。 “你说什么?长孙殿下!”我激动地抓住明芝的手。 “姑,姑娘……”明芝小姑娘有点恐惧,“按,按您前些日子说的,就是我家公子啊……” 就是我家公子? 容华曾经说,“南魏大皇受太后相扶,十年前登基,近四年才掌权执政。沈氏皇族通贯沈字头,他原名沈承宣,私下里字丛宣,是先皇在位时,我们都称他为长孙殿下。” 我忙看向自己手里的这块玉佩,它明明白白的写着个“长”字,那下半截应该是“长孙”。 原来是意为长孙殿下…… 我开始在脑子里思索关于长孙这词语所有的记忆。 依稀记得很多年前在四清山门口捡了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形象仿佛是当年拼死爬到那四清的我: ……………………………………………………………………………………………………… 初见,我被云师哥派到山门口取药材,看见一个小乞丐像是受了伤,渗出了的血迹有些都蹭在了石像上边。 我甩着步子哒哒哒哒跑过去,“你……没事吧?” “你走开。” 软软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稚弱,但却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平和和冷静。我奇怪的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像是刚刚被人打了的孩子。 他脸蛋小小的,满满的全是血污,一双大眼黑白分明,越发显得灵秀,手上握着一个金牌,点了点血迹,上面写着“长孙”二字。 指了指他手里面的牌子,我沉静的重复道:“长孙,这是你的名字,对吗?” 那小子缓缓皱起眉来:“对,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捂上他还在流血的的手臂,点头说道: “我叫长歌,好巧哦,我们都姓长。” ……………………………………………………………………………………………………… 所以,这应该是“长孙殿下的长”而不是“长歌万里的长”…… 我回忆着我自己那句“我叫长歌,好巧哦,我们都姓长。”手止不住抖,我真心是个脑残,真的应该让张硕回来,再来给我治治,现下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感叹也不是,忧伤也不是。 但是,若是和曾经是那长孙殿下的沈丛宣相遇在四清山,那么,他给我这玉佩的用意自然不言而喻,这玉佩便是初见,我以为是他的名字的那块了,长字半边在他那里,也就是说,这剩下的半边可能是在我手上。 等等……好像真的在我手里。 突然觉得现下事情的发展一个好笑,原来是他——长孙殿下,曾经我回忆里的小家伙,那个时候我还唤他“小长(chang)孙”,那个时候我还和他分过半个馒头、半个鹌鹑蛋还有半件衣裳,那个时候我还暗恋着二师兄沈青岚,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都是完美的,那个时候,我也曾被叫做“长歌”。 想到这里,我撩开帘子,对着奉七道:“快让车夫停车!” 第五十四话 我在这里等你许多年 “怎么了?”奉七央着马车停了下来。 我伸出头来,奉七随沈丛宣的日子定是不短,对我应当也是瞒了一肚子的坏水。我看了万年冰山奉七一眼,问车夫:“师傅,您知道那风崖道口吗?请送我去那里。” “且慢”奉七将手在车夫面前一横,“四姑娘,我家主子说要将您安全地送到铺子里去的。” 我冷冷的瞧了他一眼,“去风崖道口,现在,马上。” “这……” “你们不去,我就自己走路去。爱去不去!” 奉七看着我坚持,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也是拿我没办法,无奈地对这车夫道“掉头去风崖道口吧。” 待我坐进马车,明芝双手捧着荣德记的烤鸡,小脸一脸的惊诧“姑娘,不去铺子了呀?这个放会儿子可就凉啦……” 我指着那油纸包好已有些泛油的烤鸡,“不是说有酒水备着么,咱们路上吃!” 马车掉了个头,沿着另一条路向前,外面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声沙沙,清晰入耳。 风崖道口,是四清山的入口,山势微奇,是从外间到那京城山路最重要的驿站口,也是寻常人家换道必经的山口子,过往来人众多。但是,非四清山中人,不会知道那风崖道口还有那上司尚后山的一条竹林小道。 马车疾驰,我本想我们四人就着那两只烤鸡和小菜吃点饱肚子,谁知沈丛宣选培养出来的家仆均是衷心好教养,不受我的这点恩惠,我们在这陆路上疾驰了快要一夜,待到到那风崖道口已经快要五更天了,马匹累的够呛,我估计奉七和那马车夫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和明芝却是好好的吃饱喝足,还在马车的左右摇晃中睡了几觉,灵台甚是清明。 我掀开马车帘子,举目四望,还是熟悉的一片树林,这儿就算多年没有来过,但是仅仅踏上一步,熟悉感却扑面而来。 我扶着车框跳下来,对着他们道,“你们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奉七和明芝万般不允,吵吵闹闹要随我上山。我本是觉得原先的四清重地,不愿外人踏足,现在回过神来,四清已毁,又何必挂念这么多呢,况且,他们也只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罢了,这样想来便遂从了他们想法。 四清山和后山司尚,经大火一役,据说烧的是寸草不生,现在看来,这说法也是夸大了些。我虽没有看到那后续的大火,但是眼前的郁郁葱葱也是一个明显的事实。 树林里一片清凉之意,山间积下来的露水软软的飘在脸上,地上的草上已结有水,走了几步,衣角和鞋就有了湿意,伴着树林中沙沙的风声,时断时续,循着当年的山路缓缓向上。当年厨房的怪老头子教我夜半偷点心,要抱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信念,但是如今,青山依旧在,往事却不可追。 行至一半,还未到那入山口,我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一众士兵将那山口围得是水泄不通,各个威严霸气,却是没有铠甲着襟,而是典型的便衣打扮。我的心下突然有了一个大概。 我和明芝他们走过去,毫无疑问被拦下了,还被带头侍卫呵斥了一下,让我们速速离去。我本想冲进去,但一把锋利的剑安静无声的落在颈前,虽然并没有直接接触到皮肤,却让我起了一身的凉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转身看向奉七,敲了敲奉七的胸脯道:“奉七,你不要装了,让他们给我让开!不然我就硬闯了,等我受了伤,看你怎么和你家大小公子交代。” 奉七这次没和我打嘴仗,不知拿出了个什么东西,还和他们交耳详谈了几句,只见那侍卫首领不仅赶忙让出了道来,还对我们极其恭敬。 奉七难得的对我行了个礼,对我说道:“姑娘,接下来还请您自己上去吧,我等就不打扰了。” 他这样说,我心下的想法更是肯定了几分。 走了一会子,刚到四清山山腰处凿的石像人台,也就是当年四清门的山门平台,我看那石像被火烧过的痕迹格外明显,不禁抬手抚摸了摸那苍白的回忆,这地儿仍旧是之前那么的僻静,但是现在却被人可以安排的有石可坐,有泉可听,有风可穿行,有细雨可轻飘。 转过来,发现石像一侧旁,背对着我站了一个人。 他的身影突然映入我的眼帘,在山腰处的小小平台上,独自站着,他面朝着万丈山坳,面朝着所谓的青山绿水和五更天的迷茫,在所有景物中,他那么的令人瞩目,一下子就可以看到,仿佛茫茫人海中,不管过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事,却仍是一眼可以看到那个曾经熟悉的人。 我听得自己的心轻轻一跳,他转过身来,夜晚的山风吹起了他耳畔的几缕长发,听到他用着极为温和地声音对我说道:“你来啦。” 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卸下所有的伪装和固执,露出一个和煦而理解的微笑。 我缓缓道:“小长孙,这么些年,你可好啊?” “我是那四清的长歌。” 我和他二人在石桌前坐下,桌上竟备着酒茶,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风崖道口和水光山色,但是从风崖道口却无法看到这里。 “我来了这里很多次,就等你有一天能回到这里。” 我低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半晌,看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忍不住抬头,便见他正眸中含笑的看着我,虽是天明时分雨露微寒,但是沈丛宣整个人便仿佛是一阵和煦的春风般,耀得人暖暖的。 “这里真好,对吧。”我轻笑,忍不住叹道。 “嗯。”沈丛宣点头微笑。 “我是说那原来的四清山。”见他一脸的温和,我不悦地又添了一句。 “都好。”他仍是点头,丝毫没有将我的不快感受到一分。 我望着眼前这个风雅却又含着一丝皇家威严的男子,我有片刻的失神,他是南魏皇帝沈承轩,是闻名于靖安木言堂的幕后掌事,也是我曾经认识的皇家替子“小长孙”。 “你……”我迟疑了一下,又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等你。”他微微扬头,望着远处已微微露出头的日光昏黄,轻语。 等我么……还真的是美好的愿望,但是沈丛宣,你可知要实现这般的结果,又要等待多少年。 “这儿是我初见你的地方。”他看着我,微笑着说,“我双亲突然暴毙,被族里人视为不详,当我第三次被族里人送来,也不知是当哪位皇亲国戚的替子时,我不愿被命运束缚。在来的路上,我用计逃了两次,不过都被抓了回来,那第三次成功了,谁知最后竟然还逃回了这个鬼地方。” “虽然我怨恨到想要结束自己,但是,当你抱着我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点觉得这个地方可能还不错……”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淡淡一笑,“你那个时候脏兮兮,衣衫破烂,身上还有血迹,我以为你是哪里来的流民乞丐。” 沈丛宣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若只是个乞丐也就好了。” “长歌,”他看着我们对面的青山绿水,缓升朝阳,开口唤道,他声音却是遥远,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相隔万水千山。 只听得他缓缓道:“我站在这里,看到你,就想起了一首诗:歌竟复长歌,杳杳山水绿。” 我拿起酒杯微微啜了一口,顿感烈酒辣入心底,“阿宣,不是所有带长歌字的诗词都能让你想起我。” 沈丛宣转过头来,看着我,“你叫我什么?” 我顺手,将那辣喉咙的烈酒倒入上下万丈竹林,看着他微笑“我唤你,阿宣。” 第五十五话 那人给你的心上放了一朵桃花 我看那沈丛宣只是默默的看着我,眼底深邃的笑意一直蔓延到嘴角,还差一刻我怕他就跳了起来,我笑道“怎么?不让叫么?” “没有,我挺高兴的。” 现在说来沈丛宣这个人。在外,他活得是颇为随意,顶着沈丛宣的名儿,管着那南魏的舆论散播中心木言堂,自我重新与他认识之后,唤自己从来只用“我”,而不是身为一个皇帝孤傲的称谓——“朕”,我甚是奇怪。 “你是当今南魏皇帝,为何同我们说话从不用你那特殊的称谓?” 沈丛宣撩开耳旁吹乱的发,目视着远处,道:“作为一个帝皇,在那四水围城里锁得久了,偶尔也想放肆的活一把,过过那寻常人得快意人生,而在最初,与你相识的是木言堂的掌事沈丛宣,也不是那南魏孤独的承宣帝。等到该进去锁着了,称谓这种东西,再换回来也不迟。” 我抬眼看着他,“看来,这些年富贵荣华、纵马江湖,你过得是很不错嘛。” 天边一处火烧般的场景,四溢的火红渐渐地在山天独立处蔓延,光亮随着时光推移步步铺展,我看着即将升起的朝阳,站起身来“歌竟复长歌,杳杳山水绿。天风吹散发,山月照濯足。为谢独醒人,渔家酒初熟。” “这首诗,我记得,很久以前,你离开四清山的那晚,你念了一路。” 沈丛宣离开的那日,被一群衣着显贵的人簇拥着,其中不乏举止傲慢尖着嗓子的老太监,我当时料想定是什么达官显贵。听说那群人从皇城一路策马征尘到四清,末了,我偷偷送着他下山时,竹林之间,听风吹过竹林的声响,听得见林间鸟儿的鸣唱。眼前一片白雾茫茫,有泉水叮咚,安静祥和。他说定要教会我念一首诗,沿着山边小路,这稚子孩童的背诵声,绕耳不绝,韵律起伏的一丝一波早已入了神魂。 想到到这里,我想起了来这旧地的原本目的。 我闭上眼睛,抛却所有杂念,努力让回忆中当时离别时的情节一点一点的再现,在他离开的时候,于这石像之前,将那磕成两半的玉佩给我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装进了衣兜。那么,他先前给我的那半边,我是放哪里了呢?按照我当时大大咧咧又害怕麻烦的性格,应该是就地处置了。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把你腰间的挂着的小剑拿我用一下。” “此时没有带其他东西也唤不得奉七,我要找一样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可能之后要借你的配剑挖个坑?如果运气好,挖不了多久,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找到。” 沈丛宣虽然有些意外,但仍是把剑递给了我,“皇家的尚方宝剑,竟然拿给你挖坑,我的先祖们知道了定会责骂我的。” 我看了他一眼,“你别吓我,本姑娘可是吓大的,况且谁会把尚方宝剑挂在身边当配饰似的。别搞得跟你不借给我,你的先祖就不责骂你一样,你不守规矩的事儿干得多了,也不差这一件嘛。” 沈丛宣的表情哭笑不得,“随你吧。” 我拿着所谓的尚方宝剑,犹豫一下,看着那石像,蹲了下去,地上已经结有晶莹的露水,让裙子上沾了些水和枯萎的干叶。按照我当时年龄,最最有可能的就是将那半边儿玉佩藏在了石像这里,当时人小没力气,不可能扒开那石像,那么很有可能是在那是石像后侧了。 我取开剑鞘,尝试挖下去。如果当年四清灭门,这里没有被毁,那东西还是应当在这里。挖了不久,果然,地里出现一个布包裹的小包,小得仅仅如拳头,上面有结块的泥土,但看起来我当年包裹得还不错,打开,几乎屏息凝视,那“孙”字的半块玉佩果然在这儿。 “哈哈,我就知道在这里嘛……”我高兴地将玉佩给沈丛宣炫耀,突然想起这东西的主人就站在我背后,看到自己送给我的东西被这样子处理,任是谁心里都不舒服的。 我尴尬的一笑,心虚的往后退了两步。“我……那时候年少不懂事……您别见怪。” 看他没反应,刚要说话,却听到沈丛宣用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疑的说:“我给你了,就是你的!” 我突然觉得挺好笑,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还有当年那破烂小乞丐的影子,只是那执拗的劲儿却是一点没变。眼前幼小稚嫩却坚强不屈的身影和英俊倜傥,挥斥可展方遒的皇帝影子重合在了一起,不知应是怪岁月磨人还是红尘。 我在西市买香料的时候,遇到一位耄耋老人对孙子说,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两只狼,他们残酷地互相搏杀。一只狼代表愤怒、嫉妒、骄傲、害怕和耻辱;另一只代表温柔、善良、感恩、希望、微笑和爱。小男孩着急地问:“爷爷,哪只狼更厉害?”老人回答他:你喂食的那一只。 后来老人说的话,我挺受用:心所朝的方向就是未来人生的路。 我选择重回这世间,就像是沈丛宣选择了在皇城中厮杀抢夺天下,做的选择不同,淌过的苦难也不同。 我将那挖出的玉佩擦擦干净,将两块合在一起,中间虽有瑕疵但是已经可以看出是一个完整的模样了,我将玉佩都收进我的衣兜里,改天定要找个师傅把它弄成完整的来,也不枉这沈丛宣这一整套相认的戏码。 要是我不去回忆,没有想起他来,他还会怎么样? 直接冲到我的铺子,将那明晃晃的玉玺还有那玉佩扔在我脸上,大吼着“我就是当年那个小长孙啊,我现在是皇帝啦!你当年不学无术还把长歌、长孙认到了一起!我要治你的罪!” 顿时庆幸,我还没有脑子坏到这个地步。 “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正是桃林盛开最好的时节,那时我没什么送你的,便从后院拔了一株小桃树苗给你,你惊呆了。”我拢了拢袖子,十分不好意思,“我当时还问你,你身边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回礼的……” “对啊,然后我便将那玉佩掰成了两半。”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呢?”我问他。 沈丛宣听罢,失笑:“因为我知道,按照你当时的脾性,要是完整的玉佩说不定你会给它当了,换成丝绦给你那紧念着的二师兄当剑穗子……” 我乖乖的禁言了,不自讨没趣。 话说我当年,为了给他送个离别礼物,在簸箕里面窝了两个时辰,才把曾憎恨着的云师兄养的那稀有桃花木苗给拔了,不知那桃树苗儿离了那四清的水土能不能好好长大。 “我给你的那桃树苗儿呢?有没有好好养,那到了盛夏,桃儿结的果实可是非常甜呢。” 谁知沈丛宣双手一摊,“我养死了。” 你! 行!你是皇帝你最牛! “不过……”他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个小东西,乍眼一看,又似是个玉佩,这家伙是有收集玉佩的癖好?“在那桃树还没死的时候,我将那桃花花瓣用让人用法子塑进了这里面,做了个小挂件。” 他伸手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一眼,大朵大朵的桃花,粉嫩的绽开着,生机凝在了最后一刻。 我感叹道:“真的是,死在它年华最好的时候啊。” “送你了。” “恩?”我问他,“那你怎么办,我看你都随身带着。”越来越不理解这哥们儿的心理了。 他轻声道:“我带着不过想时时回忆一下,不过,现在你已在我身边了。” 他在说那句话时望来的眼神,眸底是怎样的深情。他的声音仿佛就是那晶莹的泉水,突然一滴,滴在了我心上,心里常年种着的桃花,在一瞬间绽开,那桃花底的水波浮出鲜有一见轻暖的涟漪。 不知为何,心中轻快无比,举目辽阔,山色如洗。 竹林之间,竹叶之上,清晨的露珠泛着亮亮的光泽,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只觉得惬意无比。 “我今日心情还算尚佳,要不要我个开金口给你讲些故事。” 山风骤起,我察觉到了一丝凉意,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他起身上前,手里拿了一条薄薄的披风,披在我肩上。 “还请详谈,定洗耳恭听。”沈丛宣道。 第五十六话 那时我在那清绝崖下 轻推开竹篱栅栏入内,依稀借着天上缓缓展开的星光看着这小院中种着的药草,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从竹屋里透出并不十分明亮的烛光。 这竹屋不大,但被清姨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几案摆设皆以碧色青竹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烛火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床榻一侧摆了张小案,旁边挂有铜镜,镜旁放了木梳,一支玉簪格外醒目,靠近窗子的一边,有张简单的古琴。 我还记得刚从昏睡中醒来时见到的这屋子,简简单单,竹屋里的燃香味像极了师母那草屋的味道,那味道,让人很是怀恋。 记得初初醒来时坐在床边如仙人般的女子欣喜的一笑。 “哟,醒了。姑娘可是睡得,这一觉想必是做了好梦,可曾知道你这一觉倒是睡了三月有余。” 要不是身子虚,凭着我以前的脾气早就把这美人踹飞了,谁敢来试试从万丈高的悬崖跳下来还做美梦的! 后来才知,这美人单名只得一个清字,也算是名如其人,因着年纪辈分,我也是得称一声清姨。 而这,现如今呆着的越阳山,与四清山的矮峰隔着清涧溪,也与四清山上的清绝崖隔着几层毒瘴。越阳山,未曾在地理方位中有过痕迹,只是因为连年的湿气使得这里总是有散不开的毒物。 这算不算是上天怜悯,留我一条破命?才坠落在这被清姨唤名为越阳山的地方。 侧过自己的右手,一条明显而又触目的划痕映在眼前。 忽然的念起那个人来。 青岚。 “姑娘,吃药了。” 清姨把石碗装上的药汁放在青石桌上,说来也巧,明明是去清绝崖下悼念某个“旧人”的她,竟碰巧救了那深谭汲水时半挂在云梯上的这姑娘。 我微微回过头,浅浅一笑道:“清姨,您本是我救命恩人,何来如此生分,叫我阿四就好。” “哦?四姑娘?”清姨稍停了下,记得十六年前和那人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曾经骗他“小女子乃蜀中人士,家里行位第四,公子可唤我四姑娘……”只是,这已是很早的事情了。 “好啊,四姑娘,小阿四。” 清姨微笑,然后娓娓道出实情,其实对她来说,谈不上救命恩人,无论是这几间竹屋,还是那清绝崖毒障下的云梯,也都只是他们年少时他为了方便见他而做的,旧人不在,救得了其他人也算是好,也不枉她曾经是觳觫山药王的女儿。 但是,她没有向我道出他是谁…… 抬头望着略有星光的夜,长歌已死,现在在这世上的只是四姑娘而已。 青岚,等着。 “阿四,麻烦你去山口那儿接一下我的师母。我这里炖药呢,走不开。” “哦,好。”我放下手里的抹布,开门向着山口跑过去。 在清姨这里我从不多问,也是不能多问的吧,前几日清姨向我说起过她的那位传奇的师母。那老人家曾是遥远西蜀皇室的一位帝姬,清姨饶有兴趣的向我讲到,“我的师母啊。为了追求自己学医救人的理想,在远嫁他国的路上逃跑了出来,谁料无意闯入一个家族的狩猎场,几头豹子要把她当晚餐吃了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后来的救命的恩人……” 我问清姨,“是不是恩人是骑着一朵祥云来接她的?” “不是……” “哦……然后呢?” “她又逃跑了。” 又逃跑了!?这……清姨的师母的一生都在与逃跑为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桩好婚事,师母在结婚当日又为了一本什么医书当众逃跑。” 之后的陈述就是一番西天取经剧情般的九九八十一难,重复着被别人救和逃跑,终于她不远万里到达这越阳山,却看到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且可喜的是那美男子手上还有她万般想要的那本医术。她的计划本来是想偷到医书就逃跑的,结果事情发展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离开不说,还嫁与了那男子。 我听完,不禁感叹道,这老人家换在今日,还真的是般铁骨铮铮的一个女汉子。 山口的大石头坐的久了有些凉,我轻轻起身,拍拍裙摆看着远处迷雾出,那方隐隐约约的一个人影。 “美人如花,命若水中月,镜中花。而世人多痴傻,唯爱苦,不得求,自比世间宛同黛玉葬花,残生空余痴念,叨叨傻傻,年年日日念念,何日,何人,何处,与谁荷锄葬花?” 哦,到了? 从山口毒障的远处层层的迷雾中传来歌声,我微笑了下,然后轻轻理了理裙角朝歌声传来那头走去。 “老人家……” 突然间从那重重迷雾中冲出一个黑衣老妇人,一看见我就把我抱住“哎呦喂,你就是阿四啊,我在死之前终于见到你了!” 这…… “走吧,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小东西又弄了什么稀奇的事儿。” 我吸了一口气,这老人家那小家伙说的是清姨,叫一个四十几岁的人小家伙?还没等我思考一下,她说完就扯着我的手向前跑过去,我心里暗自感叹这师母还真的是身形矫健,完全看不出是108岁的年纪。 “你是叫阿四?”老人家笑盈盈地看着问我。 “嗯。” “你这家伙还真的是和她有缘!”说罢大力拍拍我的肩膀。“快快悄悄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 真名?我略微想了一下,缓缓说道“长歌。” “哦,楚歌啊,好名字。” “不是的,老人家,是叫长歌。” “哦,我知道的,就是那个对楚江对月而歌的哪个楚歌嘛,不要看我老了,但是我还是识得几个字的。” “是长歌……” “楚歌嘛,我听清了,不用重复了。” 那是我是真的想拿一把刀捅死自己。 “楚歌呀,你这丫头有灵性的。” 我已经无力解释。 我看了看那老人家一脸的疑惑,笑了笑“有,有灵性……” 好像是形容动物的词吧。 记得以前还在四清山上的时候,没有四起的战乱,没有金钱权势的背叛,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多好。的确是不像这越阳山下无人的寂静。 以前三师傅那个怪伯伯习惯把我拉起来坐到他腿上,看着我长大,老是说:长歌丫头,你像极了你娘的性子极富灵性,你娘啊,也唤作长歌,她的左颊有一颗泪痣,初见她时,只瞧见远远走来一袭白衣,上面金线绣的白兰折射出落日的辉光,我恍惚以为来个仙人,那般的芳华绝代,要说是倾绝天下也不为过。 我记得我那时硬是白了他一眼。我是我娘生的,我不似娘难道似您么? 我像我娘那么有灵性,难道我娘是一只狐妖?想到这里又清了清嗓子。 “师傅,原来您对这么好是有原因的啊,暗恋我娘这么久了啊。您口中说我娘的又是白衣又是泪痣的那哪是我娘啊,那是对面山上兰若寺的小倩啊。” 说罢,听得身后的几位师兄硬是忍着没笑出声,直接倒在练禅的毡子上了。 虽然我是自己爬到这四清山的,但是看师傅师母她们的言行却又像是认识我爹娘。以前每当我问起的时候他们却又像商量好了般说不识。 艾,我只知道,现在师傅师兄他们都是已经不在了。 如今,在这重重毒障后边活着,站在死活分界线上,除了青岚,外面的一切对我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好吧,我叫楚歌,长歌已死。 第五十七话 重新初醒,却需忘仇少忧 在还没被那群人拿毒箭射下悬崖之前,我一直觉得活着是多么好的事,我之前在青山村里的瘟疫里死过一次,对死,甚是珍惜。但是直到来到越阳山谷底这里,才会觉得死,对我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这世上所有你挂念的事情都已成了回忆,所有你放在心上的人都灰飞烟灭了。 但是这清姨却是颠覆我认知的存在,因为让我发现这世上还有向老天爷求死的人啊…… 清姨身为药王谷的女儿,百毒不侵,可自由进出这毒障山谷,但是自她二十年华便待在了这里,从前一心求死,现在却为了回忆一个人而好好的活下去,靠着回忆而活,等到那一天回忆没了,心死了,便也该去那地府黄泉了。 我看那清姨在一旁优哉游哉地捣着药,而那从迷蒙而来的妇人,一边念叨着“小家伙儿,端口水来。”一边以一个疏懒的姿势躺在青竹小榻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楚歌小姑娘呀~好好在那里摘菜~” 尽管我纠正了好多遍,这老妇人都从未正确的念过我的名字一次,到最后也是真的放弃了。 尊敬长辈吧…… 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但是就算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留下来,至少,保住了条命……也许是庆幸的吧,我想。 一觉醒来,被鸟叫声吵醒。 不是个好梦,蔓延的鲜红和血腥。 五六只乌鸦落在窗台呱呱的叫,清姨正在喂食它们树木新生的幼叶。 我侧起身,手重重地抚了抚额,一身冷汗。依稀记得梦里我身处及腰深的水中,水边尽是红的血水,另一边岸上的那脸上带疤痕的恶目军士提着大刀站在我对面,总是对着水里的我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 ——丫头,这月初三可是个好日子,你若是要死,不如就选这一天吧。 这就是我活在四清山的那最后一天,那凶狠的士兵长对我说的最后一句,风烈烈,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看不到最后青岚冲过来的脸色和模样。 果然,早起见乌鸦,我还真是个倒霉孩子。 最近我一直都在后悔,要是知道从悬崖上跳下来,还能有命来到这个地方,当初我就应该再跳得大气凛然一点,再怎么也至少说句慷慨激扬的话也好后世留名,纪念我这个英勇跳崖的四清后人,咳咳,虽然是个不学无术只吃厨房的女子。 可惜,当时只有满眼的震惊和恐慌。 “喂,阿一,别抢老二的东西啊!” “那个阿花不准吃我的肉!” “阿三,你又打我家的小白!” “你们又在我鞋子上拉屎!” 我拿起丢在地上的簸箕,气愤地把和阿花抢饭吃的小白拉开,努力地在袖子上揩了揩汗,连汗味都是鸡鸭的羽毛味道。山谷里尽管少了好多人世烟火,但却是不缺生气,尽管只有我们二三人,但是这些活跃的过分了些的家禽满满的填满了我们的生活。 这些没人性的小动物,哦,不对,是没畜生性的鸡鸭鹅乌鸦! 按照寻常女子的套路来说,对于我这种经历的人来说,应当是需要沉默忧郁好些日子的,还应该茶饭不思,刻刻寻个短见,要么更应该努力锻炼,牢记那灭族的仇人,等待一日手刃仇人。 而事实是,我的确是茶饭不思了几天,在我刚苏醒的那几日。 不过后来,我发现只要我一沉思忧郁,气结不止,胸口就隐隐作痛,后来被救命恩人清姨提醒,说那救我小命的药成分有异,服用之人不可时常忧郁,是药三分毒,虽然那神女老人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解了这毒,但是残留的药性确是无法排出体外,可能是自然而然的寿命减少,也可能是突然某一天我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当然,就算和长孙相认,这事儿也是不能告予他相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信。 其实,我总觉得自己是命苦,我有一次打趣的告诉清姨,若是能再被她救一次,在我的无限幻想里应该是那么的一种场景: 清姨用她修长而秀美的玉手将我从河水里拉起,用她那琅琅如玉的声音,温雅的语调对我说:“和我一起呆在这里吧,管你一日三餐,包你吃饱。” 然后我应该先仰天长啸三声,再而无不感激地拉着美女的手“回家”。 但是,实际的情景却不是是这样的。 现在名为“楚歌”的我在小鸡小鸭的粪堆里“发粪图强”,而美女清姨却在一边喂乌鸦,乱嗑瓜子不说,还把树木的叶子扔得一地都是…… 边扯边扔…… 偶尔对我回眸一笑“小歌儿,麻烦你了啊。” 这里有条山泉末,叫清涧溪。我坐在及半膝的溪水的赭石上,看看四周。除了面前的汨汨流着的水,水边的水草,嬉戏着的家禽,就只是和清姨一起住的竹宅,偶尔还有那年龄不详的神秘老人抽空来拜访,竹宅后面是一齐排的泰华木,听说是清姨初到这里的时候那老人种下的。 清姨的师母,哪位据说是遥远西蜀皇室的一位帝姬,住在烟瘴的另一端,不喜来客,偶尔过来看看清姨。在这么些年里面,除了山洪暴发来这里借住过几天,基本不怎么出现。 这里,像是,某个边郊的偏僻处所。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绿树阴浓夏日长,一池春水泛碧波。 只是这是水的差别了。 凉河的鸭子,小鸡仔,包括叫声最难听的鸦鸦都极其的难以伺候。自从我被他们四处拉屎的“功力”震撼后,我自告奋勇的为它们修建了个厕所…… 然后,挖的池沟正好直通溪水绕道的水湾…… 其实暗中干这种损人利己的是的确良心有点小小不安,但是一旦想到在这里已无人可愧疚,就干得特别起劲。 真的,连弯道我都挖得特别快。 呵呵。 “小歌儿,你觉没觉得凉河水变味道了?”清姨进屋,一边放着斗笠一边对着正在挖坑的我问道。 我低低垂下头,心肝儿颤着呢。 “我喝了一口,就觉得味道老有哪里不对。” 噗……我把嘴里的水一下子吓得全吐出来,忍不到的捂着肚子狂笑。 “小歌儿,你怎么了?” 我慌慌忙忙的冲出门去,“阿一说它饿了。” 我怕我下一步,嘴巴会忍不住,不打自招。 然后隐约听见清姨自言自语,至从小歌儿她接手喂它们,就连平时都不再怎么理我了。 哼,有了我,谁还理你们啊,那些都是我家兄弟些,我还为他们挖了厕所呢! “阿一阿二阿三……”我兴冲冲地搂着簸箕“兄弟伙们,开饭了啊!” 然后就只看见一大群动物从远处屁颠屁颠地向我跑过来。 我恍然觉得特自豪,特有成就感。这画面,多和谐啊。 若是不去想心底最深处埋着的那团黑暗,生活本可以灿烂如千阳。 第五十八话 人生就象草纸,没事尽量少扯 山谷里漫漫长夜过得极为艰难,安静的夜,风吹得很静,却声声入耳。院子里传来的几声鹅叫却让整个夜显得异常寂寞。自我重新睁眼,我在这里呆了已有三月,日子过的是平淡无常,但是却毫无趣意,每日像那田园农妇,净手摘菜做羹汤。 清姨从不问我掉下来之前的事情,道是不问前程只求后世,只是告诫我不可再靠近那积水深潭,潭水深千尺,内有毒物,可伤人。待到有一天我闲来无事,就着院子里的小菜做了几个糕点,清姨才发现我竟然还有小厨娘的天赋。 我便如实相告,曾在那四清时我也是做厨房杂役的。 “少时,没有天分习武学医,便被师傅们派进了厨房学艺,我本没有什么意愿说我这辈子是定要成就个什么的,能当个吃货,做个小厨娘想来也是不错的。” 我想起以前,略微勉强的笑了笑。 这一听,清姨立在那儿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拍了拍脑袋,急急忙忙的冲进内间,翻了好一会儿抱出来一堆旧的发黄的书,“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扬起了好多尘土,我一看便知道被人遗忘了好多年,极其的具有沧桑感,那一堆上面的几本有好些个都已经被虫蛀坏了。 “我在最初被锁来的时候,我爹塞了好些个奇志书进来,等于放了觳觫的半壁书海,奈何我当时对于这些东西没有万分之一的想法,你这下子来了也正好,那老头子的东西也算是有人用了,他死的也不冤枉……” 看起来,清姨的话儿总是让人有深究的欲望,但是我作为一个后辈虽然有好奇心,确实不敢去问的,生怕触动了哪些人家不愿意回忆起来的东西,等到她哪天心里闲的想告诉我也是可以的,我现在毕竟无处可去。 我拿过清姨放在桌上的书本一二,翻了两下,虽然说是旧书,但是里面记载的东西,好些个我在事情的小藏书阁里见都没见过,到后来越看越奇怪。 “咦?”我快速的翻了好几下,“本着一种无私的交流精神,这倒不是像一本讲食材的书,说起来感觉有点像是学医的人著的。” 清姨扑腾了几下自己的袖子,对我道“对啊对啊,再怎么说我家老头子也是觳觫山药王,老头子写的书怎么能不好呢。” 觳觫山药王?老头子?隔壁老王? 清姨拍了拍手,伸过头来,好奇的看了一下里面的文字,又将书页翻回至封皮,看了看上面的一团乱画,指着那乱画的几个团团对我说:“对的,这写着呢,是一本药膳。” 所以……这书页封面的鬼画符是“药膳”二字。 作为一本本应该严肃的“药膳全集”,这文章写得简浅易懂,但是偶尔还穿插着写书之人的炫耀“恩,这么牛逼的资料我都可以查到,我是不是不很牛逼呀~”,虽然我读着不太难,但是因为全手书的字实在太丑,如果还能称得上是字而不是小孩画的圈圈的话…… 我突然觉得清姨老爹应该是个生活极其乐观的老大爷,正巧翻到的这页手书上面写的《腹》篇可谓是写的非常有趣,有些简直可以媲美在四清时我曾经读过的那些绝版的话本子。 “腹痛分为三部,脐以上痛者太阴脾,当脐而痛者为少阴肾,少腹痛者为厥阴肝及冲、任、大小肠。少腹痛者食生姜粥,取生姜适宜,置于碗内加入沸热粥,加盖煽片刻,加盐调味服用。切不可在同入九浆蜂蜜,剧毒,加大勺一刻死,加两勺痛的死去活来,加四勺即死,死后身体有蜜香,入火烧一时三刻为灰烬……” 看后,我的心已然凌乱……入火烧一时三刻为灰烬,难道还真的看过被烧的情景? 清姨看我一个劲儿的笑,忙凑过来问:“小歌儿,这书有那么好乐的吗?” “有啊有啊!”我指给她看,“您亲爹写的这个手书实在是妙啊,您看。这个叫‘郁结头疼’的病,可以吃那个远志大枣汤,每次需要加大枣十枚,方法同煎中药,一日四次,次次多加半缸秘制白糖,这不就是等于是吃蜜饯嘛,还有啊这个丹地粥需要丹皮,丹参,山茱萸肉和熟地黄,取汁加入大米熬成热粥,感觉就像是在小厨房制作那个果丹皮,读着读着我自己都要饿了…… 清姨若有所思的说着说:“这……倒像是小食品制作解析。” 我点点头,恩,“您爹好生厉害。” 翻到最后,却用极其工整的小楷写着“觳觫山谷上官制,外人不得传阅,阅后杀无赦。” 我手抖了一下,掉落了半张纸…… 我弯下腰去捡回那张纸,总是觉得后背冒冷汗。反倒是清姨很友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家老头子就是这样的,你不用理他,这话估计也是老爹强迫我娘写的。” “咦~”清姨将我好好的板正,“说到这里……”她上下打量了我,突然用力的一拍那桌上的层层旧书,惊喜地说道:“小歌儿……你不如入了我这药王谷的门吧,看你对拯救人间世人饥饿的小肚子这么关心,这么多书我丢在房子里也是亏了我那老爹手写了那么多年,你入我家门,书可随意看,我呢也不算违了我爹的规矩。” 我一个傻眼,“啊………………您说啥?” “我已拜过了师傅,应是不能再入其他门派了。” 清姨一阵爽朗的笑:“不不不,我不要你入门派,你入我家不就好了嘛,我恰巧缺了个干女儿!” 干女儿…… 觳觫山药王谷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但是清姨作为我的救命恩人,在这山谷里孤零零一人这么多年,若是我能与她作伴,身为她的干女儿想来也是好的,人世已无牵挂,再多一点挂念也是不错。 我冲过去:“清姨,当干女儿是不是可以免了住宿费和吃饭的钱哪?” 清姨很高兴,大手一挥:“免免免!” 我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腿“干娘!” 我本来以为清姨就这么说说,谁知在讲究他老爹的规矩上面还是一套一套的。她告诉我说,作为干娘她很早就赏识我做家常菜的手艺,打算将他老爹书上写的的药膳技能的藏书倾囊相授于我看,需要我正式的拜娘。 这辈子,拜过神佛,拜过师傅,拜过皇城圣旨,这一次,也要拜了干娘。 就这样,择日不如撞日,我的”拜干娘大典“终于在请到了神女老人之后终于到了。 那一日春光明媚。我一大早就被从神女老人被窝里拖了出来,由她亲自给我梳洗打扮,我本意想穿清姨那普通的布裙子,但是不知道清姨从哪里找的金丝拉花刺绣的衣裳,让我突然顿感这仪式的严肃性。 仪式做的要求是一丝不苟,神女老人她捏着梳子抓着我的头发然后猛地往上一梳。我发出惊天动地地惨叫声。 清姨淡定地在外面敲门两声:“小歌儿啊,后面你还要忍住,我当年也是这样的……” 我说:“还忍什么?” 神女老人拍我一下,说:“要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哈,小姑娘。” 神女老人到底姜是老的辣,任我鬼哭狼嚎,下手丝毫不软,终于领略到什么是后悔二字。 等到我顶着一个极其复杂、极其重、极其让我看起来像大头娃娃的头发,我看到镜子的那一刹那我只能觉得自己是神经病。只能对着窗外的天空四十五度明媚忧伤。 等我老了,这个仇一定要报。然而还需要等待一时三刻,到了那午时才能行礼。 我靠在床头上面,头发重的直不起脖子,时时刻刻让我有想要去就义的心。 我问清姨:“清姨,你说这一时三刻有多长?” 清姨道:“这要看你是蹲在茅厕里,还是等在茅厕外了” 回答得真精辟! 一头,神女老人穿着稍微有一点夸张的纯黑大袍子,端着一杯茶,看着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轻逸地喝了一口茶,对着我俩道:“人生就象草纸,没事尽量少扯,你好好的睡一觉,醒来就该拜干娘了。” 姜还是老的辣,我一个服气。 第五十九话 清涧溪外离歌笑 等到好不容易挨过那一时三刻,我已像死过一次,脖颈僵硬得过分,自我感觉甚是不良好,差点就永生落枕了。 两个人交替上工,后面轮到清姨亲自给我扑粉抹红,戴上一点首饰便由神女老人搀着我慢慢走出房间去,不知怎么,总有一种出嫁的感觉在里面。 在堂中一个显眼的位子上端坐着换装完毕的清姨,这打扮的那是一个大红珠翠,闪闪惹人爱。这美丽的老姑娘乃是此次仪式中最重要的人——我的干娘。 清姨站起身来拿着一卷不知是什么的卷轴,毕竟这山谷里就我们三人,也不用说一番场面话,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按着之前神女老人教的,我自觉的行了一长串礼,咚一声,跑到前面红蒲垫子上跪下。 谷里没什么人,没有小丫鬟给我把茶水端过来,该项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神女老人的肩上了,想起之前她帮我梳头的一个惨痛经历,我端起她递过茶杯的手都是抖的。 我接过茶杯,双手举于头上,老练的俯身递茶,清姨稳稳的接了过去。 我还以为完了,兴奋地抬起头来。清姨自觉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又将我的脑袋按了下去,拿起了另一卷长长的轴开始读起来。 不过她念得虽然也是南魏正经话,不是什么犄角旮旯的方言,但是我一句也没听懂。正迷惑着,清姨已经抬起双手将我扶了起来。 “好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干女儿楚歌啦!” 我感激地擦了擦满脸激动的泪水。还以为仪式告一段落,可以闪人回房间,卸下这大头娃娃的造型了,正准备朝着门外冲。神女老人好像知道我要这么干一样,一把抓住我:“等一下,谁让你走了。” 我真想在手上扛上一面旗帜,上面泼墨挥毫“规矩多的地方都是雷区,下次请告诉我此处应绕道。” 清姨从袖兜里取出一个飘玉的镯子,轻轻的往我手上上一套,那贵妃玉镯子便滑进了我的左手,她轻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本意是给我女儿,可惜她没能留到现在,现在,就给你啦!” 我轻轻摸着玉的表面,光洁如新,成色极佳。 “这可是觳觫山庄的好东西,你要好好留着。” 我看着清姨郑重的表情,不住地点头称是。 我还装模作样的指着书屋那里,对着清姨道:“镯子太贵重,清姨把那一屋子话本子赐我吧~” 清姨一个鄙视我不识好货的眼神,我赶紧禁声。 就这样,等我这杂七杂八的礼节都行过一遍后,都已经是下午了。回到我房子里,往床上一倒,真想一觉睡下去不醒人事。 在这个山谷里面,我整整待了四年。用我刻在竹子上的痕迹来说,刻完了四根零三个月的竹棒棒。也就是说,我在这儿,和着清涧溪共度了四年多。 在这待着的第三个月过完,即将开始第四个月的时候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对我们三人来说的大事儿。 神女老人殁了。 明明是你感觉身体倍儿棒的人,却在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说蹬腿就蹬腿了。我带着两只小鸭子下的满满一筐蛋坐在迷雾口子那里,坐等神女老人每三月一见,但是坐了整整一天都没见着她的身影。 清姨后来冲进迷雾里的木屋里一看,神女老人已经殁了一周有余。临了,似乎是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留下了一封信给清姨,一个锦囊给我。对我来说,神女老人不只是个有点耳背,疯疯癫癫的老妇人,而是真正真正治病救人的神医,若是她愿意出山可以拯救多少流民百姓,但是她却只救了我,甚是可惜。 那锦囊里面夹了个纸条。 “楚歌小姑娘,我时日已无多少,你的性命乃是我救,学医之人,从一而终,说了救你便要救到底,奈何我命不久矣,这锦囊里装着的是最后可以救你的法子,关键时刻,务必打开,可保你一命。无法根治你身体里的余香毒,乃是我此生憾事,今后,还望你千万珍重性命。” 短短的几句话,虽不如给清姨的信那般长篇,但是却读的我热泪盈眶。 我虽然四年间和她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她可爱的举止和言语却给我在山谷里的生活添了些许调味。突然少了一个人,让我觉得身边空落落的,仿佛心里的空洞又继续开始坍塌。 我还记着她在院子里抓我的鸭子,还闹着威胁我,让我“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然而她的去世,这对清姨来说,打击来的最大。 等我夜半捂在被子里哭完,胸口空闷,又觉得气短,我张开眼睛,睡意全无,窗外天黑的格外透彻,静谧的夜里,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音都显得格外孤寂。总是觉得心口缺了那么一块。 门外有种东西轻微掉落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滚落,让我听得是坐立不安。我起床披了件外衣,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明月高悬,山谷里迷雾挡着,常年不见的月在今日突然出现了开来。洒下的冰凉满地,浸碎了多少人的梦,夜风吹过,甚是寒冷。门外小竹梯边突然冒出了一只小树芽苗,干巴巴的枝桠在夜风里显得楚楚可怜。 我以为清姨坚强的可以,至我们同那遗体一起,火烧了神女老人的木屋她都未曾落泪半分。 现下,却孤零零的坐在那台阶上,怀抱酒瓶二三,悠悠的抽泣。 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头顶上明月高悬,四下皎洁,如盛了雪霜,她朝着天空伸出酒瓶来,不禁呢喃:“都走了,你们都一个一个的走了……” “可惜独留我一人存世,只我一人呀!” 我看着她喝得醉意更浓,双手学着那兰花指,不知学的是哪家戏剧里面的台词。 “咿呀……咳嗽病多疏酒盏,村童奉薄减厨烟……争知天上无人住,吊下春愁鹤发仙……” 看她自言自语地在哪里比比划划,心里面心疼得皱眉,眼泪也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第二日,清姨没有醒过来,睡得甚是熟,我叫了好一会儿都未曾醒过半分,我一下子慌了。 “清姨你怎么了?清姨你说话啊!”我边摇着她一边在她耳旁呼唤。 摇了很是有一段时间,清姨醒了,缓缓的睁开眼。不过人甚是憔悴,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对我说:“我没事儿,好着呢,死不了。” 我端过特地熬下的汤食:“我煮了个提神益气的汤,清姨你好歹还是喝一点吧。” 清姨没有接过去,只是看淡的看着我道:“小歌儿啊,你该出谷了……” 之前她从未这样与我说过,为何单单就今日,说让我走就让我走,一下子眼泪没绷住,我含泪道:“清姨你心情不好我理解的,可是你不能赶我走啊,我离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我还是端着那碗羹汤,想要说服清姨:“这里是我的家,离开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啊!?” 只见清姨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担惊受怕了一夜,脑子里乱的如同一团乱麻,直到第二日黎明,我才又渐渐睡着。睡着了后,幻觉之中,有人来到我身边,轻轻抚摸我的脸颊,温暖恰如山谷黄昏时分,祖孙三人曾对饮的余热。 我真想什么悲伤的事都没有发生,所有人都平安健康快乐。还有那神女老人,依旧会靠在门框那里对着我歪着嘴笑,带着孩子般的顽皮,还时不时的告诉我一些人生大道理。 约莫过了三天,清姨胃口稍微好了一点,也肯主动吃东西了。虽然不多,我看着心里却是开心的不得了。她开始忙其他的事情,收拾竹屋,整理一些旧收藏,还砍了好几段长竹不知要做什么,不过我看她的精气神慢慢好起来,不再向我提让我离开的事儿,也觉得挺好,还感叹生活终于慢慢地回到了正轨。 那日清晨,清姨难得的端来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对着我道:“我不知你的生辰,今日正是我认你做干女儿的那天,我私下里觉得就将这个定为你的生辰吧,没什么送的,我替你煮了碗面。” 我感激涕零,忙接过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吃完了略有一些困,便迷迷糊糊的说再睡一下便起来给清姨帮忙。 谁知,这一觉醒来,就变了天了。 我独自一人躺在一个竹筏子上面,旁边溪水幽幽,流过石头,叮咚作响,山口子已无迷雾,两侧高山挺拔,可谓青山绿水,我猛地回头一看,背后那里迷雾重重,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唤,幽寂地毫无生气。 我竟然出了谷了。 还是强制的被送出了谷。 竹筏之上,还绑着一个大布包,打开来,金银细软样样皆有,不知是清姨何时收好放我身边的。这布包里,还有一封信,我顿感无奈,师徒二人竟都是喜欢提笔抒发情感的多愁善感之人。 “小歌儿, 我想待你见信时刻,你该是在山谷之外了罢,我将你迷晕送走,请勿怪为娘,神女老人一去,我思索了甚多,深感人世茫茫,我有好多前程往事需要一一了断。神女老人同我说过,你的人生正是花样年华,白白浪费于这清涧溪谷中实属可惜,我虽从神女学艺,但竟无一时半点本事能医治你的余香,为医为娘,对你深有愧疚。你不必担心我去寻短见,我从未打算这样做过,我也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有小畜生们陪着也不会无趣。你同我这半老徐娘不同,我希望你活得更加精彩,不要在谷里枉度人生。最后仍是那句话,你后半生还长,务必好好珍惜性命,谷里永远是你家,开心了就笑,不开心了等开心了再笑,外面要是不好,有人欺负你,过得不舒心了,我等你回来,再给你做粥。勿念。 清姨上” 我看着这信,难过得无以复加。 远处密林深深深几许,藏多少孤独与幽寂,我却不得不提起精神,一手收拾好那盘缠布包,起身前往那所谓的后半生。 第六十话 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 午后,阳光灿烂,山间小道却仍是寒意十足。抬头望了望天,明媚的阳光洒在车马小窗,留下一丝暖意。 一路上朝着南魏的京城进发,可谓是俗世,连那路边喧闹的野花都感觉是活得吵吵闹闹,带着路过旅人的杂言、八卦,甚嚣尘上。远离尘世已经四年,我竟然有些可耻的怀念这些喧闹。 正胡思乱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朝着后面对着我说:“这位小姐,前方乞丐和流民堵了道,咱们要堵好一会儿了,在这个茶亭休息休息吧。” 我掀开帘子望出去,惊讶地看到路过的小茶亭旁边,树林里有不少衣衫褴褛的人拥挤在树下草中,个个面黄肌瘦,愁容满面,远远望去,最是热闹处,一个流民模样的老人正在和一二乞丐拉扯不清,互相推搡。 搞得这小小的茶亭子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向来是抱膀子不嫌柱大,我裹了裹身上有些棉布衣裳,赶忙往人群里挤挤。 “都堵了这么久了,这群人呐,什么时候给我们让开呀!”一旁,有人抱怨。 “大爷我可是要急着赶路呢!” “这群人真的是,活得这么下贱,不如早死早超生嘛……” “看他们那个样子,啧啧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瘟疫之类的。” 我忙叫停车,从车上跳了下去。 “谁啊?怎么了?”我凑上前,涎着脸问,不过好多人一看我是女子理都不带搭理我。 我问身后赶过来的车夫:“这都是怎么了?” 车夫说:“这位小姐你是不知道啊。这南魏的边疆闹旱灾,干得是连喝的水都没了,还有好多人给饿死在了逃难的路上。这些都是逃出来的流民些,进不了城,都挤在外面,饿死的,被打死的,小孩子和女人被拖走卖去妓院的都不在少数呢。” “只有边疆那块儿闹旱灾么?我看一路上草木长的不是很是茂盛吗?” “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听说那地儿的官府层层剥削,钱粮到了流民手上也就没多少了。这些流民不往京上逃,他们回去只有等死。看样子是和这些地头蛇乞丐们抢地盘吵了起来罢,这种事儿真的多了,您见怪不怪就好了。” 我忽然看到那个争吵的老人身后一个孩子在抹眼泪,那孩子饿的那是一个面黄肌瘦,小脸苍白的可见额骨,他的手脚不时抽搐一下还明显的体弱多病。 我走过去看看。 “哟,乖乖呀,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 孩子一看我走过去意图在他,忙往后躲,身边的一个老妇人拉着她,看着我略微有点焦急地说:“突然就病了,官府不让我们入城,没东西吃又没钱请大夫,怎生不搞成这个样子,我们这些老的死了不要紧,可苦了这些娃儿呀!” 我伸手去摸孩子的额头。那叫一个非烫,像是刚烧开的暖壶咕噜咕噜。 车夫跟在我身边,看我摸了那小孩急忙叫:“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万一染上什么病就不好了,您就别管了,知道您心善,但是这么多流民您也管不过来的吧。算了吧。” 我上下检查了一番衣衫褴褛,连饭都没得吃怎么会有钱请得起大夫,那话本子里的饥荒更有甚者还吃人肉的呢,我牵起小孩的手问:“小朋友,没有大夫愿意过来的吗?” “没有,都嫌弃我们脏哩。” “吃了什么?” 那老妇人苦笑:“能挖到的都吃了,刚才那茶摊子的老板还好心赏了几碗茶给我们,我们不打紧,可惜了这些娃娃家了。” 我从衣兜取出随身带着的一点碎银,对着这位大娘说:“大嫂,现在的人都是为自己考虑的,您也别怪他们,带这小家伙儿去请大夫吧,钱不多,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这邻近村庄的大夫肯定有人能收治的。” 旁边一个老人摇摇头补充道:“姑娘你有所不知。那些人啊,住在京城附近,都高傲的不得了呢,连乞丐们都欺负我们,更别说什么村民了。” 我将碎银子塞到老夫人手里,小男孩依旧是惊恐的眼神看着我,等我拿出了钱,更加以为是他被谁给卖了,显得更加不安,那老妇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耳语了几句,才安定下来。 我叹了口气:“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您试试吧,好歹救一个算一个。” 这茶摊也就是我最是闲,有钱有闲的来管着闲事儿,其他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就算偶也有路过救济他们的人,也会被其他的人嫌弃说假惺惺。 难道,四年不见,这周边四国就混成了这个样子?路上,那车夫吹嘘的这所谓的南魏盛世难道就是我现在见得这个模样吗? 旱灾流民,官吏腐败,阶级压迫,民不聊生? 我听老妇人道着阵阵心酸,便叫来车夫,准备再去点银子让他买些石材回程路上捎带给这些流民,谁知身后爆发一阵吵闹:“你个小兔崽子,管起老子的闲事儿来了!” 我们这方顿时一个回头,一个小孩子流民模样,被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人揪着耳朵拎了起来,关键在于那小孩字的手里拿着我的那“全部家当”大布包。 “你放开我!放手啊!” 小孩子用力的咬在那壮汉子的另一只手上,他一个吃痛赶忙松开。 小孩子朝着我这方跑过来,也许是惊吓过度的原因,还牢牢地抱住我的那布包袱。 一边跑一边大叫:“这位好心姐姐,他要偷你的包。” 我猛地才记起来,我和车夫都忙着管闲事儿竟然都忽略了我的钱财还在马车上,还真的是多亏了这小孩子。 “他大爷的!”那汉子,揉着自己的手腕“真的是见了鬼了,小兔崽子。” 我顿时一个火气骤上心来,一手插着腰“你还给我二大爷的!我不叫二大爷的才怪呢,姑奶奶的包袱是你想偷就偷的吗?你还在那里欺负这么小的一个人,还真当我善心好欺负,你欺负流民我管不着,但是你欺负到了我头上,姑奶奶还真就怒了!就你!老娘要是不把你扔进大牢吃几年牢饭,我就算不上是个女人!” 四周茶摊附近的人,因为我的吵闹,越聚越多,我抬眼看恰巧路过两个官差,插着腰站起来大吼道:“喂!那两个官差大哥!这里有人欺负弱小,抢人钱财还谋财害命,你们管不管呀!” “你!…呸…真他娘的倒霉!” 那壮汉看那官差也快走来了,忙唾了一口唾沫跑了。 车夫鼓了几下掌一阵惊讶,道看不出来我这个文绉绉的姑娘,骂起人来还可以这么的有经验。 我可是谁,在那山谷里,没有人说闲话,骂了四年的鸡鸭鹅鸟。 我看像那稍大一点的小孩,还在那里愣着,受那老妇人的提醒他赶忙把我的包袱递过来。 我掏出几锭银子,让车夫回程路上给他们捎带点粮食,车夫因之前走神没保管好我的东西歉疚的连连点头,说之后即可去办。 老妇人感动:“小姐您心肠真好。” 我问那小孩子,一脸和善:“小朋友啊,姐姐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呀?” “我……阿婆那个……我” 见我刚才对着那汉子生气,他的小手扭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襟,有些慌张地道。 “好了,对你这种可爱的小孩子,姐姐我可是不凶的哦。”我摸了摸他柔软的脑袋,笑。 “嗯。”他圆滚滚一般眼睛发亮,点头,“我不怕姐姐的。” “好,你等等我。”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糖葫芦的小摊贩在茶摊休息,忙招呼他过来,“来两个糖葫芦!” “啊……。”小孩子跑过来拉住另一个小孩子的手,站在原地,他热泪盈眶。 “刚才那么危险!”想起刚刚的他引起的混乱,我仍是有些心惊,万一官差没路过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小孩子肿起个耳朵,“因为姐姐救了我弟弟!我娘说,好人是要有好报的!” 我一个激动,又从兜里掏出件衣裳给他,我看小男孩的手抖了抖。 那最初和乞丐争吵的老头子突然叫了一声:“真的是好人有好报啊!姑娘”一下扑在我脚下。 我手忙脚乱扶她起来,“大爷大爷,别这样,您这样子做可不行!我最受不了别人抬出他的二大爷了。举手之劳而已,您这样子我可是受不起的。” 惜别了那群流民一家,我喝了口茶,又和车夫准备赶路去,今日晚间必要到达了那京城住店才好啊。行了一会儿,我不经意间扫过,那稍大一点的小男孩随着我的马车在奔跑。 我忙叫住车夫:“快停一停!” 小孩子气喘吁吁的赶上来,手里握着一袋东西。 赶忙追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说道“姐姐,这是我爷爷给我的。” 我一看,惊呆了,臭豆腐…… “看姐姐你路上没什么零嘴,你吃这个吧。”那小男孩捧了袋子举在我面前,眼睛黑亮亮的。“刚刚一个哥哥给我的。” 我带着一丝感激一丝不好意思,还有一丝惊呆伸手,接过口袋,又捏了一块臭豆腐递到他嘴边,“你也吃一口。” 小男孩儿微微一愣,但是仍旧小嘴儿一张,便一口吞下了我递过去的臭豆腐,怯生生地点头说:“好吃。” 我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孩子,苦难只是一时的,你要记着,最穷无非讨饭,不死终会出头” 他的大眼睛微微一亮扑闪扑闪,看向我的神情特别的开心。 “谢谢,姐姐你也要一路平安呐~” 马车驶离,我还听见他追了两步,在后头挥着手吼道“来日再见!” 人生如走马,还是孩提时代最是单纯。 因为此事一耽搁关系,一路紧赶慢赶地走,走到靖安城北牌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车马帘子外,夕阳西斜,景色很美。我撩起帘子抬头,上方金漆朱红的牌匾上大字写着“永定门”三个字。 这将是我生活的新开始,迎着透露下来的些许残阳,我双手合十,在心下默默许了个愿:“愿今后你我既可以朝九晚五,又能够安稳浪迹天涯。” 晚安,楚歌。 第六十一话 此地宜种相思,他日结果长相知 东方已经大白,清晨开始有断断续续的鸟鸣传来,杂七杂八的小鸟儿交互跳动在林间,惹得亭台这一片时而静谧又时而喧闹。 沈丛宣似乎是有些累了,侧身坐靠着石桌,睁着那双漂亮得让人嫉妒的眼睛,看我坐在这里饶有兴趣的对着他巴拉巴拉大倒苦水,痛诉经历。 我看他的一众姿势,料想是不是我说的事儿有些无聊?我住嘴,只是楞楞的盯着他,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开口。 有些尴尬,便傻傻的笑了一下道:“是不是对你说的太多太无聊了……” 只见他幽幽地抬手,提起石桌上的小酒壶顺手给我俩倒了一杯酒。 淡淡答道:“没,你说的我都爱听。” 说这么久,我也有些累了,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伸出食指在他面前画了个圈圈“看看看,一看你的表情,明眼人都知道你没在听我讲的。” 他拿起酒杯,看了我一眼,闲闲的说道:“你说旱灾流民,官吏腐败,阶级压迫,民不聊生,不是这南魏盛世应有的场面。” 厄……我说了吗?当着一个堂堂南魏皇帝的面…… 我突然意识到我干了些什么。 “我说的?” 他很确凿点点头:“恩,你说的。” “我好几个月之前还不是南魏子民,不知者不怪……吧?”我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正想着要怎么弥补一下我当着一个皇帝的面儿吐槽他国家管理的不好这个事实,只听沈丛宣带着略微戏谑的语气对我说:“在你面前,我是长孙,是沈丛宣,唯独不是皇帝,你不用顾忌。” “还有,初春那个流民的事儿,已经调查过了,也让人做了安排,让你一个非南魏子民看到这样子的场景还真的是不好意思呀,下一次我定不让百姓交的杂税都喂了狗。” 一句话里,含了两句我的说辞,一是流民事件,还有一件是我吐槽奉七一大早把我吵醒,那时候我还大吼着“这么没有公德心,官府是怎么维护社会治安的,我们交的税都被狗吃了!”奉七这个好家伙,又告密来着。” 可谓,养壮士定要养奉七!老实巴交不惹桃花还忠实于老板!怎一个好字了得! 还有啊,喂喂喂,这位端坐在那里的皇帝大人,这些话这难道不是皇帝对我的吐槽吗?都说堂堂一个帝皇应该心胸开阔,宽容天下的,那您也麻烦一下宽容宽容我呀,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耶! “那……我是应该叫你长歌,还是叫你楚歌呢?”他饶有兴趣突然发问提到这般。 我之前不是要解释了我这个新名字的来历了么?这个人真是…… “您随意随意,通通随意,您要是喜欢的话,叫个小鸡小鸭阿猫阿狗阿花的都没问题。” “好,小歌儿~” “喂!陛下!!!不要太过分了!” 遥想起那一次被沈桃胁迫,落入了沈府的那湖,我明明是听见了有人在叫我“长歌”,那个时候,哦不,应该是更早的时候他就知道我是四清山的长歌了,明明认识我,还看我一个劲儿的在哪儿装,两个人互相演着双簧,只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沈公子还真是一个爱要面子又爱看大戏的皇帝。 我的这些个日子,活生生的在他面前演了一出猴戏,还极富有表现力,生动又形象,展现了作为主人公的我活泼机灵又糊涂可爱。 想到这里,顿时气上心来,我一个起身。 “喂,我坐马车跑了一天了,也累了,回了。”说罢起身朝着下山走。 走了两步,发现沈丛宣并没有跟来,回过头去,他还是站在那里,只是看着我,轻轻提声问我。 一句话顿了两次,看来很是说不出口:“都走到这里了,……你……不上去看看么?” 哪里?我顺着他的目光,去那里,四清山上么? 已经变成焦土,四下散落的残垣,碎掉的回忆满眼都是,还有那最后时刻的血腥,恐惧,一想起来,都让人瑟瑟发抖。四清山被灭,谁应该此事付出代价,就算幕后之人当着我的面儿被千刀万剐,那全门人遭受的痛苦,谁又能来赔偿呢? 每次一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心里就变得格外的揪心,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不了,我……再缓缓吧。” 沈丛宣一双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负手走到我面前。突然就转过身去蹲了下来,“长歌,我背你下山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愣在那里的我,“等到下山后,你就是又是楚歌,木言堂的四姑娘了,四清山的一切,就随着长歌的身份暂时留在这里吧,别多去想了。” 看我久久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他又起身走了过来,拉过我手,牢牢地将它放在他的手心里握紧,“相信我,你以前背过我那么多次,我现在还你一次。” 真,的,是,天大的殊荣啊…… 真应该在自己脑门儿上贴几个大字,皇帝曾经背过我。 在这场和沈丛宣比较脸皮厚度和演戏技巧的回忆战役里面,我不得不承认,我已完全落败,只可举白旗投降。 “好……好啊。” 他走下两级台阶,我伏在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沈丛宣突然变得十分有劲儿,一把将我背起,一步一步的随着平缓的山道朝着山下走。 这一刻,我真真实实的感受到,我现在所面对的长孙,曾经被其他一众替子打得四肢无力,满脸淤青,只能由我偷偷背回小木屋的长孙,真的已经长成了个魁梧英朗的男子,不仅掌管着天下权势,也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一挥衣袖可领千军万马,一开金口事关万人生死。 我隔着衣料,一只手偷偷地摸了摸他宽厚的背,结实而温暖。 我一边打趣道:“长孙弟弟,你现在长这么高,小的时候你果真没有好好吃饭。” 他却一股子嫌弃的语气:“那是因为你来看我一次抠得只带一个鹌鹑蛋,长得不高也是怪你。还有,我那个时候虽然的确是长得营养不良了一点,我实际上还是比你大的,按生辰八字和年份来说,我还应该是你哥哥,按你的说法,你应唤我一声长孙哥哥。” “你就扯淡吧,你自己心里是不是还有好多小九九啊,明明知道你自己是念长孙殿下的,还让我念了好些年长歌的长,我叫你名字的时候,内心是不是一直在嘲笑我?” “没有啊,我只是在证明你师兄们在你的文字教育方面做得极其失败。” 我嘟嘟嘴,敲打了一下沈丛宣的背,“你住口!我明明是学识渊博打遍天下无敌手!” 被我缠的没法子,他连声应道:“是是是,你学识渊博,头脑特别聪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恋爱启蒙也特别早,每天就跟耗子似的每天躲在槅门后面看你的二师兄……” 我心里一个噎气,脑袋上就差挂三根线,差点没憋死过去,这家伙!还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换了个话题,敌人已经向你发起进攻,我等岂能缩头缩尾,赶紧举起迎战,看谁尴尬死谁,我搂紧了他,问道:“对啦,我第一次见你,你手上有把折扇子,你一扇一扇的啊,在我看来啊特别的娘,关键是还绑着红色的穗穗,红色也就算了,还是个丑丑样子的情人结,下次你记得把穗穗换了啊,不然我一看就能想起,我的小长孙长大后第一眼竟然被我看成了娘娘腔,作为你的大姐姐,我的心里会无比汗颜的。” 沈丛宣听罢,不知怎么着冷笑了一声,突然将全部力气集中到一只手臂上抓紧了我,在怀里摸了两把,我还怀疑他一个执拗脾气犯了,要将我从山上丢出去。结果两掏两掏,他还真的从自己的衣兜里把那把扇子摸了出来,我又是一个握拳佩服,这可是刚开春啊,又不热。 他的怀里还真的是个百宝箱,什么都能掏的出来,下次在掏出个柴米油盐酱醋茶就会被我扑到了。 “谁说皇帝胸怀天下,明明皇帝还能胸怀很多东西嘛。” “是啊是啊,我胸怀里还有一个你。” 我顿时尴尬得不知如何接话。 他拿出扇子在我手上敲敲,示意我接过。 “说这个结编的好的是你,说用起来像娘娘腔的也是你。我看你记忆力越来越不好了,我来开个金口,提醒你一把:某年某月某日,我偷偷去找你,看你一个人在瞎编什么情人结,说是你师母教你的要送给心上人,你编了好久都编不成样子,好不容易翘了几天当值,千辛万苦编好了一个,最后我却在你房里的垃圾堆里看到了它,我还嘲笑你,你的心上人在垃圾里住着,你那个时候啊,嘴上功夫丝毫不饶人,还硬是当着我的面儿把这玩意儿从垃圾里捡了出来,说你编的好得不得了,多有纪念意义啊,就硬是要送给我。” 身上的汗毛竖了一把,厄……真的有这回事儿吗? “咚”,内心一个敲锣打鼓,此战落败。再次告负。 我趴在他背上,一个心情不爽,作为一个南魏国内还有那么一点出名的女说书先生,竟然连续两次耍嘴皮子功夫都输给了一个外行,“你你你,你不要得意!要是能回到当日我一定不叫你长孙了,给你取了更加难听的名儿,你还要感激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长孙,你当年啊应该叫……” 叫什么呢? 对!!! “叫你阿长!” “阿长?” “对,就叫你阿长了,让你一辈子抬不起头!哼!”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笑得格外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背着我的双手一个使命儿的晃悠,“在胡说我就把你扔下去!” “啊!不~要~啊~” 山谷里,惊响起我的尖叫声,我估摸着山里亲嘴的小鸟和山下站岗的奉七估计都听到了,还以为他家的陛下在这深山老林里还有什么什么的兴趣做些什么什么奇怪的事情。 悠悠的走着,靠在沈丛宣的背上,闭着眼感受迎面而来的山风,冰冰凉凉,现下光景宁静也无比美好。 脸下传来他坚实背膀的暖度,让人懒懒的犯困,我不由得打了个呵欠,问道:“小长孙呀,你学识好,你告诉我,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是什么意思呀?容华好似提醒我似得,说过这样一般诗句。” 很久沈丛宣都不回答,我还以为他全神贯注下台阶,我的话未入他耳,只听见伴着我悠悠的呼吸声,他轻轻道:“长歌,是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几句吧。” 他低沉的嗓音,极为好听,缓缓地叙事风格的语气,颇有些让人迷醉。 “我以后念给你听。” 我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些不对。 是有哪里不对啊? 到底是哪里呢?我努力想。 ———————————————————————————————————————————————我是优雅的分割线,写到六十几,知道了有几个妹子一直在看,谢谢你们的支持,希望看官大人们,给我留个言,让我看到你们的足迹,我就有坚持的动力!写下去!跪谢支持!,有推荐票再跪一次! 第六十二话 世间事,包括生死,都是闲事 晃晃悠悠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山门处的小道口,我们硬朗帅气的奉七只是余光扫了我们俩一眼,便惊诧到愣在那里无法自拔,我看他直抽抽的眉头十分的好笑,瞪大的眼睛可以好比两个两个糖葫芦球子。 估计奉七又是心下在腹诽我如何的厚颜无耻欺负了他家公子。 倒是其他的侍卫极为的训练有素,从头到尾没看过我和这位闲散陛下一眼。 我得出一个结论,能在这种情景四下乱晃乱看的,比如说奉七,他在这群人里地位肯定不低。 奉七赶忙跑过来,双手行了个剑礼,总觉得奉七小哥的目光和怨气下一秒就恨不得把我甩到山谷里喂豺狼。 我忙敲敲沈丛宣的后背,“快快放我下来。” “公子,车马和早膳已备好了。”奉七小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日的声音却极为温和。 莫名其妙传来了一阵香味,我愣了一下,循着味道去看,不知何时,马车已牵来,明芝小妹妹站在马车旁朝着我开心的挥了挥手,一张脸上全是灿烂的笑容。 我皱着眉,不明白的看着她们。 明芝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双手扑闪着油花,“姑娘!我刚从车夫那里学了法子,做了一只农家埋在土里的烧鸡!快来吃快来吃!” 原来明芝这个小姑娘也是把吃货本性暴露无遗,我笑道:“那道菜应该是名为叫花鸡……” 我一边乐说着一边朝着马车走,刚走了几步,听到身后脚步沙沙几声,接着手腕一紧,被握住了。 回头,沈丛宣朝着我和煦的笑着:“楚姑娘,坐我的车吧,软和又有吃的,回城路上你会舒服一点。” 他环手过来揽我肩,不容分说的,讲我拉进了那简约又颇有气派的“皇家小马奔”。 隐约听着,奉七叹了一口气,明芝拉着奉七歪着头可爱地指着自己问,“奉七,我要不要也上去呀?” 没等到奉七回答,明芝直接准备爬上这沈丛宣的马车上去,结果还没开始爬就被奉七扛回到了我原先坐着的那个马车上。 明芝还大闹着道“男女授受不清,你不要扛着我!喂放开我!把刚烤好的鸡还给我!” 奉七一脸冰山和嫌弃,抓住明芝的马车帘子,力图让她不要再激动地从马车里爬出来。“鸡,给我,我替你拿过去。” 我扒拉帘子看着明芝和奉七打闹,这番观看,果不其然,这沈家侍卫奉七的表现果真欠佳,说他明白事理,看眼色行事的本事虽然也是极佳的,但是对自己的事情来说总是情商为零,永远脸上都是写着“我是冰山,我爱我自己。”这么一点都不幽默的小哥,肯定没人喜欢。 可怜了我的明芝呀…… 沈丛宣就看着我一个人在那里又开心又忧伤又叹气,谜一般的微笑。 “干嘛?” “看你看戏看得挺开心呀。” “哼,你不也看我演戏演了那么久,看的应该更开心吧。” 原以为沈丛宣会飞奔回靖安城内,毕竟不是什么假日,值得一个皇帝夜不归宿还郊游至天明,结果悠悠的马蹄,一踏一踏,没有狂奔,他让让马常速走着。这么拖拉,我都在怀疑什么时候才能回了城内去。 我也没有吭声,莫名有点尴尬。现在,我和沈丛宣的关系,略微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 我和长孙,是儿时好友但算不上青梅竹马;我和沈丛宣,是从属关系,但还多了一层友人层面的人情;我和南魏皇帝沈承宣,好吧,这个没关系,我最多算是一个暂住在他国的临时小百姓。然而,事件发展呈现在这般,让我整个人有点糊里糊涂。 他曾对我说过,他喜欢我。 那么我呢? 我是怎么想的? 我抬眼看去,沈丛宣,坐在我对面,任由马车悠悠晃晃,自己悠闲自得的拿着一本折子在细细审阅,偶尔眉头微蹙,又时而浅露笑颜。 靠在马车上,闭着眼可以感觉到晨时的风透过帘子的细碎缝隙,轻抚上了脸。 我轻声问道:“陛下”他听到我在唤他,收回停留在折子上的目光,抬眼专注的看着我,一双眼睛很是澄澈,我尴尬地咳了咳,继续说道“你曾说……你喜欢我。” “恩,我说过。” 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有探寻的意味“怎么了?” “是基于长孙之上么?单纯因为我曾救你于水火,在四清山各种打架斗殴,还共过患难,还是因为,后来你强行相遇我在木言堂,让我替你做事儿,你觉得我这个人说起书来搞笑有意义,还偶尔讲故事讲得恰到好处?” 他听着我的话,面上的笑意在不断的加深,但只是久久的看着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们四目相对,感觉这我方的气氛变得极其的尴尬,尴尬到要冻成了冰山,而坐于我对面的沈丛宣,长时间保持着一个神秘的微笑,感觉要融化了他那方的半边天。 他缓缓开口,“你叫我什么?” “陛下呀。” “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皇帝陛下?” “恩?你再说一遍?” “南……南魏……皇帝陛下……”我没骨气得连话都说不稳。 我自以为我的称呼完全没有错,不仅没有错,还十分的体现了民众对他的爱戴以及尊敬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我说错一句,说不定他一句“来人”,下一秒人群里便会冒出许多许多的宫廷侍卫,将我拖出去斩了…… 他眼微细眯,拉长了目光看着我,“恩……?” 我愣了愣。“阿宣?” “对,说得真好。”他冲我笑,漂亮的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团雾,说不出的温和。 他顺手放下手里拿着的折子,半起身,坐到我这方来。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慌忙的往后一缩。 “瞧你,我可是个正人君子。”他微微笑了起来,“我说过的,我喜欢你。作为小长孙,他喜欢的是从前四清山的长歌,作为沈丛宣,他喜欢的是木言堂下供职的女先生楚歌,而我,我既喜欢着长歌又喜欢着楚歌四姑娘,所以看到你很亲切,格外的亲切,你说怎么办才好。” 听罢,明明是个很完美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下略微溢出了一点苦涩,我是在期待他会说些什么吗? 他突然欺身过来,他眯眼一笑,俯下头贴在我耳旁轻轻说道:“作为我这个人来说,只要是你,我都是喜欢的。” “啥!” 我顿感从心底蔓延开来的火热弥漫上了我的脸,还不待我尴尬的往后挪去一分,他突然抬手,那修长的手缓缓地带着温度轻轻抚上我的后颈,指尖传来的温热清晰可感,明明是不还好意的轻佻举动我却觉得有那么一丝安心。 我已退到马车角落,已无处可躲,他柔软的唇带着灼人的温度轻吻至我眉心。只是轻触而并无其他越矩的行为,我是应当说他绅士呢,还是该说他放肆? “阿宣?” 我眨巴眨巴眼睛,他正微笑着看着我。 我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定是幻觉,我鉴定完毕。 又眨了眨眼,那张脸还带着微笑。 不行,我要擦眼睛! 他居然微微扬唇,开始张口止不住地大笑了起来,我捂他嘴巴,他却连连得分闪躲。 我一个气愤,瞪大眼睛,终于接受了这件意料之外的非礼事件,本想猛地推开他,却不知这家伙实在是长得太为牢固! 他只是看着我笑,幽黑的眸子颜色逐渐加深。 我明显的感觉到,从我的脖子开始,火红正蔓延到脸上,蔓延到我的耳根子…… “丢死人!” 凭什么他可以占我的便宜,身为一个女子我就要吃这个亏,不行! 我忙趁他一个闪躲不及,扑进他的怀里,脸上变得越来越烫,我的脸皮今儿个算是丢在这马车上了。 马车晃悠,吹进了风,也散不掉我脸上的害羞,我紧紧抱着那温暖,将头埋进最深处,死也不出来,胸中千呼万喊鼓涨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轻拍拍我的背,带着些许嘲笑“早知道你要抱我,我就不躲了。” “哼!”我环的加紧了一分,勒死你! 沈大陛下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感动:“好好好,你要抱多久就抱吧,我哪都不去了。” 不知这样子僵持了多久,我脸上的尴尬和害羞还未褪去,但是我却在头脑一片空白的当下借着那零点零一秒的时间,将我的人生前三段好好的思考了一下,专挑出和这家伙相关的所有一切,好好的对比,扪心自问,几番对比,我想通了一个问题。 将那头往里蹭蹭继续保持小鸵鸟埋首的姿势,用着些许责怪的声调,明明很好听的声音埋在衣袖间却显得极为低沉。 “阿宣。” “恩?” “我…我发现…我也……挺喜欢你的。” 埋在他胸前,感到他的呼吸在那突然一刻的停顿,他发愣问我,“那种喜欢?” “我不告诉你。”手上的劲儿大了一分。 “好。” 感觉沈丛宣快要被我勒死了过去。 对嘛,我一个勤劳致富的小商人无德无能,他身为皇帝,暂无后宫,他还长得帅,我真不亏! 埋了好久,感觉自己都累了,再这样我就要窒息了,他一把将我拖起来。 我知道自己的模样十分的不好看,竟然不争气的哭了,还挂着随时有可能跑出来的鼻涕两根。 他惊讶地看我:“阿四,你哭什么?” 我抹着眼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长这么大,难得被人喜欢一次,我高兴行不行!” 他哦一声,提袖抚上我的眼帮我抹去泪花:“你难得感性一回。” 我点头,小孩子般,竟然没忍住,还带着哭腔的:“我是人见人爱,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能不能感性一次,我也是个姑娘啊……” 忍不住了“哇……”我要哭出来。 我耐不住,扭头指着他:“你倒是说几句话啊,你个轻薄良家姑娘的坏人!” 沈丛宣勉为其难地说:“恩……我是个坏人……对不起四姑娘了” 我扫兴,板起脸。“道歉极不诚恳!” 这位陛下又很给我面子地,继续任由我拉着他的衣袖擦鼻子,补充道:“四姑娘,你哭得情真意切,朴素自然,又十分的好看,不愧是南魏第一位女说书先生。” 沈丛宣这个人嘴上功夫厉害得很,长大以后损人的话说得更加的不留痕迹。 “明芝,救我!” 我想冲出去,不要和这个危险人物再待在一起了,身后沈丛宣拉着我硬是不放手,“别闹了,不小心甩出去怎么办!” “在我眼里,世间事,包括生死,每一桩都是闲事。”我一赌气,坐回角落装睡去,就是不乐意理他。 沈丛宣灿然一笑,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我要是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声音坚毅而沉稳。 我狠狠将头一转,“还我当年可爱又傻愣子的小长孙,你这个号称正人君子的坏蛋!” 第六十三话 世间仇恨千万,有仇不报非好汉 “你铺子到了,阿四,该下车了。”沈丛宣左右摇摇我,我在马车的悠悠摇晃中已经睡得不知日月了,这一路过得很是让人纠结,睁眼,果真已经到了。 我一把打开沈丛宣要来扶我下马车的手,径直从车上一跳,明芝见了赶忙冲过来扶着我。 “四姑娘啊,你悠着些啊,别崴了脚。” 我朝着沈丛宣狠狠一瞪,“再见!哼!”拉着明芝头也不回。 长孙这个小屁孩儿,都这么大了,还玩性不改。咦?好些日子没回我的铺子,突然觉得这南魏环境好的是过分了些啊,这么些时日了过了,都没怎么沾染上灰,我正和明芝小妹妹说着这奇妙,面前立着的一块儿门板儿移动了一下,稍后片刻王琰从里面钻出了脑袋来。 看见我和明芝,十分有兴趣的正盯着他这个老鼠头,十分不屑的对我道到:“哟,四姐姐,浪够啦,我从昨晚等你等到现在呢,你给我说说你都死哪里去了!?铺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说罢,还着重的提了,一,个,人,都,没,有,几个字。 我看黑蛋蛋很有抓狂的趋势,忙唤了明芝将他往里屋拖,咱丢不起这个人呀,你老爹可是教书先生。 我才知道,原来沈大陛下早让人过来打扫了我的小铺子,从这一点来说,我正稍微准备原谅他一下子,谁知站在一旁的王琰鄙视了我一眼,吐槽道:“来打扫的几个姑娘,一边替你抹着灰一边说你不知道是多么没有收拾的女孩子家,把那厨房搞得乌烟瘴气的,材料还乱放……” 听罢,忙推开蛋蛋和明芝,冲了过去。 “什么?他们动了我的厨房!” 果不其然! 我的厨房里面,瓶瓶罐罐整齐的放着,还有那些药材也一堆一放,现在一个整洁的,都不像是我日思夜想的杂货铺子了,可是!!我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是一个个纯白色的呀,突然被挪了位置,我怎么知道那一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难不成还要一个一个试么?材料虽然分的整整齐齐,但是明明有些材料之间是不能够互相挨着放的,却被那些人不怕死的放在了隔壁。 我的亲娘嘞!想起之前种种,沈丛宣,我和你们沈家没完! “苍天啊,大地啊……”从厨房里传出我的阵阵哀嚎。 黑蛋蛋将我之前传信让他给我买的那十丈红布从前门铺子拉倒后院,听到我的大喊大叫早已经见怪不怪,竟然还有心情闲闲地对明芝说闲话,“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还给他们说了别动别动,可是呢,谁听我这个小娃娃的话呢?” 我一把推开门,“黑蛋蛋你给我过来!你为什么不拉着她们!” 王琰将那红布“唰”一放,指着自己,带着一脸的无辜,对我道:“小小年纪,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抗得过几个女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那日可是对着一个戏班子呢,四姐姐,你说我要如何是好。” 说完,还学着我之前的强调,模仿那戏子腔调“我~可~如~何~是~好~” “你!”我一个咬牙切齿。 明芝听不过,一边忍俊不禁一边忙扯了蛋蛋弟弟让他少说两句。 面朝苍天,我一手叉腰,一边指着天空,狠狠道:“世间仇恨千千万,有仇不报非好汉 !你给我记着!” 遥远处,沈丛宣应是打了个喷嚏。 过了几日,木言堂前敲锣打鼓,还请来了京城最好的舞龙舞狮队,鞭炮声声,堂前人声鼎沸,聚集来了各方百姓,他们为了挤到前面去看个热闹简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因得我本人不乐意在人群面前露面,在下面和明芝挤在一起,顶着个过路人的身份看热闹,可苦了奉七一路为我和明芝开道,明芝对我说,这奉七心下一定是无比的嫌弃我二人,我一个乐,明芝机智如我,快要出师啦。 看着木言堂前杜松子和东林先生等等一众男先生们在那里互相朝贺,庆贺新的一年春好处年后木言堂重开场子。 不知掌柜的王英在哪儿说了些什么,一击掌示意,我的那十丈长的红布从木言堂上方“咻”地一声径直的挂落下来,好是神气。 上书: “今堂春分重开日,楚歌新启久志时,贺堂新,庆年祥,愿各书集采众长,广纳民言。” 明芝看我了一眼,惊诧地说“四姑娘,没想到你的字这么好看啊。” 我一个小骄傲,“我让门口的那个帮人写信的书呆子写的,花了我二十文呢”摸着胸口,作心疼状,“好贵的,都不给打折。” 明芝硬是对我没话了。 我忙嬉皮笑脸的推着明芝小姑娘往外走,“好啦好啦,热闹看够了,收拾收拾,我们开工啦!” 扯着奉七的腰封,“奉七,我们要挤出去,快快给我们开道!” 还是木言堂三层,还是暮烟阁览江厅,四面为了切合这说书堂重开的喜庆主题,已经将那之前的青白色纱帐换成了金丝绣牡丹的大红,因为开了一些免费的场子有增多了人数,我便让人将椅身椅背桃花木精雕双面贴着座位号码。现时,几个小姑娘摆好我新制的桃花冻已经退到了厅内两侧。 我便坐在这堂前的九重纱帐后,仍旧是一张明几,一把扇子和一杯李叶茶。 作为倒水姑娘的明芝十分的尽职尽责,在帘后还温着一壶茶,汨汨的冒着热气。 本来之前我定的是专属女子的讲堂,现在突然之间喜欢的人多了起来,我便多允了一些场子,可以让平民百姓来听听,不限男女,不限老幼。 我之前给木言堂管事的说的,同父母一起前来听我说书的,不足三尺的小孩子可以不收费的,刚路过楼下大堂时还看到一个小孩子长得圆滚滚,在小厮给他量升高时还怕自己超过了三尺,偷偷弯了弯膝盖。 这房间里,很是热闹。 “终于等到啦……” “诶,这不是隔壁老王么……” “呀,张大婶,好巧啊!……” “前面那个,我给你十文钱,咱两个换个座位吧。” “你看这装饰……木言堂就是木言堂” “你看……” “听说那姑娘将江湖鬼怪故事可凶了!” “莫不是传说中的……” “啪!”我重重的一敲,堂内顿时突变鸦雀无声。 “恩……”我点点头,“从楼下大堂说书小爷那儿借来的这木头还真是好使” 明芝给我递过来盖碗茶,在我耳旁轻声道,“四姑娘,这叫醒木,是乌木做成的,您敲的时候轻些呀。” 我拿起那木头,“还真的是醒目。” 我清了清嗓子“各位姑娘,贵人,请坐……” “感谢大家前来捧场,这一次我要讲一个阴阳先生的故事……” “我们说,这街边上大街儿路过的,偶尔还吼一嗓子‘大娘留步’的是算命先生,这种算命先生我家隔壁的隔壁就有一个,他白天算命明晚上打更,不要看他们装神弄鬼,有些人啊,还真有些本事。我这次要给大家说的就是一个可通晓阴阳的算命先生,我叫他,聪先生,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是这故事的女主角,她呀唤作张小歌,在西郊种着桑树养着蚕八宝,这日,小歌姑娘路过了这阴阳先生摆摊儿的小桌子。” 这位先生呼喊道: “这位朋友,请在此稍作停留!我是个阴阳先生,我远感你今天身上有个卦,别怕,给我看看你的手……” 那张小歌,从小听她娘讲算命先生都是骗人的,理都不带搭理这个老骗子,嘲笑道:“胡说八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是江湖圈套,可笑。” 我喝了一口茶,慢慢幽幽说道:“这就是两个人初见的那一面……” 呵,南魏皇家是吧,沈桃的坏性子感情就是皇家骨子里带的,我要好好的纠正一下,让你们看一下人民群众舆论的力量有多大! 流言杀死人,听说过么? 第六十四话 反击开始,兔子递帖子 等到第五天,这个新开的场子快要讲到高潮时,市面上已出了许多木言堂标识的话本子上篇。我听着明芝在我耳旁激动地说道,哪里哪里的书铺子又卖了多少本,哪里哪里的赝品已卖断了货,我一边低首写字一边道:“你最好去给你喜欢的书铺的小老板们提个醒儿,今儿过了估计是又要卖空了,早些囤货吧。” “喏。”我将写好的帖子拎起来扇扇风,递给明芝“找个木言堂的小厮,让他赶紧送递到安庆王爷府,务必交到沈桃小王爷手上。” 明芝拿着帖子,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问:“四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咬咬牙,“我要睚眦必报,刚好请他来观战,看看世间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刚开始讲到初见,那张小歌的故事实际就是我的故事,讲的是那养桑种蚕的姑娘,在路上被“偶遇”阴阳先生聪先生,此位阴阳先生给谁算的卦都不准,被街坊以为是跳大神的,但是他对张小歌同学的乌鸦嘴一说一个准。 他预言张小姑娘的蚕宝宝养的太好被那仙人蚕花娘娘惦记了,于是那小姑娘的身家性命,一屋子的小蚕宝宝都一夜之间死个光光;他说小姑娘最近被菜市口的冤魂缠身不能入庙烧香,结果小姑娘一路过姻缘庙就打翻了桐油,烧了人家的庙门。不仅导致张小姑娘一夜之间变成了张大穷鬼,没了活路还赔上了自己辛苦攒下来的嫁妆钱。 张小姑娘去找这个神棍算账,后来发现这个神棍,不仅不是“老骗子”,一方面长得无比的帅,看起来十分养眼,另一方面还是个通晓阴阳的仙人,因犯错被罚人间渡厄苍生。这位年轻的神棍自觉理亏,便带着小姑娘在京城游荡四处摆摊。小姑娘故事说得好,神棍有意让她当个女小神棍以后也摆摊养活自己,便让她随时在自己身边教导她认真学习。 有一天,有龙阳之好的某大地主的大孙子,有个十分牛逼的朝中二大爷,在京城内横行霸道。有一天,那个纨绔子弟看上了这个长得美的神棍外加仙人,以为旁边老站着的这位小妹妹是那帅神棍的童养媳,便处处刁难于她。几番作弄和暗中刺杀不成,这哥们便强掳了这姑娘。本意威胁帅神棍与他举酒同乐,又江上泛舟,但是提及自己最终的目的,帅神棍总是不允。 他以为帅神棍心在这小歌姑娘身上,便想先解决了她,再同那帅神棍好好说道两人剩下来的幸福人生,谁知一番鸡飞狗跳,这妹子也不是个好惹得主,大喜的日子,差点没烧了他家房子。那帅神棍激动地冲到他家,明确的要与他讲明关系,还要预言他欺负小歌姑娘的人都不得好死…… 我看着自己笔下写好的,准备递交给木言堂存稿的大纲,恩,点点头,这真的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明芝兴冲冲地跑回来,回复道:“那小王爷说,定来捧场的。” “四姑娘,你写了什么呀?听说那安庆小王爷阅后即怒气冲冲地焚了那帖子。” 我非常有深意地笑了笑,摆正了明芝小姑娘头上歪掉的簪花。 “在那帖子上,我画了四幅图,一幅强掳民女,一幅推人入河,一幅欺行霸市,还有一幅是菜市口斩首。末尾书‘楚歌亲笔,愿小王爷今日前来听说,为您特置小桌,不来您怕否?此贴聊表心意,乃本人毕生功力,请您定挂起来裱了。’” 明芝一个抽气,“啊……四姑娘你这样写不会惹恼了他吧……” 我直哼哼,怕什么,做人要知道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在前日马车上,我已同那位沈丛宣陛下达成了阶段性的战友关系,在我对付沈桃的这件事情上已初步达成共识,这位吃了我豆腐的陛下已经明确的表明,只要不出人命,烂摊子他收拾。 “你是南魏皇帝,我欺负你沈家族人,你竟然丝毫不思考就同意了。” 沈丛宣一直看着折子,对我的话没有丝毫趣味。 “那也要看你想要欺负的是谁。” “沈桃他有实权吗?我欺负他,他报仇怎么办?” “随便欺负,只要不死人,摊子我给你收,要时刻牢记,你有皇帝罩着。” “你说的哈,要赶快对天发誓一下,不要事后再来给我收尸……” 沈丛宣配合的举起右手,“我发誓……” 待堂内人都差不多来齐了,明芝前来唤我,打开说书堂的后门进入,坐下后,隔着几层帘子也可看到沈桃带了三五仆从,翘着腿端着茶,一副看大戏的表情坐在我的最左处。 今日刚好讲到帅神棍与小霸王撕破了脸皮的阶段,小霸王一个装模作样拿剑抹脖子,吵着闹着要演一出霸王别姬。 怕沈小王爷错过了前段开篇,我还特地央人在每个桌字上放了一本话本子的上篇。 本姑娘今日高兴,全送! “那地主家的小霸王仗着自己有那两亩田地,还有那个名声在外的二大爷,京城向来没人敢欺负他,这次竟然被一个自己最爱的男人指着鼻子辱骂,小霸王心里一个不痛快呀,本想与那二人一起同归于尽,奈何他心底已对那男子情根深种,只能挑人拿了把剑将自己的头发深深地砍下一大截来,一边举着自己的断发一边在雨中哭唱着‘萧萧风雨江畔,叹人间冷暖,昨日去而复返,春夜雨潺潺,花开花落几番,难捱是心寒,人生若只如初见,未知后来天地变……’” 我把一本书册卷成筒状,站起来朝着堂下所有人,发表慷慨激昂的陈词。 “那神棍师徒二人离了那发疯般的小霸王远去,重新游荡在京城,临了,那女娃娃还十分生动形象对着小霸王的评语一词——‘神经病!’,十分的恰到好处,待到看那二人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小霸王瘫坐在地,猛地一回头,他久不归家的爹正面色凝重的站在他身后,手里举了一把笤帚。” “预知师徒二人往后奇遇,请大家继续关注《阴阳神棍记》!本姑娘今天就讲到这里啦!” “还有,这个故事取自南魏京城哦,大家有兴趣的不妨猜猜那横行霸道、不明事理、仗势欺人的地主家奶娃娃到!底!是!谁!” 我激动地吼完,就听到堂下也轰动起来。大家一直以来都是听我说书将虚构的奇幻段子,从来没有听过什么真实事件,三三两两地团簇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果然,对于民众来说,故事和现实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于舆论,它比起事实更有着不可忽视的吸引力,民众往往只听自己心里认为的,却忽略了事实。 我心里暗自得意,趁着热闹的余波,继续放声大喊:“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在座的各位,就是你们今天来到这里,真的是太太太太幸运了!” 一听这话,那些家伙们纷纷竖起耳朵听。 “这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正坐在这堂中!”说完,我带头“啪啪啪”地鼓起掌来。那些人愣了愣,看我拍得起劲,也学着我的样子起尽地拍起来。 潮水一样的掌声中,众人忙将目光集中在了这群人里面最是土豪最是显眼的沈小王爷身上,立刻爆发出一阵更加热烈的讨论。 “天呐!”传来一阵惊讶声和难以置信的吞口水声。 “原来是他啊!” “啧啧啧,堂堂小王爷竟有这等癖好,还真是看不出来……” “可是还和莺歌苑那些妹子走得那么近呢?” “哎呀,估计是打掩护呢。” “哦……原来是这样……” “不行……我要赶紧回去告诉我家婆娘去。” 人群中爆发了好一阵骚动,一直持续到堂中众人慢慢散去,议论的声音都蔓延到了大街上。 待到人散去,我看那沈桃一直未走,脸色很是不好看,他身边的仆从脸色更是很不好看,互相望望,转了转眼珠子。 前方大堂的房门开了,容华走了进来。 我走出帘子,对着沈桃得意地笑了笑,“您这还听得开心吧?!”还自己配合的一个劲儿地鼓掌,“啪啪啪啪啪啪啪” “你——”小王爷不禁为之气结,愤愤地瞪了我一眼,本要冲过来,被容华拉了回去。 沈桃扬扬眉,对容华说道:“容华先生可是要注意了,这是只野兔子,看起来温顺可怜,可不容得轻易招惹的,她急了,可是要咬人的!” 我拍着胸脯道:“我从小自力更生,自己赚钱养家,有啥吃啥,今日有肉吃肉,明日有草吃草,心情随着食量不定期变化,看谁不顺眼就张开血盆大口咬两下。” 沈桃忽然朝着我身后咬着牙叫:“陛下!您真的不管吗?” 我回头,沈丛宣也突然像鬼一般,从我身后的小门钻了出来,撩开帘子走到堂前来。我心下腹诽,这感情是得知我要唱大戏,大家一起来看好戏了。 沈丛宣否定:“不,阿桃,这只是个故事罢了,阿四人品还不错。” 我很感动:“你怎么老说些事实出来,不过说过话要算话的哦,悔了的人下辈子要娶客栈里的丑花做老婆的。” 沈桃看我一脸嬉笑,怒极唤道:“十三哥!!” 沈丛宣却十分淡定,“表的。” 我在心里鼓了个掌,皇帝陛下干得漂亮! 第六十五话 世上竟还有讲段子大赛 这新故事才刚讲出去,不到第二天,沈小王爷可能有龙阳之好的八卦新闻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靖安城,吃早点的时候还听隔壁买米线的大娘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提到那沈桃,大娘恨铁不成钢的捏断了手里的一大把米线,感叹道“嗨,可惜了那副好皮囊、好家世啦……” 感觉南魏市民为皇家的八卦也是操碎了心,可谓是民间的一众纪检委,拥有一大批的靖安好群众,等到我想起沈桃还有个爹,他爹万一知道了这事儿该怎么办的时候流言已经止不住了,只能脑补他爹手举笤帚的发飙场面了。 不仅在京城,波及范围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南魏的八卦大妈,聊起天的时候来谁要是不知道这事儿,定是会被鄙视的。 有一天,明芝跑来告诉我说:“四姑娘,木言堂外那些个卖菜的那些个无聊大娘管你叫‘南魏惊口’四姑娘呢。” 我喷笑:“啥?” 明芝很得意:“说你为南魏那不正之风的揭露,着实立了一功。我还骄傲的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小跟班呢~” 看着明芝乐滋滋的小表情,我对南魏那些无聊群众取名的功夫也是捏了一把汗,不过多亏了这些个无聊的群众,我才有了活儿干,此时应向衣食父母鞠一躬。 看到这结果,我心情大好,花了一个月月俸买了好多我名下出的书,让明芝小姑娘在木言堂门口一一散给大家,还好不吝啬地大笔一挥附上亲笔签名——“楚阿四” 南魏的盛世说来也是不假的,年过初春,各各领域的xx楼xx阁xx店铺都开始跟风举办了xx大赛,正是因为这样类似的比赛太多,我还特地让明芝列了一张表,某月某日某地,某家铺子做什么活动,持续到几时,大赛第一有奖什么……好方便我们没事儿消遣带着狐狸小可爱去溜溜弯儿。 说到狐狸妹子,我刚将它伙同那明墨儿一道从沈府接了回来,既然开溜不成功,还是要遵守自己当时的诺言好好爱着他们的。我突然记起,年节时分那街边卖花灯的小贩曾说过,今年南魏皇帝陛下的生辰恰恰与年节相近,看来是要大肆操办一番了。之前和皇帝八竿子打不着,现在…… 应该是互相喜欢着的关系,不送点礼应当是说不过去的,此事,容后再议。 说回这些跟风举办的一众比赛,那风月场所最出名的要数那莺歌苑的花魁选举大赛和我这方东郊的琴香楼的乐师选拔大赛了。 琴香楼毕竟地理位置没有莺歌苑好,名声没有它的大,我前去凑热闹挤挤看比赛的时候身边都是布衣老百姓和青衫学子,少有达官贵人,不过今年似乎特别的精彩,从初赛开始就有一名头戴轻纱竹编帽的白衣琴师,琴抚的是特别的棒,惊艳四方,那一首《相思引》可谓是在一夜之间红透了整个京城,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竟然秒杀了我最爱的小花姑娘,我一个伤心,没看结局就带着蛋蛋弟弟撤了回去。 但是莺歌苑不同,从最开始哪位公子捧得哪位花姑娘,到最后谁的了冠军,这完全就已经不是靠美人面和才艺才解决的问题了,完全就是靠钱财和势力,听说今年还有外来的胡女献艺,台上赛的欢,台下小老百姓也看得开心,两厢情愿,何乐而不为? 刚到南魏时身边只有我一人,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两个大男人,明墨儿。黑蛋蛋和临时保镖奉七,再加上那个凑热闹的白狐狸,作为励志成为八卦小天后的我和明芝,当然要去看看这样的盛景。 不远之处,便见莺歌苑门前搭了各台子,前方有喧声闹语,人头攒动,一片娇语清脆。人多得不得了,在路上堵了好一会儿,到莺歌苑这台子前,比赛发展已经到了最后投票众选花魁的时候了,貌似现在应是一个三选一的局面,一个是塞外来的妖娆胡女,一个是之前莺歌苑的有名姑娘萃禾,还有一个据说是这家老鸨刚调教了出来的清倌小姑娘,水嫩得很。 好不容易求奉七用他那魁梧的身躯开了个小缝儿,让我和明芝一前一后挤进去,待走到近台前,眼前这景象已然惊呆了我俩…… 人人都说风月场所最是荒唐,莺歌苑等风月场所中还代表着外戚、仕族、阀门等交错盘结、根深蒂固的各方势力,果不其然。 这大红绸布装扮的台下布满了十几二十套红木雕花套椅,每一套小几上都摆着精致的茶点,椅后都配着一个端茶递水的美丽小姑娘,一众不认识的贵族公子哥儿们坐在下方正悠闲的看着台上扭腰舞蹈的塞外姑娘,她们个个身姿高俏,风情摇曳,十分引人注目。领舞的胡女穿的衣料在众人眼里极为的少,跳的那是一个豪迈奔放。 一曲舞罢,众公子将那手里的绢花径直往上朝着那舞女抛去,更有甚者,直接甩了了张银票让随从买了一筐子的绢花为那胡女捧场。 那女子竟也嫣然笑来,跳下台来,在那阔气的公子哥儿面前,大方一福道:“愿公子前程似锦!福祚绵长!” 那公子毫不介意他人目光,直接捧着美女的脸吧唧,啵了一口。 我一个鸡皮疙瘩……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水做的女人呀。回头看号称万年不倒冰山的奉七,眼珠子竟然也瞪大了那么一丢丢。 我不禁感叹,美女真的是男人的通病,中此病者,轻则幽思难解,茶饭不思,重则倾家荡产,痛失性命呀…… 剩下的两位,清倌小姑娘稍微有一点放不开,但是介于她的身份,还是有挺多的贵公子哥们给她鲜花。另一位虽然也是花好正开的年纪,作为前莺歌苑头牌姑娘,琴棋书画,舞茶酒道样样精通,支持率也是不低的,但是和那胡女比起来还是少了一波。 果不其然,等到老鸨化着大浓妆扭着水桶腰走出来,将那胡女往外一拉,即刻宣布了她就是今年莺歌苑的花魁,台下一片掌声,看来今年败在这姑娘石榴裙下的不知有多少风流鬼了。 身下,突然感到有人在扯我的裙子下摆,低下头看,是我家的小明墨儿。 小墨儿吵闹着:“姐姐姐姐,我都看不到,奉七哥哥不让我看,他不抱我。” 哈?我回头望了一眼台上的胡女,赶紧摸摸明墨儿的脑袋,安慰道“这姑娘长得可丑了,就跟咱们对门客栈的丑小花一样,不看也罢。咱们走!” “奉七,开道!” 我的乖乖,决不能让小孩子从小就中了美女的毒,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哟。 莺歌苑同那木言堂一样,处在靖安城中心的位置,等到我们一行人一路上打打闹闹回到我的小铺子,天已经黑了个透。还未到房前,轻轻抬头便望见我铺子门前点着的那两站微黄的灯笼,不用去猜,定又是隔壁王琰的娘亲替我点上的,我铺子从不在晚上开门营业,因此时常忘记夜半去点灯笼,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她和黑蛋蛋时不时的替换着帮我在夜里点起一两盏烛火,让我觉得这南魏还是有那么一点人情味,值得人去留念。 心里涤荡起一阵暖意。 正自顾微笑,身边突然有人说道:“阿四,你们回来的太晚些。” 我被吓了一跳,却不必回头便知道是容华,这么沉稳而柔和的嗓音只有容华先生才有,我苦笑道:“拜托先生出现的时候先有点儿声响,否则我会被你吓死。” 容华笑道:“下一次见你前,我先敲个锣打个鼓?” 我眸子一挑:“若是这般,那明日我们两个便可以去西市摆摊了,你敲锣来吸引行人,我说书来挣咱两个的饭钱,定是靖安新生的好风景,然后我再把我们的故事写成段子,在那木言堂讲上个一个月,我们就成了大款,极其的有钱……” “哦?听起来还是个好主意。”容华笑道。 我不再耍嘴皮子功夫,“这么晚了,先生来找我有何事呀?难不成是嘴巴馋了想吃糕?我今日可没有营业哟。” 容华奇怪道:“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打趣,” 我奇怪的看了看他,问道:“我怎么了?” 容华从仆从小东处取了一张卷筒状的纸出来,在我面前伸手一拉,“木言堂出的告示,下月三号,木言堂将特为四方说书先生举办的比赛,届时四方各国均有代表讲师参加,我今天……在这上面,见了你的名字”说罢还伸出手指了过去。 纸上第三行,清清楚楚,黄纸黑字写着“南魏:楚歌(女)” 我大惊,“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参加了比赛!?” “还有!为什么连讲段子都有比赛啊喂!” 容华苦笑:“阿四,我就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事儿。” ———— 我是感动的分界线: 发现有一个叫“寒起未追”的小伙伴每天都给我三张推荐,真的十分感动,十分感谢,我要努力的写文,把快乐带给大家! 第六十六话 都说你有才华,应去发扬一下 第66话人人都说你有才华,应去发扬一下 言书大赛,我之前从未听过,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可以无聊到连讲段子,都可以拿来当比赛。我问明墨,小墨儿不知道,我问奉七,奉七不搭理我,只得等那打水去的明芝回头来好好于我告解一下。 乐于助人的容华先生客气的把那张纸塞我手里便功德圆满的走了,留下我们一众人,这些大爷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坦然的可以。我从来只是觉得我自己志在把欢乐带给大家,从没说过要在说书这方面取得什么成就,既然被称为比赛,有光宗耀祖的,那么铁定也有丢脸的,我这次看来是要把这南魏国家的脸一起丢了。 明芝正端着一盆水在院子里,看到我走出来,笑嘻嘻的说道:“四姑娘,水来了,进去吧。”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明芝妹子——” “怎么了?” 我抱着她大号:“明芝妹子!你一定要给我吧地上的脸皮拾起来呀!” 明芝一个惊讶:“四姑娘!您慢慢说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我指着屋内书桌上放的那张纸:“我才不要参加什么劳什子比赛!” 本准备回家的黑蛋蛋看热闹凑上来:“四姐姐,老狮子是没有比赛的,赛狮子有。” 我一个杀人眼直射过去:“还不回家,小心被夜猫子抓了剁了做人肉包子去!” 明墨一惊。 黑蛋蛋一脸我是被你吓大的表情道:“你又那里瞎说。” 倒是明芝此刻头脑清醒机智聪明还比我冷静些,她放下水盆将我带回屋内坐下,替我倒了一杯茶,说:“四姑娘,你想啊,容华先生给的单子是木言堂的吧,既然是木言堂的,你我还未知晓,就说明这单子还未被贴出来,姑娘你明儿个赶紧找我家公子说说去,这事儿还有挽回的余地也说不定呢。” 对啦,沈丛宣?好主意,要改一个事实,就要直入最顶端,挖出它的根,拔了它萌芽的念头。 这下子被一提醒,我的心里放心了些,我耐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明芝,关门洗漱,我们睡大觉,明日早起去木言堂!” 精神一松懈下来,我倒在床上,浑身瘫软在棉被里。 只有一个词可以描述,舒坦! 第二天一大早,将做糕点的材料一上锅蒸,交代让明芝细心看着,我便和奉七赶紧乘车去了木言堂,可今日可奇了怪了,还未到早市木言堂堂前挤了一堆人。 我心里还是急得慌,忙冲上楼去,谁知堂内大大老板沈丛宣并不在,只有名义上的大老板王英在,王英看着我一个笑呵呵,我忙一副恭敬地姿态,上前,老老实实的行了个礼。 “掌柜的,早上好~” 忽而转变了腔调,拉着王英的衣袖。 “掌柜的,你一定要救我呀” 我将那容华带给的纸,同容华那一般样子在他面前打开,指着上面写的黄纸黑字,大加反驳“您看看,您看看,这怎么能让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呢!而且就我那两把刷子,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啊,千万别赶鸭子上架,我会带着南魏的脸面一起丢尽了的!” 王英爷爷慈祥的看着我,笑的极为奇怪。 “你是这样想的呀,四姑娘”他扬了扬眉,说:“老朽倒是觉得,四姑娘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呢。” 我哪有,明明我自己知道的最清楚好吧,我胸脯有几两肉,一顿能吃多少米,我自己都记着。 “我家主子说了,以姑娘的才华,不怕。况且,人人都说楚歌你饱有才华,应去发扬一下,为南魏争光……” 我听罢,心里一个仰天长啸,我不是南魏正式子民呀,我连身份牌子都还是绿色的(南魏子民人手必有的身份牌颜色统一为深红色),何苦让一个外来人员扛起你们国家的重担?! 他将我带到堂外可以看得见木言堂正楼下的窗边,指着下面道“姑娘,你看,那下面张着的榜单就是百姓在为此项比赛投票呢”他顿了一下,“目前看来……姑娘可是头一名呢。” 投票?!这玩意儿也要投票!? 王英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用他那沉稳又沧桑的声线对着我说道:“看这样子的情形,杜松子杜先生,东林先生和你最是能代表我们南魏去参加这个比赛的,你们三人各有所长,四姑娘你不用担心。” 我一嘟嘴,这样说,果然不是亲生爷爷。 “铛铛铛……”楼下一阵敲锣打鼓。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一个大铜锣,对着人群喊道:“大家快来看呀,木言堂发榜了,要选说书先生去参加比赛哟,赶快来看呀!” 那小厮不知道是哪里请来的,声音大的可以,扯着嗓子一吼,声线简直穿云。 “张大婶,您投票了没有啊?没有?来来来,赶快投一票!” “走过路过的麻烦过来看看~” “大爷,您家里面还有谁没投票的呀,啥?您孙子,赶快让他来投个票!还没满月?没事儿,您赶快把他报过来,只要是个人就可以!” 什么叫只要是个人就可以? 等等! 我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吊儿郎当的表情,一副自命清高的打扮,带着夸张的一众保镖侍卫,不是那万年死对头安庆小王爷沈桃又是谁?! “大家投了票的,在对门桌子那儿领赏啊,我家王爷说了,只要是投楚歌楚姑娘的一律赏银一两,带领全家人投票的一律再打赏五两银子!”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啥?!”一个惊雷把我劈死吧。 我看向王英,老掌柜的一脸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没办法的,都是群众的决定,谁让群众爱戴你,然后爱戴你的同时也爱戴一下银子……” 我心里那个幽怨呀,只能指着那沈桃站的方向大吼;“你个兔崽子!你给我等着!” 沈桃抬头便望见我一脸抓狂的在木言堂外间,用一个十分得意的表情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看得出来,他在说“你个笨蛋,我等着呢。” 靠,他居然骂我笨蛋?! 啊——啊——我居然遇上什么样的人了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啊! 此情景,我女子一人,势单力薄已无人能够帮忙,我可怜巴巴的看向王英。 “掌柜的……我” 那王大掌柜十分仗义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南魏脸面宽着呢,不怕你丢,四姑娘您随意讲就好了。” 什么叫我随意,我这就叫不能随意啊。 我只能四十五度角盯着苍天,一脸的视死如归。 有句话说的十分的好,我举一百个手赞同,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我只能咬咬牙,妈的,你不仁,我不义,咱们走着瞧! 堂内,有下人的声音传出。 一个小厮说道:“现在看来,这比赛代表杜先生今年是稳去啦……” 另一个小厮说:“不不不,你看大厅里刚来的那个说书先生不是快要到第三的位置了吗?那不就要超过东林先生了?结果是什么还不大准呢。” “哎,还是四姑娘的票数最高啊,都快比第二第三总票数都多了……” “果然大家都挺喜欢楚姑娘的……” “我也下去投一票好了……” 这一刻,我一定要牢记什么感觉叫“众望所归”。 第六十七话 他乡遇他知 “四姑娘,别太多想了,喝口茶吧。”我呆坐在院子里已经从下午到晚上看了整整半天的老天爷了。明芝给我沏了无数次茶。 我忙一把手遮住盖碗,“别别别,我是脑子空,又不是水牛,肚子空。” 明芝安慰道:“四姑娘你放宽心,你看那王掌柜的都那么说了,您就不要太在意结果啦。” “我从来在意的都不是结果啊,而是我即将到来的那个丢脸的过程啊过程!结果算个屁,过程才最重要好嘛?” 明墨儿小小的人,明明啥都不懂还学着人家,将自己的碗盆啪地一放,也一把站出来走到我面前,给我加油鼓劲“姐姐你讲的故事可好听了,比我听过的所有人讲的故事都好听!” 我哭笑不得,“你还听过谁给你讲故事?” 他扳着自己手指头“一个……两个……三个……” “哎呀哎呀,数不清啦,总之姐姐你和花花是讲得最好的!” 我好奇:“谁是花花?” 明墨儿朝门外一指,“对门儿客栈的丑花姑娘呀……” 我去…… 将我和傻姑娘比是么,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我真该下顿饭给你加个大馒头。 等到我脑袋空空,肚也空空的时候,我依旧没有想出个什么对策,只能作罢洗洗睡了,想到沈桃那厮,恨不得把他抓到地狱油锅里面滚两滚! 结果这夜,睡得刚刚好,快要入梦和周公吃饭,都已经端起碗了,门外一阵子噼里啪啦的声响后突然响起了明芝的尖叫。 “啊……有贼!” 幸好我今日焦虑异常,睡得可浅。 这门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突然想起来我今日早上刚晒好的糕点还没干呢,睡前刚让奉七搬到墙角。 通常这种情况下,该当如何? 还没想出办法,便响起了重重的拍门声。 “四姑娘!你还好着没,外面危险着呢,你千万躲好不要开门呀!” 门外有乒呤乓啷的声音,我猜想是奉七拔了剑,心下便安稳了许多。等到明芝小姑娘含着泪花打开我的房门我才见识到了眼前的这个场面。 奉七举剑横在一个男人的脖颈之前,夜下月光寒,照在剑上格外的瘆人,那双双举剑的两人冷眼相对,气氛比较尴尬,厄,应当说是比较尴尬而不是危险。 因为另一个男人直接把剑撂在了地上,面色委屈,眼角闪着泪花,一脸表情在说“我就是不和你打,我可是个好人,你不要误伤了我……” 明芝抹着眼泪道:“我刚要去倒水,风中忽然听到嗖地一声,然后一个不明物体啪地就掉下来了。然后一个长得特别丑的男的就朝着姑娘房间跑过来了。” 我突然看到那墙边放置的糕点全部被打翻在地,大部分都还被踩了几脚,就没有几个有完整的模样,我忙冲过去“我滴女儿们呀!” 愤怒地朝后头指着正在兵刃相见的那两个人大骂,“你们打架拔剑我认了,偷东西抢劫我也认栽,但是!这些糕点可是我今天的心血啊,这可是娘心头肉你们知道吗?!知道吗!” 那男人却一副小娘子的模样,眼角还卟啉卟啉闪出了几点泪花,将那蒙面的布摘下来,凄惨兮兮的对着我道:“小歌儿……好久不见呀。” 我看着他一脸认熟,“啊?你是谁啊!” 听罢,奉七的剑瞬间往里移了一分。 他焦急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直接回答重点。 “我是连风啊,连风!我们见过的,在隆冬时节呢!” “连风?” “嗯。”他忙点头应到。 “不认识……” 奉七面色更加凝重。 “怎么能不认识呢!!!” “哦……那个翻墙的大爷!” 我突然想起来了,不久之前,这翻墙的场景我似乎是见到过来着。 有个来翻墙的大爷还让我做了一通宵的点心,最后,留了一块廉亲的玉佩。 “奉七,放开他吧,我认识的。”我轻声道。 奉七一脸对他的不信任,但还是放下了剑收回剑鞘。 那大爷微微放开了握紧的拳,舒展开身子,才把地上掉落的剑捡起来。 回到房里,我让明芝将地上掉落的糕点给我装盘拿进来。 “四姑娘,我去沏个茶吧……”明芝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用了”我用力一拍桌子“没见过招待贼还这么大方的。” 连风一脸的受欺负模样小声辩解:“人家哪里是贼嘛……” 我指着桌上的一盘糕点,“连风,连风大爷,上次的账还有今日的仇,我们现在一并算了,你给我将这盘点心吃了!” 然后……众人傻眼。 “啥?” 我气势十足,双手环胸,瞪大双眼,定定地看着他足有三秒,然后放开嗓子大声重复:“你不给我吃了,我就让奉七削了你的脑袋!” 奉七怔了一下,随即缓下神,“公子说不能让您受伤,但没说我要帮您杀人。” 我狠狠盯了他一眼,“出去!” 奉七忙转身而出,站到门口,势必是不想和我这个神经病说话。 “我……我要把这些都吃了……吗?”连风大爷的声音抖抖缩缩的。 这不是装的,在我冰冷的注视下,感觉他都快要结冰了。 念及明芝在一旁,便也让明芝抱着这位哥们儿的剑转身退了出去,替我带上了房门。 “吃不吃?”半晌,我开口。 “真吃?!” “你来给我演一个假吃看看。” 真是不揍不行啊!揪住他,痛扁。 “吃吃吃吃吃!放开放开!我吃!我吃!” 连风满腹幽怨“我要告你们南魏人民欺负我们邻国友人。” “邻国?”我愣了一下,收回手,不打他了。“哪一国?” “北周啊北周!” 我扬起手,“北周的人你也要给我吃,你是小周周都不行!” 看着他手抖着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边吹吹脏了的部分,看了我一眼,眼一闭大口吞了下去,彰显了一种难得一见的大无畏的精神。 “快点吃!” 就是要看着他一口一口吃掉自己的过错,我心里才爽。 他大概是看我满肚子的怨气,连忙一边吃一边抓住我的手腕,说:“我吃完你就不要生气了啦。” 要是没有满嘴巴的糕点渣子,在我眼里连风这个人还是很帅的,但是!杀我女儿的人统统要死! 以牙还牙,是我活到这么大的不二法则。 最初几个还吃得优雅一点,避开脏掉的部分,等到最后结果全一通乱塞嘴巴,这位大爷感叹道:“他乡难得遇故知,小歌儿你好狠的心!” “是啊!我好狠的心,但是这里也不是我乡,你也不是我的故知,我们既不熟络,也不相知。”我点点头,然后这才注意到他的称呼,忙垮下脸来。 “再叫我小歌儿我就把你扔出去!” 怎么男人都和沈丛宣一样一样的,连取的称呼都是“小歌儿” 自作聪明! “既然吃完了,我们来说说正经事儿”我笑盈盈地说。 连风看着我的表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姑娘,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能打。” 想什么呢,我哪里会动手,作为一个淑女明明我就是提倡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如果对方不是人的话就不能这么办了…… 我一阵翻箱倒柜,将之前收着的玉佩拿出来,放到桌上,“好好地来个自我介绍,说得不好,再让你吃一盘!” 连风倒是完全不以不意,看看我,尴尬地抿嘴笑了笑,说:“好说……好说。” 他看到玉佩上“廉亲”两个字时,眼中显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采。 “在下连风,北国人士,今日前来访友……” 我盯了他一眼,他忙改成“今日前来拜访还不是好友的楚姑娘,再次误入姑娘宅邸真是抱歉抱歉,主要我本意随北周参加言书大赛的随团来到这里,今日十分思念姑娘,便想前来一探,奈何白日里事务繁忙,只得夜里抽空,此番举动甚是不雅,叨扰姑娘了,再次抱歉抱歉。” “言书大赛?” “对啊。”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点喜悦,然后笑得分外好看。 他起身前来,伏在我耳边,道“来看戏,可有意思了,楚姑娘不妨一起?” ———— 我是忧郁的分界线: 欢迎各位新老看官达人,留言评论哟,偶一定好好码文的耶!请留言留言,有推荐的再猛赞一次! 第六十八话 人生就是戏,姑娘不要在意 我一副嫌弃样将他打到一边:“看戏?看什么戏?我就是戏!” 连风大爷赶紧摸着自己的的脸道:“这脸可金贵着呢,楚姑娘你可不能打的。” “再说了,你哪里是戏了?你明明是个姑娘!” 我不愿与他再浪费时间狡辩,起身刚打开门,只见面前明芝咚的撞了一下脑袋出现在面前,我一惊这丫头难不成也有偷听的坏习惯? 连风大爷还在纠结着我那个“戏”字脱不开,见我不搭理他又涎着脸问明芝:“这位可爱的小姑娘,这楚丫头怎么啦?”说罢,还朝我指了指。 明芝看我并无所表示,一脸得意道:“公子,你还不知道吗?四国言书大赛不是要在南魏办了么,我家姑娘要代表南魏参赛,到时候要上台去讲段子……哦不,说书呢!” 连风听了忙一只手坠着我的袖子,大惊:“是真的吗?” 明芝道:“这么大的事,哪里还有假?公子你还可以去看那木言堂下选出来的名帖呢,我家姑娘在那名头榜上可是头一个呢。” “真的呀!没想到楚歌姑娘你除了做的一手好点心外,还能讲故事哩。” 我淡淡道,“我还会骂人、打人、杀人呢。我看你实在闲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小歌儿,你好生厉害的呀~” 在我眼里那连风大爷就是个神经病,嗓门奇大,脑袋极为不灵光,这么叫唤,完全比得上对门儿客栈丑花提着一把刀杀鸡杀鸭子时小畜生们奔命的尖叫。 上次见识过他的蛮不讲理,现在我倒也是见怪不怪了,他从不按常理出牌,我扫眼看向奉七,果然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漏出了丝丝人生的无奈,好像在说“这里居然有神经病,还是两个”。我对奉七小哥极其的感兴趣,基本上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用“处变不惊”来形容,真想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个场景,不知道头顶上会不会掉下两颗汗。 惊罢一会儿,连风大爷好歹是安稳下来了,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一招歪杀,一脸迷茫的看着我。 “楚歌姑娘想说什么?” “大晚上的就不要给我讲戏了,讲段子吧,我爱听段子,小歌儿你半个月之后不是要登台么,刚好也拿我练练手呗!” 我指着他,“你把刚才的再说一遍?!” “哎,人生就是一出戏,姑娘你不要太在意啦。” 我心上的火气又快要聚集起来了,咬牙指着门外道:“你还不走,是想在这里过夜么?” 他倒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哦哦哦,好的好的,我走走走,马上就走。” 连风大爷眼力见实打实的厉害,在我愤怒地举起拳头的那一刹那,一转眼已经跑的没见了,只留下身后幽幽一缕青烟…… 我和明芝相视一望。 明芝此刻比我聪明太多,忽然朝着那远去的背影大叫:“公子你下次再来就走前门吧,姑娘说改日要在这墙下养个几十株刺槐呢!你下次掉下来可就成了刺猬了!” 大半夜里,连风大爷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惊奇,远远地随着风不知道从哪个墙角传来一句“多……谢……啦” 我和明芝忙偷笑。 奉七转过身来,脸色冷漠,像极了我们山里训人的老大爷,一派七老八十的严肃作风:“四姑娘,太晚了,早些就寝吧。” 明芝一反应过来跺脚:“对对对,说得起劲儿了都忘记了时辰,姑娘你早些睡吧。” 我指着墙边的一片狼藉问:“那地上的这烂摊子?” 明芝不经意拉过奉七的衣袖,对着我热络的说道:“姑娘你睡去吧,我和奉七收拾就行啦!” 奉七一脸的表情戏。 看他的表情变化好像在说:“你这个丫头在胡说什么……没看见刚才我与那贼人进行了一番体力搏斗、急需安稳的休息再找个小妹捏捏脚吗?”。 我暗自窃笑,也就只有天真的明芝才可以偶尔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让奉七动容一下了。 “哦,我的天!明墨儿!” 我一拍脑袋,差点忘记了这个由连风大爷送来的,说是寄养在我这里,但是却自带干粮和铺盖的明墨儿小员外。 小孩子要长身体,被我强制要求睡得早,我这一番鸡飞狗跳,还来不及想到他这茬,下次定要让他再见见这位不负责任的旧识连风大爷。还要向连风炫耀一番,我对于养孩子还是有些天赋的,现在的墨儿员外被我照顾得白白胖胖还知书达理。 我让他改了名填了字,认了沈丛宣做爹,那么这个送孩子的连风算是……? 送子观音?捡孩子的养父?卖孩子的人口贩子? 那我不就成了妓院老鸨?我忙摆摆手,呸呸呸,我自己在瞎想什么呢。 第二日,在近日的重重波折之中难得从容华那里来了个好事情,一大早就收到小东传来的好消息。 虽然不是我之前计划想要击垮的那芙蓉店和飞云阁两家,但是之前搁置了好些时日的膳食堂计划还真的被容华和沈丛宣做了出来,尽管不是拿我的钱投的资,沈丛宣却给这些免费救济穷人的膳食堂冠了一个“长”字,也许是我多想,也许是沈丛宣故意为之。 那新开的膳食堂改了名唤为“长济堂”,也许是意为长久的救济,不但管街边上专职乞丐的口粮,还管孤苦伶仃衣食无靠的老年人,上到穷苦妇人生孩子请不起大夫,下到被弃小孩童的临时暂管,一切都在这里安排的有条有理。 看着那容华让小东拿来的事务明细单,不禁赞叹,还是人多力量大,南魏皇家有钱有势还有经验。 我年初收到的那多余的酬金,本意是计划开膳食堂,当时还在王英面前夸口,说要攒钱收购飞云阁和芙蓉店,奈何包包里的钱实在不够,南魏的房价也贵的可以,没办法让我再租一个门面,我便就着那些多余的赏金,给了城里最近的一家常捐助难民乞丐的小庙,让他们在分发给穷人餐食上面多加点肉。 庙里的老尼姑是个好人,心眼很实诚,将我给的多余的钱还在小庙隔壁摆了个摊子,每周五定时来摊子分馒头。我去过几次还和老尼姑促膝长谈了几番,我两还打算等我赚够了钱再用捐款和庙里上香的善金我们自己请人抹灰真真正正的盖出一个像样的小膳食堂。只是后来听说小庙来了个贵人,“天降横财”得了一笔巨大的捐款,不多久就将那小摊面撤了,盖起了有砖有瓦的“膳食堂”,由庙里尼姑每天定时定量面向所有穷苦百姓发放口粮米面和馒头。 仅是如此我很是欣慰,当时准备跑路的时候还问特地询问了容华这件事儿,他道是皇家也愿意参一脚来着,看来这“多管闲事的”除了我认识的那个沈丛宣也不会再有谁了。 现下,虽然这膳食堂改了“长济堂”,这最初的想法初见雏形我心里也是极乐的。 决定一大早带着大家前去看看那新开的两家膳食堂,哦,不,应该唤长济堂,去增强一下小朋友爱国情怀和乐于助人的意识。 从东郊小铺到那城南的一路上之前从来不打挤的路今日却是走走停停了好几次。 都快拖到了午时,阳光灿烂。我抬头望了望天,明媚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丝暖意,不远处好似有军队封道,百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些热,我脱了身上有些厚的外搭,撩开马车的帘子,车旁也挤满了待放行的百姓。 “王爷什么时候来?我从五更始,都等了好久……”一旁,有人抱怨。 “今天是王爷换防归来,怎么着都要见上一面,今日不见,以后想要见上可就难了。” “唉,自从上次离京我没赶上这王爷的送行礼我家老婆娘絮叨了好久……真是难以想象……这王爷神出鬼没,难得一见啊!” “这位王爷是谁啊?”我笑着问明芝。 明芝不仅仅天真可爱还是个移动的南魏八卦小喇叭。 “姑娘,自皇帝登基,京城里被太后现封的王爷倒是挺多的,这么些人里面说起来最奇怪的就是安庆王爷了……” “据说他为人性格古怪,本人吃斋念佛不喜杀生,却带南魏一半的兵征战沙场,好酒食还沉迷于周易卜卦,平时也不上朝,他在京的一年来可以一次都不出府门呢,在这皇城里这一群酒肉王爷之中他可谓是最难得一见的人物了!” “哦!安庆王爷?”我一脸的顿悟,点头,“那不就是,沈桃的亲爹么!” 沈桃这个小兔崽子不安分,他老爹还很是古怪,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微微抿唇,指尖轻勾,我顺势装怪往前一步挤在明芝一侧,轻声道“这位安庆王爷,那不就是生小兔崽子的老兔崽子要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王爷王爷!……”人群忽然疯了一般呐喊起来。 我们的马车挤在后面,前方百姓多得不得了,离得远,那所谓的王爷坐着轿子在远处一闪而过,别说面,连呼吸都没吸得一口。 对那王爷没有丝毫兴趣,我们离了那堵路的口子便径直朝着长济堂去。 第六十九话 臭豆腐小哥你好,我叫长歌 马车悠悠,离了那人群打挤的路口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就到了老尼姑庙,明明之前是个破破的小庙,现在被全部修葺一新不说,庙旁那之前的膳食堂也被重新改建,新挂的牌匾上朱砂题的长济堂三个字十分的显眼。 我指着那三个字问明墨儿:“明墨儿,念念。你会不会?” 明墨儿,看了我一眼,思索了几秒,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大声念道。 “长!齐!呈!” 我滴个个乖乖,包括奉七在内,众人均是吓了一跳,看来这小娃娃还是要早日送去夫子院上些课才好,不然他以后的前程应是十分的堪忧。 去小庙的路和王琰上学的路恰巧顺道,一旁的王琰语重心长的摸了摸明墨的脑袋,感叹一下知识力量的伟大,说道:“墨儿弟弟,这个词你念错了,来,跟我一起念——长—济—堂。” “长——济——堂” “长——济——堂” 马车堵在小堂门口,因为明墨识字识得荒唐,众人吵吵闹闹没有即刻下车,一个小姑娘模样的人走过来礼貌的问:“这位姑娘,请问你们的马车能否牵往一旁……” 我忙从小车上跳下来,笑着说道,“马上就走马上就走,长济堂负责的明镜师太在吗?。” 小姑娘楞了一下,仍是有礼貌的回答我的问题。 “这位姑娘,师太外出了现在不在。”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之后还回头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奇怪,我是哪里不对吗? 明芝忙搭手牵了小朋友们下来,奉七嘱咐车夫让他送王琰前去夫子院。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明明是临时起意来看看这新建的膳食堂而已,竟然破天荒的遇见了两位、哦不,是三位旧识。 一行人刚刚进大堂的门,我还在欢快地给他们解释:“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啊……” “好心的姐姐!” 突然间一个小孩子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箍得紧紧的还不让我动弹。 “干、干什么?!”我吃了一惊,吓得身体忙往后缩了一下。 “你你你、你是谁?” 那个小屁孩终于忍住了激动,他停下来,指着他自己的脸。 “你不认识?” “应该是不认识的” “我呀我呀?” “你呀你呀?你是谁?”我很是疑惑。 “好心的姐姐,你不认识我啦?我是茶铺摊子旁边你救过的那个小孩子的哥哥呀!”她自一拍自己的小脑瓜。 “您一定是太忙啦,不记得也很正常的,哦,对啦,臭豆腐,姐姐,臭豆腐你记得的吧,我就是那个送臭豆腐的小孩子!” 臭豆腐? 茶摊臭豆腐?! 我救过的?那个追着马车跑的少年?! 我赶忙闭上惊愕得张开足以塞进一只鸡蛋的嘴巴,犹豫了一下,问:“你,确定,那个姐姐是我?” 小少年板起脸来,一本正经说道:“我从未撒谎,姐姐你这张长得十分好看的脸我一直记着呢。” 还真的是年轻好记性……夸人也夸得极为到位 终于认出他来,我一脸的恍然大悟,“哦,是你呀,你的弟弟后来好些了没呀?” 小少年笑的愈发开心,“好了好了,后来就有个大夫给我弟弟看病了,官府也搭了棚子给我们暂住,爷爷奶奶在给别人做工,这几天听说京城开了救济穷人和乞丐用的长济堂,我和弟弟准备在这长济堂帮一段时间的忙再随我爷奶回家乡去呢。” “哦哦哦,好的,你弟弟没什么事儿就好。”我忙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样子看来,那时候沈丛宣说的话也不全是假,这南魏官府也是做了一点安排的。心下想,下一次见面要好好的表扬他一把,表扬他治国有方,待民如子,为国为民,操持难眠……可是明明他就有好多的时间出现在木言堂,算了,拍马屁还是要拍到心坎上。 “弟弟,快过来,这儿有个姐姐,你认识的!” 少年忙回过身向着堂内大厅一个正在忙的青衫布衣小童呼唤。 我的原意是想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慰问一下当初那个小朋友,再看看他长肉了没有,结果他的出现直接让我有些后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这位弟弟小朋友病好之后简直是容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长得白白胖胖溜溜圆像是夏日里刚结下来的大西瓜,一看就知道定是每顿都有好好吃饭,让人难以相信之前那个病瘦羸弱在生死线上反复徘徊的孩崽子竟然是他。【ㄨ】 但是他正拉着的那个人我却是做梦也没想到。 同他一道向我走来的那人,像之前一样,嘴角带着寻常微笑,衣衫清朗,英俊而又文雅,那明眸清澈心思却深沉万分。 青岚,南魏的沈青岚。 “呀,是那位姐姐!” 顾不得激动地小朋友在朝我招手,我忙一个转身就往后躲。 明芝和奉七看着我忙在找地儿躲,一脸的茫然,明芝还很奇怪问我是不是安庆小王爷又来了,等到奉七看到那人正脸时,我余光扫到他已经具有十分的危机意识,已把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眼看逃跑胜利在望,谁知道,忽然身后一紧,低头一看——啊,我怎么走不了了? 扭头一看,原来那是个青衣的小朋友凭着他那矫健的步伐先我一步跑过来拉着我的衣服,哎,看来是跑不掉了? 一众悲伤眼…… 那低气压的奉七小哥低头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 我在想,我此刻的眉才应是像七老八十岁婆子的脸皱的可以。 “姐姐好~” 我不得已转身,小朋友带着笑容那笑得是一个又灿烂又无邪又可爱。 “呃,小朋友你好。”故意忽略掉他身旁站着的人,我犹豫着开口。“身体好些了吧?” 我想我这时候脸上挂着的笑容,一定相当难看,都面瘫似得笑不出来。 这位弟弟小朋友抿嘴一笑,“好的很,还多谢姐姐当时帮忙呢,奶奶说要是再遇到姐姐一定要让我好好报恩!” 我一个汗颜,亲爱的小朋友你现在这样就不是报恩了,是报仇啊。 “呵呵。”那人轻声笑的声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动听啊。“哟,还真是巧呢。” 小朋友跑过来拉过来同样激动的他哥哥,“哥哥哥哥,快看是那个臭豆腐哥哥,他今天又给长济堂带了好多药材过来,整个后院都堆满了呢,还有米面!” 什么鬼?臭豆腐哥哥? 这人不是沈青岚么? 难不成是我今日自己眼瞎了,认错了人?可是刚才他还明明跟我说“好巧”来着…… “什么臭豆腐哥哥呀?”我迷茫中问身旁的哥哥。 “姐姐,你还记得我当时递给你的那一口袋子吃的么?就是这个哥哥给的。这个哥哥像姐姐你一样,人也是极好的,最近还老给长济堂送来米面肉!” 原来是这个臭豆腐…… “在下就是两个小兄弟口中说的臭豆腐哥哥,这位姑娘,你好。” 咦? 沈青岚这是……唱的哪一出? 难不成也是怕我在这小朋友面前同他置气么?所以装作不认得,没见过? 不愧是二师兄,果然聪明! 可我哪里是那般小家子气的女人。 我抖抖声音,正色说:“臭豆腐的小哥你好,我是那个给钱的财主姐姐……长歌” 最后轻声加上了那个曾经的名字。 虽然不再是明面上剑拔弩张的模样,但也是苦大仇深的语气,深切地为四清山清明一世最后却被人反咬一口恩将仇报的他师父而感到扼腕。 青岚还是笑盈盈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眼眸中目光流闪。“幸会幸会。” “姑娘真是热心肠。”青岚微眯着眼抿着唇笑笑,整理了一下被小男孩扯过的衣袖,双目含笑瞅着我。“今日难得能遇到姑娘你,本想找个机会与你谈谈,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哈?” 我忙说,“今日实在是不巧,我们一大家子人事儿可多了。” 好死不死,单纯无比的明墨晃了晃我的裙摆,插了一句“四姐姐,你刚说今天没事儿干无聊的发慌……” 瞎说什么大实话! 我恨不得找一个臭袜子堵上明墨的嘴巴,看来这个小孩子还是教育的不够,不光如此,他看眼色形行事的能力实在是太差,深深的需要我等大人扼腕叹息一下。 “是么?”沈青岚又笑了起来,“这个可爱小孩子说的话我爱听。” “是、是吗?”我笑得僵硬。“但是我突然记起来今日有事儿,就先告辞了,不打扰这位公子了,告辞告辞!”匆匆鞠躬行了个礼,赶紧拔腿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边,左右两边同时人影一闪,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身影突然闪身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与此同时奉七也赶忙拦住那挡我去路那人。 我牵动着嘴角笑笑,说:“两位不用这么剑拔弩张,我有手有脚,该怎么走我自己知道的。”说着,准备绕道奉七身后开溜。没走几步,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批着便衣的侍卫,眼前突然人影一晃,竟然是青岚本人挡到了我面前。 这是闹哪样?强迫不让人好过吗?回过身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青岚,你什么意思?” “并没有什么意思。” “但是我看青岚你这个意思,是要搞事情的呀。” 他抿嘴却是苦笑:“都不叫二师兄了吗,长歌?我就是今日想请你喝个茶好好谈谈。” “停!我唤作楚歌,你可以叫我楚歌或者四姑娘……” 此时此刻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看着这盛世美颜在面前对自己发出邀请估计应是扑上去,感谢月老庙烧的香油和投的本钱,可是本姑娘不想和他喝茶谈天,一点都不想,生怕下一刻谈着谈着就抽出一把长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青岚看着我一脸的视死如归的表情,会意地笑笑:“今日,若是请不到姑娘你,我只好改日登门拜访了,姑娘若是日日都不得空,我定会想法子让姑娘闲下来的”说罢,看了我一眼,补充道“我记得你的店铺好像是开在东郊吧……对门儿还有个客栈……” 士可杀不可威胁!,我一个横心,咬咬牙英勇就义般一拍门框,“我去!去哪儿你说!我不信我还能死了不成!” 沈青岚先我一步跨出长济堂大门,轻挥手示意了一下,那群私家侍卫便训练有素的集体后退了开来让出一条道,左手优雅的往前一舒展,彬彬有礼地向我道:“请……”。 ———— ————我是欢乐的分界线 感谢莹柟童鞋和寒起未追童鞋的推荐票。 么么哒_ 预告,精彩部分第一环节已到。 第七十话 我曾以为你是我的天下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和我一样,都没有姓氏,那个时候我被唤作“长歌”,他叫做“青岚”。我是厨房的打杂小妹,他是神医门的得意门生。我天真的以为身为没有姓氏的我们同病相怜,结果我是因为随了母姓,他原来只是因为这个皇家姓氏过于张扬,故意隐去了而已。 但是,这终归是个孽缘,起始于四清的深山老林,了却在江湖中却是一滩笑话。 我从未想到,在我的生命里,竟然还真的有一天会抱着仇视的态度看着这样一位长得倾国倾城的帅气男子。 生命如此冤孽。 四清山里面,清岚算是我名义上的二师兄,在全山上千人里面他其实算不得最帅的。但是总的来说算是最妖孽的。论武功排在一二,论人品排在第一,论才华排在第三,论待人接物,你看看我,作为全山为二的女人,我都直接沦陷了。 自从小时候我不懂事冲进澡堂将他全身上下看了个精光开始,总觉得青岚在我眼里应该是特别的存在,本着黄花大男人被我看过了我要负责的心态,每次晌午分饭的时候总会借着职务之便多给他塞两个鹌鹑蛋,为什么不是塞鸡蛋?因为四清山管养鸡的那个弟子不是我,我只管鹌鹑。 也许是吃多了我的良心谴责鹌鹑蛋,青岚对我开始渐渐的关注了起来。 在四清山里面我被云师哥欺负的最惨,从某位师母开始算,我应是第四个四清山收下的女孩子,人人都叫我老四,本着男多女少,狼多肉少的关照,直接让我插了个队升到了第四位,之前那位四师兄被强制挪到了第五,成了小五哥,这位苦大仇深的五师兄就是云师哥,他和青岚师从同一位师傅老伯伯,但是因为众多说不清道不明恩怨情仇两个人过的日子是不吵就打架。 云师兄打不过青岚,所以只能欺负我。江湖传言每个深山老林都能闹鬼,云师哥以为我是那种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哭好几天的小姑娘,每次都在我负责司尚殿的时候挑刺,让我去夜守后山。他以为我每日蓬头垢面是因为饱受鬼怪摧残,心里甚是得意,其实是因为后山松茸和竹笋多,还可以没事儿干和那可爱的长孙小兄弟聊天打闹。 我呆在山里很多年,总是一年365天有半年时间晚上都住在山里小木屋,所以我在思考,我和云师哥的仇里面还应该算上青岚的一份。作为一个应该心胸宽广的男子汉,这个师兄实在是小家子气,所以他是唯独那一个我觉得死在四清山大火里真是老天有眼的。 我和青岚再见是因为师母,老年人年纪大了又很闲,而且是作为一个同我呆在厨房每天拔草种菜的女老年人来说,师母属于闲的发慌那种,本来她强烈要求师傅给她养条狗,奈何师傅是个直男,死守门派的规矩除了可以吃的活物,别说是狗,见了老鼠都恨不得一下子甩到山下面去。几十岁的老年人难得有个心愿,结果要求从养狗养兔子到最后师母还是选择了去养我。这就是嫁给一个老固执的下场。 我给长孙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等我有了家我要养一群小畜生,每天在家里开个展览,早上还可以带着一群动物在山里遛弯当大王。 师母最后在一群男人爱好里面选择了吟诗作对,女人一矫情起来那情怀简直可以拥抱整个天下,每日我抱着师母画的书画去找青岚裱了,一日最少一次,好的时候她情怀泛滥一天可以见青岚三次。 人人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我的情怀就是吃。佩服师母年纪这么大,情怀还可以像那洪水泛滥成灾。 青岚跟了个好师傅,住在司明殿最是阴凉通风处,我们常笑着说这儿最适合隐居或者埋骨。 那时候我抱着的书画比我本人都高。 “二、二、二师兄!快来帮我一把,拿不住了,要倒啦!” 二师兄一把接过我手上的东西,笑起来极为好看“师母看来今日诗性大发。” 我坐在那儿揉肩膀,“幸好是你的司明殿,不是那山顶上大老头的练功房,就此一点,我还是要感谢命数好。” 青岚端过一碟子桃花冻过来,顺手还帮我沏了一杯茶,“休息一下再走吧,前几日的都弄好了,你待会儿拿回去,后山我养的茶树新发了芽,这是刚摘的,名贵品种,喝喝看。” 就像吟诗作对一样,我哪里懂得这种文人喜好的玩意儿,只是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大喝了几口,一抹嘴巴,“不错,不苦,好得很!” 他明知和我讨论此事就是对牛弹琴,每次去却都换个其他品种的茶来让我试试,我志在做糕点,去的次数多了,对品茶虽不能说出个中道理但是喝一两口还是知道哪些是好那些是坏的。 “这次这个新树我养在了你竹屋旁那颗李子树下,你下次去守后山记得不要让鸟儿乱给我拔了。” “好啊。”我拿起冰凉的点心啃一口,“这次叫什么,高山流水?清明白鹭?还是桃花潭水深千尺?” 他借着手里拿着的卷轴一敲我脑袋,“你呀你,你就知道你那个对联‘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如拿来炸炸吃’,现在传的全山的人都知道你学问不好了。” 我努努嘴巴“我一向乐于学习来着,只是在那书本子上毫无天分,话本子我倒是可以一天两本的背,这也怨不得我,应该让司教师傅和我娘谈去。” 青岚一脸我就知道你学问不好的表情,将拿茶叶桶子放在小柜上,对我道“你一个女儿家,少说话,多做事儿,这新茶既然受你那李子树庇荫,就叫‘李叶茶’吧” 我这个马屁王向来擅长鼓励别人,忙啪啪啪地拍手,“有文化有文化,不愧是二师兄。” 这名字取的明明一点都没有文化…… 随着我大好青春年华持续蹉跎,山里以八卦为乐的师兄们每当看到我总是乐呵呵的打趣道“哟,四妹子,又去青岚那里呀,你是不是看上二师兄啦?!” 还有的自告奋勇拍拍自己胸脯,“四妹子,不要害羞,师兄我帮你去向那二师兄说道说道” 没有多久,竟然连那送替子偶尔上山来的老头子都知道了,还看着我笑眯眯的感叹“四姑娘,你的眼光不错!老夫我也很高兴的,记得请吃酒不要忘了小老儿我呀……”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要甩个白眼予他们。 这白眼甩得多了,不仅自己眼睛疼,我还开始思考我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青岚。 我还有个贴心的师母,师母思索了很久,对着我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长歌啊,我觉得呢,青岚他人不错的很,你还是可以适当喜欢喜欢的。”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眼光开始离不开他的身影,偶尔隔着隔门还看他给小师弟们讲书,那是一个迷恋。我住的小房子地势很高,山里清明,夜晚可以坐在屋顶上,遥看青岚住的地方隐隐灭灭的灯。 “我要是能陪在他身边多好啊。” 我终于意识到,我喜欢上了他。 头号敌人云师哥,他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嘲笑我的机会,指着我鼻子呵呵道“一个没文化,一个整天装腔作势,甚是配得很呢!” 被别人嘲笑可以,被云师哥嘲笑没文化不行,我从师母那里拿了一本诗集,不知道是那家名人大家写的,我就看着字体好看,随意抄了一句两句,专练字体,想着有朝一日要证明自己的文化水平也没有太拉低四清的整体水平的…… 我将那写了好久的字挑挑拣拣选了一张写得最是好看的,偷偷压在青岚书房的镇纸下面,屁颠屁颠的就走了,第二日,青岚没有来找我,我还以为他终于发现我的文化底蕴还可以,感动的无以复加。 结果第四天,他将我叫出来,还将我带到司教师傅学堂门口,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后悔之前看不起我之类的话,结果他苦口婆心地对我说“长歌啊,之前呢我实在是低估了你的学问水平,大厨房要是不忙,你还是抽空跟着司教师傅多学点知识吧。” 我依葫芦画样,写了一张拿给师母看,她直接笑瘫倒在了凉席上。 后来我知道,我上面写着“《责子》”换成白话文就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骂他几个不争气儿子写的,充满了幽默感。写这首诗歌的大叔据说叫陶渊明。 诗句的大意是: 白发布满了两鬓,肌肤再不会丰实。 虽然有五个儿子,但都总不好读书。 阿舒已经十六岁,懒得没人能相比。 阿宣到学习年龄,却不爱想着学习。 雍端他俩十三岁,六和七都不认识。 通佟九岁的年龄,只知找梨和栗子。 若上天安排如此,还是喝酒解闷吧。 我的天,惊讶得不能自已,肠子都悔青了。 我抄了十天半个月结果抄了一个什么鬼东西…… 师母拿来一本《国风》指着上面的《郑风·狡童》严厉地对我说:“你下次抄这个!”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什么? 我傻眼,一看就好难。 从此,我改正了热爱学习的好习惯……_ 第七十一话 你说要我好好等 第71话你说要我好好等 女人一来劲儿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那时候岁年少懵懂,但是身在一个男多,而且是特别多的地方总觉得我说的话就是实话,师母说的就是真理。 我以为两个人的喜欢之间除了暗恋还可以是明恋,但是我的表现用厨房怪胡子老头的话来说就是“魔怔”了,不是女孩自己家家的可圈可点,而是纯粹的不要脸。 作为一个养鹌鹑的小姑娘,为了给二师兄抢个鸡蛋,终于在某天夜晚和另一个养鸡的小师弟爆发了战争,心里本着反正都是要打架,抢一个不如抢一筐,凭着我随后鼻青脸肿的奉献,有一周给所有的人都加了鸡蛋。 我不禁感叹,我真是个甘于为人民奉献的好孩子…… 师母常常对我说,“长歌呀,你要喜欢一个人你就好好的喜欢,不要怕,要向他说出来。” 但是…… 勇气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就是不要脸,关于怎么对青岚说出“啊,二师兄,我好喜欢你呀”这件事,我是白日里忧愁,夜晚里也忧愁。 那个时候,身边陪伴的替子潇湘小姐妹们都已经被送走重归社会,只有我还在深山老林过着傻不拉几,“茹毛饮血”与天斗与地斗的好日子,这件事儿也说不得别人听,便在夜晚拉出长孙小弟弟,躲在木屋里同我私下畅谈一番。 我本意在舒缓一下自己每天睹物思人,作为一个在厨房里打杂的女汉子难得喜欢上一个人的情怀,结果后来说着说着也是没想到把长孙的情怀也教出来了,十几年后,悔不当初。 长孙提的建议都是些坏点子,我以为他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至少应该懂得青岚这种书画文人的喜好,但是这个长孙毕竟太年幼,他却说,“你每日都给他埋鹌鹑加菜,要不换个加菜法子?” 然后我就去抢鸡蛋了,后果就是被厨房里的怪老头责罚当试验品差点毒死。 从这一点看,我后来对黑蛋蛋他们还是很好的,做出的新品最多是个难吃,但是却毒不死人。 结果当我一直以为青岚作为一个降娄(白羊座)需要我努力八辈子才能让他看出来我喜欢他,我有意同他畅游天下,共度余生。没想到他突然自己就齐刷刷的暴露了,还在全山师兄弟面前,暴露的很是彻底。 所以平时有人说酒过三巡说真话,我却觉得打起架来看人心。 四清山里面,小家子气的人不少,大都同那云师哥一样,总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长的那是一个器宇轩昂,结果性格实在是太差,背地里老说青岚的坏话。我每次不经意听到就要以我“四师妹排行高”的架子同他们打一架,反正最后他们的掌教师傅都会以我是女子会狠狠的处罚他们饶过我。 那一架,打得极为精彩。 四清山有传统,虽然我以貌取人,但是在神医门的学识和武功上面却是做的丝毫不苟,每年盛夏时节都有比赛,既考琴棋书画和药道医术,还考你学的武功是不是掌握的纯熟。等到最大的长老要退居山林休养生息了,这最大的赛事就将变成一众弟子们的退位争夺赛了,青岚这种弟子向来是不参与的,在四清多年,他性子感觉很浅淡,对这样的事情显得丝毫没有兴趣。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这时候…… 青岚因着排位第二的辈分,教育师兄弟们的文课,但是那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的司教师傅只能选两个弟子去参加夏赛笔试,有几个人品不怎么地的师弟大闹了学堂,明明最开始只是在说师傅偏心,选了他和我的死对头云师哥,到后来单打独斗就变成了一群人群殴青岚。 作为青岚当时的脑残死忠粉,我怎么忍得! 被平日里不知道吃过我多少好处的某个打杂小师弟一告知,说青岚有难,我便提着手里还在砍鸭子的菜刀冲了出去。 要是别人我还是可以瞎装腔的,奈何作为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去和那一群是名义上的师弟们理论只能被群殴,作为幕后黑手的云师哥还在那儿一个劲的喊“你们使点劲儿,要让这小丫头一次就长记性!” 等到我以为这辈子最惨的一役将耻辱地刻上我人生的里程碑,关键时刻青岚却出现了,轻挥衣袖,像个仙人一样把一群死猪般的师弟打开,然后一把把我拉起来护在他身后。 那时的青岚极为潇洒,已是不能用风流倜傥一词来形容,霸气的将我一拥,盛气凌人对着众看热闹和肇事者说道:“我说过,言语和武力都可以伤人,你们背地里说我什么我不管,但是涉及到长歌的,我定是不饶!” 我第一次觉着自己是个女的真好,有人护着。那时候还有不怕死的师兄,觉着自己武功差受了欺负,跳出来叨叨“你不就是武功好一点了么,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这长歌你还能护她一辈子!” 对啊,我当时也在想,你真的不能护我一辈子,但是心里斩钉截铁的下了决定,就凭你今儿个的表现,就算你不能护我我也是你一辈子的的死忠粉。 “谁说不能了!我说了要护她,便要护一辈子!” 说罢,众人之中变得吵杂起来,有人细细的在说话和八卦。 那师弟好面子的紧,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他显得极为愤怒:“二师兄,话可不能说满,我看你不过说的那番了不起罢了,今日我便来试一试,看招吧!” “你在这儿好好等着,不许乱跑。” 话还未说完,眨眼之间剑声划破长空在我面前呼啸而过。 难得和师弟们动手的青岚将我护在一旁,这一次却毫不犹豫的对着那群滋事的师弟提剑相向,我一向看不懂武艺,刀光剑影之间那几位师弟已是怒极,面目可憎,青岚却是依旧步里生风看起来打的很是容易,我站在一旁捂着自己肿起来的脸只听得不远处看热闹的师弟们说青岚他出的招式处处置人于死地又好像格外的留有生机。 青岚应该一直有手下留情,刀剑哗哗闪过未及皮肉仅仅只是划破了衣衫,但是对武的那几个师弟却感觉快要输的裤衩都要掉下来了。 众人看热闹看的好不欢喜。 智商也不是青岚的对手,等到他们几个精力实在是不济,输的连连败退,有一个长得丑还眼尖的看到我站在一侧便起了歹心径直舞着剑花向我袭来,我那一刻觉得自己离黄泉就差一杯孟婆汤,青岚却及时抽身挡开了那位师弟的剑,后来这个师弟比武死的那是一个惨痛,作为一个从不会武艺的妹子,我都觉得青岚后面的招式利得出奇,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点到即止的温和,这次是处处充满了杀机,感觉剑剑要人命。 等到师兄弟们终于发现自己技不如人地跪倒在他面前,青岚却露出了十分妖孽的表情,一边说着“好好习武,他日再来”一边抿着嘴面露友善的将那群师兄弟扶起来。 他笑得十分具有深意,我虽然体会不出个中意味,其他师弟们事后却连连道“青岚师哥太恐怖”。 我刹那觉得不看脸说,那会武艺还武得特别好的人真真是帅气的飞起,只因为他是我喜欢的青岚。 青岚收剑入鞘,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柔声问道“没事吧,脸还疼不?” 深感那话本子里女子被英雄救美是何等的畅快,我捂着肿了一半的脸,带着哭腔感动地回答 “没事,就是啃不了鸭腿了。” 他将羽剑顺手扔给一个旁边看热闹的小师弟,便过来将我双手抱了起来,我怕得紧紧扣住他的脖子,不知道思索了什么,半晌他回头对着众惊呆了的师兄弟们说:“我本无意参加下月竞赛,现下看来,倒是不参加不行了,阿欢,你替我向那司教师傅说,定把我安排进去,我与谁比都随意。” 只听得众师兄都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 青岚要是参加比赛,定是夺魁的热门人选。 过了几日,我将此事告知来师母那里看我的药师伯伯,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微眯着眼对着头顶上笑着打呼道“哈哈哈哈哈,青岚这下子算是开了窍了。” 我甚是不明了。 后来师母说,我的大师傅老头子她的夫君,就是很久以前在那盛夏竞赛中夺了头筹,接过了掌教师傅的位置才迎娶了全山唯一的女子——我师母。 冥冥之中,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第七十二话 我们的情谊终究断在了大火里 我以为日子就是这样子过着,保持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势,虽也平淡但是却是无病无灾,我年少时整个人四周都散发着一种卟啉卟啉的桃花气,在四清山神医门这里有吃的有喝的有人护着有人管着,日子过得比流民来说不知道好了几千几万倍。 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将青岚在我后山种的茶树好好照看,同那偷跑过来的小长孙一起默默地蹲在那李子树下面,一个人激情澎湃的对着另外一个未成年小哥抒发下感情。 大多时候都是我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讲,长孙这个老实的听众默默地坐在那里听我说。有好几次我还偷偷带了他去看学堂里面青岚讲课的模样,白色玉带青冠,云绣外套,手执一卷书本,在学堂里面来回走着,好生帅气。 我一只手指着青岚,回头对长孙讲:“没文化很可怕,你千万不要成为我这样,看到了没,你的榜样在那里。” 想来也是潜移默化,让长孙感染到了有文化的男人将来是多么受女孩子喜欢,虽然偶尔还是要看脸,只是我以为说话,说了便说了,没想到后来长孙弟弟他那么的有文化有地位还有手段。 唯一同青岚争吵过分,就是因为长孙。那事儿应是在四清覆灭的六年前。 长孙弟弟作为替子被送来了几次,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我去给他送小零食的白日里。 那日,从山脚下突然之间涌上来一大批衣着奇怪的太监、士兵模样的人,其间还有个衣着极为华丽,满头珠翠,穿着锦绣金边大袍子的贵妇人,那妇人一脸的不屑,受那八台大轿子被几个壮汉慢慢悠悠的抬上了山,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女性的直觉,后来我估计这也就是四清山覆灭之始。 那一帮人和大师傅面谈了好久,等到出了议事大堂便径直上了替子们所在的后山,我道是哪位小哥干了什么坏事要被官府的人抓走了,谁知最后却是长孙。他被一群人簇拥着从那替子住的小破房子走出来,我本来躲在一旁偷偷看热闹,一看是他还准备冲过去解救解救他,危急关头,被人一把抓住了衣领子,走也走不得,最后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青岚。 他面色严肃,看着我认真道“你,不许去。” “为什么呀?”我指着长孙远去的背影,带着些许哭腔“他可是我四清山最后一个朋友了!那群人带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呢?” 青岚那日严厉的出奇,并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像是在训斥犯了错的小孩子,“不为什么,你就是不许出去!我曾经告诫过你了,不要与那替子往来,你为何偏偏不听?!” “我就去看看,躲着,不碍事情的,也定不让她们发现!” “前些日子我睁只眼闭只眼看着你们见面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绝!对!不!可!以!” 我扭着头,一边看着长孙离我越来越远,一边看着青岚抓着我的衣领,死活不松手,我吵着闹着不理解“我在四清山明明就只有一个朋友,你还老不让我去和他见面,是啊,我是喜欢你啊,你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啊,大家都是人,替子就不是人了么?!” 青岚任由着我在那里大吼,我看到长孙回过头来往这里瞟了一眼,我武艺不够好,唯一的技能就是甩着我那大菜刀,现今。我连菜刀都没有,只能像只毫无攻击力的小兔子胡乱的在那里蹦哒。 他不在听我解释,像是云师哥附了体,一个使劲儿的把我关进了邻近的小木屋子里,噼里啪啦拿起长锁链将我锁了起来。 任由我怎么拍打都不开门。我就看到青岚的身影隐约的映在门上,清晰所见他的模样,轮廓固执的过分。等到门外已没了动静,我发现了屋内可以踏由一个台子翻过窗外,便庆幸着我还不傻,忙跑去了后山。 青岚难得一见的严厉,我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等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事儿却正是那一句两句话说不清道不明的。 长孙是长孙殿下,是皇家的人,姓沈。 而这青岚,竟也是皇家的人。 因为长孙的事情,我好几日没有搭理青岚,就算是因为最后我在后山见了长孙离别一面,但是当时万般阻挠我的不是青岚又是谁。 喜欢归喜欢,结梁子归结梁子。 长孙事儿已过好些年,每每看到他留下的一些痕迹,心里总是懊悔还伴随着一些不舒坦,我便再去求了大师傅教我武功,不过仍旧是在我意料之中的被大师傅无情的拒绝,这下子是真的灰心了,没武功,我也只会一点点的药道,在这四清山全然算不了什么,伤心欲绝地跑到溪边,却听见青岚撩了衣摆坐在我旁边,我看着他,忍不住哭道:“我什么都不会,我什么都不会!” “没事儿,你不是还有我么。” 我双手抱膝,将脑袋深深地埋在里面,“就是你不让我见长孙,还因为你!我每天都被云师哥欺负!”我看着青岚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青岚摸着我的脑袋,理了理我压在手臂之间的发带。 轻声安慰道。 “恩,都是我,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 我却哭得更加厉害,“我就是心里苦,我就是心里面难受……” 青岚莫名其妙的将我从一个团子模样的抱膝状态扒拉出来,默默用手将我的泪花拂去,可能是泪水接连的止不住,他无奈的笑了笑,四下摸了摸,最后将他的发带取下来给我叠成小方块,缓缓地搽干净我的脸,很认真的捧着我的脸。 “长歌,等我赢了夏竞再过个几年能够接过大师傅的位置,我就去和大师傅说我要娶你……” 我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也许是因为对青岚的情绪已经变得复杂化,抽抽搭搭。 我尽量忍住眼泪感激的朝他笑笑,他俯身在我脸颊上轻啄了一下,然后看着我脸慢慢变红。 我怨道:“二师兄,你说的!” “恩,我说的。” 他将我搂过,“以后定不再让你哭了。” 我也就是那个时候年少气盛,少女情怀简单,深深的相信着青岚说的每一句。我甚至每日夜深人静还在那里偷偷欢喜,想来青岚说要娶我,那一场大哭流的泪水再多也该是值得。 然而,现实总是相反。 我每日夜里月上梢头时分,坐在房顶看着远处青岚住所房间里的灯火明明暗暗,盼着那比赛日日临近。在午饭时分还在那里偷听师兄弟们的谈话内容有几分提到了那竞赛,有几句提到了青岚。 但是,等到比赛真正来临,平地起了高台,四周擂鼓声扬,红旗正飘,数千弟子持剑竖立安静的在擂台之下,等着司教师傅宣布比赛开始,但是司教师傅左侧,那个熟悉的人应该站的地方却空无一人,右侧单单孤零零的站着云师哥,盛装出席,风头正盛,那青岚却不见了人影…… 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寻遍了所有他可能前去相见的师傅师兄,但是没有丝毫的线索,没有丝毫的踪迹。 若不是四清山的师傅们都没有什么动静,我还曾以为青岚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料想师傅们对他的失踪都无动于衷,那么必是知道他前去了哪儿。 我垂头丧气的跑回住所,发现师傅和师娘两个人偷偷在书房里说话。 师傅对师母讲:“青岚,他虽仁爱万物,看似宁静淡泊,但是眉宇间有还是有那褪不去的戾气,这次事情瞒不下去,待青岚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意见,看他自己是选择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承安二十五年春,皇族外戚林氏等谋逆,先皇派御林军镇压,其族一夜间皆伏诛……”大师傅缓缓道,深深的皱眉,“小歌和上官他们……在那场箭雨里都死了……青岚还不知道这些,此次前去应该没事……” 师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感叹:“可是苦长歌了……总不能一直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吧?” 师傅正色:“可是也是没办法,就算是四清山,现在都无法自保,何能保得住长歌的幸福呢,还望结果能如我们所愿吧。” 谁? 谁要自保? 青岚? 我嘴角一个冷笑,师傅们果然知道青岚的去向。 所以……青岚,的的确确是走了。 他离开了四清山,而全部的人都知道,就看着我跟一个傻子似地到处乱窜,包括最是实诚的师傅师母,人人都知道结果,就只有我被蒙在那鼓里。 他难道只是为了躲那比赛么? 倘使因为我而不愿意参加,那也就算了,就算是他后悔了说要娶我,那也是算了,可是为什么要逃走呢?他若当着我的面对我说一句:“长歌,我悔了,我不愿娶你,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说一句不,只是这样默默地走了,连句话都不和我讲,我怎生不胡思乱想。 我一直觉得青岚应该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后来他竟然会那样的厉害。 晚风徐来,四清山里面许多不知名的花草随风摇曳,衬着月色,出奇的漂亮。我一人静静地坐在后门的四清山口,表面平静无波,心里早已大浪涛天,我摸下意识手摩挲着身旁的包袱。 虽然四清山是我第二个家,但是此时此刻我竟不想在这里呆上半分。 我一无处可去,我上山十年,从未独自一人下过山,深山老林外的世界已不知轮回反转了多少遍。 我走了半晚上才逛出师傅们设的竹林阵法,到了那风崖道口,看着来往人群匆匆,驿站热络不已,一股子酒肉的俗气传来,我才亲身体会到了,所谓的凡世。 不过这般。 真吵啊…… 当心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连生气和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有谁像我一样,不停的换着法子去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只是想让某一个人有所感触。 而最后,那亲密变成了最遥远的距离,之前的甜言蜜语,也在最后变成了我眼泪坠落的轨迹。 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随意在一家老婆子的草屋住了半月,明明是近邻四清,却无一人下山寻过我,我才真觉自己存在的就像一个四清可有可无的杂草。 这一段日子,还真是活的荒唐。 借住的阿婆家,只有我和她两口子三人,我做饭摘菜,洗锅砍柴,这半个月过得像是别人家的平凡儿女。 某日,我提鱼归来,心里充满了不安的躁动,一股子不详的预感围绕着我,回到草屋后,抬头遥望着四清山头,突然觉得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后来便看见那两个山头蔓延出一条火龙,炽烈而疯狂的在天上嘶吼,发觉应该是四清出了什么事儿,忙冲出门去。 那老妇人拉着我的衣袖,恳求的看着我,“长歌,别去。” 我回头,那老头子从里屋冲出来紧紧的抓着我的包袱。 严肃的看着我,目光竟透露着些许不忍。 他对我说,“你去了也晚了。” “来不及了。” 我才终于明了,这都是一个局而已。 我竟然用自己的真心,换了别人的一个套路。 我不禁仰天长啸,可笑,可笑。 我甩开那老夫妇,一路跌跌撞撞抄着小路跑回四清,不知何时脚被草丛划破,衣衫已凌乱得不成样子,一路上箭雨阵阵不知从何处射来,火花蔓延,烧着了四清的花丛草药,随着生命撕碎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作响。 血液的浓稠,路上横躺着七七八八的尸体,烧焦的木结构干脆的气味混合着厮杀的怒吼,明明一个号称神医治世的清静之地,今夜却显得格外像地狱炼火。 我已来不及冲到山顶大殿,大火淹没了半个山头,火光跳跃之间还能看得见挥剑砍杀的平日师弟。 不知是哪方人的血水从山泉小道汨汨流下,混着清澈的山泉哗啦啦的往下淌,我看那岔道最极端处,古柏清绝崖边,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倒下,他的背后,是万丈深渊,他的面前,是几十位肆意呲笑的红衣士兵,军章布贴牢牢的缝在左肩,我在那驿站见过,正规的南魏皇家御林军。 “什么人?!”一位士兵发现现在他们身后失魂落魄的我。 我毫不理会,费力的把拉开人群,不管背后是否有刀刃刮破了衣料,是否又多了几道血淋漓的印子。 我步履蹒跚,慌张失色地朝着那倒下的人冲了过去,大声地嘶吼。 “司膳师傅!” 等我赶到,怪胡子老头,身上插着无数只羽箭,他还剩下了一口气,自嘲般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救不了你这个小姑娘。长歌啊……我还给你留着好些做点心的好本子呢……改日,改……日,定要……拿给你……” 最后一口气,竟然还记得我向他讨了多次的食谱本子…… 我紧紧扶着怪老头子,哭着。 “我再也不说你坏话了,也不怪你乱给我吃东西放毒了……” “司膳爷爷!” “我是长歌啊!”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可是他四目依旧看着我,只是慢慢没了神采,脸色变得苍白。 与我,怕是再也说不了话了…… 我愤恨地起身,与那持箭的士兵长怒目而视。 他红衣着身,那红色却浸染了点点污迹,不知是哪位师兄弟的鲜血。 他嘲笑地呲了一声,“没想到,这个还真有个漏了网的”,他朝后小兵一抬手,好不得意。 “拿箭来!” 我就这么迎着悬崖上的肆意狂哮的山风,竖立在崖边。感觉我的血液在默默的流出我的身体,却丝毫感觉不到。 “咻——” 等到我最后在一瞬之间体会到毒箭深深的插入我的胸怀,那士兵长的憎恶和嘲笑的表情死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面。 “今日,九月初三,是个大好的日子,小丫头,你要是死,不如就选在这一天吧。” “咻——”又是一只羽箭扎入。 痛觉已无残留。 无力倒下悬崖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青岚冲过来的身影,铠甲着襟,威风凛凛。 那衣裳不正是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人穿的么。 原来也是一类人呀。 我突然间明了了一切。 带着万般的悔恨和自怨自艾,带着四清熟悉的山风直直地坠下山崖。 我以为这辈子,已然结束。 尽然是正好年华,也抵不过人心险恶。 我不禁自嘲。 我长歌自以为自己是百毒不侵, 谁料你青岚世间难遇万毒俱全。 第七十三话 只恨相见早 我与青岚大概就是这样。 我自己憧憬的全是幻象,我经历的全是残酷的现实。 前半生是我自找的纠缠。 我们随意找了一家茶铺,走进去却发现是那飞云阁名下,两群人之间均是满满的低气压,青岚的侍卫门均留在门外驻守,奉七则持剑紧跟着明芝随在我身后,好说歹说上次就是他的松懈放了青岚进来探我,按照我对他们二人的了解,实际上来说,青岚的武艺应是在奉七小哥之上,要是想多个打一个截了我也不是不行的。 一群人刚走进二楼的小包间,阁内的小厮忙呵笑着搭着汗巾走过来,将菜单子搁在桌上,涎着脸问:“这几位爷,吃点什么?“ 我盯了青岚一眼。 对着跑堂小厮豪气道:“把你家最贵的全部给我点一份,茶也要点心也要,吃不完的我们打包,打包不了的全部拿去捐了乞丐!饭钱全部算在四王爷身上!“ 小厮啊了一下。 明芝小妹妹一脸的惊讶。 “怎么了?堂堂四王爷这么小气,一顿饭也不给请吗?“ 青岚像似习惯了我的性子,合上菜单,抬头浅笑,“两杯龙井茶,其他的都不要,下去吧。“ 那跑堂小伙子也察觉出来这群人气氛不对,得了令,忙不迭的退下。 不一会儿,托着红木托盘端上来两杯茶。 青岚抿嘴笑了笑对我说:“飞云阁的点心没有你铺子里做的好吃,还是不要试了,就这龙井还算得上是上品,值得一试,你尝尝。” 他将一杯龙井推置我面前。 我果真是低估了他们这群姓沈的,我住在哪里做的什么,甚至是每日里吃的什么恐怕他们早就调查好了。 我并未理会,沉声说道:“我不是来同你喝茶的。四王爷你有话快说吧,免得到时候我改变了心意在那茶水里放点毒,要了你的性命。“ 他轻笑:“你不会的” 我耸耸肩膀,那可不一定。 “长歌……”青岚轻唤。 我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他一拍脑袋,苦笑,“对了对了,现在你是木言堂楚姑娘。” “青岚,南魏的四王爷,你要谈什么,就尽快说了吧,你明知道我不想与你见面。”我回应道。 “我渴了。” “你自己点的,喝吧。”我指着桌上摆的茶水道。 两人沉默半晌。 “阿四……”青岚再唤。 “嗯?” “你见过那对流民兄弟对吧。” “嗯。” “是在去年城外流民泛滥的时候对吧?” “嗯。” 继续沉默。 “原来是这样……”青岚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口气带了些许无奈,“我竟然斗不过一个十三小儿。” 我狐疑地看过去,“怎么了?” 这次换了他沉默了许久。 良久,他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自言自语般缓缓向我道来。 “原来去年,在那城外茶摊他便见到了你,我就说怎么边境的那场小仗都需要我前去督军,我还以为在那年夜灯火会上才是我第一次重新见到你,没想到好些日子之前我们却是相遇了的,随从侍卫那么多,他莫名其妙的却让我一个四王爷亲自去买什么臭豆腐去予那小流民。” 说罢呵呵干笑了两声。 “这哪里是他对民疼惜,只是不想让我见到你罢了,我不过就晚了几分而已便与你擦肩而过。还是十三厉害啊……” 我听得糊涂“谁是十三?” “你最熟悉的长孙兄弟,现在的南魏皇帝,你的朋友沈丛宣。” 我微微皱了皱眉。 “你们之前都见过我?在城外茶摊?” 青岚点了点头。 之后又带着些许轻佻的意味对我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当时心心念着想保护的人。” 我扭头朝向一边。不屑于理他。 “你这话带着些许酸味。” 若是谈到我曾经心心念着的人,不是他青岚又是谁。 你自己都有这么大的变化,又有何资格可以嘲笑别人。就算是我初到南魏便撞见了沈丛宣,那又如何? 我入的局多了,也不缺你们这一个。 若是我初到南魏便极其幸运的被沈丛宣抓住了,那么之后我在东郊的种种必定是在沈丛宣的掌控之中,我回头看了奉七一眼,不禁内心呵呵了一下,你家主子还真是有手段。我虽表面上表现平静,但是心下却对沈丛宣的这种行径担心了一分。 互相瞒着的,到底还有多少? 我定了定心神,看向青岚,“四王爷,你不向我解释些什么吗?” “四王爷唤着多么的生分,阿四,叫青岚吧。”他又将茶杯推了过来,“喝口茶,我慢慢给你解释。” 明明是仇人相见恨早,却变成了“罪魁祸首”带着狡辩的嫌疑在解释来龙去脉。 青岚和长孙是没有深仇大恨的,除了长孙在四清他作为替子身份与我交好时被青岚偶然发现,我被警告了好几次之外,最严重的莫过于最后一次长孙被带下山,青岚为了阻止我去见他将我锁了。 若是说怨恨,那也应当是我与青岚的事情。 但,这两人的仇怨,我着实不明。 “那竞赛并非我不想参与,只是当时计划临时有变,我不得已而为之。”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青岚,冷笑了一声 “我当时无知痴傻,以为你那一月是在殿里好好练习和准备,便强忍住了疯狂的念头不去找你、探你、寻你,你现在已说到计划二字,看来那时候你就已经不在山上了,承诺这种东西若只是随口说说,四王爷你以后可要不得,皇家颜面金贵,您的金口可不是这么开的!” “长歌!你听我说!” 或许是我的态度过于不屑,青岚甚至有些微怒,竟对着我拍桌而起。 我也是被他吓了一跳,等到他自己冷静下来,复又坐下喝了口凉茶,缓了缓心神。 我虽也觉得自己说话尖酸刻薄,待人接物甚是不礼貌,尤其是对青岚的指责过分得有些要不得,但是积聚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和疑问突然之间可以从胸口泛滥而出,这股子气怨怎么堵得住。 他轻叹了口气,“你要好好听我说。” 现下情况有些怪异,曾经就算是怒极他也不会如此表现出来。我转向身后,挥手示意明芝附耳过来,让明芝拖了宁死不屈的奉七出去。 我想听听,事到如今,青岚他还有何话可说。 “我并非有意弃赛,只因……只因为我原也是以为我没有亲人的,谁知,亲生爹娘虽不健在,突然在一夜之间却冒出了那么多的亲人,也不是我有意攀附皇族权贵,只是情况实在很复杂,我也不知该如何与你讲起……” 人人都道孩童时期纯真,长大了以后,身边少了真诚,全是套路。 等人青岚说起,我始知他遇上的也是个局。 但是倘使是四清的大胡子老头下的套,这全套一人一个,也是颇费了些心神。 师母人美心善,但是唯独爱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尤其是小孩子,可能是因为夫妻二人多年未有小孩,师母对孩童尤为喜爱。 青岚是师母捡到的第一个,我是最后一个。介于一个人吃的饭不多,但是养个二十年吃的饭就有点多的因素,在捡了我之后大师傅下了最后通牒,再捡小孩子,就把她丢出去。 我也从未去深究过两千弟子里到底有多少个是她顺手拾来的,只要她捡了我,这就已经是很好了。 青岚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原是有亲人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是有爹娘,但是爹娘为什么把他丢了弃了,他从不去多想,也不曾在明面里暗自神伤。 我同着一众无爹娘的师兄闲来无事时会讨论这个话题,按照长相排序,虽然我很明白我自己的身世,但我还是开玩笑说我可能是我娘打酱油给不了钱就抵给别人的,青岚和另一个师兄长的最是帅气,应该是他们爹娘买房子田地时抵给卖主的。 青岚那时候还笑着打趣自己说,“嗯,我爹娘有眼光,我还挺值钱的。” 我一个赞同的猛点头。 没想到他后来这么值钱。 不仅仅值钱,而且他也不是师母说的顺手捡来的。 根据他一脸愁苦的自述,我才明白事中些许原委。 青岚有娘,娘的名字还十分的好听。他的亲娘唤作林子歌,据说是皇族外戚林氏里面女子那一辈儿之中长得最为美艳动人的那个,通琴棋,擅书画,以诗词和温柔样貌出名。 林家父辈均是将门出身,还掌着南魏半壁军功,承安年间凭借着林莞,林家贵妃的美貌在后宫前朝势力均是独大一方。 承安年后期,帝恐军队造反,林氏已被南魏大皇削权减俸,势力只剩不到五成,为了巩固自己后宫权势,林莞借皇帝微服为契机,巧妙安排林子歌与皇帝相遇。 林莞本想借着子歌腹中胎儿保全自己,没想到,皇帝为了将林氏势力斩草除根,狠心的借了一个谋逆的罪名,将林家大部分人绞杀示众,幸最终陛下独念林子歌腹中胎儿,不忍残杀骨肉,手下留情放了她一马,结果那林子歌虽身为女子却是有一番铮铮铁骨,不愿弃族人独活世间,便于临盆之际前来四清山,托孤于师母后撒手人寰。 只留下一句话,“愿我儿一生安宁,远离权势纷争。” 那时正逢人家四月天,荻花开得很是灿烂,南魏先皇帝曾予她说,望此子今生自由,如那青山绿水之间的山风,清爽拂世,不染尘埃,赐了个字,青岚。 加上皇家的姓氏,应该是,沈青岚。 若不是后来,长孙的亲奶奶,现在的太皇太后,当时的仁敬皇后,在先帝驾崩后接长孙从四清回宫时偶然一见那青岚,大惊,稍作调查才发现,那本该灭的差不多的京城林家竟还遗了一子。 林子歌未遇陛下之前就曾名动靖安,和那仁敬皇后因着桃花宴会也见过几面。据说这青岚,长得和先皇年轻时分是一模一样,这老年人守旧,虽那皇帝位份也已亲定,但决不允许先皇还留有私生子在民间漂泊,给那些个八卦说书先生的流言蜚语落下话柄。 那两月多,青岚被从四清接走,强制留在了宫里。 而我,傻不拉几的在外闲晃荡了半天。 等到我们被四清烧山的消息惊回,已是回天乏力。 青岚得到消息比我更及时,他说他曾想过回去搭救门派众人,可是央求那太皇太后许久却只得了一枚军牌,一套御林军的制衣,还有一个掌军职位。 他说,太皇太后许他前去救急,不过另补了一句话,“救四清命的机会,换你回皇家。”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我落下山崖,会见到他那般装扮。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还坐着四王爷的位置。 他也无处可去了…… 我掐指欲估。 这青岚算上排位,竟然还是沈丛宣的四叔…… 他说,他那一辈的兄弟,死的死,放逐当王爷的就当王爷,老年人体恤,也给他封了个王爷当当。 长孙殿下接过了帝位,本应该称他为“四叔”,不知为何,沈丛宣同沈桃都卖了几份薄面称他为“四哥”。 辈份乱的很。。 青岚说完这一切,只是抬眼看着我,却久久的沉默了下去,一言不发,面前的龙井茶已早无茶气氤氲,我伸手一探温度,早就凉了半截。 青岚说的话,我只听一半,也只信一半。 长孙下山,是十年前。 四清被灭,是四年前。 我来南魏,是一年前。 太皇太后调查一个人,找回一个人,需要六年?何等的不上心,才能将一个皇子拖沓在民间六载。 我沉声问他:“四清山,何人所灭?青岚你知晓吗?” 他轻皱眉低首。 “长歌……对不起,我现在并不知道。”脸色神情,充满了自责。 我起身欲走。 “你竟然做到了南魏四王爷的位置都还查不出来事情真相,还真是可惜了师傅的多年教导。” “长歌,你不要这样子说。” 我不予理会,径直打开门,抬脚便出。 “阿四……”青岚再唤。 我回头,“怎么了?青岚你还有何事?一次性说完可好?” 青岚并未抬眼注视着我,手下把玩着早已凉透的茶杯,茶水轻溢,溅在了桌上,留下斑驳水渍。 他问我: “你真的相信十三吗?” 第七十四话 天涯独自可为家 略微思忖几秒,虽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我还是回头对他说道: “青岚,我现在谁都不相信,谁都不敢相信了,我只信命,信自己。” 他的目光饶有意思。 “这样……啊。” “嗯。我走了,四王爷你好生喝茶吧。” 一把推开门,明芝出现在门口,一只手拉着明墨儿乖乖的在一旁等着我出来。 看到我开门出来,忙问着: “姑娘,没事儿吧。” 奉七看了我一眼,安然无恙,将手中紧握的剑缓缓放下了。 我微笑,“没事儿的。” 明芝忙牵了小墨儿跟在我身后,“那我们回铺子吗?” “恩。” 走了两步,我顿了一下,“不了,我们还是先去一趟木言堂吧。” 江边木言堂,作为整个南魏的流言中心,这么多年不知道在沈丛宣的默许下,悄悄地散布了多少流言。若是单纯地作为一个说书先生的聚集地,它必算是一个集众长的好地方,从另一角度来说,号称集齐了四国各种小道消息和八卦传闻的木言堂书屋,虽说没有食谱大全,但是可能会有我现在想要找到的东西。 关于林氏和长孙下山后的十年。 这十年里,发生了些什么。 我到木言堂的时候正值杜松子杜先生的场子言书完毕,散场人群迎面而来。 这位杜先生好每日上工完毕便去小酌一杯,他顺着人群从大门出来,我的马车刚停好,还没等我转从后门进入堂内,向来快人快语的杜先生,步伐也极大,先我一步过来给我打招呼。 “楚姑娘,那四国言书比试的榜单你可看了?” 我一脸无奈,“当然当然,多亏了那安庆小王爷举荐。” “那楚姑娘可想好要说些什么?去年在北周这比试是定题的,听说今年南魏不定试题了。” 不定题目?挺好的啊,我还真是要感谢南魏人民给我留一条活路。 我不知自己会怎么发挥,所以现下也没定下个题目,限定说我在比试的时候非得讲什么,我笑着反问他: “杜先生呢?杜先生胸有成竹的模样应是已有了打算罢。” 他耍弄着手里买酒的银子,“还不是我的专长,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也不会讲的呀!” 我点点头,“先生说到了点子上,我也不会些其他的什么东西,就会个流言八卦,志怪小说。” 杜松子啧啧啧地摇摇头,否定我的说法。 “楚姑娘你谦虚了。” 他突然一拍自己的脑瓜,“今日应是没有姑娘的场子的,怎么来了木言堂?难道也是来借着堂内极高的地势,来看那对岸皇城点灯盛景的?” 也? 不会。 我就算无聊至极也鲜有这个兴趣。 我摇摇头,“不是的,杜先生这次可猜错了,我是来顶层书屋找点关于南魏的流言小记,或者史书之类的记载的。” 他眉头一挑,“难不成楚姑娘有意要抢杜某的生意了?我可要好好防着你呐,不能把这史书中的个中精华告予姑娘相知。” 一旁老实听着我们大人说话的明墨儿,率直的一拉杜松子垂下的衣袖。 “这位哥哥胡说,我家姐姐人可好了,不会做这种事情!” 众人听罢均是一笑。 杜松子从兜子里掏掏,掏出一枚琉璃糖来,塞给明墨,摸摸他的脑袋, “哥哥说笑的,你楚姐姐人好着呢。” 复又看着我,拉拉衣袖在我面前指了个东南西北,“楚姑娘,你要找的东西应是在西北角的鎏金大柜中,在下就不耽误姑娘你啦,去晚了,长庆酒楼新出的‘离歌笑’可就没啦!” 说罢,帅气的对着我们一行人,挥了挥衣袖走掉了。 等到我在顶层书屋一个遍布灰尘的角落将那个杜松子口中的大柜子拖出来,我和明芝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奉七实在看不下去过来帮忙,劲儿大的可以,一拉就出来了。 明芝小姑娘嫌弃的吐槽,奉七力气明明这么大,为何早不帮忙,真是小气。 我在书柜里翻翻找找,这些大多是经过某些文人雅士修正过的书面记载,关于林氏和长孙的小道消息一个都没有。不禁心下感叹,沈丛宣在皇家的文字口述方面真的是不开放,都说皇家奇闻逸事多,宫庭争斗步步惊心,每一个姑娘和太监都有无数说不清的秘密,这番严守,是以真是可惜了好多值得一讲的话本子不能成型了。 正独自感叹着,明芝从一堆书里面挑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东西,可能因为被闲置得久,保护不周,书的封皮被虫蛀得很厉害。依稀只能看出“四国杂记”四个字,下方应该还有著书人的名字,但模模糊糊却已看不大清。 书籍按国分,南魏这个是第一册。 我随意的翻了翻,这书说到皇家礼事记载一概没有,有的全是各种精彩的骇人听闻的小道八卦。 一个兴起,真是翻到好东西了。 目录翻到林氏一案,标题就“安皇民间遗子”六个字。详看,其间内容却是和青岚同我讲的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要么就是青岚照着这个背下来的,要么就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未曾说谎半分。 只是这书多了一句作结。 “后以命相要,欲留此子,私灭其恨。” 私灭其恨? 谁的恨? 我不太清楚。 同青岚的身世不太一样,明明是一本关于皇家秘史如此清楚的一本书,对现在这位南魏大皇却三缄其口。 书页上说的不多,这些资料写的不详尽,但是我却是不知道的。 这描述里面,最正经的话是这么说的:“……承帝于十一复归皇族,出于四清替子万众,后以皇孙之名接帝位,众皇子之乱毕,其父皇太子旧因刺受丧司明,母随自刎,帝八岁乃孤,终受仁敬皇后庇,垂帘听政,勿有军政实权,私以为后帝暗夺之始也……” 在四清山,我还会几个字词的时候,沈丛宣闲暇偷懒时间曾用树枝不停的在地上写写画画,我曾有意抄写了一两句问师兄弟那是什么,那其中,他写了一句 “天涯独自可为家” 就算有我这个朋友,但是作为一个被亲人抛弃了的孩子,大概也是太孤寂了。 虽然这文里也没说个所以然,其意大概就是沈丛宣他老爸被人刺杀死了,老娘受不了了也自杀了,他从那个时候明明是个皇族却受尽欺压,等到先帝挂了,才被太皇太后接回来当个类似于傀儡的皇帝,后来开始就是两个人抢军政大权的故事了…… 活得太惊险,什么事情都遇到过,各种事件在我面前看起来进行的就像是话本子里面的套路。 活久见。 带着这有趣的皇族秘书下楼,夜已渐黑,今日无月,但有微弱的明星闪烁,走过那亭台三楼,对岸全无灯火。 有一人从楼台雕栏乘凉处,带着风缓行到我面前,我才恍然。 他伸出一只手轻将我拉过他那方去,柔和的目光看着我: “阿四,我本去找你,他们说你去见了四哥。” 咦? 我的行踪传这么快? 我微颔首,“同他说了说陈年旧恨” 并伸出另外一只未被他拉住的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怎么,小十三你也有兴趣想听听我的闲话?” 第七十五话 天下孤寂不如人世清贫 沈丛宣微微一笑,径直将我拉了过去,“我可没兴趣听你讲的闲话,你满肚子的牢骚还是留到比试的时候好好发挥吧。【ㄨ】” 夜风吹起了他的耳发,只觉得老人说的看人看小也并不是全对,他小时候那一脸长得多朴素啊,为何大了却如此的耐看。 我假装生气将脸往旁边一偏。 “阿宣你太小气,说好了罩着我,结果说话不算话,我被沈桃反将了一军!要去参加什么劳什子言书大赛,你将你南魏国家的脸面放我一个他国友人的身上不觉得有些过份了么!?” 他似乎是料定我会就沈桃的事情朝他发火,并为多说些什么,接过一个小厮递过来的披风搭在我身上,手法熟练的打了个蝴蝶结。 小厮出现的奇妙,神出鬼没,没个踪影。 我回头去看,果然,明芝他们都十分的知趣,带着我家明墨早就不知道去哪里看星星去了。 他一边整理我被压住的衣领一边说: “这是南魏民众喜欢你,我们难得出一个女说书先生,你可是我们的宝。” “宝?你们就这么对待我这个宝宝?!还有,你为什么蝴蝶结打的如此顺手,你还给谁打过?!” 沈丛宣失笑,“这位南魏的宝宝,蝴蝶结的打法还是你教我的,强制让我学了好些个女人家的玩意儿。你在四清山强行让我给一个叫长歌的姑娘当了多年的跟屁虫,还打了多年的蝴蝶结头绳。” 本来想反驳,说这位叫长歌的姑娘教给你的技能十分的有用,后宫佳丽可三千,一个蝴蝶结就可以收买一个女人的心耶,你是不是该感谢我,话到嘴巴硬生生的堵了回去,这话貌似不可以乱说。 只得没话找话嫌弃他的技法。 “打的左右不对称,看来不经常练习呀,我要给你差评。” 我似乎是忘记了,这位皇帝陛下在我面前十分的脸他可以不要脸皮一百分,他抓紧了握着我的手,凑过身来在我耳边道:“你经常见我,我就经常拿你练手。” 我忙后退两步,指着地下。 “这位陛下,你的脸皮掉在地上了,请你拾掇拾掇把它捡起来。” 这位翩翩少年,配合的做了一个捡拾东西的动作,还装模做样的往自己脸上贴贴。 “贴好了,黏得不牢靠,指不定何时会掉下来。” 我跪服。 突然之间,对岸皇城响起了阵阵古朗钟声,由城门内向外慢慢聚集起了点点星光,红红的灯笼缓缓高挂,照亮了泗水皇城,鎏金屋顶的微亮反光同那红黄的氤氲交杂,与这岸世俗相隔,皇家威严显得如此的遥不可及。护城城墙上敲钟点灯的士兵几撞铜钟,将那皇城的透耳声响传向四方城中。 我久久的望着对岸,沈丛宣放开手上前来与我并肩。 “你觉得皇城点灯是盛景么?” 我回过头看他。 他倚在栏上,望着对岸,我这方看过去只能见着他高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杜松子之前说来看皇城点灯的那人应该也就是他了。难怪杜先生之前问我那个“也”。 夜晚微凉,我拢了拢披肩。 “人人都道皇家好,皇家真正是什么样子的只有那皇城里面的人知晓。”我转过头,“你也知道。” 他狡黠,“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你有一个爱写话本子的坏习惯。” “哼,你就是小气,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自己编的!” “堂堂一个皇帝,可不能让你乱编话本子絮叨皇城密事。” “你明明上次还说你要罩着我呢?!你说话不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哪里!” “我不是君子,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你过分!” “咻……” 空中突然绽开一朵朵光花,噼里啪啦跳跃了几下又变成了光线的雨往下坠落。 今日运气好,泗水江边有大户人家点了烟火,冲天的火花还有小孩子手里拿的鞭炮,一群人在那里聚集着好不热闹。 两岸繁华,安稳天下,南魏盛世,承平天下。 我感叹,身旁而立的这个皇帝,把这儿治理得还不错,是个人才。 身边,沈丛宣突然一把握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 他涩然道:“我一直想和你一起看看皇城盛景,想让你看看我眼中的天下。我想给你看的这个南魏盛景花了我十年的时间,而我等你出现也等了四年,长歌,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我将手抽出来,像对待铺子里偷吃糖糕的小孩,摸摸他的脑袋,明明梳好的发髻被我揉的乱了,旁侧跳出来几根毛。 “阿宣,我不苦,你挂念的长歌小姑娘也过得挺好的,虽然她从小姑娘变成了老姑娘,但是能活下来她就很开心了。” “四清大火那日,我本应来救你,对不起。” 我斜眼觑了觑那站在门框边的奉七,他和明芝小妹妹都是被派到我身边的,说起来是保护,实则也算得是个监视,我每日做了些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怕是被规规矩矩的报告得一清二楚。四清覆灭在明芝的口里,就是皇家救急不力,再加上那位颠倒黑白的太后,我与他们也算得是有恩怨情仇。 作为唯一一个绞杀中踩到鹌鹑屎幸存下来的四清后人,我都还没去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反倒过来先道歉了,也是好笑。要不是我自己没力量没时间更没功夫找他们麻烦,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作为四清弟子,怎么看,都是他们皇家欠了我们的。我自己没提几次这个带血的债,他们南魏皇家反而心情好不好都与我“旧事重提”。 “不是你的错。不用放在心上。” 其实,我冲上四清山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既不是青岚二师兄,也不是长孙。竟没有半分想要谁前来施救于我,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那平日里假惺惺念叨的“誓与四清共存亡”。 这样看来,我最爱的应该不是青岚和长孙小弟弟。而是山上那群老古董。 放在话本子里,可就是与那恋父情结相似的,我俗称“恋老情节”。 我总不能说,沈丛宣,我就没想过你当时要来搭救我,我当时就想死在那片山上,青山绿水好埋骨他乡。这样子说话虽然直白,但却白白拂了人家道歉的好心好意。 真是要不得。 我悄悄往后退一步,他却又近前一步,直直将我盯着,道:“你万事考虑自己便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四王爷那里我们都是旧识你随意即可,他今日强行堵你相谈,应是把该告诉你的都与你说了罢,你对我有疑可直接来问我,对你我定不隐瞒半分………” “你怎么……?” 沈丛宣顺手指了指我夹在胳肢窝下的“四国杂记”,我一个了然。 他看细节的了解力,也是满格。 我将书取出来,装模作样的扇了两扇。涎笑道: “您说什么呢,我今儿个正好为下月四国言书比试做准备,有备无患,就我这半罐子水还不抓紧点多往肚子里塞点粮食啊。陛下到时候有空一定要来观赛,我让明芝多给您备点花生瓜子,再配个长得十分标志的姑娘给您扇扇子……” 。 。 。 ———— 我是激动的分界线 昨天收到一波粉的留言,实在是开心,让我发现还有很多人在默默关注这本书,我会继续努力下去的,六月暂时每日一更,因为毕业旅行所以都在车上写文,大家包容包容,事情弄完了我就两更三更啦。爱你们,么么哒。感谢不懂吃鱼的猫,三十五万买条,以及太液401,zsytsh,背多分,魏积文等可爱又可亲的人儿哟…… 第七十六话 不要脸和厚脸皮相遇 沈丛宣一把将我搂过去,“你觉得我还差小姑娘服侍么?你一天就是读书不多而本人却想的太多。走吧,我看你这个时辰定是还没有吃饭,上次还欠你一顿烤鸭,今儿个就还上。“ 我忙从他的魔爪之下脱身,想当年的长孙多么的内敛和含蓄,结果长了现在却变得一副公子哥派的浪荡作风,还不知道等到他变成了中年老大叔会是个什么性子。 “今日人多,当着你们的面吃个烤鸭多不文雅,会失了我啃鸭腿的豪气,我看你每天都吃的挺好的,大鱼大肉的多油腻,我带你们去吃粥吧。晚饭要吃得清清淡淡的,刚好让明墨儿知晓粗茶淡饭和清粥小菜也是人间美味,勤俭节约要从小教育。“ 沈丛宣听我说完,不禁失笑。 “你还真的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了。“ 我脑袋一扬,帅气的竖起大拇指一指自己,“我是个负责的小姑娘,看我之前在四清山多照顾长孙弟弟你就知道了。“ 他看起来今日心情特别的好,还同我打闹:“是是是,你好好的照顾了我,我要好好回报,不过可要记得我比你大,还算是你的哥哥。“ 我不屑,“长孙弟弟这个名字念起来多好听啊,不然我还是叫你阿长!?“ “你再叫一遍?!“他作势要来打我。 “阿长,沈阿长。“ “沈阿长?!我看你才应该改名叫阿短!“ 我想,我应该是这南魏唯一敢对着皇帝打打闹闹的汉子了,每当面对着沈丛宣我应该是把自己的脑袋随时系在裤腰带上,等到他某一天心情不好,可以方便他将我的脑袋取下来当球踢,以泄他的天子之怒。留下我的小命。 对着小孩子我还可以随时心血来潮的编些个瞎话,“胡说“这个技能对年龄十岁以下的孩子来讲可谓是屡试不爽。 但是,你要是对着一个活人,还是一个活的很有知识的成年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那你不是智商欠费就是在那拿自己的小命儿胡闹。 骗不了沈丛宣以及容华这等聪明人,我偶尔会很郁闷。 嗯,是真的很郁闷。 芥子清粥是我最近从菜谱子上发现的新玩意儿,从容华那里得来的菜谱我誊超了一份,按照上面说的老老实实的做了几次,但试了试味道都不太好吃,我念叨,应该是佛祖爷爷给我开了一扇门,也定会给我关了一扇窗,做菜与做糕点虽然说是同一系列的鼻祖,但是我终明白我这个老姑娘并非样样全能。 还是老老实实的做糕点去吧。 做菜就随缘吧。 这家古香古色的清粥小店是对门儿客栈里的丑花推荐的,这位傻傻的花姑娘喜欢的总是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上到后院的偷粮小老鼠,下到皇家某位么么用过的裹脚布,左到卖鱼场子里没人要的下水,右到飞云阁里面销量最好的甜冻。 我总结出来一个经验,这位姑娘有上天赐予的一张挑剔的嘴,但凡她认为“不好吃“的东西,一定是好吃的,她若是说“很好吃“的就表示那玩意儿有可能是“人间极品“,这也就解释了这个姑娘为何每日痴痴傻傻,是因为知音难觅,无人知晓她的衷肠。 从木言堂到饭馆子不远,这沈丛宣难得骑马,在京城里不是马车随行就是坐轿子,我们还未出门马车已候在了一旁,我私下里感叹,他真真是格外的贴心,尤其是对像我这种带着小孩子的妇女儿童老姑娘。 晃悠到店里的时候,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还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我看沈丛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打趣道:“我也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时刻需要粮食补充我的体力。“ 他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我身边的明墨,指着他“这才是正在长身体的年纪。“ 我十分的不要脸,“对啊,我们同龄。“ 说完自己还有点羞愧,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沈丛宣不知看到了什么,告了一声抱歉便出门去了一会,我倒是以为他人有三急也没去多想,便叫来了小厮赶快点菜,粥不饱肚子,私以为他们男的都吃得多,便又要了二十个馒头。 后来细想馒头才多小啊,大手一挥“再添二十个肉包子!“ 刚点完餐,一群人要了清粥,就有小厮跑了过来说有人找我。 找我? 我指着自己,小厮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就是姑娘您呢,外面那位非得要冲进包厢,拉都拉不住,您呐,要不看看去?“ 我出去一看,今日看来是中了头彩,竟然是连风那家伙!他在外间拉着守门小厮的手又亲又摸又是撒娇,''哎哟喂,你就让我进去嘛,我是真的认识他们的,你别拉着我,你再拉着我我就亲你了啊!'' 我一惊,就他连风大爷一个人,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在身边,哎哟,这个家伙,说不定又是偷跑出来的。我忙打掉他轻薄人家小厮的手,拉着他进了屋。 问他:“你刚才是在找我?” “当然是小歌儿你啦!”连风大爷一脸豪气地说。 看我恶狠狠的盯了他两眼,忙改口“楚歌楚姑娘!” “呵呵,你就是不长记性,看来是欠揍!”我戳戳他脑袋。 连风大爷智商经常不在线上,今日难得改口改的这么顺溜,“对了,你又找我干嘛?见我清贫的带着孩子来吃粥特地前来慰问吗?” “楚姑娘忘记了吗?”连风大爷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害我立马拼命地想是不是忘记了一些神经猎奇的玩意儿,还与这位大爷相关。 “我上次不是说来看四国言书的好戏,还邀楚姑娘你倾情加入么,今儿个刚好逮着了一个。” 啊,他就是想说这个?!难道不是因为没带钱单纯的想来我们这儿蹭碗饭么? ''刚好看到你们一行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多像楚姑娘你呀,便跟了进来。既然都是吃饭么,我刚好没带钱,也是想独蹭蹭不如众蹭蹭,我也想吃个一二。''他补充道。 我就知道!他连风出现准没好事儿! 不过点了二十个馒头和肉包,也是可以分他一两个聊饱肚子。 无力的垂下头,''我也真是服了你,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路就跟着我们没离开过。'' 明芝十分地机智,''连公子,下次我们要在你身后挂一个铃铛,走到哪里听到铃铛声音就知道你来了。'' 明墨儿跳出来,''挂铃铛的不就是那种走路拉粑粑的驴吗? 我忙使劲儿的鼓掌,说得真漂亮! 今日难得明墨和连风都在,我本打算来一出认亲的好戏码,结果我指着明墨儿问连风大爷,他说不认识不认识。再问连风大爷认识明墨儿不,他直接走过去抱起我家明墨儿小可爱亲了一口,小孩子哪里见过男人与他亲昵成这样,忙恶寒的偏过头去。 两个贵人都是心大多忘事。 这出戏看不了了,遗憾。 难道是因为明墨儿认了沈丛宣这个有钱的爹,所以就抛弃老东家了? “你说看戏,今儿个还逮到了什么?”我问他,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种认识了连风大爷之后再也无法甩掉的恶性预感! 连风狡黠的朝我一笑,向我摆摆手,''楚姑娘,你过来坐,我和你说。'' “姑娘!”身边的奉七小哥有些忍不住了,生怕这位当过采花贼和小偷的哥们儿还会扯什么幺蛾子。 我也觉得他今日略微有些不对,没有过去,''这位大哥,你爱说不说,我看今日这馒头你也别吃了,还是喝凉水吧!'' ''别别别,我饿着呢。我说还不行吗。'' 连风随意端起一杯茶,也不管是谁喝过的茶水,径直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将嘴用袖子一擦。 ''我们北周言书大赛的人定下来啦,竟然也是一个女子呢,楚姑娘你要好好准备呐,那位姑娘是长得青翠欲滴,要腰有腰,要屁股有屁股,讲故事讲得也是一个溜。'' 一个长得青翠欲滴的姑娘? 能吃么? 我微微皱起了眉,''姑娘?'' 连风忙不迭的点头,''还听他们说是个有意思的胡女。'' ''你说什么?'' 门嘎吱一声,沈丛宣推门走进来,众人听到声响纷纷抬头看过去,沈丛宣看到四方桌边多了一个满脸写着''我是放荡不羁蹭饭大爷''的男人,眉头皱得比我的还深。 沈丛宣身后识相的小厮们深感他家公子满肚子的低气压,齐刷刷把头低了下去。 我张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呆呆地一动不动。 沈丛宣危险的一眯眼,''这位是……?'' 。 。 。 。 ———— 我是欢乐的分界线 感谢寒起未追同学和双头食人魔领主书友的推荐票,谢谢大家的认可。感谢许克满,asdfdd,麻辣小龙侠,金汉锋,auroraclyne童鞋的留言,我会继续怀挺!!今天到了甘肃境内,发现车厘子具便宜,甘肃人民真好。 第七十七话 狭路初相逢 蹭饭的大爷不仅丝毫不惊慌,竟然还理直气壮地反问:“唷,进来的这个是谁呀?” 我心里汗如雨下,还问进来的是谁,是你大爷。 这时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饭店的小厮两人端着大餐盘子站在门口,看着沈丛宣没有进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进还是应该站在门口等着。 “你是谁?阿四新请的客人么?”见连风毫不老实,沈丛宣率先反应过来,问道。 明墨儿一个跳起来冲到沈老爹身边去,一把抱住沈丛宣的大腿。 狗腿子似的指着连风补充:“四姐姐说他是蹭饭的大爷!“ 沈丛宣从容而立,忽然看到连风离我坐的很近,不管连风大爷深情注视的目光,走过去打了个手势示意连风让位。 连风大爷知趣的往旁边一挪,沈丛宣进屋坐下后一挥手,身后侍从训练有素刷地立刻退得一干二净。 “这位帅气的公子,请问你是谁呀?”连风凑近过去,涎着脸问沈老板。 沈丛宣却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把注意力放回到我身上。 “不介绍介绍么?“ 介绍?怎么介绍? 屋内的几个男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连风脸上笑意荡漾,写着“你要好好介绍我哦~“ 沈丛宣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看着我,好像在说“看你怎么介绍。“ 我挤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来,“相聚就是缘分,大家四海之内皆朋友,我的朋友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大家认识认识。” 连风罕见的丢给我一记白眼,嘴巴里面小气的哼了一声,我看好似对我说的一点都不满意,他准备一捋袖子自己上。 我忙把这个神经病往下一扯,千万不能让他起来乱诌诌。 我看着沈丛宣满身低气压还未散去,赔着笑道:“他是……他是我一个朋友,偶然相见,我便请他来吃顿粥,就只是吃一顿粥而已!” 按下了连风的身体,但是按不下他澎湃的急于抒发的心情,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骤然响起:“哪里是偶然相见呐,明明是今日明日复相见嘛,我上次还半夜特地翻墙来看小歌儿你呢!你还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 说归说,你大爷的这个神经病还把专程把“小歌儿“几个字咬得很重。 我看那沈丛宣听着,脸色又暗了一分。 我额头发汗,瞪连风几眼。 沈丛宣还是翩翩有礼但是声音却冰冷,道:“既然是友人来访,还专挑夜半,一次不行还两次,穿着如此之好竟然身上不带纹银一分,说出去怕是没人相信?” 连风大爷不怕死,指着我说话的语气十分的豪迈:“我和小歌儿是亲戚!“ 啊?我一个愕然。 什么时候我们是亲戚了? 他为什么不说我是他娘。 我一整个哭笑不得,“我和你哪里是亲戚!?“ 连风站起身来,放开声音对着众人大吼了一声“小歌儿是我未来的夫人!“ 说得那是一个“振聋发聩“。 噗—— 一个不小心,我嘴巴里面的茶水全给吐了出来。 呛的我喉咙一个生疼。 咳了咳…… 这他妈放的什么厥词。 我有一种沈丛宣要拔刀的预感。 要打起来了,一个南魏皇帝和一个北周友人。 这事儿传出去估计会被添油加醋说成皇帝欺压隔壁国一老实青年,换成是我我一定会把他写成一个脍炙人口的好故事。 只是下次吧,这次就算了。 我忙抢在连风胡言乱语之前回答:“他是邻国北周的残障人士,嘴巴上说话没把门儿的。掌事的您别介意。” 沈丛宣嗤笑道:“原来这样啊。” 连风大爷还在一个劲儿的狡辩,说话就说话还拍拍桌子张扬一下自己的士气。 “你就是做饭很好吃,我上次答应了要娶你的!还有啊,你看看,我四肢完好,能抓鸡能杀鸭子,小歌儿你人不厚道,我哪里是残障人士了!?“ 我没说话,指着自己的脑袋,意为暗示他“你是脑残“ 他一个不服气还在那里瞎蹦跶,“你就是我未来的夫人!“ 沈丛宣脸色一冷。 我赶紧抢先道:“我来重新介绍一下!” 两个在意识上已经剑拔弩张的男人都扫了我一记白眼。 我脸皮厚,假装没看到。 “这位是我在木言堂就职的掌事的,沈老板。沈十三。这位是……” 我看了看连风。他姓什么来着? 连风被我抢了话很是不满,嘟着嘴巴抱着手,就等着看我怎么说。 我话说到一半,明芝和奉七都一脸的茫然,明墨儿还瞪着溜溜圆的大眼睛准备听我讲故事的表情,倒是没一个愿意开口帮腔的。 “连风!”我脱口而出。“连公子。“ “啥?“ 连风一个张大嘴大写的惊。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那沈丛宣也有些许错愕。 我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地指着傻掉的连风说:“他姓连,名风,连风连公子,我刚刚交的朋友。” 连风已经震惊到当着众人的面朝着我撒娇。 “哎哟喂,小歌儿,人家不姓连呐,你怎么能把人家的姓氏都给改了呢?“ 明明是好好的吃饭,场面发展成这样我也是始料未及,我也有些微怒,一把拉过连风坐下。 “从今天开始,你就姓连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旁的沈老板脸色则突然由阴天变成了晴天,笑意盈盈地冲他道:“连公子,幸会。” 还十分友好的伸出了和平的橄榄枝手。 其实今儿个我也才发现,我对连风除了他所谓的自我介绍,一无所知。 他到底是谁? 是不是真的是北周人士? 我都丝毫不清楚。 这一顿粥,沈十三和我都吃得闷闷不乐,沈丛宣四周散发出来一股子杀气。 只有连风大爷这个神经病吃得是一个欢腾,点了二十个馒头他吃掉了十八个,还抢了明墨儿的一个肉包子。 明芝私下里还吐槽这连风大爷真的是忒不要脸了。 我告诉明芝,他哪里是不要脸,明明就是没有脸。 在这场沈连关于脸皮的大战上面,沈大老板以脸皮厚输给了从不要脸的连风,完败。 败了便败了吧,还拉着我心里一个不舒坦。 我好生幽怨。 连风大爷和沈丛宣把一顿粥差点吃成了“把酒话桑麻“的友人宴会,两个人离别时分竟然还假惺惺的还相约下次一起喝酒吃肉。 我真担心连风一个有去无回,埋骨他乡。 我本想自己走回去,谁知刚出了粥店大门,下面被沈丛宣默默地抓住了手,我一个不好意思,本想挣脱开来,奈何他的力气实在太大,我转头看看明芝他们,这几个人精早就偏过头去打哈哈去了。 明芝拉着明墨儿指着星空:“墨儿弟弟,星星漂亮不?“ 嗯,很漂亮。 我帮你们回答了。 沈丛宣目送着吃饱喝足的连风大爷三步一蹦跶离开,他的神情还是波澜不兴,淡淡地说:“好了,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他看着我,“所以之前你还是有话要和我说的?“ “啊?没有啊,我还能有什么没和你说的。“ 沈丛宣闻言,抿嘴又是倾国倾城地一笑:“你嫁给他作夫人的时候定要请我吃酒。” 咦? 这是吃味了嘛? 我举起手来,“我以后定不会被他娶了作夫人,不然的话天打五雷轰。“ 我说的话我自己都不信。 厨房的怪老头子说的话很多都有哲理,之前他说过一句“做人呐,旗帜不要立得太早,会乌鸦嘴的。“ 我哒哒哒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阿宣你这么好看又心地善怜,乐于助人的人我哪里去找呀,不会随随便便就抛弃你的。”对于长得帅的人,我向来是拍马屁不嫌累的。 他笑笑:“楚姑娘客气了。” 等到坐上马车,他坐在我对面,一言不发,我就直勾勾的看着他,哎,这家伙长得真是好看。就可惜了是个皇帝,长得好看的皇帝在话本子里是多不受待见呐,我定要给他写一个霸气飘扬的英勇话本子,给他在南魏群众心里树立一个剽悍的魁梧形象。 一拳打死七八个壮汉,一口喝掉九十缸上好花雕。 我老盯着他,人的感官是极为灵敏的。我看他的眼皮微微抬了抬,睁眼看着我,缓声说:“你过来。” 嗬,做啥,让我过去? 我才不过去呢!明摆着没什么好事,过去的是笨蛋。 我白了他一眼,说:“不去!掌事的你的表情看起来不怀好意。”说着,瞄瞄他的脸色,好像跟之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我继续威胁。“你要是欺负我我就不在木言堂干了,让你损失好大一笔钱!” 他居然身体一斜,用一只手托着下巴,舒服地靠在一旁半眯着眼。 刚转过身不想再理他,就传来他懒洋洋的声音:“看来,要早点娶了你回家。” “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 啊——啊—— 我居然遇上什么样的人了啊! 算了,我吃你的用你的替你干活给我发工资,我忍了! 看看我,又笑了:“我看你和连风关系挺好?” 汗,他还在纠结我和连风的事情? 这个家伙怎么就这么的纠结,难道要我扑上前去抱着他的大腿,直率的抒发一下我的感情?“啊,大皇陛下阿,你多么的英俊帅气,我对你一见钟情,感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万里呀~“ 然后再舞着大红绸带跳一支铜锣鼓舞,活跃一下气氛。 他看看我,忽然叹出一口气,起身坐到我这方来,吓得我赶紧往后退。 呃,退到最后了,怎么办? 想起上次在风崖道口的马车上他的不要脸,我忙往左边退,刚要往左,他的手一撑刚好拦住我的去路。 我心下腹诽,这家伙难不成有喜欢在马车上轻薄良家少女的坏习惯? 真是有趣。 我回头瞪着他,壮声说:“沈公子你干嘛?” 他径直伸手在我脸上捏了一把,说:“我真担心我自己,一个青岚不够还来一个连风,你说,你明明没什么魅力为什么还有人能喜欢?“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胸。 突然反应过来,看着他“你刚刚是在嫌弃我吗?“ 这严厉地打击了我作为一个独立女性的尊严,我一个怒急指着外面。 “你滚下去!” 。 。 。 。我是逗比的句号, 感谢风潇潇逆水寒,安静的星星,寒起未追同学的推荐票。nangua612、tuilpop、雷火邪神、liuzhijie3的留言_ 第七十八话 江郎就算才尽 妹子不伤仲永 沈丛宣在我面前,除了初到木言堂的时候他正经了几分,现在越是熟络越是没脸没皮。我真是替南魏的万千民众捏了一把汗,有一个如此不要脸的皇帝,这南魏还能被称为““盛世“也是醉了,不知道他不见我的时候可是严肃的模样,也许我思考这时候他正襟危坐于龙床,也许他还正举着我送他的扇子带着一众太监在调戏着宫内的花姑娘。 岁月苍苍,白云悠悠,我都老了十岁,昔日的懵懂干瘦少年现在英姿飒爽,但再过个几年也许就该是挺着大肚子的中年欧吉桑。 欧吉桑也许有了好多的后宫,后宫再有个无数的小孩砸。 小孩砸再学着他风流浪荡,生下无数的小小孩砸。 哎。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这么多废话? 在这夜深人静,本该蒙头睡大觉的好时光,我却在这儿受着初春的寒风神游太虚? 是因为我快要抓破了脑袋想话本子的大纲! 沈丛宣前脚刚刚把我送到铺子,王英后脚就派人将言书大赛的正式帖子发了过了。 鎏金的布缎,上书蝇头小楷,将这四国言书大赛的前前后后,经历和规则说了个遍。特为四国人推崇的这个言书大赛,自我看完了这比赛规则之后,它在我心里巍峨如高山,严肃如经殿的印象就变成了一群站在一个台子上哄骗天下人,看谁胡编乱造的技能更加叼,这是一个你叼你就上的游戏。 不限制题目,不限制方式,不限制内容,今年还特地的不限制性别。 我心下一个愕然,你要是继续限制多好啊。 拿起笔杆子,戳了好久,都快把笔头咬成刷把了,脑子里仍旧是一片空白。 偶尔还会出现沈丛宣在角落扼腕叹息的画面。 “哎,这下子南魏的脸面可往哪里搁。“ 然后下一秒就会出现那一辈子张狂不羁爱自由的沈桃。 扯着大横幅,上书“楚歌是南魏罪人,要把她流放边疆养猴子去!'' 一直呆坐到掌灯时分。 明芝已经睡下,奉七不知道还有没有像以往一样尽职尽责的守在院子里。 我自觉应起身放下笔来,换个心情。 我盘腿坐在厨房里面的柴火堆上,双眉紧皱,死死盯着手上的食谱。 沙蒿凉皮。 不行,今夜月寒风寒,我心也寒,不适合吃。 酒酿圆子? 太懒了,不想动手搓面团。 算了,还是卤几个鹌鹑蛋吧。 香料的味道一加热就变得的极其容易散开。 明明是夜半,门外突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进贼了? 还是那个连风大爷? 为什么每次一做东西就有人跑进来。。 为什么我这个小小的院子老是有人光顾,还都是在晚上,又不是莺歌苑怡红楼,夜里脂粉味浓还灯火辉煌,桃红柳绿的七里飘香。 灶台桌上的烛火微微一闪,门嘎吱一下子开了。明墨儿牵了奉七的衣角走了进来。 顺着光,我看那奉七十分邋遢,满衣服沾满了泥巴。 一旁,明墨儿的脑袋上顺着月光,一个明晃晃高肿起的包,显眼得很。 夜半角色扮演小龙人呢? 这是?? 怎么了啊? 奉七惜字如金,将明墨儿牵过来,对我道:“饿了,在床上滚,又摔了。“ ''哦。''这个说法我相信。“那,奉七你呢?“ 指着他的衣服,“满身泥?你拔萝卜去啦?!“ 他镇静的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股子泼墨风格的泥巴写意画。 “哦,呃,那个,在院子里绊了一跤。“ 鬼才信! “四姐姐,你在煮什么呀?”明墨揉着眼睛在我面前晃过,问道。 “卤水鹌鹑蛋。“我拿着漏勺从锅里掏了一个出来。“给你一个,吃吧。“ 明墨发现新大路一样,双手捧着蛋,圆滚滚的眼睛看着我,“真的能吃啊?“ “嗯,能吃。“ “吃了不会死?“ “吃了不会死。“ “真的可以吃哦?'' 我抬手按了按额,不厌其烦地“嗯”了一声。 “吃这个蛋不会死,你吃隔壁的黑蛋蛋才会死。“ 我楚歌,纵横胡说八道界十几二十年,竟然也有想不出来段子的时候…… 真是,天!妒!英!才! “四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明墨儿捧着蛋蛋上前,好奇地看着我。 “呃,想段子。” “就是那个劳什子比赛?”他好奇万分。 “嗯。” 嗯?发现有点不对,“你从哪里学的劳什子?“ 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啊?难道是我吗? “姐姐不是很会讲故事的么,你在忧愁什么?”墨儿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崇拜之情。 额前紧绷的一根筋“啪”地一响,嘴角抽搐数下,我无奈的叹气。 “这次就是活生生地想不出来。“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我。 人无完人,江郎才尽……我楚歌活到二十几,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 最后竟然要被逼死在这个上面,没天理啊,没天理啦。 垂头丧气地盯着灶台上冒着卤肉香气的锅,我好生郁闷啊…… 鹌鹑蛋本来就小,大一点的人吃一口就没了尸骨。明墨儿啃完了鹌鹑蛋,我给他捞了一个鸡爪子。 “四姐姐,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明墨一边啃着一鸡爪子道。 我抬头,笑,“做梦了?什么梦?” “听不听?我讲给你听。” 我点点头。 我回头看向一直默默站在门口的奉七,“你说来看看。” “嗯。”明墨乖乖点头。 听完明墨儿的梦,我一个感激涕零。 我从未想到活到二十几被木言堂以天赋异禀是个说书的人才为借口纳入了说书女先生的行列,结果还没好好风光几天,就已经伤仲永,脑子里蹦不出来半个字儿,竟然要抄一个小屁孩的梦。 不过明墨儿这个梦,做得是十分的好。 这梦里,江湖恩怨,神仙情仇,玄幻争斗,一应俱全,好不热闹。 少年不识愁滋味,做出来的梦里虚幻也是离人醉。 我赶忙从身后柴火堆里扒拉一两支木棍在地上画起了娃娃。 就这明墨儿的梦,我心血来潮,编好了一个能唬人的神话传说。 一个告诫世人不要胡乱撩起衣摆随地而坐的爱情故事。 人界始祖黄帝,作为一个传说中的帅哥哥,创人世,撑天地,先灭地狱鬼魔,后救平民于水火,十万年终神力耗尽长眠于长安黄陵。民间众人感其恩惠,于其长眠之地修筑了黄陵,以祭帝神。神界万年均派人看护,这五千年,职责轮回,轮值轮到了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是个小神仙,管天庭的所有拖把,抹布和扫帚以及一切可以拿来清扫的用具,有个好听职务:司清仙子,这姑娘唤做雪岘,因为没把积水扫净,害得穆星神君的宝贝儿子摔了一跤摔傻了,被天帝罚下界看守帝陵园。 小姑娘心宽的很,既来之则安之,在皇陵的一角上面搭了个棚子自己住,后来打扫卫生乱逛帝园的时候发现一个白泽神兽的雕像,园内无人,她便日日跑来与那雕像玩耍,还自顾自的和那只她以为长相怪异的狮子狗做起了朋友。 是以寂寞,她把自己的小棚子迁到了雕像附近。 日子一长,这雪岘姑娘养成了坐在这狮子狗头上“挥斥方遒“神神叨叨的坏习怪。 离那五千年责罚还有一千五百年的时候,天降惊雷,把陵园里面的树劈了个一干二净。小姑娘凭着微弱法力,保护了她唯一的朋友,那只长相奇怪的狗头狮子。 某一天这个狮子就变成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唤作奕华,前来与她相见。 在这个小姑娘以为她保护了这奕华,感动了石头成了精,大呼着“天哪,我的好朋友!你竟然被我感动了!“正准备扑上去好友相见恨晚一番。 这奕华甩脸就是一度劈头盖脸的骂,“谁让你把棚子里的厕所建在了我脑门上!老子常年失眠,好不容易睡个觉打个盹,刚睡了八千年就被你吵醒了,你大爷的给我赔!“ 雪岘惊呆。 后来等到她慢慢的情陷下去,才发现,这丫的根本就不是那个石头雕像白泽,而是那个神界传说中死了好几十万年的黄帝!为了骗她好玩故意装作石狮子。 奕华将嘴巴里叼着的草一把吐下,“啥玩意儿!?老子就睡了个觉,你们就说我死了?不行,我要将这毫无生气的神界搅个天翻地覆!刚好是我的性子,五万年一乐事!“ 雪岘问,“那我还未出生之前有乐事吗?“ 奕华白了他一眼,“那是百事。乐事可以看可以吃,百事只能喝,你丫太小了不懂,一边去。“ 雪岘小心翼翼,“那我的白泽狮子狗朋友呢?,帝君还给我可好?“ 奕华把桌子一掀,大怒,“人家那是貔貅!而且是我打麻将用的招财狗!你凭什么要!“ 这易怒的炎黄帝君,原名,奕华。 神母曾赐其小名:帝黄丸。 。 。 “如何?”我期待地看着明墨儿,问。 他正在艰难地伸长了脖子咽下去第十二个鹌鹑蛋,感觉小脸儿憋得满面红噗噗。 真是可怜没吃饱饭的孩子,姐姐以后定不让你吃粥了。 “如何?”我又复问。 他看着我,待到将那卤蛋全部吞下,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竖了一个大拇指。 “赞!“ 我起身拍拍手,不错不错,这一次,就讲这个了。 “好!决定了!这次不用死的很难看了!” “明墨儿,四姐姐高兴,再奖励你二十个鹌鹑蛋!“ 我站起身揭开装着卤水,汨汨冒着八角飘香的锅,豪情万丈,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一条大路通皇城。 第七十九话 打闹的比赛有危险 “四姑娘加油!“ “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 从我睁眼开始,看到明芝,踏出房门,每遇见一个人都挥舞着拳头给我加油鼓劲。 连冰山脸奉七都十分奇怪的对着我行了一个礼,丝毫不带着嫌弃的口吻对我说:“四姑娘,请加油。“ 我一只手抠抠脑袋,问明芝,“你们今儿个是怎么了?一群人都打了鸡血?“ 明芝一边收拾着洗漱用具朝我莫名其妙地笑了笑,一边朝门口指指,“估计现在走到门口了。“ 走到门口? 什么呀? 我忙跑过去看,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撒娇似的口吻。 小矮子明墨牵着隔壁蛋蛋老娘的菜筐子一晃一晃。 “王大娘啊,你待会子要是看见了我家四姐姐,你记得挥着拳头给她说加油加油哦!“ “加油?“ “是哒,我家姐姐马上要参加四国言书大赛,最近严重信心不足,需要我们向她传递一点点正能量!“ 正能量,我摸了一把脸,我难道现在是浑身的负能量吗? 这个王大娘,今日看起来买完菜后特别的闲,一只手提着菜筐子,另一只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握紧拳头,嘿,对着他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动作。 一边做,一边问明墨儿“是这个样子做的吗?“ “对对对!“明墨儿一副教书老师的模样,“王大娘感觉再往下用力一点,对对对,哎哟喂,您真是个有天赋的大娘,我相信下次东郊广场舞大赛您一定能站在队伍最前面!“ “真的吗?“ “真的真的!” 我的天,我听完之后心里真是一个笑不得。明墨这地气接的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完美~ 待我转过门走出来,两个人像是复刻一般一边做这动作,一边朝我大吼着,“加油加油!“ 我觉得我心里的油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噗噗噗,井喷式爆发。 “嗯!四姐姐比赛要加油!”听到这般励志的话,我也装作被鼓舞了一番,打起了精神,随即看向一旁春光洋溢的王大妈,“大娘,到时候得空可以来看看”。 大娘很高兴,“好的好的,我带着珍珠一起去。“ 明墨点头,一副“王大娘你真乖”的样子。 再度回头,我揉了揉他的头。 “小墨儿你辛苦啦,再赏你是几个卤蛋尝尝……?” 明明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发质却一点都不好,一定是缺乏营养。 “四姐姐……”他忙变了脸色,一脸的恐惧,往后退了几步,“已经吃了太多了,我吃不下了……” 他看着我的目光朝厨房那里瞟了一眼,忙拨浪鼓一样,一个劲地摇头。 我气馁,鹌鹑蛋知道被人嫌弃了会哭的。 门上的铜铃摇动了一下,发出声响,门被大打开了。 我侧头,看到容华着一袭浅绿色绿意刺绣品风的衣裳,站在门口。 “先生?”想着今日应该是有早课的呀,我疑惑地看着他。“稀客稀客,最近您这么忙难得来我铺子一趟。“ 他微笑,推门进来牵过明墨。 “我家小明墨儿可是随了沈家明泰哥哥的姓了的,先生要是喜欢也不能送予你当儿子,你和沈丛宣打一架吧,谁赢了谁就去当爹?” 我偏就看不得他万年一般的那清淡温和的笑意,便信口开河打趣他。 果然,他微微愣住,笑得咧开了些。 “沈丛宣说的真对,你满脑子得言乱语,是该派你去参加比试抒发一下你满腹的经纶。“ 我拍拍肚子,“满肚子的糕点还有花花肠子,就是没有经纶。阿宣他背后胡乱说我的闲话,先生你知书达理可是不能相信的。“ 他神情微滞,好看的细眼一眯,看着我。 “哟,都改称呼叫阿宣了呀?“ 我和沈丛宣,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下算是各表了一次白,而后我虽未再提起,便私以为是默认了这“升华后的友情“,所以他对我的轻佻和逗趣我都默认为自然,现在被容华一说我才发现,似乎还是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差那么一丢丢才能真正走上正轨的。 关于之后怎么走上正轨,我需要好好思考。 我很得意,对着容华说“我还给他取了个外号,阿长,冠个姓就是沈阿长。先生闲来无事也可以叫叫。“ 他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敢,会掉脑袋的。“ 我指着自己的腰带,笑得没心没肺,对着容华说,“我从知道他是皇帝开始就把自己的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面,建议你下次也试试,这样聊起天来才很自在没有后顾之忧。” 他感叹,“有红颜知己若你也是一番乐事。“ 我欺身上前,笑得暧昧,“看先生这话说的,爱慕你的姑娘可多了去了,还怕什么找不到红颜知己?别说是红颜,蓝颜和绿颜先生都可以找到的。” 明芝跑过来,替我搭上一件披风。 他微微抿唇,上前两步替我将领口拉好,“出去走走吧,我有事情要予你说。” “好啊”,我点头。 好不容易想出了大纲,现在精神好着呢,出去走走要一甩之前的郁闷,重新拥抱蓝天白云和面前可爱的大地。 虽是春风微寒,但是已过冬日酷冷,行人多是穿得轻薄起来,脸上纷纷闪烁着春光。 嗯,春天是一个繁衍生息的好季节。 我同容华并肩而行,跑到了离铺子不远处的安惠寺庙附近。 一路默默,容华向来给人的感觉是温柔而淡漠,无论是夫子院的青衣白衫还是今日的绿绣长竹,都穿的是别有一番风骨,但是今日他多次欲启齿而复默让我觉得事有蹊跷,这个不怎么好的感觉令我一路皱眉。 “先生今日不上早课?”我咧了咧嘴,压低了声音故作感叹,“那一众学子该得多伤心呐。” 容华微微一愣,笑了起来,容华笑起来是极为好看,不然也不会迷了那么多知书达理的官家少女。 “咳咳……”他轻声咳了咳。 我抬手替他拍了拍背,“先生有话要说,不必思忖太久,你再咳下去怕是我要给你煮个益气养肝血的羊杂汤了。” 他不理会我的胡言乱语,“你真要参加那个四国言书大赛?”他看着我,轻声开口。 我点头。 没什么不呢。白白浪费了明墨儿的一个好梦。 “其实我建议你,最好别去。“ “为什么?“我很是不明。 “我听得一些外来的风言风语”他看着我的眼神,竟是复杂的情绪。 “这次比赛怕是有危险呐。“ 危险?什么危险?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说书女先生,说起来,在寻常官家眼里不过是抛头露面有伤风化罢了,不会就因为这个要抓我去浸猪笼……?”我笑眯眯。 他看着我,清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那眼神如仿佛要将我看了个透澈。 “只听得有危险,现下还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阿四,我不建议你去参加。“ “王英和沈老板让我去为南魏争光,那该死的安庆小王爷沈桃还等着看我的笑话,京城内的一众百姓据说对我极有信心,还在场外大肆押注,堂里的先生们都给我这个女人面子,推举我去参加,连我铺子四周的闲话大婶们都知道我要去参加比赛而给我加油鼓劲,先生,早就来不及了。” 我指着木言堂的方向,叹了口气,我也甚是无奈。 “我还未向丛宣说起这事儿,他一言令下你就不必去了。”他说。 我微愣。 “我死过几次,危险在我面前至多是个死,先生就别劝了。“ “你知道城内的小老百姓怎么说你的?”他淡笑, “南魏惊口四姑娘嘛……”这个我知道。 他摇摇头。“不,他们都说你不畏权贵,敢于冲破世俗桎梏,活的像你一般潇洒是很多女子的夙愿。甚至……'' “甚至……?”我表示好奇。 “甚至将你的话本子偷偷抄了好些,还派人将你的身世来历恨不得查了个遍……”他轻轻开口,眉目柔和,清亮的眼底有些淡淡的担忧。 “我们挡了好些调查你的路子,暗地里几乎把整个东郊都要肃清了一遍。“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舒服? “又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和小沈做的?”我扬眉,看他那副难得担忧的神情我便知道了。 他微微点头。 “这样下去,你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言书大赛甚至会让你直接抛头露面,这样子,你还要参加?”他看着我,微笑。 “先生,我不怕。”看着他,我弯唇,“我这是在闯江湖,早就把小命儿顶在了头上。” 本来想说容华他乱吓唬人,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十分的郑重,便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面。 “你喜欢丛宣?“他看着我,问。 我点头表示承认。 “那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的危险……“ 我站在寺庙后面小山坡的制高点,看着半壁靖安和远处若隐若现的皇城砖瓦。 “容先生,我之前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丛宣了一次,青岚两次,至少在这第三次,自己应是要豁出命来追求些什么东西的了,我不能再让旁人替我受苦,我却丝毫不知,我的下半生应,要我自己做主。“ 我看着容华,十分感激他的提醒,只道:“多谢先生你挂念我了,我定会好好珍惜小命的,若是死了,只是运气不好。” 。 。 。 嗯,最近得空可以两更了,不知道大家觉得什么时候方便,快快留言告诉我_ 感谢菱芏(一个草字头一个土,我不认识,百度叫du),双头食人魔领主和寒起未追的推荐票,感谢血腥琥珀的长评,tommyboy,分秒人生,雷霆一,gerrylove,来看的有了,吾晓舞等同学的留言啦_ 第八十话 顾家有女名宛阳 天微微暗的时候,三层览江大厅里已经逐渐开始热闹起来。【ㄨ】 自从在靖安我的名气莫名的散布开来,再加上年后新开办了几场免费的场子,现在哪怕是付银子,这木言堂的门票都是千金难求。 只是个形容,不到千金,只是普通场子一两一场,专属女子的场子三两一场。 感觉自己越来越像炎帝奕华的招财狮子狗貔貅了…… 作为一个女子,我目前荣居说书先生一线,因为马上到来的言书大赛,每周零星只有几场场子。木言堂还莫名继续给了我一个指导先生的资格,坐在后堂现场监督一些新来的帅说书小哥。 总觉得是王英是得了令,变着法子让我休息。 我伸长脖子隔着帘子,看着客人们进进出出,眼睛都瞅酸了也没有见到半个男客。 得,今日应该又是个女宾专场。 今日讲的故事叫桃花栈。 是一个从小做手工艺的一个小姑娘,这个姑娘老娘早亡,只有一个爹爹,我们姑且叫做她为小桃花。 这个故事讲的是小桃花去城里卖手工发簪,抓到了自己久不归家的赌鬼老爹,结果被老爹不要脸的抵给了赌坊黑帮,黑帮大佬是个花甲爷爷,这位花甲爷爷觉得小桃花这个小菇凉天真单纯不做作,很是喜欢她。 科科。 小桃花有个青梅竹马,叫作落黎,这个落黎是个书生,等村子里的人知道桃花进了赌坊,落黎家人便不再让他同小桃花来往。 桃花暗中与落黎相见,在继承了赌坊之后常年资助落黎求学。 落黎历经千辛万苦远上京城,却高中无望,患了重疾,临死之前花光身上盘缠编了一出戏,让村中人以为他高中,贪恋京中荣华富贵已别他乡。小桃花姑娘不信,在村口立了一家客栈,名为桃花栈,一边救济穷苦书生,一边等落黎回乡。这一等就是等到死,等了四十年。 小桃花生性善良,死后被阎王立为人界当铺桃花栈的主人,以物换物,专收人死后漂泊的魂魄,任何一个人可以以一个消息换一个机会,她在等,等着落黎的魂魄前来置换或是被置换。 这是一个关于等的故事。 等到了花甲,等到了死,死了还在等。 我一边说,负责抄录的小厮下笔如龙蛇,咻咻咻的在一旁写写画画。 大概是因为活的潇洒,我的语速很快,堂内传言给我当言书速录的小厮,薪酬比一般的要高上三倍,我看那个帅小哥他下笔齐刷刷,看来是个练家子。 心下一个赞叹,有技艺果然饿不死。 故事刚刚讲完,我正在收拾醒目,后方一阵子喧闹。 “臭不要脸的!敢拿老子的钱来消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我忙探了身子准备去看热闹,却见个中年老大叔欧吉桑手里拎着一把菜刀,便直直地冲进我这方的大厅。 “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一个堂内负责安保的小厮上前拦住,指着那汉子破口大骂。 “滚开!”那汉子气急,抡了菜刀便要上,“让我那婆娘滚出来!敢拿老子去赌坊的钱出来消遣,不要命啦!?”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我这方冲了进来。 天呐,有家暴! 我在帘后看热闹的心情烟消云散,眼见大厅里吵吵嚷嚷乱成一团,我微微皱眉,便要起身唤奉七。 “楚姑娘,请稍候片刻。”还未待我起身,明芝按了按我的手,已经唤了个小壮汉转身走了过去。 真想要赞叹一下,明芝日益见长的好胆识。 “明芝姑娘。”被这个壮汉子堵着,一个手足无措的端茶倒水小姑娘见到明芝带人过来,忙躲到那小厮身后,怯怯地低头唤道。 除了那端茶倒水的妹子,还有两位散场走的慢还未来得及退场的听书姑娘。 和那惊慌的小姑娘不一样,这两位姑娘说是不惊慌却皱了皱眉,说是惊慌,她们最多受到了惊吓往后退了几步。 我一边担心她们安危的同时,一边默默的赞许了这两个姑娘的临危不乱。 那长得壮实的汉子朝明芝点了点头,转身看向那欧吉桑。 “这位先生,有什么问题不妨我们坐下来谈谈。” 作为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小厮,明明内心极度愤怒,自己也足够力气把他一把扔出窗外,却还要可怜的保持微笑。 我真同情他。 那汉子完全不理会,也不懂得神马是礼貌,径直挥舞着菜刀,唰唰的恍过,竟是令人目眩。 “这位先生,刀剑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到了我们不打紧,但是伤到了自己就不好了。” 一个清柔的声音突然从男子背后响起,众人均是诧异的回头一看。 是那两个姑娘之中的一个。 这位着粉色绣荷淡襟衣裳的姑娘,双眸似水,外见格外的温柔,言语之间却带着谈谈的触动,她明珠似的双眼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 她轻抬手从那愣住的汉子手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尖刃菜刀。 轻声道:“多谢。” 众位看热闹的人均为这位姑娘的好胆识连连称赞。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后可能就被砍死了。 壮小厮拉开凳子,请那壮汉子坐下。 凶狠的欧吉桑看似已经懵逼,丝毫不反抗下意识地一屁股坐下。 “先生您说您夫人拿了您的赌资进了这木言堂是吧。”那位姑娘微笑着开口,满面柔和,眼睛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对啊!”汉子终于念起自己来的目的,拍着桌子哼哼“那个臭娘们儿……” “那么请问是多少钱,您方便告知么?”,美女笑出一口白牙,从身后仕女模样的小姑娘手里接过一张银票,一看就是大数目。 “这些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那男人本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接过了钱忙不迭地点头。 “那我们可以走了么?” 汉子忙让出一条道来,“这位姑娘请走请……” 姑娘点头,转身吩咐身后的另一个妹子,“走吧,可以回了。” 见她似一个男子,毫无惊惧,行云流水地处理完这一系列突发事件,没让壮小厮多说第二句话。我一时忍不住感叹,“啪啪啪”鼓掌鼓出了声来。 那走在前方的少女似乎感觉到声音,透过帘子看向我,眼里竟是带了一丝探究。 不知道到应该是在表扬她的机智淡定,还是应该表扬她家的财气十足。 她带着伺女走出门外,恰巧路过我帘后的小门,我想了想,走了出去,立在她必经的长廊。 待她走过来,微颔首,“今天多谢姑娘了。” “不用。”她朝我笑了笑,总是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楚姑娘不必客气,我听得姑娘的场子很多次,虽总坐在后方同姑娘打不了多少照面,但是却是无比佩服楚姑娘的才华的。言堂虽内容多变,却是个知识严穆的地方,不由得那种人放肆。” 来了很多次?前段时间我还很闲的时候没事儿干还看看话本子上的场次签到表,不过对这位姑娘却没太多印象。“这位姑娘是……?” 她嫣然一笑,“副丞顾家,闺名宛阳。” 顾…… 顾宛阳? 似曾听过,顾宛阳?! 噢,对了,是顾宛阳! 当时我初初到木言堂,便遇上了来堂内寻容华的她。 顿时一个了然,原来是她…… 我道是这个姑娘真的是有礼貌有文采还有教养。“那人怕是没有走远,不妨让我木言堂安排个马车送姑娘回府吧。” “不妨,家里马车已侯在门口,多谢楚姑娘了。” 微微弯了弯腰,她便携着侍女优雅而华丽地退场。 我笑眯眯地看着看着她们二人远去的身影,熟话说美人胚子都略带瘦削,尚以薄瘦为美,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个美人胚子啊。 靖安美人多,我却算不得一个。 撩开帘子,明芝随我回到内堂。 她问我,“姑娘,那个是谁啊?” 我同明芝拾掇拾掇桌上的茶具和纸张,回答道,“一个爱慕容华的美丽姑娘,我上次还想着要给她写个段子。听说是顾家小姐,顾宛阳。” 后来听说,京城内被多人爱慕的不止是我认识的容华西席,还有这温婉雅致的顾宛阳,有人给她写了一句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真是男才而女貌,让我想起了神仙传志里面写男女相配的一句话“凤凰栖碧梧,薜萝托乔木玉勒垂鞭处,踏遍瑶台路” 再看看我自己,我就是杂草,既倚不了梧桐,也托不了幼树。 只能期盼沈丛宣多多晒晒太阳茁壮成长了…… 第八十一话 自古表白多白表 四清山上厨房怪老头,这货有个好听的职位,司膳师傅。说白了就是掌勺子的大厨,同打杂小妹我和师母没什么分别,最多是我俩拔草种菜他可以带双手套的区别。 别看他长相一个黝黑的面朝厨房背朝青山的大粗人,心眼和长相相反,却是细得很,我在四清十年,肚子里的段子启蒙还得算上他的三分功劳,关于男女之事,他说,总的分为几个阶段。 互述衷肠不要脸,拉上手手的风花,携手上牙床的雪月,生个熊孩子的进阶,还有最后难得的同棺缘。 在这不要脸的第一阶段,最是重要,你以后的娃和谁姓就在此一役,他说过一句十分符合当前南魏国情民风的话 —— ——自古表白多白表,向来姻缘少原因 —— 世间男女之间的情大多是属暗恋,明恋也很美好,但是可能死的早。谁和谁相爱不是流言蜚语说了算,也不是你的一心一意“我爱你”就可以搞定的,而是王八看绿豆,须得看对眼。 用我的话,通俗一点来说就: “龙配龙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我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嗯,微涩,今天打杂小哥泡的不错。 现在我讲的,这是一堂生动形象的情感梳理课。 关键是免费附赠,还配茶水。 经过之前那挥刀壮汉一役,我和面前坐着的这位有着玲珑身段的顾家姑娘慢慢熟络了起来。 嗯,就是那位爱慕着我家温柔容华的姑娘。 她今日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微含着笑意看着我神叨,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 今夜江风温柔,易聊暮色,聊春秋。 言书完毕,散了场子,为了多谢这顾家姑娘豪气的一百两银票,木言堂特地配了一屉茶点,为了表现一下我对这位金主的感激,我带来了店里卖着的几款冻糕。 还是带着之前那位唤做小云的丫鬟,她一副乖乖官家女孩的模样坐着,带了一套水沫玉制的小裸茶杯,精巧别致。 “好茶点必得配好茶具。” 我在对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心里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真是个懂礼貌优雅的好姑娘。”。 明芝和那小云将屉内的糕点一一摆出。 明芝妹子放罢上前替我将膝上盖着的接糕点渣滓的绸布铺好,在我耳旁轻声:“四姑娘,稍后我家公子同容华先生一起在顶层等您。” 我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侧目看了看,那顾家美女还真是优雅,我这方风卷残云间,已经是消灭了一大半,看她表情,樱桃小嘴慢慢一点一点的啃。 我忧虑,难道她在家都不啃鸭腿的吗? 我决定,下次见面要送她一对烤鸭腿。 “楚姑娘,你的话本子我大多都一一仔细看过了,江湖恩怨,神怪传说,多是讲那男女之事,不过明明是情之至深的悲苦之事却被你轻言成笑。” 她拿起绣帕,擦擦嘴角。 我正准备张开大盆嘴把手上的桂花糕渣舔掉,赶忙向明芝使了个眼色,明芝一个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忙把她兜子里的手帕拿给我。 好现象,明芝很机智。 接过小云递上的暖茶,我乐滋滋地喝着,惬意地微微叹息。 “顾姑娘就是把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太重。我未历过,也尚不懂个中滋味,不过我却以为世间万物的悲苦喜乐都是我们的主观。我拜月老而得姻缘,不是因为佛祖降恩,是因为我将春光同那喜乐张扬在了自己脸上。我祈求菩萨怜悯却不得同情,不是因为香火烧得不够,而是因为我心太沉重。” “顾姑娘。” “嗯?”正翻着手里的话本子,她看向我。 “求而不得的确苦,人世苦,却不能苦了心智。” 我看她上次初见,寻容华寻得很是辛苦,眼泪花花直挂在眼角,有些同情这个女子。容华那般温柔的一个人,若是爱,怕是早就说了出来,只是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他可能不爱,她却舍不得不爱。 我咧了咧嘴,将搁在桌上的话本子草书丢拿给她看,“你看,这句话写得极好。” ———— 花花世界如此可爱 人潮汹涌老小孩 ———— “要有一颗乐观的心,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来。” “嗯,的确。” 顾宛阳点头,丝毫没有异议。 …… 我回头,看身旁立着的明芝“明芝,你也要多听听。” 她看似在走神,“哈?姑娘你说我听什么?” 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何年何月明芝你的情商才能走上一大步…… “只是楚姑娘”顾宛阳淡淡开口,她声音温柔却带寒冰,连我自己都讶异她的语气,“我不甘心。” 我一下子僵住。 世上最无奈不过不甘心三个字。 “我从小就被教育,女工书画样样都得学,就因为长大后要被家人嫁给他,我原以为我要去争取我自己的幸福,不可尽信父母安排。但是,与他初见城隍我才知,与他在一起本该就是我的应得的幸福。我当时第一次感受到在月老庙求了多年的姻缘线终于牵对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他心里本就有人,那人位置之高,不得我僭越。我只是输在了一个不甘心上,或许…………我……还没有输。” 或许还没有输? 只是你顾宛阳不认输而已吧。 她起身,打开厅中的雕花木窗,吹进来的风将她极为瘦弱的身形凸显的更加飘摇。 只听得她缓缓继续,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她。 “楚姑娘,你在这木言堂讲的牛郎织女你一定还记得。” “嗯?” “你说,那个故事告诉人们,对爱情坚持必有收获,世间所有的幸福都不是轻易可获得的,对吧。” “啊。” 她回过头来朝我嫣然一笑。 “你怎知我若继续坚持,仍不可赢?” 我怎么知道你继续坚持会不会赢?我又不是那个你爱慕的容华…… 我自知,凭我自己肚子里的半缸子水定是说不过这闻名京城的才女。 还被别人用我自己瞎诌的话说服。 这完全说明了读书的重要性…… 我同顾宛阳再悄谈几句,她便因天晚不可迟归提前坐马车回了,临走时分两个人依依惜别,还握手不弃。 心下对这个姑娘着实佩服。 知书达理,人美心美。 等到明芝终于得了话空,指了指木言堂楼上,提醒我还有两个人在等着我,我才恍然大悟。 和善良的姑娘聊得多了嘻嘻嘻就忘了容华他们。 哎哟,真抱歉。 等我踏上容华暂住的那个房间,推开门迎面看过去就是一个负手身后的青衣少年,在此之前,小东站在门口给我做了一个“望穿秋水头落枕”的动作,我很是明了,我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等太长时间了,小东他们也连带着站了许久。 我侧头,容华正坐在桌前看书,明明听见了我推门的声音,两个人,一个不抬头,一个不转身。 我挥挥手将明芝留到身后,挨近了背对着我的公子,笑着纵身一跳攀上他的背,“阿宣!听说你等太久生气了?” 沈丛宣猛的一接,微斥“我要是没接好,你可就掉下去了!” “我当然相信你!”闻言,嬉皮笑脸面上带了几分得意。 “我刚刚和一个姑娘述了衷肠,畅谈了一下感情的大道理……”我缓缓弯起唇。 “哦……?”沈丛宣带了几分犹豫,他狐疑地看我,“说说,你学到了什么?” 我从他的背上跳下来,转过身来,将他的头一勾,轻声贴近他的耳朵。 “我告诉那位姑娘,自古表白多白表,向来姻缘少原因~所以……我以后都不要表白了。” “你又在那里唬我。”沈丛宣假装色厉内荏地道。 说罢,便又假惺惺的挨近,“你要是得空了表一个,我定不让你后悔得涕肆横流。” 我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光子。 我等淑女,怎么能先将窗户纸捅破! “你可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微微扬唇。 《邓析子·转辞》载:“一言而非,驷马不能追;一言而急,驷马不能及。”含义是一句话说出了口,就是套上四匹马拉的车也难追上。常用在承诺之后,表示说话算数。 “女子一言,驷马难及!” “你哪里学的成语?长进了不少哇!”沈丛宣笑眯了眼,再度狐疑地看我一眼,问道。 “哼”我扬眉。 “和容华先生呆得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一脸的傲慢。 “扑哧……”一个奇怪的声音。 容华实在忍不了了,拿着书端着茶,再也装不下去。 他此时正低着头,慢悠悠地拭去嘴边喷出的茶水。 “阿四,希望你在膳食方面多些造诣。”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好好读书咯? 怨愤。 我赌气,“你们二位,要是再这样戏耍我一个姑娘,我就邀请你们吃秘制酸辣酱黄金酥了!” “那是什么?”两个人同时发问。 我一字一句念得清晰。 “臭!豆!腐!” 13第八十一话 自古表白多白表 四清山上厨房怪老头,这货有个好听的职位,司膳师傅。说白了就是掌勺子的大厨,同打杂小妹我和师母没什么分别,最多是我俩拔草种菜他可以带双手套的区别。 别看他长相一个黝黑的面朝厨房背朝青山的大粗人,心眼和长相相反,却是细得很,我在四清十年,肚子里的段子启蒙还得算上他的三分功劳,关于男女之事,他说,总的分为几个阶段。 互述衷肠不要脸,拉上手手的风花,携手上牙床的雪月,生个熊孩子的进阶,还有最后难得的同棺缘。 在这不要脸的第一阶段,最是重要,你以后的娃和谁姓就在此一役,他说过一句十分符合当前南魏国情民风的话 —— ——自古表白多白表,向来姻缘少原因 —— 世间男女之间的情大多是属暗恋,明恋也很美好,但是可能死的早。谁和谁相爱不是流言蜚语说了算,也不是你的一心一意“我爱你”就可以搞定的,而是王八看绿豆,须得看对眼。 用我的话,通俗一点来说就: “龙配龙虾配虾,乌龟配王八。” 我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嗯,微涩,今天打杂小哥泡的不错。 现在我讲的,这是一堂生动形象的情感梳理课。 关键是免费附赠,还配茶水。 经过之前那挥刀壮汉一役,我和面前坐着的这位有着玲珑身段的顾家姑娘慢慢熟络了起来。 嗯,就是那位爱慕着我家温柔容华的姑娘。 她今日着了一件紫罗兰色彩绘芙蓉拖尾拽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微含着笑意看着我神叨,青春而懵懂的一双灵珠,泛着珠玉般的光滑,眼神清澈的如同冰下的溪水。 今夜江风温柔,易聊暮色,聊春秋。 言书完毕,散了场子,为了多谢这顾家姑娘豪气的一百两银票,木言堂特地配了一屉茶点,为了表现一下我对这位金主的感激,我带来了店里卖着的几款冻糕。 还是带着之前那位唤做小云的丫鬟,她一副乖乖官家女孩的模样坐着,带了一套水沫玉制的小裸茶杯,精巧别致。 “好茶点必得配好茶具。” 我在对面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心里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真是个懂礼貌优雅的好姑娘。”。 明芝和那小云将屉内的糕点一一摆出。 明芝妹子放罢上前替我将膝上盖着的接糕点渣滓的绸布铺好,在我耳旁轻声:“四姑娘,稍后我家公子同容华先生一起在顶层等您。” 我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侧目看了看,那顾家美女还真是优雅,我这方风卷残云间,已经是消灭了一大半,看她表情,樱桃小嘴慢慢一点一点的啃。 我忧虑,难道她在家都不啃鸭腿的吗? 我决定,下次见面要送她一对烤鸭腿。 “楚姑娘,你的话本子我大多都一一仔细看过了,江湖恩怨,神怪传说,多是讲那男女之事,不过明明是情之至深的悲苦之事却被你轻言成笑。” 她拿起绣帕,擦擦嘴角。 我正准备张开大盆嘴把手上的桂花糕渣舔掉,赶忙向明芝使了个眼色,明芝一个心领神会笑眯眯地忙把她兜子里的手帕拿给我。 好现象,明芝很机智。 接过小云递上的暖茶,我乐滋滋地喝着,惬意地微微叹息。 “顾姑娘就是把男女之间的感情看得太重。我未历过,也尚不懂个中滋味,不过我却以为世间万物的悲苦喜乐都是我们的主观。我拜月老而得姻缘,不是因为佛祖降恩,是因为我将春光同那喜乐张扬在了自己脸上。我祈求菩萨怜悯却不得同情,不是因为香火烧得不够,而是因为我心太沉重。” “顾姑娘。” “嗯?”正翻着手里的话本子,她看向我。 “求而不得的确苦,人世苦,却不能苦了心智。” 我看她上次初见,寻容华寻得很是辛苦,眼泪花花直挂在眼角,有些同情这个女子。容华那般温柔的一个人,若是爱,怕是早就说了出来,只是可惜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他可能不爱,她却舍不得不爱。 我咧了咧嘴,将搁在桌上的话本子草书丢拿给她看,“你看,这句话写得极好。” ———— 花花世界如此可爱 人潮汹涌老小孩 ———— “要有一颗乐观的心,这次不行我们下次再来。” “嗯,的确。” 顾宛阳点头,丝毫没有异议。 …… 我回头,看身旁立着的明芝“明芝,你也要多听听。” 她看似在走神,“哈?姑娘你说我听什么?” 我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何年何月明芝你的情商才能走上一大步…… “只是楚姑娘”顾宛阳淡淡开口,她声音温柔却带寒冰,连我自己都讶异她的语气,“我不甘心。” 我一下子僵住。 世上最无奈不过不甘心三个字。 “我从小就被教育,女工书画样样都得学,就因为长大后要被家人嫁给他,我原以为我要去争取我自己的幸福,不可尽信父母安排。但是,与他初见城隍我才知,与他在一起本该就是我的应得的幸福。我当时第一次感受到在月老庙求了多年的姻缘线终于牵对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只可惜,他心里本就有人,那人位置之高,不得我僭越。我只是输在了一个不甘心上,或许…………我……还没有输。” 或许还没有输? 只是你顾宛阳不认输而已吧。 她起身,打开厅中的雕花木窗,吹进来的风将她极为瘦弱的身形凸显的更加飘摇。 只听得她缓缓继续,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她。 “楚姑娘,你在这木言堂讲的牛郎织女你一定还记得。” “嗯?” “你说,那个故事告诉人们,对爱情坚持必有收获,世间所有的幸福都不是轻易可获得的,对吧。” “啊。” 她回过头来朝我嫣然一笑。 “你怎知我若继续坚持,仍不可赢?” 我怎么知道你继续坚持会不会赢?我又不是那个你爱慕的容华…… 我自知,凭我自己肚子里的半缸子水定是说不过这闻名京城的才女。 还被别人用我自己瞎诌的话说服。 这完全说明了读书的重要性…… 我同顾宛阳再悄谈几句,她便因天晚不可迟归提前坐马车回了,临走时分两个人依依惜别,还握手不弃。 心下对这个姑娘着实佩服。 知书达理,人美心美。 等到明芝终于得了话空,指了指木言堂楼上,提醒我还有两个人在等着我,我才恍然大悟。 和善良的姑娘聊得多了嘻嘻嘻就忘了容华他们。 哎哟,真抱歉。 等我踏上容华暂住的那个房间,推开门迎面看过去就是一个负手身后的青衣少年,在此之前,小东站在门口给我做了一个“望穿秋水头落枕”的动作,我很是明了,我让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等太长时间了,小东他们也连带着站了许久。 我侧头,容华正坐在桌前看书,明明听见了我推门的声音,两个人,一个不抬头,一个不转身。 我挥挥手将明芝留到身后,挨近了背对着我的公子,笑着纵身一跳攀上他的背,“阿宣!听说你等太久生气了?” 沈丛宣猛的一接,微斥“我要是没接好,你可就掉下去了!” “我当然相信你!”闻言,嬉皮笑脸面上带了几分得意。 “我刚刚和一个姑娘述了衷肠,畅谈了一下感情的大道理……”我缓缓弯起唇。 “哦……?”沈丛宣带了几分犹豫,他狐疑地看我,“说说,你学到了什么?” 我从他的背上跳下来,转过身来,将他的头一勾,轻声贴近他的耳朵。 “我告诉那位姑娘,自古表白多白表,向来姻缘少原因~所以……我以后都不要表白了。” “你又在那里唬我。”沈丛宣假装色厉内荏地道。 说罢,便又假惺惺的挨近,“你要是得空了表一个,我定不让你后悔得涕肆横流。” 我真想给他一个大耳光子。 我等淑女,怎么能先将窗户纸捅破! “你可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微微扬唇。 《邓析子·转辞》载:“一言而非,驷马不能追;一言而急,驷马不能及。”含义是一句话说出了口,就是套上四匹马拉的车也难追上。常用在承诺之后,表示说话算数。 “女子一言,驷马难及!” “你哪里学的成语?长进了不少哇!”沈丛宣笑眯了眼,再度狐疑地看我一眼,问道。 “哼”我扬眉。 “和容华先生呆得多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一脸的傲慢。 “扑哧……”一个奇怪的声音。 容华实在忍不了了,拿着书端着茶,再也装不下去。 他此时正低着头,慢悠悠地拭去嘴边喷出的茶水。 “阿四,希望你在膳食方面多些造诣。”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我不好好读书咯? 怨愤。 我赌气,“你们二位,要是再这样戏耍我一个姑娘,我就邀请你们吃秘制酸辣酱黄金酥了!” “那是什么?”两个人同时发问。 我一字一句念得清晰。 “臭!豆!腐!” 第八十三话 祸福双降 上 在老人们常说的俗语里面,临时抱佛脚和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两句话我想它们一定是个固定搭配。 在之前因为比赛的焦躁的半个多月里面我可谓是因为忧愁日夜睡得不好,夜半每每难眠时分还能听见哪认识的兼职打更的算命先生的声音,他那野鸭子似的声音念的那“小心火烛“的腔调在我心里重复了千八百遍。结果等到真正火烧眉毛的时候,我却丝毫都没有着急的模样。 一般这个样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我胸有成竹,介于我最近关注点徘徊在男女之情上面,所以这胸有,竹子是万万没有的。 那么只能是第二种,打不死的乞丐,破罐子破摔。 我虽然还不到破罐子的程度,但是作为一个上好装泡菜的土瓦罐我也只能被摔。 同样也是一个形容词,比赛临近这几日,也过得十分的不安稳。 形容词是——万万没想到 南魏城里,除了之前连风神经病大爷随团而来的北周队伍,其他两国的参赛先生,一些观战而来的小地方的客人也陆续到齐,随团里面不乏达官贵人和皇族贵胄,再加上夫人仆人打杂小厮,京城多多热闹。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去的消息,我这小铺子这几日人多为患。 桂花糕,如容膏,芙蓉糕,盐渍桃花冻,还未到晌午便被卖得一干二净,来的人大多都是些提篮而来的富家小厮,一装便装掉我大半个柜子,搞得每日既没有余粮,也没有免费的高点送给路过的小朋友们吃,我生怕隔壁的蛋蛋弟弟带领的一众孩子帮都认为我出了名了不得了了要升天了,变得抠起来了。 一边银子进荷包很是开心,另一边免费送糕点的童稚之情却难以维系,很是忧桑。 幸好有黑蛋蛋的提醒,每个熟识的小朋友,路过我家铺子,均发一个小糖葫芦儿。 “四姐姐最好啦~“ 每个小朋友念叨着,高兴的三步一蹦哒。 看得大家都开心,我也乐。 前门铺子现在仍旧挤满了人,明芝和奉七在前柜旁忙得七手八脚,打包糕点还带维持秩序,我在后台数钱数得见牙不见眼,空闲时间,还冲这门口站着发糖葫芦的明墨儿竖了竖大拇指,“墨儿也干的不错”。 “哟。” “生意挺好的呀。” 我抬头,一个小帅哥挤开重重人群,像只蛇一般左右穿梭了几下,一个不留神晃悠到我面前。 斜飞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言语间透露出一丝狡黠,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的身材。这位帅哥着一袭纯白暗纹长衫,黑底龙绣腰封系五彩丝绦攒花结长穗。 若不是我牢记得他翻墙时候的窘迫,当下定以为见了另一个轩昂同胞的连风大爷。 “看来我的宣传还是很有用的嘛。“他难得今日一般不耍小性子,尚有点贵家男子的风度。 “我要感谢你的宣传么?“我看了一眼忙得不可开交的奉七,拿手指戳了戳连风大爷凑近柜台里面的脸,“我看你是为了让奉七忙得没空来搭理你,才给我搞了这么多人来。“ “还是瞒不住你,我最讨厌奉七了,他上次出招全是对着我的脸~“ 我撇嘴,“那是你活该,现在我院子墙边的刺槐应是长到了半米高了吧。“ 连风笑了笑,上前替我将滑下膝盖的小薄毯子拉好,“你看你,我还不能感激阿四你一下么,怎么次次对我说话都带刺呢?马上就四国比试了,你可受不得凉。” 侧目看了看,明芝正端出炉子上的糕点朝着柜台来,这面前等着的一众顾客有些拿着还未凉透的试吃糕点就已经三下五除二搞了个干净。看他们的表情,对口味应该是相当满意。 大师傅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差,我果真在医学上没什么造诣,嘿嘿。 幸好悬崖勒马,免得白白蹉跎我大好年华。 “你你你,把那个什么招牌菜,给我来一份。”门口走进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 “滚滚滚。“身旁蜂拥而上的一众嚣张跋扈的小厮和带刀侍卫把挡着他的排队人群毫无礼貌可言地扒拉开,给他留了好大一个空,只见他唤得小厮过来,笑眯眯地在柜台前搬了个凳子坐下。 不经意之间还朝着我抛了个媚眼,我一个恶寒,忙转头去拿点心单子。 连风接过明芝抽空递上的暖茶,乐滋滋地喝着,惬意地看着那公子哥儿微微叹息。 “还有比我更加目中无人的啊。“ 我将连风大爷忙拉进来,“你少说点话,我这么忙空了再来搭理你,你先自己玩着。” “嗯?”正悠闲地喝茶的连风,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薄毯子,回头看我。 “你能搞得定吗?“ 我咧了咧嘴,将搁在桌上的钱盒子丢给他,“你帮我先拿着。” “哦,好。”连风只得点头 真是难得这么听话…… “砰!啪!”突然,几声清脆的碎裂声音,有人摔了盘子。 我看向地下,并着几块本意拿来做试吃的糕点,连同我那彩釉陶盘子被人扑扇到了地上。 来者不善啊。 “这是什么东西?!居然这么难吃!”一个极度嚣张没有家教的声音,“把掌柜的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做出这么难吃的东西到底是谁?!” 我头痛地按额。 看起来像谁个不好惹得主。 我本意亲自出马,谁知明芝先我一步,放下茶盘就赶了过来。 “这位公子,请问我们的糕点有什么问题吗?”说话间人已经绕过内柜,朝外间走了过去。 谁知突然间冲上来一个管家似的人物将明芝一拌,“什么公子?!我家主子可是当今南魏朝中三品诰命大臣李原书李大人的长子!你这小丫头好没有礼貌!“ 明芝也是一个见过不少地痞流氓的人,忍下不快,改口道:“这位李公子,我们的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看,本来看着这糕点的名气大,我家公子屈了金口尝了尝你的这个破玩意儿,没想到却是名不副实,你这家破店也是坑人的黑店!你说,让我家公子吃了这么难得吃的东西,你该怎么补偿?”那管家模样的人扬声说着,一手已经毫不客气地扯上了明芝的衣领。 挑事儿的! 我赶忙走上前轻轻打开他拉住明芝衣领的手,强行露出一个微笑,“瞧您说的,我呢,是这家店的掌柜,这几位公子都不要动气,这些东西怕是不合李公子的口味,我再端些出来。” 说着,我忙把柜台里面的桃花冻端出来,还未到那李公子身前便被冲上来的管家一个挥袖就掀翻了。 “我家公子不稀罕!“ 你大爷的!本姑娘的店你们说放肆就放肆,诰命大臣了不起吼,那我还有皇帝撑腰呢?! 奈何今日来的人实在太多,本姑娘给一你分薄面! 我沉了沉气,“不是的,这位李公子…………“ “本公子说糕点不好吃罢了,可没说掌柜的你人不好吃呀!”眉目一横,李公子强行将我一带拉入怀中,那不安分的手说罢便要往我的腰揽了上来,“你说,是不是呀?!” 我正准备伸手要推他找奉七求救,一个身影先我一步将我一把拉了起来拥入怀里来,那张狂的李公子一个没坐稳趔趄倒地。 那管家大惊,忙扑上去把自家主子扶起来,场面顿时失控,对方凑合着十几人感觉要起手来,推搡之间,明芝被不小心推倒在地。奉七冲过来我眼神示意他赶快先去把明芝保护好,奉七虽说冰山小哥,但是眨眼之间已经出手撂倒几个李姓公子带来的壮汉,忙把明芝小姑娘扶起来,我看那明芝眼光之中还闪着泪花花,估计吓得不轻,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奉七的衣衫。 刚回过神来,才发现我被连风抱着,这位大爷此刻十分的潇洒。他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持着一把银玉镶嵌的塞外风格的短刀,明晃晃直对着那李公子,刀尖性寒,对方看连风亮刀,那一群私家侍卫纷纷对着我们拔刀相向。 “我家小歌儿哪里是你这等脏手可以碰的!“ “啪!”地一声,连风大爷左右移步一二,我并未觉得自己身形动了几步,回过神来我看那李姓公子哥的脸上已经多了一道红红的五指印。 不禁感叹,连风好武艺。 “砰!”那李公子怒极,一抬脚,将柜台前方倒下的凳子一下子踢了出去。 “啪!”撞到我放在一旁的酒坛弄的小酒缸摔碎,发出极大的声响。 刚酿好的满满的一坛子桃花盐渍酒碎的一干二净,浓郁的桃花酒香四下飘散开来。 只见李公子四下看了看,发现我方只有风气和连风二人会武艺,其他人毫无威胁,便慢悠悠拍了拍手,踮起脚尖将那酒缸子的碎片踢了踢,复又整了整自己倒地被弄脏的衣衫,捋了捋袖管,“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 第八十四话 福祸双降 下 我再也忍不住,挣脱开连风拉住的手,跑上前指着李公子的鼻子骂道:“你大爷的,姑奶奶我还么问你是不是活腻了,你敢砸老娘的酒坛子!你才是不要命了!“ 连风难得没有装腔作势,很淡定地将我往后一拉,抓住我的手臂轻力捏了捏,安慰道:“小歌儿,你别心急,这玩意儿不过就是个南魏渣滓罢了,犯不着让你上火。“ 我正挥舞着拳头一股子怨气,“老娘准备打死你丫的”,我们人少,但是气势上就不能输! “你个臭丫头,这般放肆!”李公子死命儿咬着牙看向我。“不愧如妹妹说的一般毫无家教可言,怕也是从小没人管教的野种吧……” “你丫放的什么狗屁厥词!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我要不要给你长个榜?” “有本事你贴!” “四姑娘……”明芝拉着奉七,眼中含着泪有些担忧地看我。 “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们都道你这样子的人都是爹娘死早了没有教育好,生下的人渣,长成这个样子真是对得起,你吃下的满脑肠肥!猪下水好吃吧!” “你是什么东西!敢对着我大喊大叫!”那李公子张扬地破口大笑,露出一嘴巴的牙花子,真是丑陋。 “你大爷的,你管姑奶奶我是什么,你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淡淡开口。 “你这混蛋丫头!”那李公子身边的管事的中年老头子,在他家公子倒地以后原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一下子涨成猪肝色,恼羞成怒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连风垂下眼帘,一手拉住我,“这家伙……”微呵着气,细眼微眯了几分露出几分危险的气息。 那李公子一手叉腰站在我们面前,好不得意。 母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家养的?! 老娘可是在山上野生放养了十年! 看到他这幅模样,我一边替他父母扼腕叹息,怎么生出个如此的败家子,一边眼也不眨,随手抓起一把柜面上的糕点块子便一股脑儿地冲着那李公子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砸死你! “你这泼妇!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那李公子怒气冲冲朝着自己身后一吼。 一群打手侍从忙回过神来冲向我们。 奉七眉目微冷,眨眼之间便将明芝往后一带,未拔剑出来便手以剑鞘,稍舞几式打晕了几个侍从,几个胖子叠罗汉似的躺在地上,奉七走过去踩在他们脑袋上。 轻声说:“还有谁,一起上吧,我一块儿解决了,方便。” 正想拍手叫好,我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凌厉的劲气,等我回头去看,连风已经将我带回柜旁,他气息陡变,脸上神情微笑,嘴角微咧牵出一个弧度,自己足未沾尘便持那藏银镶刀刺了过去,李公子那方反应不及,气势便瞬间弱了几分,刀剑叮咛作响,四周围观的人忙不迭的后退了一个圈出来。 短刀虽有不利,但与那群人的长剑相交丝毫未现出任何弱势,人多虽始终势众,众人难料的却是狼狈不堪的一幅模样,持刀不进一分,连风变招回刀,几式过后那李公子的华贵上衣只剩下了几根布条。 真是畅快。 “这位大侠!”连风本意要好好搓搓这群人的脾性,本想再出招替我泄愤,那稍老一点的管家已快步上前挡住连风的刀,急急地道,“这位大侠,万事好说,万事好说。我们今日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楚姑娘和这位大侠,我们吃错了真的知错了,今日不便,改日定携我家少爷再来给大侠赔罪……” 他面带急色,可是那李公子捂着自己还剩几条布块的胸口面色申神情只有慌张和尴尬,毫无半分哀求,倒是者求情的管家显得卑微而楚楚可怜。 “怎么?打输了就想走!?”我淡淡开口,声音冰得连我自己都讶异,“大闹了我的铺子,搅了我的好心情,就想一走了之么?” 那群人一下子僵住。 “你要干什么!?“ 我将拉着连风,多一份安全感,挨近了那李公子,冷笑,“听说你爹很是不得了?” “自然。”闻言,那李公子竟然还不知趣的带了几分得意。 “还是诰命大臣?“ “是。“ “看来你爹爹平时很是不关心你呀,”我缓缓弯起唇。“养成了这样一个败类都不知晓。“ “你……”带了几分犹豫,他狐疑地看我,“你想干嘛?” 我看着那半窝在地上姿势奇异的李公子,指着门外冷嗤,“给我大吼两声我是熊孩子我对不起我爹!然后从我这儿滚出去!” “别以为我怕了你!”带了几分不确定,那李公子有些色厉内荏地道。 “说不说?”我微微扬唇。连风大爷也持刀走近了半步,面露笑意。 “说说说!我说!“ “我是熊孩子,我对不起我爹。“ 我怒吼“大声点,听不见!“ “我是熊孩子!我对不起我爹!对不起我爹!“ “你爹是谁!?给我大声念出来!“ “我爹是三品诰命大臣李原书!“ 这李姓公子一边哭喊着,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带着人溜了,仓皇逃出门去,不留心脚下的台阶还被绊了一跤摔在了那个闻名东郊的臭水沟里。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一边念叨,一边捂着自己胸口。 明芝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拿手指戳戳我的肩膀,指着地上晕倒过去的人,“姑娘,这些人怎么办呀?“ 我大手一挥“全给老娘扔出去!“ 奉七和看热闹的几个热心小哥忙搭了把手,喊着一二三把那来不及被抬走的几人全部扔了出去。我跑出去拾掇拾掇他们绳上身上的有钱物件,并着几个人的刀全部拿给了街边小乞丐,“赶紧拿去当铺换了钱买包子去!“ 看着小乞丐几个高兴得踩着点子奔向当铺的方向,正准备回铺子收拾收拾残局,一眼瞟见那顾宛阳顾大小姐站在铺子对面,我猜想她也定是被看热闹的引了过来,手上事情太多只得朝着她点了点头,问候一下。 一个不留神,回身差点撞上连风。我敲敲他的肩膀,“下次走路出点声儿,吓死人了。“ “你认识那个女子?”连风并未理我,反而狐疑地看向那顾宛阳,问道。 “岂止认识,还挺熟。”扬眉,我一脸的今日踩到了鹌鹑屎出师不利的郁闷。“上次在木言堂遇见砸场子的,她恰好帮了我一把。“ “这样啊……” “对啊,就这样了。“ 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感谢连风今日帮忙,看到他胸口交领处沾染上了莫明的污渍,便觉着难得看他正经一次,之前的坏印象算是扳回了几分,指着后面的水井提议“你在后堂把衣服换了吧,我给你洗洗,今儿太阳好,不到下午一会儿就干了。“ 连风大爷一听,身子朝我靠近来,本就离得不远现在更是清晰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只听得他俯身在我耳旁道:“小歌儿,你亲我一口,我就当你报答我了。“ 我忙把他往外一推,“奉七!又有人砸场子了!“ 。 。 。 。 感谢寒起未追妹子的推荐票,感谢各位的关注!推荐一部玛丽很好看剧,我的奇妙男友,昨晚看到四点,忍不住啊! 第八十五话 四国言书 安定胜负 上 在平民百姓之间待的久了些,本来对这四国的了解除了靖安城之外,其余的就仅仅限于小孩子玩跳绳子口中念叨着的顺口溜了。 —— 南魏富,北周苦,西楚的人儿养大树, 泗水暖,东齐寒,连年的干旱不吃饭…… —— 地分四国,北周、南魏、西楚、东齐。 据说北周苦寒,近荒漠挨边塞,是以边塞医族赫连一族为帝,少山草繁多游牧。按照木言堂讲史料的杨廉先生的说法,这家子人心宽得很,道是学医的人都心善,人民生活不温不火,这家人高举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旗帜,倡导以和治国,缓慢变富,人民生活水平还算是过得去。只是这赫连家族里最近出现了个蛮不讲理的大皇子,赫连帝皇年老病重,现下光景,万事万物蠢蠢欲动,被杨先生预言皇子们将会上演一出年度夺位大戏,我和众人已摆好小板凳准备观看,一边看一边记载。 东齐国大,人民生活据说很开心,只是齐地冬日不好过,难耐严寒,草木不发,受酷寒一夜可尽死,夏若不存粮,秋冬就会饿肚子,后来更惨时节,北周的沙尘有些会被吹啊吹啊,迁移到东齐,人民饱受冬旱和沙尘双重夹击,两国接壤之地常见挥舞着铁锹找北周讨说法的汉子。 西楚国不大,气候常热,多山多雨多树多闷热,国之不富,然西楚帝皇却一心热爱着征战,与北周和南魏交壤之地常有战事,可谓是穷兵才乐于黩武,这位帝皇记性不好,打得越多败得越多,国库穷得越厉害,人民都从啃馍馍快到吃草了,战争还断断续续不停歇,看来这位帝皇他并不懂这个大道理。 至于,南魏…… 恩,沈氏承宣帝治理的十分良好,现处“盛世”,人民生活的富裕,自长孙殿下继位以来未有重大政治疏漏,就生活乐足程度,我给他满分。 不多不少,一百分,全部拿给阿宣骄傲。 南魏靖安皇城,处在江水一岸,江水之内还引水作护城,内里四方,围城房院宫廷错落,从守城军换防处进去,外间开始就是宫女太监打杂小哥们儿的处所,往里依次还有,皇家大殿,帝后宫院,也就是沈丛宣养小老婆和大老婆的地方…… 皇城中间地势高起,有山,唤作南方,南方幽山,多有鸟树,凉宫皇城依山而建,外间传言这凉宫是冬暖夏凉,宫内白玉铺地,金花贴柱。 这四国言书赛便在这南方山皇家的凉宫之中。 泗水围城,过皇城必得渡江,江水不凝,引水入城,可作防御,还可供日里生活。依山临水固若金汤,这南魏皇家将自己住的地方围成一座孤岛,我也甚是不明了,明明被锁着的感觉已经十分的难受,奈何自己再将自己锁一次?又不是要囚禁谁…… 也许是想要皇家生活得无后顾之忧,在我看来这番安置,却像个漩涡的中心圈,圈住南魏势力和皇家权杖,想要繁华安宁几百年。 大船划过水面,荡起涟漪不息,我枕着脑袋,一边望着外间荡漾江水一边幽幽叹息,“这般生活一点都不惬意……” 明芝从外面端了茶水进来,看着我满脸一个大写的“无聊”加“恶心”,忙安慰我。 “姑娘再等等,马上就靠岸了。” 因为我是个女子,女子多不方便,虽不用和杜松子他们挤在一个茶水间,但是一个人呆着无聊透了顶,又不能敲敲隔壁那位北周来的女说书先生交流一下心得,怕别人以为我赛前打扰不安好心,还是等到正式见了面再说吧。 南魏用来接言书先生的大船按着国分两波,南魏同北周,西楚同东齐。在这条船上,因载着两位女说书先生,还被专门辟出来单独的两间休息小屋。 我本该表扬阿宣他真是贴心…… 奈何我神经大条未看那官家帖子上书的日期,今日早晨被人匆忙从东郊接来便塞进了船,顶着刚睡醒的满脑袋的草蓬,手里面只拿了四个窝窝头。 我看这江看似安稳,波澜不兴,实则暗藏玄机,江水之中多暗涌漩涡,若不是皇家派的大船,换得一个新手我估计早就该翻了,只是今日这大船晃晃悠悠快要颠吐了我,然而没吃早饭吐也吐不出,这才最是恼火。【ㄨ】 “哎……真是苦” 我感叹。 明芝站在一旁替我倒了茶,还未到嘴巴,腹内一个翻江倒海,赶忙又放下,趴到木窗旁边吐了又吐,想把自己投了江了事。 等到我晕晕乎乎被杜松子唤起来该下船了,早已错过了其他三国的先生集体下船受迎的壮观场面,见不着那些所谓的竞争对手,更见不到那个让我极为好奇的胡女,真是惋惜,心里暗暗骂到这该死的晕船。 被人领着进了皇城大门,竟然还有软轿接送,真是顶着南魏的脸面,生活档次不知高了多少个级别。被几个长得很瘦弱的太监抬着进了凉宫。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眼前涌出一片粉色,已来到地势微高的一个山顶,这里春花开得正灿烂,还有溪水叮咚清浅,水面上不时飘着花瓣,带着股醉人的花香。 明芝好似没有见过皇城里面,只听得她在一旁感叹“人间三月天,真是好美景。” 我忍着不适,揪了明芝的小脸打趣她:“哪里有小美人你美呀~” 好似所有的先生都要一一进那金殿拜会南魏皇帝和那太皇太后,是以也和其他先生们一样站在不同的凉亭里面,一边小憩一边等着那负责的太监召唤。 我来的最迟,最安排在了最后的一个凉亭里面。 突然一个声音浅笑着拉开了凉亭的纱幔:“没想到长歌小姑娘打扮起来这般灵秀动人~” 我和明芝一怔。 看清来人,我朝他嘻嘻一笑:“是啊,小姑娘都长成了老姑娘,是该多一点皱纹和妩媚风韵的。” 今日的这闲散皇帝很是英俊。 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好看得是一个俊美绝伦,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爱自由,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眼神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也应该如深夜的大海。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嵌宝紫金冠高高挽起,金冠之中插着一支令人熟悉的簪子,这不是我年节时分送人的那根么?! 他穿着一身红丝锈金十二章纹绣朝服,袍身除龙纹外还间以五色云、列十二章,绣工精妙绝伦。 近日终于得见什么叫“凡人靠衣装,仙人靠脸庞”了,沈丛宣这张妖孽的脸,穿起朝服,装起严肃来,十分的好看,耐看,值得我上吐下泻一百遍,坐船千里迢迢,遥遥来见。 我感叹:“今日陛下你好神气。” 沈丛宣一直看着我,要不是了解他的脾性我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快要触怒了龙颜。 我看看自己,拍拍身上的衣裙,生怕它皱了半分变不好看了。 “今日小阿四你也十分的……” 我看着他,“十分的……?” “……十分的耐看。” 耐看? 就这两个字? 没了? 我没漏听吧? 我今日一身大红镶金边薄纱裙,外套百鹤精雕折衣大袖,大红羽缎披风,配蝶花如意坠五彩丝绦。还被明芝强行挽了我的额发梳了个飞云髻,上别千叶攒金牡丹和金累丝嵌宝石的双鸾点翠步摇。我自己看到镜子里的人,我自己都惊呆了好吗!? 到了他嘴里,就“耐看”二字? 我有一百个不确定,这算是皇帝陛下开金口的表扬? 就我两的感情来说,他不是应该说我“貌若西施”美呆了,也该是个“貌比天仙”吧。 真真是可惜了我这一身衣裳。 哼,心下暗自腹诽,真是白穿给他看了。 明明是一个红枣雪蛤汤,被他描述成了素汤白菜,这家伙今日定是同我一样没有吃早饭,脑子不灵,忒没有眼光了。 我赌气似地将头一偏,“哼,南魏陛下还真的是阅遍天下美人,我等凡人怎能入了您的眼!” 沈丛宣上前来,抬手将我头上卡住的发簪理了理。 带着笑意改口。 “你今日,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这就对了嘛,但我的脾性仍旧是死鸭子嘴硬不服输。 “我哪有你后宫佳丽三千美。” 他失笑,“你说我后宫佳丽三千,我今日数了数,后宫里正好缺了三千,请问这位姑娘你可否唤做‘三千’?!” 难不成今日起我还要改名,“楚三千?” 我开始埋汰他,“陛下今日特别的像那黄苇鳽,好一个器宇轩昂!” 难得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他反问我:“什么是黄苇鳽?” 黄苇鳽,鹭科苇鳽属,是一种中型涉禽,特点是大长腿,走起路来很呆萌。据说遇人会站的笔直,跟个芦苇似得,丑的那是一个可爱。 两人的嘴仗实在是没意思,他看我不同他再开玩笑,话便停了下来。 对着我正色道,“马上就开始了,突然得了个空,先来看看你,你勿紧张,万事有我。” “恩。”我看到他的笑脸,只得点点头。 “说的要是不好,你待会可不能嘲笑我。” 他替我紧了紧披肩,散开系带重新系了一个蝴蝶结。 宠溺道:“好。” 说话间对面这位皇帝身后站着明泰小朋友,那明泰之后,凉亭之外还看呆了一个偷偷抬了头,年龄不大的小太监,我朝他微微笑了笑,他便脸色一红忙埋下了头。 我心下一个问号,难道他不该是在思考这女子端得是这般风姿卓越,国色天香么? 沈小皇帝匆匆而来,爷匆匆而去,不多久听那传来的鼓声阵阵,气势磅礴,威严皇家威严,顿入心中,未说出来,只在心中念起了司膳师父曾经提到过的那一句。 “南魏皇家不可近,近者远逃离……” 第八十六话 四国言书 安定胜负 中 &nb &nb皇家的效率实在是不高,私以为排场太大规矩太多,同沈丛宣聊了好一会儿他都走了我都还没排到。(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下暂时放松了些,看着亭外桃红绯色一片,脚下青草如荫,溪水飘香,心情一个大好,对明芝笑道:“不愧是南魏皇帝的地盘,真美!” &nb明芝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nb谁知我今日看来人缘是极好的,皇帝陛下前脚刚走,后脚就又迎来了客人。 &nb有小姑娘站在帘外服了个礼,我以为是哪里来的小宫女,便让明芝掀了纱幔引了进来,却没发现引来个熟悉的人儿。 &nb小云。 &nb那小姑娘走到凉亭台阶处停下又行了个礼,轻声说:“奴婢奉顾夫人之命携我家小姐前来送清茶与南魏楚姑娘。” &nb我和明芝互相对看了一眼。 &nb没有猜错的话,来人应该是顾宛阳了。 &nb“进来吧。” &nb小云低着头福了一福,轻拢挡路的帘子。 &nb“楚姑娘今日可谓光彩照人。” &nb顾宛阳轻轻扶开纱幔走了进来。 &nb顾宛阳是骨子里养出来的美人,头微抬,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项,一双手更是洁白如玉,冷艳如兰,却也人淡如菊。端庄秀丽,十八年华正是好时节,举手投足间大方高贵,自是从小养成的气质,看她的穿着打扮精致漂亮,来之前定是用过心思了。 &nb我抬头笑道:“顾小姐今日也是一如往常的美艳动人呢。” &nb她小嘴微张,“楚姑娘过奖了。” &nb我与这顾宛阳顾大小姐着实是有缘,木言堂,年节绣楼,点心铺,还有这禁军皇城,竟是处处都能遇见。 &nb我感叹, &nb“在这里都能遇见顾姑娘,还真的是巧极了。” &nb顾宛阳笑眯眯地不答。 &nb她身后站着侍女小云。她双手把手上提着的竹篮送上,揭开来果然就是一杯清茶一碟子点心。 &nb这位姑娘的神情向来是桀骜不驯,近日更是多了几分。 &nb我还未发问为何今日在这儿见了她顾宛阳,她顾大小姐倒闲闲地先开了口:“今日想来会在这宫里碰上楚姑娘,看着你们随着迎礼的大船进来了,我便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楚姑娘你。” &nb一旁说着解开了手中的盖碗茶,茶气氤氲,在凉亭中随着轻漏进来的微风自在升空飘摇而去。 &nb这南魏皇城单单立于水中,戒备森严,都说皇家规矩甚多,还可以让闲人随意看看和走动? &nb我不信。 &nb我心下有些疑惑,只道“谢过顾小姐挂念了。” &nb顾宛阳一边对我说着,一边朝对面同样纱幔遮满亭的凉亭指了指。 &nb她说道:“那便是北周请来的说书姑娘的亭子,真巧,恰巧对着姑娘你的。据说那位姑娘是个胡女,长得妖娆,上好的脸面娇柔温婉,说出来的东西却是器宇磅礴的军帐战场,看来不好对付的很。” &nb又低声道:“人人都说姑娘是南魏白衣女言师,南魏金口,今日顶着南魏的荣耀还望姑娘好好加油鼓劲,不要让我等南魏丢脸丢到了自家门前。” &nb我心下暗暗道,今日这个顾宛阳奇怪得很,明明是平常的话语,她说出来总有一股子不舒服。 &nb着大家闺秀今日不会是比我还紧张? &nb听了她的话,我和明芝忍不住往对面看去,凉亭里看似没人,刚才我便好奇地左顾右盼瞧过了,现在听她这样一说,我又往左往右瞧,今天有风,风一吹轻纱飘起,但是层层朦胧,这次隐约能看到一位女子端坐与石桌之前,奈何帘布太多,层层掩映却见不着面,有些失望。 &nb明芝小姑娘轻拍我的肩,嘿嘿一笑:“姑娘,不必心急的,待会子就能得见了。” &nb我点点头,想来也是,何必多费工夫。 &nb站在顾宛阳身后的小云笑道:“瞧你们好奇的,我家姑娘早已瞧见了那北周来的姑娘了。” &nb真的? &nb明芝一个激动地问:“真的假的?” &nb小云轻哼一声,“我家姑娘深得太皇太后喜爱,自然是不像你们这等常人多有限制的,在这皇城中可以自由行动,就像自己家一样,没人敢拦。我家姑娘前脚刚从大殿请安出来,路过花园便见着了那位女说书先生。” &nb“是么?小云姑娘赶快说说,那个姑娘怎么样啊?” &nb“哼,不就是个讲故事的女子么,有什么好看的!?” &nb恩?不就是个讲故事的女子么? &nb我怎么觉得这小丫头在轻视那北周姑娘的同时还顺带着斜眼觑了觑我…… &nb我招谁惹谁了? &nb“看你这么好奇,便说点予你听听吧。” &nb我看明芝比我还好奇,便单坐在一旁看着她兴致勃勃的发问。 &nb明芝又问:“见着那位姑娘,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呀?可是貌美?听说那赫连游牧一族的女人大多风姿妖娆还能歌善舞,对哦了对了,据说酒量也是实打实的好呢。” &nb突然被问了太多,那小云一时有些语塞,看了一眼明芝,有些不悦地答:“你倒是想的太多了些,不过打个照面罢了,那里还能请她跳个舞什么的,倒是她长得虽说是标致,但是肯定不如我家小姐漂亮,连我家侍奉的大丫鬟可能都不如呢。” &nb我听罢情不自禁笑了。 &nb这话里,满满的都是阶级思想呀。 &nb明芝没有听出个中玄,也不知晓是自己厚了脸皮,忙凑过去,想听她更加详细一阵形容。 &nb顾宛阳端起茶杯,轻口吹了吹漂浮的茶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不甚关心,听到小云说那姑娘举止高雅且聪慧过人时,低低哼了一声。脸上挂出一丝不屑。 &nb我瞧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顾姑娘被称为南魏才女,自然是被人夸过聪慧和高雅的,这般有些歧视一个北周苦寒之地千里迢迢而来的说书姑娘是不是有点分了些。 &nb若是可以以其他技艺谋生,定是不会选择抛头露面这等活计的罢,身为皇城红人,稍微自傲是可以,轻视别人就是不该了。 &nb各种添油加醋的描述,也只能唬了明芝来,对我这种混迹在木言堂的老油条来说,只要她刚刚开口一句我便知晓这定是夸张大于事实的说法。 &nb修辞用的如此只好也真是辛苦她了。 &nb明芝带着些许真心,浅笑着说道:“顾府的丫头都像小云姑娘一般厉害吗?” &nb我端着茶杯,微抿了一口,嘻嘻一笑:“是啊,可惜都是丫头,你却及不上小云姐姐说话技艺、人品气质的一根小指头呢。” &nb明芝嘟嘟嘴,未听出来我在帮她,只道是我在嫌弃他没有小云般厉害,假装生气了般哼了一哼。 &nb我和明芝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这牙尖嘴利的小云不知讽刺了几回,心下也是略有不爽。默默地带着开玩笑的口气问顾宛阳。 &nb“顾小姐最近可见得容华先生?听说最近夫子院也是忙得很。” &nb她停下把玩茶杯的手,双眼如水,看着我。 &nb“未曾,楚姑娘为何这般突然地发问?” &nb我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啃了一口,淡淡道,“看看顾姑娘的不甘心可否减轻了一分。” &nb明芝是我的小丫头,做人有情有义,虽然不是正式的主仆关系,但是我也不想让这个傻丫头不明不白的吃了些亏。 &nb“不甘?” &nb顾宛阳听罢,愣了好一会了,然后对着我微微张嘴,展一个礼貌的微笑,缓缓开口道:“原来如此。” &nb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四周琴声骤起。 &nb亮丽的琴声徐徐响起,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仿佛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又如孩童草地追风。 &nb小云闻听此音,脸上现出惊喜,语音颤抖着冒出一个清亮的声音,大喜,“小姐,是公子的《南泉》呢。” &nb凉亭四周,与座诸人,没料到一人能在这肃穆的皇家宫廷把一曲《南泉》奏出如此随性的心意,我听不出个中好坏,只觉听后让人心易舒畅,惊叹之余又不得不佩服。 &nb顾宛阳看向帘外,不知何处传来的这琴音,似乎是神游已去远处,说道:“道是与君合奏芳春调,啄木飞来霜树杪,他来得太快了些。” &nb小云赶紧推醒她:“小姐,我们似乎是该走了……” &nb顾宛阳这才回过神,看了我和明芝一眼,眼中莫名的泛起一丝泪光,起身行了个小礼:“楚姑娘,我该告辞了……” &nb我随她一同走出:“顾家小姐这么忙还前来一探阿四,实乃我的荣幸。” &nb“楚姑娘…… &nb我的甘心与不甘心,都是与你有关的,望我们今后有缘相见,还能如今日这般闲谈……” &nb她抿嘴一笑,挥开轻纱走了进去,看着顾宛阳优雅的背影,我疑惑地看着明芝,不知为何她今日好生奇怪,说的话里还看似有话。 &nb顾宛阳走了不久,我远远望见这一众凉亭之首的纱幔被宫人撩起,走出一个身形修长,朗眉星目,气质沉稳的年轻人,身旁并站着一个穿朝服绣章官服的人儿,想来应该是这南魏说书大典的负责官员,只是自己心里暗自道:“楚歌,要开始了。” &nb还未轮到我,我这方一个慌神,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跳得厉害,像是有一只小兔子在那里扑通扑通,欢腾的跳跃。 &nb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要让自己淡定一分。 &nb“姑娘。” &nb明芝轻声提醒我,我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捧着红木托盘的小太监。 &nb“这是……?” &nb皇帝派的人么? &nb有些微失神,看那年纪不大的太监将那红木托盘举高了半分,低下头轻声说道:“顾家小姐派人送来这封书信,望楚姑娘此刻定要一阅。” &nb我抬头看了看天,顾宛阳这搞得是什么鬼,有话不好好说?迅速往小太监脸上一看,正对上他偷偷地抬起头来瞟了我一眼,恰巧看到他年纪轻轻一双如点漆般的眼睛,他赶紧低头, &nb我这个人,没什么好的长处,就是记性十分的好。 &nb哟,这不是沈丛宣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一众太监其中一个抬头看我的那位么。 &nb他看我久不动作,口中复又道:“请楚姑娘一阅。” &nb我站在那儿听着,真想捂着嘴偷笑,真是一个爱害羞的小太监。 &nb明芝接过那封信来,递给我,我看了一眼信封,女子家家的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清秀。 &nb上书“楚姑娘亲启”。 font 第八十七话 你就是我的不甘心 &nb &nb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说的不是女人的人数和戏演的质量好不好,而是在说每个女人都是麻烦的自生体,好一点的就被叫做傻白甜,不好的就被叫做心机婊,中层阶级还分为绿茶和朴实的农家小妹等 &nb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品种,但是我现在懵然发现,我这次遇到的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nb比如说,身为男性的沈丛宣 &nb比如说,身为女性的顾。宛。阳。 &nb每将信读下去一份,我的心就凉上半截,待阅完整封信,我已经惊得后背是汗。 &nb我放下信,手心里冒的汗已经浸湿了半页信笺,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双手捂脸,冷汗顺着发丝滴滴涔出,无声地滑落凉亭冰凉的地上,瞬间无迹可寻,彷若从未有过。 &nb“楚姑娘,见信安好。愿你看完这封信,还如我上述期盼…… &nb我很感激楚姑娘你近日来的真诚对待,奈何我从小受女训教导,家教苛严,是个装不住心事的人,楚小姐待人诚心诚意,处处思虑到宛阳,宛阳也不能每次与楚小姐相见时都再隐瞒,思来想去,便想借着今日之机,将种种因果告予相知: &nb姑娘曾提过我的不甘心,这个不甘心也并非宛阳打小即存,而是多年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在他心里还存有另一个姑娘。我乃南魏副丞顾家长女,家中近亲多权贵皇族,虽然我是个女子,未能为国效力镇治四方,但从小却受到皇太奶奶抬爱,多加照顾。家父道宛阳未曾出生前,其曾与已仙去的皇太子有过口头之约,皇太太奶奶也曾有意将我指婚,是以我打小便比其他官家小姐更多限制,每日苦读女训、三戒,学刺绣,读诗经。我也曾厌烦,劝说过父母,还试图逃课,每月去月老庙里面,念的、拜的、最多的就是求能真真正正的遇见自己的好姻缘。 &nb自打我出生,常被父母教育,要好好学习三从四德,将来做个称职的好妻子,但是从我降生之日起便未曾见过他的面,所为夫妻之间应是琴瑟和鸣,但是这素未蒙面之人,何来的爱?直到那一日靖安突降大雨,马车泥泞,惊雷骤起,马车上系的白马受惊而逃,我同丫鬟被困在城外马车。万幸,被一位白衣公子相救,虽只是一两件披风,还受他的恩惠借了两匹马,但是对他,我不仅仅是感激万分。 &nb不知楚姑娘你知否,何为一见钟情,但是那日,我懵懂男女之情十几载,终于瞬间知晓何为一见钟情了。连续几日,我向母亲大人恳求,让他们打消胡乱结亲的念想,母亲受不住,虽没有直接答应,但稍下通融,让我隔着远处去见一面那未曾谋面的夫婿。当我看到他就是那日救我的白衣公子,我心下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佛祖还是听见了我每月在月老庙里烧的香音。 &nb感恩佛祖万千。 &nb后来,我多番与他相遇,慢慢变得熟络,他唤我“宛阳妹妹”。曾经年节,他不小心喝醉,小厮搀扶他的时候他一直念着一个名字。我私下里托人调查过,那个姑娘已死在大火里了,我想他定是个多情之人,但是那姑娘既已不在,我夜里难眠千般的想,我还活着,这人生路还长,总归我还是有机会的。 &nb最近实在是逼得没办法,心里不踏实,于是在年初,我安排了一个绣楼的抛绣球结亲机会,他已经躲了我很久,那求了他千次万次,他才出来相见。我还安排了许多小厮扮演看热闹的人,之前千般演练,终于在那夜,将那结亲绣球传入了他的手中,按照南魏习俗,虽然我做得过分了些,但他也应该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婿。我穿着嫁衣、带着凤冠霞帔,不顾娘和丫鬟的阻拦,带着一个女人家满满的期待,满满的尊严,欣喜地冲下楼去,却只见到他捧着我的绣球,淡然的立于门下,见我着红衣出来,只是抬眸看着我,面色平静,丝毫没有笑意,浅浅的说了一句, &nb“宛阳,你做的过了些” &nb“你不是她,我等的也不是你,她已经回来了……” &nb“对不起……” &nb我明明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朝我说的那几句话,我想我这辈子都记得。 &nb我很是不明白,我一个堂堂副丞相的长女,论长相才情,在南魏均是不差,但是没想到,我竟然会输给一个死掉了的姑娘。 &nb所以我说,我不甘心。 &nb很不甘心。 &nb而我心里面住着的这个人,他唤作,沈丛宣。 &nb曾经的皇太子的长子, &nb这就是我的不甘心,楚姑娘。 &nb他并不是容华,想必你也是误会了。 &nb他年夜里烂醉时,念过一个姑娘的名字 &nb——长歌 &nb现在这个姑娘我终于见到,我不知为何,她可能不叫长歌了,她现在被人唤作 &nb——楚歌 &nb这个人,姑娘你也是认识的,她现在,正准备参加四国言书大赛。” &nb。 &nb。 &nb。 &nb看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明白。 &nb我的活久见经历里面,这次真的是撞了大运。 &nb我终于想起当我问容华的时候他曾经提到的那句“阿四,她不是来寻我的。”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nb她顾宛阳不是去寻容华的,的的确确。 &nb她丫的是为了寻沈丛宣才跑过去找的容华啊! &nb事实证明我果真是冰雪聪明举世无双得天独厚等等等等。 &nb不行了, &nb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nb表面的乐观可以装的出来,但是心底的失落如何能够掩饰。 &nb装不下去了。 &nb我将信对半撕碎,揉成一个纸坨坨,我明显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之前只是自觉这个顾宛阳不简单,没想到是这么的不简单,明明可以之前把酒话桑麻的时候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却偏偏选在了今日,选在了我即将登台的前一刻。 &nb我还犹记得刚才顾宛阳前来探望的时候对我说的话。 &nb“今日顶着南魏的荣耀还望姑娘好好加油鼓劲,不要让我等南魏丢脸丢到了自家门前。” &nb她是真心希望我能好好比赛的么。 &nb真是一个哭笑不得。 &nb所以现在是要同那顾宛阳去抢沈丛宣? &nb等等 &nb我为什么要说抢? &nb生活给了我无数道选择,摆在我面前有很多个选项,无论是青山村、四清山、这南魏的大地,每一次都被给与了机会,好似在那里有人在不停的告诉我,“你选一个,生或者死,高兴或者快乐” &nb只是每一次都有人将我狠狠地推向那个已经被规划好了的结局,丝毫都不给我动手挑选的机会。 &nb生活迫在眉睫,我却被安排而活得混乱不堪。 &nb这样想着,背上居然又汨汨出了一层凉汗。 &nb还没走出这封信的阴影,总是感觉惊吓来的还不够,咚咚直跳的心显示出一阵阵的不安。 &nb还没收拾好心情踏出凉亭一步,就听人传报,说是负责接参加比试先生的朝廷官员亲自登门拜访来了。 &nb明芝偷偷的看了我一眼:“啊?姑娘!” &nb外面一阵脚步声,唰唰唰地停在了层层纱幔外间,然后帘外站着的一个小宫女说:“王丞相,楚姑娘的凉亭便就是这里了。” &nb王丞相,应是个老大叔。 &nb男女有别,那个老丞相不方便进来,便隔着门问话。 &nb“楚姑娘可准备好了?朝上陛下太后亲见,快要轮到我们南魏了。” &nb我拍拍自己的胸,将撕成碎片的信纸一把塞进明芝手里,答:“好了,好了。” &nb“楚姑娘要是准备好了,可以收拾收拾随老朽前去殿前阶下备着了。” &nb我说:“多谢丞相关心,我马上。” &nb“好的。” &nb稍后,我正准备被接进凉宫大殿去做好帝后接见的准备,还没等到南魏皇族那些个贵人们的面,结果现下等待我的是个大惊喜。 &nb一掀帘子,看到一个慈眉善目,正朝着我笑的老人。 &nb明明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王姓老丞相,此时与他初见却显得这略含欣喜的结局开得太晚,他淡淡的眉毛下,一双慈善眼睛炯炯有神,作为一个慈祥的老人,今日的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还束了淡水玉冠。 &nb“啊?” &nb“怎么会是你?” &nb我惊叫出来。 &nb在场的除了宫人,同我一起参加比试的杜松子杜先生们,还有好几名身着官服,看起来身份高贵的朝堂官员也在场。 &nb“王掌柜的!你怎么在这里!” &nb王英摸着他的小山羊胡子,笑眯眯的看着我。 &nb“怎么不能是我,小阿四,好久不见啦~” &nb顿觉自己是农民伯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明明种下的是我的单纯和无知,却莫名的收下了众人投来的惊吓、恶意和心机。 font 第八十八话 我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 &nb &nb凉宫大殿建在半山腰,还是其和那个一辈子的南魏代名词“中”无比的契合,之前四国言书 &nb大赛在我心里印象的崩塌后,我便当这个是勉强应付木言堂的一个差事,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大坑,不一定是沈桃给我挖的,这顾宛阳,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深沉。&65288;&30334;&24230;&25628;&32034;&32473;&32;&21147;&32;&25&32593;&26356;&26032;&26368;&24555;&26368;&31283;&23450;&87;&119;&87;&46;&71;&101;&105;&76;&87;&88;&46;&67;&111;&109;&41; &nb当初对于这个南魏表面上看起来的盛世的那分欣慰和赞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nb明明是应该极其让自己自豪的场景:我前面走着穿着大朝章官袍的一国宰相,后面跟着十几个水灵可人的标致小宫女儿,总是自觉自己这一次应该是这辈子最风光的好时刻了,本应好好享受、好好回忆、好好记载的场景,这短短的路程走得一点都不刻骨铭心。 &nb让我后半生几十年要怎么回忆? &nb“掌柜的……哦不,丞相大人,王丞相?” &nb“你们木言堂好生奇怪啊,管事的是丞相,幕后大老板是皇帝,你们南魏平时是真的没有其他事儿干了吗?你们都不带上朝的?” &nb“王……丞相?你不要不理我嘛~” &nb“丞相大人!?” &nb“丞相大人!?” &nb…… &nb…… &nb…… &nb我一个闭嘴,不再自讨没趣,王英被我烦的一路上只呵呵直笑,不曾回答一句。 &nb“阿四,我们到了。”王英回头,看着我微笑。 &nb我从衣袖里掏出掏出那个刻着“南歌”的醒木,顺手取了张手帕擦了擦,我点点头,爬了好久台阶,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nb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nb身后跟着杜松子和东林,杜先生一直很淡定,跟在我后面一脸的笑嘻嘻。 &nb我回头,看着杜松子,“杜先生你在木言堂呆了很些年,是不是一直知道王掌柜的就是南魏丞相?” &nb他微笑着,一脸了然的表情,“楚姑娘,你说呢?” &nb我指着自己的脑袋,“该不会……木言堂的先生们里面……就我不知道啊?!” &nb他正要回答我,突然插进来一声怪叫。 &nb“啧啧啧。” &nb我侧头偏过去,那位以著称的南魏知名八卦家东林先生,展着细长的桃花眼,摇着他的折扇,慢慢悠悠,一路上边走边看风景,好不畅快。 &nb“你也知道?!” &nb他猛地将折扇一收,顺势敲了敲前面站着的杜先生的脑袋,“哟哟哟,这位楚姑娘啊,” &nb“连杜先生这种每日埋头史料的榆木脑袋都知道,你说说,像我这么美貌机智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呢,都说你们女人家子心眼子细碎,却没想到还不如我一个男人,小楚楚啊,看来你还是涉世未深呐~” &nb“你?!”涉世未深你妹,我起止!我简直都是混成了人精了好么! &nb你这个八卦小天王有什么资格说我!? &nb他轻咳了一下,清清嗓子,带着看好戏的模样瞧着我,“刚才我在那亭子里瞧见顾大人的姑娘,顾宛阳大小姐带着丫鬟去了楚姑娘你那个亭子,怎么,可是聊得好?那个顾大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呢,要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楚姑娘要是心情一个不好,待会儿的比试可是怎么办哦~!” &nb东林先生虽然为人不怎么地道,但是八卦秘史讲得多了看事情也的确是有一番女人的眼光的,凭着一肚子八卦经验就看出来我和那顾宛阳略有不对。 &nb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应该佩服他的。 &nb我理了理衣服,正色道:“这就不用东林先生你操心了!我楚歌活了十几载,什么都不怕,就是怕吃亏,什么都要,就是不要脸!您没瞧见么,我走在大街上,脸皮和尊严都顶在自己脑门儿上,这叫什么?这就叫——顶天立地!” &nb我看向那东林先生,死死的盯着他,眼神可以杀人,你死了一百次了! &nb“南魏代表上殿~~~~~” &nb蓦然,平地一声吼,一个尖嗓子的声音震掣天际。 &nb众人均是一惊,这一声,震撼出了我身体里潜藏的一群鸡皮疙瘩。 &nb来到凉宫,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两扇大红门,门顶上挂着一块牌子,四周镶着金边,上刻着两个醒目的金字“云凉”。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宫殿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nb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遥望过去,两侧已经坐满了受邀而来的客人。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nb为首而坐的便是已换头戴金冠的承宣帝,他身旁坐在高位的妇人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看她衣服穿着样貌,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位举世闻名的太皇太后,沈丛宣的奶奶了…… &nb听报传南魏代表到,也许是本国人的缘故,这位太皇太后欣喜地站立相迎。这南魏位份第二高的人都起来了,谁还能坐着? &nb沈丛宣也赶忙起身上前一步相扶。 &nb我和杜松子,东林先生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殿内,三人恭敬地朝上行了个跪礼。 &nb“草民杜松子……” &nb“草民东林……” &nb“民女楚歌……” &nb“拜见陛下,太皇太后,愿陛下万岁,太后万福金安……” &nb这还是我第一真是的对着皇帝行跪礼,因是埋下头的缘故,未能得见沈丛宣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只听得一个含笑的声音说道:“平身吧。” &nb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了,今日听来却是极其的庄严,庄严到陌生,庄严到冷酷。殿内四周无声,短短的几句,掷地有声地回荡在满是人的大殿。 &nb“谢陛下,谢太皇太后……” &nb稍后与那些同样来参赛的同僚相互致礼坐下之后。听到太皇太后以这一个沧桑的声音打趣似的问身旁端坐着的皇帝:“早听说今年由两位女说书先生,一位是由北周千里迢迢而来,一位是我南魏木言堂的靖安惊口” &nb她笑眯眯的,“这两位姑娘听说都是才绝周魏两国,这些个小姑娘啊,据说都长得天仙似的,赶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nb天仙? &nb人家可能是仙女下凡,轮到我这里了就是天天浇花的水仙…… &nb人家是人,我是草。 &nb“喂,楚姑娘,叫你呢。” &nb出神有些久了,坐在我身旁的杜先生忙唤我回神上前。 &nb我忙上前提裙跪下,“回太皇太后,民女楚歌,在。” &nb“来来来,抬头让我好生看看。” &nb我抬头看,太皇太后年纪的确是偏老了…… &nb沈丛宣的亲爹本就是以幺子之位成为了当初的皇太子,其上兄弟无数,其皇嫡母年岁本就不小。十多年前,平帝还在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幺子殒命,皇子夺位,丈夫离去,听说她花白了头发。 &nb还好是个皇族中人,吃喝穿衣,均是细心挑选,她有着一张看似和蔼但是仍含皇家严肃的脸,至我提裙上前跪安,她的头颅一直高傲地抬着,皇家式的礼貌、优雅、冷漠。 &nb她的亡夫是这南魏昔日的掌权,我不奇怪,要不是她的坚强和烈性手段,怎能垂帘听政,拥年纪尚小的阿宣即位。 &nb她的一侧坐着几名命妇打扮的夫人们,看似都是重臣女眷,穿着打扮精致漂亮,来之前用过心思。 &nb那些妇人身后,还有几个年轻娇美的少女,其中,便有顾宛阳。 &nb我侧眼瞟过去的时候,那小云分明俯身在她家小姐耳旁说了几句什么,顾宛阳忙是掩面哧哧的笑了笑。 &nb小云看过来,神情很是不得了。 &nb“哎,最深莫过女人心。” &nb。 &nb。 &nb。 &nb。 &nb。 &nb我是无聊的句号,突然发现这本书莫名其地进了vip,从90开始就是v啦,不知道会不会掉粉,但是还是一希望支持的一直支持,我很感激你们,谢谢寒起未追每日三票,感谢大家的长评,只要有一个人看,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爱你们,么么哒。_ font 第八十九话 酒缸,赫连敏言 &nb &nb太皇太后今日看起来高兴得紧,音调跳跃,吩咐身旁站着的嬷嬷说:“快去把我备好的那两套对花如意簪赐给她们,这两个小姑娘真是水灵的紧呐。(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br&nb我一个惊慌,忙俯身磕头谢恩。 &nb“民女,谢过太皇太后。” &nb待了几秒,没有听见身旁跪着的另一个姑娘开口谢恩,我还以为她受恩过度,吓着了。 &nb只听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nb“太皇太后慈恩万荡,今言儿随北周使团前来,临行得大皇子吩咐,悉知太皇太后向来勤俭,穿行均不奢靡,只对林间草木喜爱有加,必让言儿此行将那九天寒窑下养出来的樱听兰草献予太皇太后……” &nb“樱听兰草?你们竟然养出来了?”太皇太后一听,变得极为惊喜,声音顿时提高了八个度。 &nb这位唤作言儿的姑娘朝自己身后挥了一下手,便有宫人用那金丝楠木做的四方托木将那兰草抬了出来,大殿上顿时议论纷纷。 &nb我耳朵尖,擅长听墙角。 &nb“果然是兰草中的极品啊……” &nb“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nb“就是,你看那细长草叶,碎敏的细纹清晰可见呢……” &nb“这等极品竟然出自北周那贫瘠之地,看来这大皇子鼓捣这个还真的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呐。” &nb“北周帝皇近日重病,虽说老皇帝喜欢二皇子,但是自废太子之后,朝中太子之位悬空好些时日了,都说那大皇子就等着老皇帝两腿一蹬,便可夺了皇位过来,现下看来他已经开始拉拢这南魏啦。” &nb“喂,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在南魏的皇家大殿之上呢!” &nb“好的好的。” &nb我借空左瞟瞟又看看还是看不出来这一朵花都没有开的兰草有什么贵重,这个玩意儿不是和我后院养的葱子是一个品种么? &nb太皇太后命人将那盆兰草小心翼翼的收进后花园,十分高兴地看着那位唤作“言儿”的姑娘:“真是辛苦你们了啊,回北周之后。言儿你定要替我谢谢大皇子的心意!他日定要邀请他来我南魏共览我南魏大好风光!!” &nb“在这儿,言儿就先代大皇子哥哥谢过太皇太后了。” &nb“好好好。”太皇太后笑得牙不见眼。 &nb突然我细思不对!刚才这个姑娘叫大皇子“哥哥”?! &nb什么叫“哥哥”? &nb倘使我敢叫一个未来的皇帝热门人选叫哥哥,那我不该不是个郡主也该是个公主? &nb总不能是个打杂的平凡小姑娘吧。 &nb是郡主? &nb是公主? &nb这这这这!也太奇葩了! &nb堂堂公主殿下怎么能随意抛头露面,这北周皇家的规矩未免也太被人当儿戏了些。 &nb我瞪着眼睛,先前还真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出。 &nb我偷偷看向沈丛宣一脸茫然,想求个解释,不过是排到了最后入场,我到底错过了些什么? &nb还是阿宣了解我,笑着解释:“这位北周的武城郡主,不愧是自小是在军中长大的女豪杰!爽朗大方,丝毫没有女儿家矫揉造作!看来今年的言书大赛很是有趣啊~” &nb有趣?有趣个大头鬼! &nb我以为同我一样来的是一个纯洁美丽的小姑娘,如同明芝一般,她应当扬着比花朵都还娇嫩的脸,带着对生活的憧憬和对我的讨好,同我一起打酱油。 &nb结果没有就算了,还来一个军中长大的女霸王…… &nb她并非同我我一般穿着华丽繁复无比的衣裙,只是淡淡的浅袖荷衫,上面用金丝银线绣出的精美图案,珍珠宝石点缀的花纹,长长的裙摆。和我这一身厚重相比淡雅了不知几百倍,端庄秀丽,十八左右的年纪,言谈、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方高贵。 &nb有军中养成的豪迈,还有皇族自小养成的气质。 &nb真是让人看着就很爽朗。 &nb女霸王长得很漂亮,还很是豪迈,总是感觉她身后已是北周战场,黄土飞扬,厮杀不断,血汗混流的浩气场面,她抬手挥舞一下子红缨我便被扫到九天之外。 &nb我觉得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使劲翻白眼,这比试,还没开始比便输了一半,四国言书,每国三人,共十二,只愿我不是最后一名便可以了。 &nb太皇太后站在高处睥睨地看着我们,轻声问:“你们都多大了?” &nb“回太皇太后,”言儿姑娘嘴巴非常甜,“十六。” &nb才十六! &nb幸好我没在醒木上刻上那个天下第一大笑话——“我是天下第一女天才” &nb我尴尬的吞了口口水。 &nb太皇太后看向我,“楚歌你呢?” &nb“民女二……二……二十多。” &nb看众人听罢的表情均是写着啼笑皆非四个字。 &nb人就不能有对比,一对比就被轰得骨头渣渣都不剩了……联盟都救不了你…… &nb我在她这个年纪,还在房子里吃零食逗逗师兄弟,偷偷喜欢隔壁班教书的二师兄,放在她在这里就已经是征战沙场的女豪杰了…… &nb太皇太后说的话非常微:“等到这言书大赛完了,多在南魏留个几日,改日我办个茶会,介绍介绍南魏的好男儿给你们认识。” &nb虽然话中带“们”,但我这个人为人十分自觉,一定不会把自己划分到这个“们”里面。 &nb用一句不太恰当的话来说,就是我可能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 &nb算了算了,我心下安慰自己: &nb楚歌楚歌,你就是你,不一样的自己!管她是谁,有没有才,漂不漂亮,反正不是你。 &nb我看看四周,果然来参加的只有我们两个女的,又看看对我“饱含期望”的顾宛阳,我的笑容就像一张膏药贴在脸上。 &nb我们两个忙谢了恩回各自的位置坐下。 &nb明芝小姑娘很聪明,知道我进来得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将一册名录放在我的桌上,——“言书册”上面写着参赛认得基本资料还有这次比试各自选的题目。 &nb其他人模板写的十分的单一,不过是东家二狗,性别男,家住西楚郊外,家中有父母还有两个弟弟,推选地xx地方的xx说书堂,参赛题目,xx和xx的故事…… &nb我就是东家二狗这样的资料,虽然隐去了我还有一家点心铺子这样的资料,我仍旧是丢到人群中找不出来的农家小妹子。 &nb但是这位言儿姑娘描述的比我详尽了不知多少倍。看来南魏对自己家的调查不够深入,反而是对他国的八卦知道的很是清楚,探子们培养的好! &nb上面的写着的全文意思就是说: &nb赫连敏言,北周,武城郡主,现在十六岁,括弧——花一样的年纪,她自三岁起于南疆草原长大,性爽朗不扭捏。因成平战乱,其父王母后为了保护她坠崖身亡,帝托孤于其父长兄,北周武城将军抚养,这位武城将军未婚娶,对养孩子丝毫没有经验,只当身边的小马驹一般养着她,她年少便开始随叔征战四方,十岁上战场,擅舞大刀,勇杀远蛮十余人,胜后归来,被北周皇帝赐封“武城”名号。 &nb该名女子不好女工,好酒食,五岁可饮一壶酒,八岁可灌一坛,十二岁便以女子之身在军中打败各位骁勇善战的武将,夺得“军中酒坛”称号,在赐名武城之后,帝又赐名“城酒”意为她喝酒豪气。征战全胜,参展的众人都要千金白银或是名权利益,只有她踩着皇帝脑袋搬空了皇帝伯伯酒窖里面的百年陈酿,让皇帝连续半年只能喝九两一壶的花雕,心疼死了自家陈酒…… &nb单位:毛遂自荐 &nb爱好:喝酒,打架,喜欢缠着北周大皇子 &nb性嫌:北周二皇子(在她口中,二皇子是人渣) &nb惧:所有带毛的小型生物 &nb交手对策:一边朝她说话一边朝她扔死耗子 &nb言书风格:没有套路 &nb言书领域:大概擅长胡说八道 &nb这是什么玩意儿! &nb我看罢,因得坐在大殿这样一个严肃之地,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得咬咬牙将万般笑意吞在了肚子里。 &nb真是圣人都有火了!我若早生在南魏也会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段子手。 &nb全文都在说她喝酒很是了得,没有一句话提到她说书经历,所以我们是不明了,这位姑娘要不是个世外高人来砸场子的,要不就是来搞笑的…… &nb太皇太后心性好,还把几位熟识的说书先生挑了出来唠唠嗑,等到寒暄完毕众人都坐下了,我心想可能是这四国言书大赛要正式开始了。之见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拿着一卷明黄绣龙质地的卷轴出来了,一拉开就扯着嗓子念,“受天庇佑,今有南魏四国言书,取四国明志弟十三章……” &nb那个太监声线十分的难听,说话也极为不清楚,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口音,一点都没有南魏的标准话好听。我本想侧着脑袋听清楚一点他到底在念什么玩意儿,一张不知被哪个递酒食的宫女儿塞在盘子下面的小纸条儿吸引了注意,我侧头看明芝,她正在全神贯注听人念方言,我抬头看顾宛阳和沈丛宣等人,均是一副严肃模样在听着那个太监神神叨叨。 &nb这到底是谁递来的? &nb我怀着好奇一点一点慢慢打开这微卷的纸条…… &nb上面写着 &nb“姑娘勿参加,现在趁乱逃跑,还有命可祸害江湖……” &nb我翻一个白眼,我都坐在这里了,怎么能不参加!!!!! &nb还有,什么叫还有命可以祸害江湖?! font 第九十话 赫连敏言的故事 &nb &nb江湖真是险恶,你要是有意提醒我,为何不早一些让我跳开这个?好让我把沈桃举荐的那只手砍了 &nb我将那纸条往桌上一扔,现在来说,真是扯淡。 &nb我看了一眼,桌上除了瓜果小菜,桌角上方还备有墨纸砚,咕噜转了一下子眼珠子。我加了点水沾着墨提即书一个大大的“已读,无用”,然后同样压在点心碟子下面。 &nb不写“去你二大爷的”,感觉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nb抬眼看台上,那是一个“翩翩起舞”。明明是一个难得严肃的四国比试,现在却更像是一个招待各方来客的皇家宴会。那太监叽里呱啦念了一堆后,一群人又往朝堂上搬了一个屏风,一张几,一把古琴,我以为终于要开始比试了,一边自暴自弃,一边还念叨着“早死早超生”一个忍不住就会冲上去地跃跃欲试。 &nb结果应是我忒不懂这皇家铺张浪费的作风了,只见从侧面翩翩走上来一个温婉可人的姑娘,提裙缓缓坐下,捏捏手放在古琴上开始拂琴了…… &nb我一个汗颜。 &nb接下来就是各种表演,囊括了美人领头的琴棋书画,还有礼乐诗秀表演。不仅有杂耍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对活宝说了段相声。 &nb我将桌上的西瓜籽,葵花籽,奶油瓜子,生花生,炒花生,香酥花生……全部试了,嗑瓜子嗑得我一个牙疼。 &nb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已经快要打瞌睡了,只听得太皇太后道了一声“差不多就开始了吧。”,明芝猛的一推我才骤醒,只是妹子用力过猛差一点将我推个四仰八叉狗吃屎。 &nb太皇太后又说:“哀家这次就不随意点名了,哪位先生准备好了哪位就自行上前说吧。” &nb面前已经命人摆好了楠木小几。 &nb我忙掏出醒目准备冲上去,我以为我是最想“早死早超生”的,还没待我爬起来,那赫连敏言姑娘就一个爽快的奔了上去。 &nb朝着四方大方地作了个揖,“那敏言就不客气了。” &nb“言儿来自军中,讲的多是军旅真实之事,放于朝堂之上说出来刀光剑影带血带泪的甚是不妥,今儿个,言儿想要给各位说一个故事,虽然也是真实的故事,但是这个小故事,却是一个皇家秘史……” &nb啥?皇家秘史也能拿来说么?虽然这样子想着,我看所有人都尖起了耳朵听。 &nb赫连敏言缓缓道: &nb“都说北周赫连治国和善,因为族内多为医者,历任赫连帝为人也温和,北周国内安稳,帝后鸾凤和鸣。但是就在十九年前,赫连帝射猎北边草原的时候,后宫出了几件大事。 &nb时任皇后的王氏是个肚子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女人,赫连帝后宫人数不多,受的也就只有那几个,王氏不过是个家族权利的标杆,放在那里当个菩萨供起来,值得一说的有两位性格极为合拍的姐妹,两人均出身村野,却是心地善良的貌美姑娘。 &nb两位姑娘同时进宫,共沐帝皇恩泽,于储秀宫相识,一见如故,结拜为了异性姐妹。都说一入皇宫深似海,从此姐妹是路人,这两位,却偏偏是个赫连后宫的例外。 &nb两人再深宫后院里面活得很是潇洒,共琴棋对弈,泼墨书画,长袖共舞。两人之间未有过后宫女人争斗的小心眼。也许是因得两人相扶,才在王氏统领的后宫争斗之中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过得十分的好,两个姐妹先后有喜,怀上了帝裔。 &nb赫连帝本也知晓这位王氏向来擅妒,便命人从孕期之始精心保护着着两位姑娘,奈何王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膳食中下毒,暗中刺杀,样样做的滴水不漏,尽管没有害人成功,但是赫连帝也没能找到皇后害人的证据,将那王家势力连根拔起。 &nb过了怀胎十月,一位姑娘生下了一个小皇子,另一个降生世间的生命,则是一位公主。 &nb皇帝陛下很是开心,每日下朝后一定要来回照看小公主和小皇子。帝开金口,相定两个新生儿满月之时便行册封之礼,并下旨定了当时的宰相作二人的司教礼的师傅。 &nb帝恐王氏暗中迫害,便重修了两座宫殿,一座名为长风殿赐予小皇子,一座名为茗歌院,赐予了小公主。 &nb然而百般忧心定有疏漏。 &nb快要满月大典之时,南魏国按照往年的日子,派人来朝贺出访,赫连帝带着南魏使臣涉猎北边草原的时候,后妃们多有不便便留在了宫中。王氏胆大包天,借着两座宫殿正在重修的原因径直放了一把火,这把火不仅仅烧了正在修建的两座宫殿,还派人追杀那两位后妃及其皇子,将她们抓起来想要把他们扔进大火之中的仓房想让她们随着那宫殿的销毁,人物尽失。 &nb仓皇之中,两人躲在厢房之内,孩童尚懂惊慌,啼哭不止,便引来了王氏安排的刺客,两人之中年纪稍长的一后妃带着小公主冲出房门,替小皇子们引走了刺客,待陛下派人救急的王副将赶来时只来得及救下小皇子,小公主及其母妃不知所踪。 &nb王副虽救下了小皇子,但是将功过相抵,还在牢里待了一个月以示惩戒。 &nb赫连帝回宫后,以公主失踪为借口治了王氏的罪,因此一事,帝终下决心要废了王氏和历清其族的罪。 &nb事过后一年,王氏终被贬,太子被废,皇帝另立了那位生了小皇子的后妃为贵妃。等到至今,王氏冤孽被拔的差不多了,便擢升这位贵妃为了现今的北周皇后。 &nb现在,因赫连帝年老多病,近日来更是昏迷不醒,快到弥留。他病卧龙,迷蒙之间还念叨着这位丢失的公主,不知道她还活在人世没有……” &nb敏言说着说着便哽咽了,突然一个俯身扑倒在地,跪在大殿中央,朝着皇帝陛下和太皇太后拜了下去。 &nb“赫连敏言打小多受帝皇伯伯照顾,北周暗查公主踪迹多年,发现后妃及公主可能隐居南魏国中。为了皇帝伯伯的最后心愿,今言儿持皇后懿旨特寻公主前来南魏,望陛下和太皇太后圆此一梦,言儿在此恳求陛下!” &nb话音刚落,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卷轴,高举于头上。 &nb…… &nb原来这个姑娘果真不是为了说书而来。 &nb…… &nb千里迢迢,只为寻亲,佩服佩服。 &nb这姑娘讲得是一个感情丰富,生动形象,太皇太后,作为一个容易感动的老年人,已经坐在台上激动得泪花花在眼珠子里滚。 &nb忙唤了麽麽把言儿扶起来。 &nb“言儿你堂堂武城郡主,不必行如此大的礼呀!不过是寻人,若是公主在我南魏,宣儿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可有线索?” &nb赫连敏言被扶起来,摸了一把泪,哽咽了两下,道:“这两位后妃,唤作良辰的乃是北周当今皇后,携公主失踪的那一位后妃叫做……长歌!” &nb…… &nb长歌! &nb长歌! &nb…… &nb字字刺耳,深入我心。 &nb我听罢,手中茶盏不稳,一落即碎。 &nb众人突然听见杯盏碎裂的声音,目光束束向我这边聚来。 &nb我猛然抬头看向沈丛宣。 &nb他也突然之间面色凝重,问赫连敏言,“武城郡主所言可是确切?” &nb她复向前一揖,“回陛下,言儿生性玩闹,但是此事乃一万个严肃认真,言儿所说相关均是句句属实!” &nb太皇太后一个激动,拍桌而起。 &nb“若是在我南魏,定帮北周寻到!” &nb大殿上的氛围顿时一个激昂四溢,欢呼的欢呼,拍掌地拍掌。 &nb“哦……”我尴尬的笑了笑,轻声嘀咕,“多巧啊。” &nb不禁感叹,江湖果真险恶。(未完待续。) font 第九十一话 话里有话才是话 总觉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把刚才的事看作一个有意思的插曲,毕竟也没指望一个堂堂的武城郡主能在面对敌人挥舞耍大刀的时候叫一声“等等让我给你们讲个故事我们讲完再战” 除了我。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旦关己忧心不已。 我连着灌了几壶凉茶,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沈丛宣是知道我没有名字,在青山村里面,从小是随了母姓的。在四清山的时候我曾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过这个事。 “长孙长孙,你说我之前是不是有名字的我总觉得我娘是给我起了名字的,青山村里面的大黄都有名字,是不是因为村里面的人不识字,记性还不好,所以不记得我的名字” 那个时候在我面前隐姓埋名的长孙殿下,同我一般蹲在树影下拿着一只棒棒,一笔一画教我写“长歌”,我的名字。 毫不抬头去分神理会我,这个问题我已问过他许多遍。 他只淡淡的说,“我觉得长歌这个名字还不错。” “哼,明明我会有更好的名字” 一听就是敷衍的回答。 “哪里有,你想叫什么叫小长子好不好” “小长子听起来也十分的可爱,完全弥补了你身高和智商的短板。” “小肠子长孙你才是猪脑花呢” “喂,还要不要学写字了,不学我就回去了”他起身欲走。 我忙拉住他的衣角“学学学” “我学还不行么” 几番轮转,已恍如隔世。 赫连敏言说,那个走丢的后妃唤作长歌。 还有一个女儿。 走失时,她不满一岁。 我抬手看着自己翻覆的手掌,微黄的肤色下血液在汨汨流动。 让我如何将这个故事斟酌,都套不到自己手上。 恩,对,下定了决心,她绝不是在说我。 明芝替我斟了一杯热茶,我握在手里,看着面前的楠木小几前讲书的先生,在我的一番纠结思索中换了好几位。 虽然只是大略听了几分,不过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沈丛宣木言堂里面的人都说我这种半掉子有天分了。 国有国的特色,人有人的差异,我是属于在说书这个方面差异差得比较好的那种。 盛世之下必有能人,和南魏的相比,西楚的三位差的是一个城墙的距离。 一个讲大白兔乖乖的幼儿故事,一个讲武林外传侠女豪情,还有一个一边拍着醒木一边激动万分地吐槽了某家大户人家修房子太多修成了暴发户。 无聊了就容易喝水,喝了水就容易跑茅厕。 某位石桥下唱京东大鼓的小老儿对我说来着,上台之前憋尿也是有技术的,适当的喝点水可以舒缓你的紧张,因为想上厕所,屁股夹紧了,等你上台表演,既不会一个不小心嗨过头,也不会没有激情 我吞了吞口水,不过今日,这喝水喝得有点多 在私下默默跟明芝说了说我要去小解,她执意要随我去,我忙留住她,万一这大殿上有什么突发情况连个通知的人都没有,多惨,留个明芝可以通风报信。 我悄悄伏在她的耳边,“外间肯定有小宫女儿,就带个路而已,你放心我既不是个路痴,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走丢了。” 自和小跟班分手后,我蹑手蹑脚悄悄退出大殿,缓缓地绕过身后的双面绣屏风,出了殿门,在外面找了个最可爱最标致的小宫女儿。 “呐,最可爱的这个宫女儿妹妹,我稍有不适,能否带我前去小解”我悄悄地表达了我的诉求。 小妹妹可爱的紧,虽然愣了愣,但是也点了头。 奈何有个公鸭子嗓太监死活不从,还给我另配了六个长得丑丑的小宫女儿就为了上个茅厕而已,何必呢。 我只能感叹南魏皇家还是管得很严,是啊是啊,皇家万里铺金,万一这一群说书人里就有一个人瞄准了这皇家厕所想要放一把火取暖就不好了。 皇家专用茅厕太远,我就近侧门,选了一个宫人用的普通的小茅房。 我终于放下一直踮着的脚尖,生怕惊了看书的贵人们,一直“嘀嘀嘀”地当个吃瓜路人。 已顾不得皇家下人用的茅房长个什么模様,我推开房门,“哧溜”一声钻了进去。 人生三大乐事,吃饭,睡觉,上茅厕。 我对自己的追求不高,达到南魏人民基本生活水平就行。 解决了三急中最急的,一种万事大吉的舒畅。 嘿嘿,不经意之间啦啦啦哼出了歌,欢快地冲出去 我捋捋袖子,我要英勇赴死去了 咦,为什么推不开门 我换了个手,再推一下。 为什么打不开 “苍天不能啊”我仰天长啸。 “外间有人么我打不开门了” 死一般的寂静 “宫女儿都死了” 晕 死也要死的英勇,怎么能输在这里以后别人问我,“四姑娘,你为何输掉了四国言书比试” 我要怎么说 难道要淡定的解释“因为我没从茅厕爬出来。” 后摆太长,我一拢衣裳,憋气一口,准备撞门。 就在我鼻尖快要触碰到门版的一瞬间,我眼睁睁看着门板离我越来越远 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出去。好在我的脚步即将扑向地面的那一刻大步跨了二三,堪堪稳住了 面前站着一个人。 晕,怎么是、是连风 难道是我进错了我忙转身瞧了瞧,明明写着“女”。 连风一袭白衣,莲花刺绣,微笑着看着我。 我大惊,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会站在这里哦,不对,你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他一直盯着我,未张嘴半句。 不回答那,快点溜啊马上一个转身,脚底抹油,开溜 “不好好问候一下,小歌儿你这又要去哪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我的背脊凉了一下。 “回、回大殿啊”我转过头,看着他缓缓上前两步,微俯身笑着看我。 不知为何我有种不妙的感觉。 但是姑奶奶今日有要事,不想和你掐架。 我连忙谄媚地笑笑,说:“刚刚茅厕一日游,没想到在这儿遇见连风你,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在这儿午睡” 连风嘴角浮起一个笑容:“对啊,刚睡醒,我正等你。” “等,等我什么事情啊” “柳儿,把东西拿过来。”连风朝我招招手,笑眯眯地说:“小歌儿你也过来。” 我当初挑的那个长得极为标致的小宫女儿,可能唤做柳儿,她面若桃花,嘴角含笑地捧了一红漆木托盘递了上来,上面放着一套白色素衣。 我一听连风大爷他说“你过来”,我就眼皮直跳,肯定没好事。跳脚看了两眼,之前那几个丑宫女儿居然不见了 连风堵住我的出路,前有敌人,后有茅厕,我连忙说:“啊,等下呵,我、我突然又内急,有事回来再说哦”说完,掉头往后走 “现在不听我的,可是会后悔的我”连风不急不徐地说着。 我狐疑地往后一瞧,他抬眼看看我,抿嘴一笑,忽然伸手到我腰上一揽,把我带入怀中。 我刚惊愕地“啊”了一声,以为他要轻薄我,忙伸手去挡他的脸。 “连风大爷” 我不安地推推他,谁知“哗啦一声”他顺手将一盆子黑不溜啾的东西,倒在了我身着的裙子上。 这一盆玩意儿倒下来,我的裙子基本算是废了,黏稠的黑墨,顺着裙上的金线刺绣,深深浸了下去,我慌忙摸了一把,手拿起来全是熊猫掌子 你妹儿的 我慌乱地挣扎起来:“连风你大爷的” “是是是,我大爷在北周。”他轻咬着我的牙朵,伏首在耳侧用暧昧的声线轻声说。 我怒,“你丫的再说一次” “咚”连风一个下跪,着实把我惊了。 他捏着自己的耳朵,“好啦啦,小歌儿,我错啦,还不行么”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家伙居然说跪就跪。 “错、错你现在说错了有何用你大爷的赔我的裙子,这个样子我该怎么上台,你说啊老娘把你脑袋拔了踢了一百遍再丢出去喂狗都没用将南魏的脸面丢尽了,这下子沈丛宣会让我流放边疆养猴子去的”我一口气地说完,也不足以表达我的愤怒。 “小歌儿,”连风笑眯眯地看着我,“换衣服呗,都准备好了” “你说什么换衣服” 柳儿上前一步,将托盘高举。“小姐,请。” 我看向连风,他一脸蔫坏。 他说道:“有人要让你输,还有人只愿你安稳过赛,而我,我偏让你赢” 。 。 。感谢寒起未追的巨款打赏,我会好好坚持下去因为算入字数,所有以后感谢会简短一些,省钱。 第九十二话 更衣上战场 我靠!我的裙子!我目瞪口呆地看了一眼,喵了个咪的啊,我就算是嫁人也穿不到这么好的衣服,你说泼墨就泼墨了? 沈丛宣让我今日穿穿这等好衣服多难得呀,连风大爷本着北周友人的身份在这凉宫撒泼不要脸,这么好看的裙子,竟然说毁就毁了? 没有搞错?! 我咬着牙,“连风……连大爷,我叫你连祖宗行了吧。你今儿是发什么羊癫疯呢?” 连风神经病擅长以其低智拖垮身边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倒霉毒气能直接扩大范围到他身边方圆十里。 此番结果他丝毫没有悔意,那位唤作柳儿的姑娘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他朝我怪笑,指着那凉宫大殿,说道:“快要到你了,楚——姑——娘,衣服这儿反正还有一套,你换是不换都自己做决定吧,我呢,也不介意看着你拿着我的泼墨大作去上台的哦?” “你说什么?” “不过……”他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瓶子墨,还装模作样的爬起来,看势貌似是想要往那白色衣服上面倒。“这次失手了,可没的衣服换了哦……小歌儿你可要想清楚哟……” 对于这等没脸没皮的人,沈丛宣尚解决不了,更何况是我。 我看着他一脸的无所谓,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咬咬牙,手一攥,“换!” 柳儿忙拖着我的衣服转身又冲进茅房。 从门间缝隙看着连风一脸“就是大爷我做的,看你拿我怎么办”,真想狂举一把菜刀砍了他。 …… 刚换好衣裳,遥见明芝慌张地提裙冲了过来。 “姑娘姑娘!快到了!还有一个人了!您赶快呀!” 人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咦?姑娘你的衣服……?!” “别说衣服了,来不及了,快撤!” 已来不及回首给正准备看好戏的连风一个大耳光,我忙朝着大殿的方向冲了出去。 未到我上台,大殿之上还在讲得兴起的,是一个很有特点的人,白发苍苍,却是鹤发童颜的一个少年。 浅蓝色着襟,白发高束,手持一把折扇,对着殿上众人侃侃而谈。在场之人均竖耳倾听,神情之入,随着字字珠玑的转折多有蹙眉还多有深思。 待我整襟入坐好,也听这白衣少年讲了几句,果然是心有玲珑之人,成语诗句信手拈来,浅浅几言讲的却是戎马沙场。 我朝着明芝做了一个口型,她十分懂我的意,翻开那册子,指着书册一个名字,十分的耐人寻味。 “玲珑” 北周人。 明明是个少年,却是年纪轻轻白了头。 明明是个男子,冠的姓名却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词语。 少年空白头,心有玲珑千结,神似蠃神下界。 人人都在说他潇洒,我却不知为何觉得他可怜。 我本料众人都好好地在听他讲书,还在庆幸没人发现我偷偷换了身衣裳重入大殿,谁知他一拍醒目言书告结,眼神却往我这里瞟了一眼,我与他并不认识,他这一看,难不成是我的错觉? 我戳戳身旁坐着的杜松子,问道“这位先生长得好神奇,杜先生,他讲的是什么?” 杜松子,闲下来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已故的北周枭雄。” “北周枭雄?” “嗯,补上那位武城郡主的故事,这位是北周当今皇后的亲爹。” “哦……”我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杜松子很奇怪的瞟了我一眼,“我原以为楚姑娘是出去散心去了,现在看来也是胸有成竹啊。” 啥?胸有成竹? 半天没理解,另一边东林先生小声嘀咕,“哎哟哎哟,我说楚姑娘,人人都说贵人多忘事,下一个可就该你了,你出去浪荡了一转怎么就不记得出场顺序了?!” 天哪!忘记了! 一个小太监已经过来引我过去。 杜松子突然发现我神奇的换了一身衣裳,问道“楚姑娘你这是……?” 我忙着上前,就胡乱说了几句。 “一个神经病刚才在我浪荡的时候扒了我的衣服,忒不要脸了!” “啊?” 我随那小太监从后方屏风绕过,堪堪与位名为玲珑的少年擦肩,四人相遇分别福了个礼。 玲珑微微侧身,在我耳旁轻声说话。 “楚先生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将那四国志讲一遍了,这样可是要不得……” 我惊得一个挑眉,我认识他么?我自己都不记得。 不过,也没有时间再去多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走了。” 我不知道这种大义凛然是说给谁听的。 万众瞩目的感受很奇怪,尤其是沈丛宣看到我已换了一套白衣,浑身一个色调,只是单单在中间束了一个仙鹤衔仙草的刺绣腰封。因为当时时间紧迫,事情他娘的太紧急,只能打散了头发,再轻挽已别上一朵绚烂的红色木莲。 若是我还有时间细想,这衣服也应该是不错的料子,连风那个神经病送我这衣服,不用给钱我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现下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 我在众人或看好戏,或惊讶的目光之中缓缓移步上前,从四国言书大赛的礼,只是微微福了福身。 “楚歌献丑了。” 太皇太后也发现我换了个打扮,就着好奇的口吻,“楚先生怎么突然换了一身打扮,虽说那之前的红衣配先生你甚是华贵,不过这白衣却也另有一份滋味呢。” 我听罢,这太皇太后提到了“华贵”二字,我赶忙解释: “楚歌出身山林,杂草之资,平日里哪配得这般隆重打扮,只是今日里为了面见圣上和太皇太后所以得赐圣恩,红绣着身。现下已是楚歌言书之时,虽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定当拼尽全力,换件衣裳,退去繁杂,正如太皇太后一言,此刻我便从楚姑娘换作了楚先生,以一位说书先生的名义登上这凉宫大殿,是另一番荣耀,换的是衣裳妆扮,也换了心境,楚歌不过是想让自己沉下心来为各位献上一言,还多谢太皇太后挂念了。” 太皇太后笑得很具有深意,“楚先生玲珑心呢。” 我忙感恩道谢。 我说的书,大多都是欺骗妇女儿童买菜大娘,太皇太后是个女人,可能也会相信一波。 但是! 要是能骗过沈丛宣才是有鬼。 我轻轻扫视了一下,全场众人只有沈丛宣面上失去了笑意,从看见我上台的那一刻起,嘴角缓缓从一个上升的弧度变成了平角。 在太皇太后友好询问我的时候,他已经唤了明泰小哥过去,我一边给太皇太后解释一边看着他侧头对着明泰说了些什么…… 看着沈丛宣面色变得凝重,我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咳咳” 我清了清嗓子,右手握着一块南歌的醒目,看似镇定,心下早已翻滚了几个春秋。拿着他给的东西,在他面前丢了他赐的衣裳,总觉得下一秒有个不注意就会被拖出去斩首。 “我要讲的故事,是一个关于神仙志怪的故事……” 。 。 。 。 感谢悟天之仁,天籁轮回和寒起未追君的推荐票_(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话 南山有羲神 北周有连风 “北冥有南山,多神物,少幽冥,古有戒言——黄帝长眠之陵,非仙不得入。八方天地,四池清湖,山林葱郁,石碑舜立,此乃上古仙山。” “人界始祖黄帝,创人世,撑天地,先灭地狱鬼魔,后救平民于水火,十万年终神力耗尽长眠于长安黄陵。民间众人感其恩惠,于其长眠之地修筑了黄陵,以祭帝神。神界万年均派人看护,这五千年,职责轮回,轮值轮到了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是个小神仙,管天庭的所有拖把,抹布和扫帚以及一切可以拿来清扫的用具,有个好听职务:司清仙子,她专属太白星君座下,星君收她的时候正逢民间落雪。 这太白星君双商虽高,却是个生活糊涂的主儿,某日于凡尘历劫,在山间雪地里瞎蹦哒,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却命大,恰巧被一只衔草做窝的兔子救了,糊涂星君没什么爱好,擅长多管闲事,强行点化了这只灰兔。因为嫌弃这兔子的灰毛,给这只兔子起了个名字,唤做雪岘,意为雪色白洁而独立。 雪岘被擢提上天,因为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干,也没有什么特长,便由太白求了天君一个打扫卫生的活计。 平时这个活儿雪岘干得挺好,这次正逢雷神电母两口子吵架还连带骂了骂司雨神君,三人开了个天界混战,天界几日内一个雷电交加雨水不断。 因为没来得及把积水扫净,害得穆星神君的宝贝儿子摔了一跤摔傻了,雪岘被天帝罚下界看守帝陵园……” 我停了停,看了看四周众人,聚精会神,竖耳倾听,忙继续说道: “看守期限本是一千年,都说仙人成仙成神,遗世而独立,最耐得住寂寞,管得住七情六欲,奈何这雪岘本就是山间肆意蹦跶的一只兔子,走路一跨三蹦跶,在山间陵园呆了五百年,虽不是属狗的,但五百年沧海桑田,雪岘姑娘已经将这南山的犄角旮旯寻了个遍,再无趣意,她着想,天界也基本没空来管她这个闲事,便在陵园养起了野兔子,等到快要到这第六百年的时候,神界后裔千年一祭祖,来到这南山,看到漫山遍野都是野兔子挖的洞已经惊得失了三魂六魄,野兔子无管束,既放肆的挖洞,还肆意在园内拉屎,走了四步,步步中奖。 神界来人一边蹲下来拿着树枝丫丫刮着脚上的兔子屎,一边指着雪岘鼻子大骂,“你你你!你这丫头好是放肆!你知道我等是谁吗?” 小姑娘天生不喜别人问她一些需要思考的问题,只能天真的回答道“你是……兔子神?” 来人大怒,“你说什么?!” 雪岘忙改口,“那,那,那你们是兔子请来的客人?” …… 全场静默。 神界后人以“天君派了一个傻子守园亵渎神明”为借口气得大闹了天君的明华殿,于是从遥遥天界悠悠飘下一纸,天君令下,雪岘一千年的责罚变成了五千年……令书上黄纸红字标明了一条 ——雪岘不得乱养宠物,也不得在陵园肆意妄为。” “雪岘养不了兔子这等活物,只能天天擦洗帝君陵墓的双蛇顶天树,一边还只能对着陵园里守树的石像述说自己的无聊,山头上立着的那只狮子狗长得十分的奇怪,少了几分狮子的狂戾还多了几分狗崽子的可爱,雪岘每日就打扫着这山中狮子狗,久而久之,她自发的把这石像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替它脖子上系了一个红铃铛不说,还在山头上视野最好的地方搭了一个小棚子陪它,棚子虽小,五脏俱全,有厨房有厕所,有小榻,还有个自家酒窖。” “日子一天天过,时间一天天耗,雪岘没得什么念想,反正在天庭也是扫地,在陵园也是扫地,其实她十分的想向神界各位举手告解一下,想告诉他们,她这位兔子姑娘除了打扫卫生这一特长技能,还可以带领生崽子的小动物母亲们做做窝、选选草的,可惜她没有那个话语权,也没有那个胆子。” “啪!”我将醒木一个拍下,发出惊响,说话声音也变得十分幽轻。 “就在这离五千年责罚还有一千五百年的时候,陵园里面不知为何降下了天雷劫,雷电阵阵片刻不停,劈了人间算界整整五十年,树木凡胎,草木生灵均是死了个干净,雪岘本来法力不高,连持戟神君的三眼小黑狗都打不过,临死一刻看见那天雷闪着蓝色聚光劈向了棚子旁边的那狮子狗,明明她已经自顾不暇却拼尽全力护了那不会说话的石像。” “一阵天雷劈下,雪岘已经晕了过去,待她醒来发现身边坐着一个脖子上系着红铃铛的少年,这铃铛十分的熟悉,雪岘侧头一看,那每天都亲昵说话的石像已经不见,她心想,难不成是这天雷劈得十分没有技术没有内涵,将那狮子狗劈成了一个少年?” “她内心一个大喜。” “啊啊啊,狮子狗弟弟你好啊~” “雪岘一边叫着一边朝那少年冲了过去……” “天君料想这天雷滚滚不择人,这小姑娘肯定已经离死不远了,当他派人前来给雪岘收尸的时候,前来收拾烂摊子的来人只踏在祥云边上,看到山头上一个浑身被雷劈得黢黑的,貌似是一个人样的东西围着一个白衣少年打转转。” “雪岘激动的不能自己,这位系着铃铛的少年,除了红色铃铛和那石像一样,其他的丝毫不像,石像一个傻不愣登,这位少年一个风度翩翩,长相帅气,就是面色冷淡。就是眼看着这雪岘姑娘顶着一个爆炸头,浑身黢黑,只留着一对眼珠子溜溜圆,快要扑到胸前的时候,这少年临门一脚,将雪岘踢了出去……” “他大吼道:你离我远点!” 我看那太皇太后,正是听的入神,说书间隙,看了看杜松子他们,心下一个透凉,果然,言情故事和神仙志怪只对女子有意不假,在座的女子受得吸引在我意料之中,但是,男子嘛…… 正如那时在座的我,喝茶的也有,听书的也有,像我先前一般嗑瓜子的也有。我真是一个感慨,电光火石之中将这奕华神君的故事多加了几分神界战争进去,多少拼一把吧。 站在台上的人,向来不知道时间过得如何,我言书完毕,回首已快天黑。 我将醒木一拍,“啪”地声下,缓缓结束这次料想中的凉宫一日游。 “奕华神君再次偃息,众人无人知晓他是否还活着,天君曾让太白卜卦,却依旧无果。传言四起,有人道他误落凡间,化作了书生凡人,有人信一分,有人信十分,从此还有个神仙舍了仙神去云游四方只为寻他。” …… 言毕,大殿无声。 众人均是直愣愣地望着我,顾宛阳那方坐着的几个官家女子早就提了手绢,妆面微湿,已经哭的不像样。 我瞧见那太皇太后也偷偷地摸了摸眼泪。 我暗暗对自己说道,“够了,楚歌。” 身后突然“啪啪啪啪”地响起一阵掌声,众人醒悟过来,忙举起双手随着这牵引鼓掌。顿时大殿上一个掌声如雷。 这,大概就算是谢幕了吧。 “楚歌谢过各位,人生得一机会如此,已足矣。” 弯声朝着四方各鞠一躬,表示一下敬意,表示一下“我死完了”的松了一口气。 朝着身后鞠躬而起,却看着一个熟悉的人,面若桃花微笑着瞧着我。 “连风?”惊诧之余,不小心念了出来。 身后太皇太后压着嗓子道:“还是多亏了二皇子,不然我等年迈,已陷入楚先生的故事里,都不曾记得要为先生鼓掌喝彩了。” 什么? 你在逗我? 二!皇!子! 我瞪大双眼看着连风,他一个右手轻挥,弯身拂到自己左肩,行了一个很奇怪的礼节。 “在下赫连长风,见过惊才绝艳的南魏惊口,楚-姑-娘……” 我已经惊讶到不知如何是好,回头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沈丛宣,只听得这位悠闲的皇帝陛下轻声说:“风兄来无影去无踪,恐怕是错过了好戏……” 风兄? 风什么兄,这两人之前不还剑拔弩张,怎么现在就……称兄道弟? 还有,这家伙,姓什么? 连风啧啧啧嫌弃了沈丛宣一把,说道:“陛下只是过于入神,忘记了在下罢了,楚姑娘可不仅仅是惊才绝艳”他停了停,朝着我嘴角扯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拍了拍手,“遮帘!”(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话 白霓尚金丝蝉 连风神经病,哦,不对。是赫连长风,二皇子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蹭蹭蹭地突然冒出来好几个小太监。他向大殿之上的二位高位之人行了个礼,开口道“唐突了,还望陛下和太皇太后见谅。” 几个小太监顿时“唰”地一声,整齐划一地将大殿束好的帘子放了下来,本已近日暮,殿内只余了稀疏日光暖暖几点,这一遮凉宫大殿之内顿被黑暗笼罩,只在四周嘉宾入座两侧点起来蜡烛二三。 我很怀疑,这赫连长风搞什么鬼? 发神经病发到这里来了…… 他就站在我身后的三尺之内,我正准备上前一步劝他不要在南魏皇家如此放肆,只听得四周一个个抽气声,杂夹着些许惊呼。 “天哪!” “你快看!” “这这,这!” “莫不是那……” …… 他们在叫什么? 等我脑袋短路了十分之一秒,我终于发现他们在念叨的是什么了。 他们念叨的是我!准确的说是我的这件“普普通通”的衣裳。 赫连长风给我这件衣服的时候,基本上算是强迫我脱下我的大红衣裳换了它,我原以为它就是一件拿来应急的衣裳,最多不过质量好了一点,暗纹绣花多了一点罢了。 没有我那件红色袍子惹眼我还伤心了一丢丢。 但是,这件衣裳看来是内有乾坤。 遮盖住了月光,殿内本应除了蜡烛火星点点再无其他光亮,如今这闪耀着的四色荧光竟然带着些许朦胧光环笼罩着这件衣裳,原先的暗纹变成了闪耀着低光的丝白芙蓉莲花,布料上本有的金丝绣线发出了四色星光,微微侧了侧身子身上笼罩着的光彩又变幻了一个方向,变化了另一个颜色。 “呀!”我掩口止不住的惊讶。 我身边过于光亮刺目,视觉残留,四周在我眼里就是一片纯黑,黑暗之中有个人突然牵住了我的手,轻轻将我一带,绕着转了一个圈圈,这件衣裳神奇的很,裙摆一划圆圈舞歌出来的光晕相接连幻化出了一朵绚烂的莲花形状…… 接连响起惊呼不断。 “天!多美!” “我听说北周皇家有秘藏,其间有一种布料,被称为白霓尚金丝蝉,据说是能自发光亮皎洁能与月色媲美,色光霓彩能与虹桥争上下,薄可比蝉翼,厚可如丝绵……” “这莫不是北周那金丝布料?!” “诶诶诶,我可听说这布料早就叫赫连帝封存了,据说啊这布料不吉祥呢~” 又有一声音道:“这衣裳并无不吉,只是陛下本打算在赫连小公主满月之时相赠,小公主失踪之后便被封存了,若是不吉,我堂堂北周又怎能让它在这南魏皇宴上现身呢?” 转了几个圈圈,我一时转不过弯,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赫连长风已经让人束好了帘子,一切回归如常。 我看了看衣裳,正如我之前所见,毫无半分惊异,普普通通。默默地牵起了个衣角,摸了摸,手感很是不错。恍惚之间我都在怀疑到底刚才发生的是不是我的错觉。 只是…… 倘使这真的是北周皇家秘宝,是那所谓的“白霓尚金丝蝉衣”的话,赫连长风他为何要强制让我穿上呢? 我回首,“连风,你……”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另一人打断。声线沉稳而略带严厉,似乎有些不解还有些怒意。 “赫连二皇子此举不知是何意,朕不大明白,可否劳请二皇子你解释一二?” 沈丛宣已经站了起来,一摆百龙衣袖好不威严。 他……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我看他说话的眼神全是看向我的呢?我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哥哥,这个不是我的错,要打,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赫连长风去啊。 平民我本无过,奈何被神经病强加了一个错。 我本想赶快远离这即将冒出硝烟的战场,刚往旁边侧了一步,发现走不动了,一看自己的衣袖,被赫连长风牢牢抓住。他这家伙力气大得很,一个使劲将我带过去,我毫无准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将我一扯,站到我身边,对着沈丛宣说道:“这楚姑娘既是南魏木言堂派出参赛的女讲师,还是我赫连长风代替北周皇家认下的妹子,这霓裳羽衣已多年无人相赐,我便从父皇库房里面取了出来,送予楚姑娘,就这般解释了,所以说,这楚歌还算得半个北周人,楚姑娘讲的书这般有意思我怎可错过呢,定是陛下注意力全在阿楚身上,毫不在意我的来来去去罢了,并非我有意偷懒哦,再说了,以礼定皇家位份的举动不算越矩,此乃北周作风,南魏可能不太了解,我赫连长风做事儿向来随性,还望南魏陛下多多包涵……” 沈丛宣感觉要把牙齿咬断了“包涵……” 我勒个去! 你认下的妹子??! 我指着自己,摇着脑袋轻声问连风,“妹子?你何时认的妹子?” 赫连长风觑了我一眼,咬着牙默默低声对我说,“要不要我再改个口说你是我认下的夫人?” 我忙不停的摆手,“别别别,求您别再添乱了,已经够麻烦了呀!” 我不想认你这个掉线哥哥,也不想认你这个傻子相公。 赫连长风按下我急于举手发言的手,对着台子上坐着的那两位皇者,又道:“楚歌楚姑娘在早些时日已收下我北周皇家本是定亲所用玉佩,以后在这南魏还望陛下以郡主之礼多多照顾楚妹子。” ……我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定亲玉佩……” 那一块玉佩不是这个跑路大爷拿来抵押饭钱的吗? 我无奈的将脸一蒙,貌似我忘记和沈丛宣科普这个事情了罢,看来离死期不远矣…… 沈丛宣突然之间换了一个表情,很是高兴,虽然我觉得他皮笑肉不笑地更为恐怖,他大步流星走过来,将我一把从赫连长风手里扯过来,“以后定当以郡主之礼厚待楚-姑-娘!” 为什么我觉得他楚姑娘三个字快要笑到抽筋了? 外人面前礼数还是要的,我忙鞠躬道谢,就差行个跪拜礼了。 皇帝陛下难得的竟亲手扶我起来,惊呆了我的小心脏,他在我耳旁轻声道:“你待会儿好好解释……” 说罢,沈丛宣十分豪迈,大步一跨,拍了拍赫连长风的肩膀,“啪啪啪”三下,力气之大,我看他神经病大爷要是身子不好都快要被拍散架了…… 沈丛宣看起来也有做一个鸡毛掸子的潜力啊。 “待这大赛完毕,朕一定要好好的同赫连二皇子你把酒畅饮!” 赫连长风面不改色,也笑着回答道:“一定一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 还把酒畅饮? 切,我看是他想要直接把酒瓶子抡到神经病大爷的头上吧。 不过身为一个在八卦中心就职的我来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哟哟哟,有好戏看了~ 虽然赫连长风大爷说不定小命儿不保了,我真为他捏一把汗,不过,看戏更重要,要早早的拉上明芝摆好小板凳。 这一番情节变化,精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当初言书的半分,我现在脑子里只记得“北周妹子”四个字,丝毫不记得我刚才叽里呱啦讲的是什么玩意儿,相信在座各位也同我差不多吧。 太皇太后不愧是活了很久,见了很多世面的大人物,明明知道这其中有猫腻,但还是优雅的保持了微笑,“好事好事!楚先生人美,说的书也甚是精彩!” 我内心无比汗颜,求您不要给我扣高帽子了…… 好不容易逃离硝烟回到我自己的座位上,东林先生这个八卦小天王向我抱手一揖。 “楚姑娘好手艺啊,听说这个北周二皇子是个油盐不进的顽皮主儿,看来我有必要和楚姑娘好好加深一下感情了,这等八卦说成书来可将是京城一大热点呀,我出四个月的酬金,楚姑娘要不要和我交换呀?” 我一脸无趣,不想理他。 “东林先生你将你的烟花浪迹史同我讲讲,我也让木言堂给你出本书可好?!” 杜松子偷听了我和东林的对话,笑得合不拢嘴。(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话 言书比赛一日游 四国言书比赛奇异得很,被赫连长风此番一闹,后面的人说的书我一概没有听进去过,我出神之余斜眼觑了觑沈丛宣,他似乎也完全无心再听,我瞧见他的时候两个人的目光刚好交汇,若是他的眼神可以说话,那定是十万个“楚歌你为什么”,我忙侧头闪躲,明明不是我的错,自己却实打实的心虚,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参赛的人一共十二人,排到我的时候不过堪堪过了九人,按理说只是过了一半时光。不过后面的时光我混迹得很迷茫,迷茫到明芝把我原先穿过,后来被赫连长风这个白痴弄脏的衣裙收拾好了端过来我也没发现。 我问明芝,她只说是一个叫柳儿的小宫女低头送来的。 我猛然发现,我一直在防着沈桃这种明面里坏透了的人,却是忽略了有些人暗地里蔫坏还爱装傻的人,恩,就是说的原名赫连长风的连大爷。 还,赫连长风,把第一个第三个字眼抠掉就是个新名儿?初见就报假名字,一点也不实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果然少了很多。还是二皇子…… 他们北周得是有多穷二皇子才能吃不起饭夜半翻我的墙来蹭吃蹭喝? 事情发生太多,我脑子已绕成一团乱麻。 我正思考者,揉揉脑袋,明芝从后面递上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格子。 “这……?” 填字游戏? “明芝,我现在没心情做这个,我们还是改日吧。” 明芝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姑娘你出神了没有听吧,这台子上都言书结束了好一会儿了呢,上面让十二位参赛的先生选上四位各自中意的四位写上去,统一投票然后马上就要宣布结果呢。” 原来是这样…… 我接过,拿起笔竿子咬了咬,思索了一番。 选四个人,然后统一投票是吧。 算我自己在内我总共才听了五六个人罢了,现在需要写四个人。我略微思忖了几秒,写下几人名字,反正都是个猜,赌对了有奖,赌输了最多陪个脸。决定下了便变赶紧写上,从一到四分别是:玲珑,杜松子,赫连敏言,和我自己。 玲珑人如其名,陪个才子的名字应当一点也不为过,杜松子嘛,自家人,敏言讲的故事虽然说让我大掉眼镜,不过好歹是个惊艳,我自己嘛…… 人嘛,活着还是要有一点自尊的。 总不能凄惨得自己最后一票都没有,要是结果真的是那个样子,我估计沈丛宣会把我从木言堂开除了的。 都不用我滚,直接从楼上就扔下去了。 唰唰唰写好了,放上一个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面。 我总觉得有人看注视着我,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了,让人很不舒服。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灵敏,我顺着感觉看过去,果然是顾宛阳。 虽然现在不知如何面对她,不过想来也没办法再做朋友了吧。 也是不明白,她明明心尖子上的人是那位坐在大殿至高位上的沈公子,沈殿下,怎么老盯着我,我无德无才,何德何能能对她构成威胁,不是她自己高估了我,要不就是我自己低估了我这个“天下第一”。 回过头来,已经有人手持笔张榜在大殿之中在默默计票了。 我心里不停的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求求老天爷保佑我死的不要太惨就行。 没过多久,小太监算好了,将一沓黄纸呈诶给南魏陛下,沈丛宣接过,看了那黄纸一眼后莫名其妙的瞟了我一眼,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难道是有什么问题? 我不会死的很惨吧…… 预感不妙,完蛋了…… 他清清嗓子,将那黄色卷轴拉开,念道“兹有四国言书大赛,今得幸可于南魏举行,感恩四国代表各自倾力,本着以和为贵,只行切磋的原则,予赛十二人,不记名投票,暂取前四,依名次排,分别为……” 他突然停下来,殿上众人均将目光投向他,各个人都在屏息凝视着,我尴尬的咽了咽口水,感觉离生死只差几个字。 “北周玲珑,南魏楚歌,南魏杜松子,东齐様兹” 我听罢,愣了三秒。 …… 什么!!! 第二?!没有搞错? 我猛的一抬头,看向皇帝陛下,他闲散地将东西递回给一旁候着的明泰。 惊喜来得太突然,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明芝推了我一把“姑娘姑娘,上去领奖了” “啊?噢,好。” 我忙起身同另外三人前去大殿正中领旨谢恩。 那位鹤发的玲珑先生带头跪下,替我们三人接过了明黄卷宗,齐齐谢恩退下。 大殿里响起掌声不断,此起彼伏,这些人儿里面就数那赫连长风拍的最是起劲。 明芝小姑娘十分高兴,小脸快要扬到了天上,连连道“我家姑娘就是厉害。” 我这个人表扬人十分不在行,但是损人不利己的话说得很是利落,其实我很想打击她,我和她认识还不到一年,咱还不太熟啊妹子。 简短的领旨谢恩之后就是所谓的皇家晚宴,稍后还安排得了名次的四人在环皇城夜游皇船与民同乐。 呃……按照一般人的理论来看,四人里面有两名先生都是南魏的,杜松子也是个有实力的,我今年算是个刚冒出来的芽芽,会不会因为我是个南魏女子而让人觉得其中有猫腻? 哎……我竟然会是第二,我戳戳手指,至今都没有想通。 各自收拾收拾了,便换了个地儿再来一波所谓的“皇家晚宴”,不过是吃吃喝喝,这皇家的花样却是变了又变,厅内一个觥筹交错,人们行礼寒暄,我很好奇,这些人应该其实只是来吃吃喝喝的,来参加比试不过是个幌子。 杜松子端着一杯酒走过来同我道贺:“恭喜楚先生了。” 我举酒,“同喜同喜。杜先生才是名副其实,我不过是运气好些了罢了。” 杜松子摇摇头“不不不,楚姑娘不要低估了自己。” “哪里哪里。” 他俯身过来,轻声笑着说:“和我们南魏比起来走着国家果然是太弱了。” …… 呃…… 这家伙,瞎说什么大实话。 “呃?夺得头筹的不是北周的玲珑先生么?” “噢……楚先生说的是那小丞相?” “小丞相?” “对啊,这家伙在北周可是有名着呢,他亲爹是北周丞相,不过……”杜松子抿了一口酒,“他可比他爹有用多了,我听说那北周国内二皇子和大皇子都有意拉拢呢……” 二皇子? 那不就是赫连长风这个神经病。 社会生活好混乱,京城套路太深,我想回农村。 我以身体不适为由让明芝拒绝了后来的宴请,游湖也不想去了,枪打出头鸟,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拉着明芝躲过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跑过来敬酒道贺,忙蹑手蹑脚准备去安排好的厢房休息休息,刚一打开门,看见两位面似很友好相处的不速之客…… 。 。 。 。 感谢各位书友的打赏和订阅啦_我会继续努力的,么么哒~(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话 你来解释一下 在赏景院子里跟被我推出去代表南魏参加夜游的杜松子分手后,我带着明芝蹑手蹑脚地绕过一群喧闹的宾客,回自己的房间。? ? 人怕出名猪怕壮,加上酒精这个幕后帮凶,身后跟着一群喝多了叫嚣着所谓的“喜欢我的人”,像是“狗腿子”一样亦步亦趋,在高举着酒杯大吼着“把楚歌给我们抓回来,你还有一杯酒没喝呢!” 还有人叫着喊着让我回去再去转个圈圈…… 转你妹。 喝你妹。 我推开房门,“哧溜”一声钻了进去。 “哎……今儿个这些人呐……” 刚准备欢乐地冲向小榻好休息休息…… 咦,为什么这间房大厅小榻上有人?! ——还有两个? 我的脚步在扑向小榻的那一刻生生地打住,不是吧,难道是我进错房间了?! 我走出门看看门牌号,刚好撞上走路不留神的明芝。 咦?房间号也没错啊? 回过头来,赫连长风和沈丛宣一人霸占了小榻左右一边的位置,原本应该出现在隔着这儿老远的赏景院子里面,正该和一堆酒鬼们“举杯对影好多人”的两人,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互相笑一笑,然后一脸安逸的看着我,像两只精明的老狐狸。 感觉自己变成了荣德记的那只特色烤鸡。 我碎碎念道:“厄……我大概……好像走错门了……吧” 趁着两人还未开打,快点溜啊!马上一个转身,脚底抹油,开溜…… “小楚楚,你这又要去哪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我的背脊凉了一下。“丢下你北周的亲哥哥不管了?” 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小楚楚…… 一旁,沈丛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品了品酒,“还劳烦二皇子把话说得清楚一些,情哥哥和亲哥哥可是会念混淆的哦,念错了有些人是会生气的。?? ” 赫连长风又好似回到了之前连风大爷,使出了无敌撒娇万年功力:“哟,陛下,刚刚咱们两个还说得好好的,现在怎么说变就变了了?” 沈丛宣转过头去看一脸桃花气泛滥的赫连长风,“风兄,你说你的这个称谓面前要不要再在中间加一个子字呢?” …… 赫连长风作势要冲过来抱我,“小楚楚,你家陛下要欺负我,伐开心,要抱抱!” 我和沈丛宣异口同声“滚!” 赫连长风一个“全世界都嫌弃我”的可怜模样,蜷着身子在一旁幽幽的抽泣,一边抽泣一边哭哀哀的碎碎怨念。 “真是一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好不容易人家给你们帮了个忙,竟然获胜了都叫我滚,这南魏离北周多么的远呐,要怎么滚才能滚回家呢~” 我头疼,一个搞不定的赫连长风就足以让我想上吊了,现在一个不够还来两个。 一个是匹疯马,一个是一尊菩萨。 都惹不得。 赫连长风在一侧闹腾,沈丛宣丝毫不理会,还佯装着眯着眼细细的品他那壶酒。 我大吼:“喂,皇家东西金贵着呢,赫连长风你把这小榻弄塌了可要自己赔哦,千万不要赖在我身上。” 那家伙听罢,在小榻上晃得更加起劲了,完全不在意他身边坐着的另一个可以以一个“损坏公物”的罪名,直接把他拖出去暗杀了的皇帝。 ? 我思考了一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赶忙转身,还没抬起我的脚,一个声音响起。 “楚先生这么累了不好好休息,还想等着出去被灌酒么?”沈丛宣眼也没睁,只是侧倚着小榻。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转过头,看着他。“哪都不去,哪都不去。” “哦?”他睁开眼睛,狐狸眼亮晶晶,我一个激灵,“那么楚先生要好好解释一下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让我解释啥? 再说了,这位皇帝陛下生气了? 我连忙谄媚地笑笑,说:“就是迷了个路,突然进了这间房,我,我就不打扰你和北周二皇子叙叙旧聊聊感情了啊。咱们的事儿稍后再说哈,稍后再说。” 沈丛宣嘴角浮起一个笑容:“不打扰,我们已经聊完了,正等你一起聊呢。” 汗,这个微笑,感觉好像是生气的前兆啊…… “等,等我?别,别等了……你们继续吧……国家大事,鸡毛蒜皮,山林草木,猪圈茅房,你们都可以慢慢聊聊。” 另一边已经被遗忘了多时的赫连长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把我拉过去,我只得对着门外吼了一句:“明芝给我把门看好!” 赫连长风死死的抓住我的衣角,我怎么挣脱都甩不开他的魔爪,他一笑阳光甩甩我的衣角左右晃荡,朝着沈丛宣炫耀:“小歌儿都说了是我认的妹妹嘛,陛下你怎么能不信我呢,你看看,我对你南魏的赤诚简直可以媲美门外的圆月啊!白的透明无暇!”一边说一边腾出另一只手指着门外。 沈丛宣十分不屑,“你说的赤诚,赤在哪里?被你吃了吗?门外月亮可是白的。。” “啊?哦,不是我,被小歌儿吃了。” 我赶忙挥挥手,表示一下你两现在做的这个是啥,我很懵,并且全然不关我的事啊。。 我赶忙举起手,“陛下,我以我楚歌的性命向四国的财神爷和灶王爷发誓!这赫连长风干的我一概不知情,对了,那衣服也是他扒的,他换的,认妹妹也是他自己承认的,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玉佩也是他硬塞给我的!” 我赶忙一扯神经病大爷的衣袖,在他耳旁暗暗道:“小心你死我活,鸡飞蛋打,两个人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门!” 赫连长风忙跟着我的话,拨浪鼓似得点头,我以为他明白了我到底在说什么,只听见他朝着坐在面前的皇帝陛下解释到:“对对对,小歌儿的衣服是我扒的,我换的,本来是想认夫人的,小歌儿不允许所以才认了个妹妹,我也没干些什么,也就夜半相会了几次,她洗手做做羹汤给我吃了几次罢了。我还给她送了个儿子,哦,对了,上次还搂了她一把,也不全算是我扑上去的……” 。 天崩地裂! 我头疼的更加厉害,太阳穴生疼,我就知道狗嘴里蹦不出象牙! 我赶忙双手捂脸,透过指缝看见沈丛宣听见这话脸都绿了…… 他咬牙默默重复“你扒的……你搂的……” 这个熊孩子,算了,先一个一个解决了吧! 在沈丛宣还没生气之前,我忙扯着赫连长风的衣裳,大吼着“明芝给我开门!”一个旋风转把他扔了出去,扔的不太具有技术含量,只能把他堪堪绊了几下。赫连长风明明是有武功的人,还故意“啪”地一声摔在台阶上,四脚朝天装乌龟,我无视他大吼着“南魏人民欺负人了呐~”赶忙让明芝把他锁在门外,叮嘱道千万不能让这个神经病再进来。 关门! 好不容易轻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愣愣的忘记了这里还坐着一尊菩萨。 赫连长风在外面使劲儿的拍着门板:“小歌儿!开门呐!你们两个在里面会打起来的!” “……快开门啊!奉七来了!奉七……奉七……你不要拖我!奉七……你不能摸我!” “小歌儿,你恩将仇报!你这样脾气会嫁不出去的!”他大怒。 老一辈的威胁常用语“你这样是嫁不出去的。”对身经百战的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还少一份开销我可以多买点吃的呢。现在最有用的一句话应该是“你这样是发不了财的。”,想想都可怕,一整天都刻苦了起来。说不定赫连长风在门外一吼“你这样铺子会倒闭的”我就给他开门了,奈何他没有这个脑子。 “呵呵呵呵”我只能尴尬的朝着皇帝陛下笑了笑。 思考了一下,一边赔笑一边开口道:“阿宣……那个、你听我说……” 还没听完,沈丛宣朝我招招手,也笑眯眯地说:“你过来。” “啊?” “你过来吧,我都不怪你。” 沈丛宣不急不徐地说着,看他说得这么正儿八经的,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真的?!” “阿宣你不怪我了?” 沈丛宣抬眼看看我,抿嘴一笑,忽然伸手到我腰上一揽,把我带入怀中。我刚惊愕地“啊”了一声,就被仰面扑倒在小榻上,接着沈丛宣就重重地压了上来。我肺里面的空气都被压出来了。刚要大口地喘气,沈丛宣一低头,就锁住了我的双唇。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话 只愿你常在,能安康 突然而来的吻因为缺氧让我突然反应不过来。 他的气息有些狂乱,辗转亲吻,我还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咚咚地在不断加快。吻得过于用力,我的嘴唇都被他吸咬得微痛了,要是他把这作为一种惩罚,他也是够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喂——”我好不容易得了个空,侧过头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不安地推推他,别过脸,躲过他的吻,他却转而去咬我的耳垂。有点痛,又有些酥麻。随即惊觉他的手从我后背摩挲而上,居然径直按在我的后脑勺,突然多了一丝不容拒绝的霸气气势。 他该不会是真怒了吧—— 明明此刻我应该无比的慌张和害羞,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的举动,让我在经历过顾宛阳赤裸裸的宣战之后,有些确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不知为何,浅浅的竟然有一丝开心从心上缓缓蔓延开来。 我使了好大劲将他推离开半分,腾出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冷静半分,看着他的眉眼干练英俊,有一种按耐不住想要把他扑倒。 我嘻笑着脸对他说:“阿宣,我今晚吃了你们宫里的臭豆腐还有南方刚进贡的榴莲,据说这两样都是出了名的臭遍南魏,据说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味儿,你——怕不怕?” 虽擅长花式调笑,不过面前这位可不再是幼时心怀千万的忧愁少年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一潭深水,看不透他到底是想要什么,也看不透他的心情,投掷一颗石子再也无法激起多大的涟漪。我见他听我说完,一双狐狸眼微眯,心知大事不妙,忙一个螃蟹式的拥抱把他箍住,将我的脸深深埋在他颈见耷拉下来的发间,不愧是皇家,洗发水都不是一般的皂角,好香。。 我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小声撒娇:“我知道错了,阿宣你不要生气。” “哦?”他将手放下,他拍拍我的背,头却微侧,轻咬着我的牙朵,伏在我耳侧用暧昧的声线轻声说。 “错在哪里?” “错、错在……!”他这一问,我也不知道我哪里错了……,算了,随意诹吧,“错在人太傻,被赫连长风骗了!” “哦,那做错了事情,该怎么办呢?”沈丛宣将我箍在他身上的手扯下来,我以为他还要扒拉我的脚,忙夹紧了一分。 他目光浓浓不怀好意地觑着我。 我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 丝毫不用思考,直接冲了上去对着他的嘴轻啄了一口。 皇帝陛下是浅桃色的薄唇。 啄完一口,我将中指竖在他的唇间,打趣说“人家都说,嘴唇薄的人都是薄情之人。” “哦?是么?”他眉头一挑,指着他自己的嘴巴又开始耍不要脸:“你多啃几口它就肿了,肿了不就不薄了?” 天!这人忒不要脸! “陛下,你的脸已经厚到可以把四国围一圈了……“ 沈丛宣笑得合不拢嘴,“你啊你,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趁着这个空档赶忙松开腿爬起来,我替他回答:“红烧也可以,不过记得多放糖,水煮也可以,多放葱,清蒸也还行,就是有点没味儿……” 突然之间,门外“啪啪啪啪”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不知为何又出现的赫连长风拍着门板在外面大吼,都快要把门拍塌了。 “小楚楚!你们两个不能待在一起,会打架的啊!” “喂喂喂,你们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吱一声啊!” “陛下,你不能打我的小歌儿!我会报复的!” 厄…… 我和沈丛宣对视了一眼,他话说的太晚了些,我们两个已经打过架了,看情况还应该是平分秋色。 他又在门外吼道:“打架了记得叫我啊,我帮你一把刀就干掉他!然后我就捧着南魏的城池回北周邀功了……喂!奉七,你怎么又来了!哎呀呀!你不要扯我的裤子!不行!上面也不能抓!皇帝陛下,救命啊啊啊啊!!!!你家奉七是个神经病!啊啊啊啊……” 赫连长风惊天怒吼,余音还绕梁几番才渐渐远去。 我和陛下两个人笑了半晌,胸腔里都被抽干了空气,乐得生疼。我脑子里一丝精光闪过,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赶忙拍拍陛下的肩膀,他嘴角带着余笑,回过头来看我。 “怎么了?” “阿宣,我觉得最近很奇怪……” 我将那写着我可以祸害江湖的纸条,还有那赫连长风故意将我衣裳当成泼墨写意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提到那个唤作柳儿的小宫女的时候,沈丛宣的眉头微皱了皱。 虽然我至今都不知道纸条是何人所写,不过另一件事我仔细思索却能看得出来,赫连长风将我的衣服弄脏是故意的,他是想让我换上他准备好的那件由北周带来的衣裳。 目的么,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我总是觉得可能和赫连敏言讲的那个故事有丝丝关联。 那个唤作柳儿的小宫女儿,当初那般听信赫连长风的话,若不是见钱眼开,那么很有可能是北周藏了许久的探子。 对沈丛宣来说,这是多大的一个耻辱啊。 沈丛宣坐起来,看着我难得正经的智商在线还与他分析这前因后果,也不多言插话,替我把耳边掉下来的头发用簪子挽了上去,别了别。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摩挲了几下,轻声道:“阿楚,南魏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平静,你还是要多多注意。” 我不知何意,只能愣愣的点了点头。 “好。” 郁闷之下,本想下来走走,结果身体不受控制,突然一歪,马上绊倒在小榻上捂着脚,哼哼唧唧起来:“啊,腿肚子疼!” 好像刚才用力过猛,箍沈丛宣箍得太厉害了,抽筋了。 沈丛宣回过身,将我的脚抬起来放他身上,抬手捏了捏我的腿肚子。能受皇帝陛下这般照顾的我应当被载入史册。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说:“坐一会就好了,只是皇城烟火十分难得,你就只能在屋子里看了,错过了还挺可惜的。” 皇城烟火? ——我这般倒霉?我不信! 看着沈丛宣给我捏着腿淡淡微笑着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这话说的绝对是故意的,我原都不知道有皇城烟火这回事儿! 我眼珠子溜溜转了一转,拉过他的手臂半倚着开始撒娇。 “你背我!” 他停下手里的活计,笑了笑,说:“好啊。” 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自己被下了套的感觉,感觉怪怪的。 趴在他背上,他将我托起来,将门推开慢步走到院子中。明芝见我俩又是这样子,虽然惊了一下,但是还是笑着帮我们把门推开。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引他说话,一边玩他的头发,他头上戴着的玉冠已经在刚才我们两个的“打架”中歪了,我忙给他拨弄拨弄扶正,发现我送给他的东西这家伙竟然都好好地有在珍藏,比如说,这只簪子。 我抬手戳戳他的脸。 “嗳,阿宣啊,我问你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嗯。” “你为什么不拦着沈桃,非要让我参加这个四国言书呢?我脸上可是写着一百万个不愿意的啊。你这是变相强迫我。” “你有才华。” “……”我真想仰天长啸,呸。 “若是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可是你和我小时候就认识的,我肚子里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么,万一这是场鸿门宴怎么办?” 他听得“鸿门宴”三个字,微微顿了顿步,轻声回答:“不会的,我会保护你的。” “哦……“我点点头,开始正经地调戏他,”……陛下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 什么?! 难得的月下告白就要这么死了?我正窝在他背后举起自己的拳头,只听得他又补了一句。 “我爱你。” “……”我却开始沉默着,不说话了。 我正准备拍他肩的手突然愣在空中,嘴角却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恩。” “你呢?”他问我。 “我思考思考。” 沈丛宣笑了笑,“这个问题还要思考的,都是别有用心的。” 我将手十字交叉挂在他脖子上,故意使劲儿下沉身子左右晃了一晃:“那我大概就是属于特例,就是那种没有的。真是要恭喜背着我的这位陛下了,您捡到了一个宝嘞,我可是四千年难得一见的好货色哦!” 沈丛宣还没有接话,突然空中响起几条火龙,“咻咻咻”从耳旁传来声声巨响。小小火光带着震耳欲聋的狂啸,幻化作一颗颗明星直冲天际,在夜空最闪耀处肆意爆发开来,绽出朵朵星光,声光照奕奕,耀了整个靖安城的夜里远处一片叫好,可谓是人声鼎沸。这从泗水围城边上冲出的南魏皇家烟火,接连不断蹭蹭蹭地跳跃于空中,围成了一个弧形,将院子里的四方夜空耀得如同白昼。金色巨大的火龙,初绽于空的微红海棠,淡白色的亭台楼阁缥缈于深蓝色的绸布夜空,还有各色陨落的星光相互交杂,混杂着人群的欣喜。 我突然有一种念想,若是能就这般同沈丛宣淡淡过一生也是不错,只求身体康健,万事平安。(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话 刺杀 看着夜空中闪烁的烟火,沈丛宣将我朝上托了一托,轻声道:“再过段时间就嫁给我吧,阿楚。” 我站在星光之之下,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一阵温暖。 我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在颈间深处。 “你可要确定你娶的是谁,是长歌还是楚歌?” “都娶都娶,“他言语中露出笑意”一个是大房,一个是二房。” “你呀!”我笑着假意捶打他的背,“都说男人色胆包天,还真是不假!” “我不用包天,我就是天。” 沈丛宣转过头来,眼睛一直带着笑意看着我,“把你一个收了,其余的那个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刚好御膳房还少了个打杂的,皇子司教还少了个说书的。” 我敲了一下他,侧过头看明芝捂着小嘴笑得十分的开心。 还有你的小丫鬟在呢!我脸也红了,伏在他耳边大声说:“陛下你下次表白要说的庄严一点,烟花的声响太大,我都听不见你在讲什么……” “你说什么?”又是一朵烟火在空中绽开,他没听清。 “没什么。” “说啊!”他威胁似的作势要将我甩出去。 “你玩的差不多就行啦!”我恼羞成怒,却突然看到一旁耀眼的烟火下一条银色的的光线一闪,什么东西猛地斜刺了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沈丛宣猛地后退几步将我一带。那道锐利的白光擦着他的发梢射进了石阶缝隙中。 “有刺客!” 奉七和皇城内的侍卫应变十分敏捷,迅速抽出刀来,将我们团团护住。 我晕头转向,忽然想到什么,“明芝!” 话间没落就听见明芝小姑娘惊恐的尖叫声,随后是几声清脆的箭如石缝的撞击声。 我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赶紧回过头去看,明芝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手上端着的衣裳也已经掉落在地…… 厄?衣裳? 不看不知道,一看惊呆了。 那白日里看起来华贵无比大红镶金边薄纱裙百鹤折衣大袖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蒙衣服的布被明芝不小心抖落了下来散在一旁,沾染了半尘灰。 若是它还如平日里一般单单只是华贵便罢了,夜里的这衣裳诡异得十分厉害,本应该在黑暗里呈现的暗红色,它现在却躺在那里发着阵阵白光,在这夜里格外的瘆人。 这种白,十分的光亮,像是在黑夜迷雾里面的一盏明灯,灼灼其心,引邪物入世。 奉七不等沈丛宣下命令就提剑冲了进去。远远也能看见箭镞映出的惨白光芒。射箭的人,应是在不远处的屋顶。 奇怪的是,射箭的刺客貌似意图不在我和这位皇帝陛下身上,那箭箭要的人命,却是指向明芝藏身的门柱之后。 几个护卫忙冲到明芝面前挥刀甩开射来的暗箭,金石交击的脆响不绝于耳。 沈丛宣拉着我退到墙边,我吓得不轻,他在我耳边安慰说:“放心,没事的。” 我看向箭镞咻咻射出,同我和沈丛宣直接暴露在夜空之下不一样,明芝刚刚明明躲在房檐下的暗处,这些人又是如何箭箭瞄准了她所在的地方? 我思索了一下,突然灵台一个清明。 是那件夜里莫名发光的衣裳! 可是那衣裳……原本是我今日该穿的呀? 细思极恐,心下一个大惊,早已按耐不住! 这些人的目标在我! 明芝若是这样因为我死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楚姑娘!”奉七一声大吼。 猛地一回头,眼前明晃晃的一片。 沈丛宣突然猛地将我一把掀在地上,身子挡在我身前。围住我们的侍卫齐齐将手里的剑挥舞得水泄不通。只听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什么东西射过来,又被剑打飞出去。 我心惊肉跳,站在沈丛宣身后一动不敢动。 暗器终于停歇,我微微松口气,正要扒拉开人跑出去看明芝怎么样了,他一声浑厚响亮的声音又把我吓得缩了回去。 “站在暗处看戏又有何意思,不如现出身来,正面交锋,一较高下才是男子风范,光躲在暗处行的却是小人气质,我看你箭放得差不多了,有什么能耐干脆一起使出来吧!” 眉头微微一皱,我挣脱开沈丛宣,顾不得自己脚还疼着,自己爬下来站好。 我猛扯沈丛宣的衣摆。大哥,人家是来干掉我们的,射不中算是我们命大,哪里还有受害者叫嚣着刺客出来“握手言谈”的道理?! 沈丛宣不理我,又是露出了标准的狐狸眼,不过这次却是深深的皱了皱眉。我心里也打了个结,我看他现下蕴了一口气又要发话,却突然打住,转过身来望着面前的四角回廊之处。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暗处慢慢响起,“不愧是南魏陛下,胆识很是惊人呐。” 奉七拔剑指着那方,冷笑,“来者何人?” “何人?”那人哈哈仰天长啸了几声,“我等本是来取那女先生性命的,谁知在这儿还能巧遇陛下。说来也是巧,被人抢了先,我们无话可说,拿不了人性命,便受不得酬金,陛下可是毁了我一番好生意呢。我等可是实打实的穷苦武人,胆子既已这般大了,不妨再破开脸皮一下,问陛下要一笔赎金,卖了这雇主给陛下,您说这样子可好?” 众人神色聚焦的是一位大叔,蒙着脸的大叔,全身劲装短打的黑衣,满面凶相,手握大刀,面色……看不清,他把自己扮成了一个黑不溜的煤炭,难怪隐秘于黑暗不得发现。 不过…… 这位兄台说台词说的明明在情理之中,却又新鲜。话本子里的刺客,大多都是取那些富贵人家的性命,这几个人倒是好,敢情我的命比沈大陛下的还要值钱?想到这里,我趴在地上翻白眼,最近我的身价抬得有些高了呀。 我比自己看起来的要值钱呐。 沈丛宣陛下回复的台词也很老土,“你还没资格同我做交易,我也不屑于知晓谁派的人来。” “杀了他!” 我还未瞧清楚那刺客模样,只听到陛下一声令下,周围侍卫纷纷一喝,刀剑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两剑相激之声传来。 从那蒙面大叔身后猛地窜出来一群同他一般的黑衣刺客。 四下环顾,我心中暗暗留意了一下,黑衣刺客大约有十余名,我们现有的侍卫虽然有二十名,刚才的箭雨之下已有几人中箭,此时完好的却已不多,来人身手不弱。再说了,房檐上还藏着一批暗中伺机而动的贼人,掉以轻心不得。 “陛下!” “让开!”沈丛宣见我被侍卫围住,安全的很,他接过下人递来的剑,拔出来一人单挑那领头的蒙面头子。 见到此番场景,惊吓之余,我还很自觉的给沈大陛下鼓了鼓掌。 “好好加油哈!反正你们陛下人多,十个可以打一个!” 沈丛宣一上前,侍卫立刻代替他挡在我身前。 只感觉到场中风气游动,听到呼喝之声兵器之声如击金碎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逼了过来。沈丛宣闯入黑衣人的绞杀阵中,左斩右杀,身手之厉,令人砸舌,耳旁发丝随着几身流转肆意飘飞,好不潇洒。 虽不懂武,可是看陛下身姿灵活下手又准又狠,看刚才随机应变的程度已可知他功力还是有那么一点卓越的,只是我还在怀疑,一个只知道看书发呆生闷气的皇帝陛下毕竟不是奉七小哥,握住他的手的时候我都知晓他手掌心里面没有平日里练武功留下的茧子,来者不善,听那蒙面头子的话,似乎还有两批人,他要怎么招架这绿林武功? 说话之间又有三名黑衣刺客被打伤,我看到沈丛宣面沉如水身形稳重全神贯注在对敌,方知他与那赫连长风都是有一身武艺的人,此时此刻万不可分心去打扰他。 我被侍卫们团团围住,本想去和明芝汇合,可是人未到跨回门口,站在门柱之后躲藏着的明芝却脸色一变,转过头来指着我。 明芝突然失声大叫:“姑娘小心!” 我只来得及“啊?”的发出疑问,身旁站着的一位侍卫拉着我向一旁扑倒,眼前闪过一丝凌厉,短刀堪堪从我侧脸滑过。后又兵器入肉的声音,居然又是两支朱红长箭。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被击倒在地,他身手十分灵巧,刚要爬起来,幸得奉七及时的冲过来飞起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这侍卫里面竟然还有潜藏的刺客?! 搞什么?! 难不成今日我楚歌命定要死在这儿? 奉七焦急地回头问我:“姑娘,你还好吧。” 我趴在地上,抬手摸上我的右脸去,似乎是划出了口子,湿湿的,汨汨有血渗出来。 我尴尬的一笑,“可能……有点……不太好……”(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话 人生总有不太平 沈丛宣那方战的激烈,那个黑衣的蒙脸大叔应对之余看到我一副趴在地上狗吃屎的壮烈,哈哈对着皇帝陛下大笑道:“看来,这位女先生的仇人还挺多的……” 我趴在地上破口大骂:“你放屁!” 我人缘好到整条街的小孩子都喜欢我,你大爷的蒙脸害臊几十岁了,按三年一个代沟来算和我有无数条代沟,你当然不爱我,你不爱我我还要谢天谢地! 沈丛宣随机应变的能力使得炉火纯青,唰唰唰挡下黑衣刺客刺来的剑,放声道:“我看你话太多了……” 奉七此时拉着明芝冲了过来,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丢给几位不知名的英雄,也顾不得什么一挑一的江湖道德水准直接冲上前去持剑护主。 “哎哟!姑娘你流血了!”明芝急忙掏出帕子来替我捂住,“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流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每个月都流啊!” …… 面对如此场景我还能和明芝说笑,我也是佩服我自己。 我啪啪几下拍着身上的灰,看着自己被侍卫保护着,沈丛宣那方却没几个支援,料想这皇家的禁军啥时候才能来救他们的陛下一波啊,难道这皇城的守卫都不想吃皇粮了? 又有几个黑衣人加入与沈丛宣的缠斗当中,我一下子心急,大叫: “喂!阿宣!你小心些呀!你这次受伤了我可不负责给你包扎了!” “闭嘴!”沈丛宣回头丢给我一句。 他本想骂我几句来着,看到明芝小姑娘在一旁可怜兮兮地替我擦着脸上的血,表情惊了一下,随后又立刻变得极为愤怒“你怎么不小心些!” 我指着穿红衣的侍卫,一脸的冤屈说不出来,“明明是你的侍卫里混进来了刺客好吗!你丫的还在那里怪我!” 沈丛宣没听我说完便回了头过去,咬牙切齿,对着那交手的黑衣人,愠怒的声音响起:“看来你们今日是没办法活着走出这皇城了!” 那黑衣男子冷笑一声:“这个就不劳陛下操心了……向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转眼他们已经又过了数招。 我扒拉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狠狠地擦了一把汗,四周“暗箭与孤鹜齐飞”啊!这禁卫军何时才能到来? 说曹操曹操到。 远远瞧见着便服的青岚带着一众兵将一腿踢了院子门,急急赶来,窸窸窣窣传来将士衣料甲胄的摩擦声音。一众兵将身后还反手押着几人,他们个个都背后背着箭筒,里面还余了几只朱红色的长箭,看来那屋顶上的几只啄人的小乌鸦算是解决了。虽然是我不想见的青岚,还是想过去说一声谢谢,辛苦了。 还没跨出几步,吓得我一身冷汗。 明芝控制不住高声尖叫起来。 “啊——”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边听到锵的一声,一柄熟悉剑鞘飞过来将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剑打歪。 后面还有一个黑衣人得空,脱了侍卫的缠斗身后冲了过来,幸得有人及时赶到接下了那几剑。 好险!我心里暗暗庆幸。 不过……我就这么遭人怨恨!? “你们怎么这么窝囊,老子白带你们这些年了!平日里就知道跑花酒,手都长脑袋上去了?!”同沈丛宣纠缠的那个黑衣男子大喝一声,嘴里还暗暗把自己家的人骂了一通。 青岚朝着我快步上前,身旁已有眼疾手快的小厮将那剑拾了回来交还于他。 他看了看我,明眼人都能看到我脸上多了一笔“反击失败”的血痕在默默嘲笑着他们皇家有些人来得太晚,对待我等一众女流还保护不力。 他抬手就想往上摸一把,“对不起,我来晚了,疼么?” 我反射性的退了几步避开他的手,“你摸了它就疼了,不摸就不疼。” “不过……你们来的太晚,皇帝陛下要是受了点伤就真该把你的军都裁了,全部派去御尚坊后面养猪去。” “屋顶上方还有埋伏,若不及时端掉,你们恐有性命之忧。” “现在就已经有了!” 可同青岚吵嘴不到三秒,另一边突然涌出几只暗镖。 青岚终于不耐烦,暴喝一声,脸色转怒,突然提剑一跃冲了过去。 我张开嘴,惊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有眼看着沈丛宣手里的利剑刺穿对方的喉咙,青岚手里的剑,穿过黑衣人的胸膛,那蒙脸大叔见势头不妙,捂着自己受伤的肩膀踏上房梁几跃十几米狼狈地逃走了,留下的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 沈丛宣一把将插入黑衣刺客的剑拔出来。血,顺着剑刃滴在青石板上。 带着温度的滚烫。 “莫追了。”皇帝陛下开口,挡住了作势想要冲上去追那黑衣头子的两个侍卫,“留的有活口就行了,青岚你把人带下去,问不出什么你的四王爷也就别当了……” 面前站着的持剑青年,我在迷茫之中惶惶不安,甚至有些认不出他来,严肃的脸,威严的语气,不容置疑的决定,这是谁? “臣等来迟,让陛下受惊了!求陛下处罚!”青岚当着我的面,对着阿宣单膝下跪,愧道。 沈丛宣脸色十分淡漠,声色充满责意,他提起手中的长剑,接过白色手巾,擦拭着剑上面的血渍,漠然地看向青岚,淡淡道:“皇城不是四四方方的铁盒子,刺客有便罢了,常事。只是上几次的刺客你都处理的很好,这次……来得如此之晚,四王爷你该不会是想看什么好戏?” “臣……” “不必说了,你们把这儿收拾收拾撤了吧。”沈丛宣一挥手,也不管青岚还跪在后面,径直向我走来。 “……是……” 皇帝陛下越过年龄的短短几句,噎的青岚说不出话来。在我看来实在是别扭的紧,青岚年长他好多,只是这丝毫不带感情的语气……让人觉得说话者骨子里都带着冷漠。 见我一脸茫然,明芝忙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回过神来侧头看他,当着一众侍卫皇城守卫的面儿,他抬手抚上我的右脸,反手大拇指轻轻擦过受伤的地方,心疼地问道:“阿楚,疼么?” 我不知道血还有没有在流,看样子我感觉它应是已经凝血了,我摇摇头,一板一眼的开口,“无妨。” 怕他还在那儿担心,笑了一下,补充道:“不疼。” 他淡淡地看着我,雾蒙蒙的眼睛看不真切。 “事发突然,你的腿还疼么?” 我微提脚,扭了一扭,似乎刚才只不过是抽筋,现在经历另一番惊心动魄早就不疼了,我摇摇头。 刚抬起头来,却见沈丛宣放大几倍的脸,他不知时何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 “回房吧,想必你吓的不轻。” 我点头。 明芝拾掇拾掇地上脏掉了的衣裳,一边浅心子地感叹“这衣服好生奇妙”还一边在可惜刚洗净的衣裳又沾染了灰,甚是可惜。 沈丛宣一脸霸气的搂我回房坐下,补上来的侍女们三下两下就已经收拾好了屋子,再回神注意到这些人才发现他们早就默默退下了。 烟火大会早就结束了,现在四周响起了静谧的虫鸣,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丢掉了一盆花一样轻易的插曲,又或者像是虚无的一场梦,梦里有人来,有人走,有人踱步,有人陷入死寂。 皇城的下人都很勤快,不知用了何等方法,我有意的嗅嗅却再也闻不见空气中带着血腥味的分毫痕迹。 等待房里四下里没了人,侍女们都退了下去,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强忍着眼里滚珠子般快要决堤的泪水,心里复杂翻腾的万千思绪再也按耐不住,坐在小榻上一把将沈丛宣拉近身来,牢牢抱住他的腰,埋首于其间。 “阿宣……我刚才快要吓死了……” 沈丛宣将我的手拿开,默默地蹲了下来看着我,拂去我脸上挂着的泪珠子,温柔的说:“没事了”。 侧坐上小榻,将我一把搂了过去,拍了拍我的背,安慰我。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吓死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好了好了,别哭了。” 靠得那么近,我终于注意到他肩上传来的血腥味。 我推开他,抹了一把脸,口齿含混地说:“阿宣,你受伤了?” “没事……” 我冷冷看他,他只好把朝着我尴尬的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话 生死由我,富贵由你 我指着他的肩膀,作势要发怒的模样。 “脱不脱?不脱我就帮你了啊!” “刚好我见识一下南魏陛下的不穿衣服的英姿。” 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沈丛宣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只服了你了。” 他抬起左手将右领上的第一颗衣扣费力地解开,我看他一个堂堂皇帝,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也是在四周没人了才显出他的柔弱。我闻得到血腥味,想必伤口一定不轻。 但是,外衣明明没有破掉啊…… 我有一种做了女霸王,来调戏一个书生小白脸的快感,虽然这样对待一个伤者不太道德,不过看他很自觉的将外衣脱掉,露出白色的中衣,身体躯干的棱角线展露在我面前,不由得抬手向那结实的胸摸去…… 天,我太色了…… 沈丛宣似乎很明白我在暗地里歪歪想,轻笑着拉了我一把。 拍拍他的肩膀,“你要看的是我的肩膀,不是胸,这位姑娘,请注意你的分寸。” 我尴尬的吞了一口口水。 “哦~对对对。” 原本应该是结实的肩膀上面有一道十字伤疤,不深,但是看这伤痕结痂的程度,应该是新伤。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已裂开,有暗红色的血汨汨流了出来。 难道是……有毒? “阿宣,你这里怎么了?”我抬手轻轻在伤口边缘摩挲。 “不过是前几日四国使节都来了这皇城,混进来了一批不要命的杂碎,想和我抢东西,被我捅了十几刀,我为了救一个神经病连带着伤了一箭而已。” 沈丛宣本来是笑眯眯地,等到看我眼睛里泪水滚了滚了要流出来,变了一副脸色。 他忙说:“伤已经不碍事,一点小毒而已,张硕老先生厉害着呢,毒没有发作。” 我呜耶两声,“可是,可是刚刚是不是你救我,然后然后,瞬间太用力然后裂开了……” 他径直将我的手抓住一把贴在他胸口。 这家伙! 他的心跳强而有力,十分平稳,我放下心来。 “心跳正常,还没死,对吧。” “嗯。它在垂死挣扎。” 沈丛宣上半身脱得近乎等于没穿,衣服全部搭在腰间,他顺势将我一推,压在胸下,瞬间我的气息紊乱了起来。 带着温热:“你要不要近距离看一下它的垂死挣扎?” “哈?” “哈代表你想?” “……不不不,不用了……” “还是用一下吧,脱都被你脱了。” “你滚开!” 两人都平静下来,终于可以好好交谈。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 沈丛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本想来个重击,但是怕他藏着疼意不会开口,只是无力地抬手轻拍他的肩。 “别玩了,说正事。” 明明是一个皇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从小时候被人欺负,父母早逝,家族抛弃,预言不详到现在在深宫里与群臣激斗,面临着一堆暗杀和鄙夷。 那般险要的生活,艰难不止于一万个绿林江湖,以我一个区区小糕娘的能力,又岂能护他周全? 今日的刺客分明是朝着我来的…… 我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像今天这般凶险的状况再发生一次,我真的不能保证没了他们的及时保护我两只胳膊两条腿的好好还能活着。 “阿楚”,他轻声开口,“你想回家吗?” “回哪里?” “你自己的家。” “东郊?等言书大赛完了我自然就回去了啊。” “不是……” 话还没讲完。 “咚!” 一个不速之客毫无礼貌的贸然把门推开。 一看见他我就脑袋疼的厉害。 怎么处处都有你,赫连长风! “你们两个这样子是要干什么?衣服都脱了一半了……”我回头,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沈丛宣起身,慢慢的将自己掉下来的衣裳一件件穿了回去。 一边穿,他还一边慢条斯理地对着赫连兄说:“我刚刚脱完了,风兄你来的刚好,这次换你脱了。”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差点忘了一旁还有个说话能句句顶死人的家伙。 “哎呀呀,想不到小歌儿你还有这个爱好……”凑近我,赫连长风笑眯眯地道。 “听说刚才有刺杀,我亲爱的小歌儿,你看看你,你的脸上竟然挂彩了!”说罢,他怒气冲冲的朝着沈丛宣暴吼一声,“你这个南魏皇帝做得一点都不优秀!你竟然敢让我家小歌儿受伤!我要把她带走!” 我面朝着他,无声地咧了咧嘴,猛一抬手,手肘狠狠地揍向他的腹部。 “啊啊……又杀人了!”凄惨地低呼一声,神经病大爷连连后退。 一会儿真刺杀,一会儿这儿还有假刺杀的神经病。 这个节骨眼还没过去,赫连长风这个家伙竟然也真的顺着沈丛宣的话想要脱衣服。 皇帝陛下当然不饶,径直将赫连长风拖走,“风兄,我们两个还有事情没有商量完呢……” “我同你没有事情商量!” “之前冬日正寒,你来南魏装小偷跑进我宫里的事情你忘了……?” “我不记得!我没干过!我不承认!” 我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沈丛宣衣冠不整地倒着把赫连长风拖了出去……留下一地赫连长风的哈喇子,还有满地抓痕…… 也许是受了惊的缘故,一觉昏昏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上暖暖的,还有些重。抬抬眼皮,发现背上盖了床薄薄的被子。 我记得我倒下的时候没盖被子呀,睡眼朦胧中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丫鬟盖在我身上的,突然恍神发现门边小榻上趴着一个人,蓦地惊醒地坐起身。 抬眼就看到沈丛宣像个美腻的大姑娘侧卧在榻上,没有女子的柔美,却多了几分仙家道骨的飘逸,像武侠小说里面那样,闭目养神。 他躺了多久?一整夜? 可是他昨日不是带着赫连长风走了吗?不会大半夜的跑回我这里就想着和我再秉烛卧谈? 我轻轻地将被子放到一边,蹑手蹑脚地起身,昨日刺客来得太突然,大家应该都累了吧。 我站在门口,思考是不是要让明芝端一点早餐进来,可是现在明芝还没有像往常一样进来唤我洗漱,按道理说还没起。 在门口呆立了一会,转过身,正好遇上沈丛宣睁开眼睛,两个人的视线蓦地对上,不由都是一愣。 我率先回过神,迎上去,关切地询问:“你的肩膀上面的伤还好吧?不疼了吧?你怎么在这小榻上睡着了?你不会是窝了一宿?” 沈丛宣的脸因为手握拳撑住的原因微微红了红,他垂下头牵起我的一缕头发,小声说:“阿楚,你提的问题太多,我该回答哪一个才好?” 我连忙说:“算了,你别回答了,我也不想听……” 他伸出手,覆到我的手上,轻轻地拉住。低声说:“我担心我不在,有人打你的注意。” “陛下——”我心中一恸,是担心有人把我杀了?还是担心有人把我拐跑了? “长歌。”他手上微一用力,我就被拉着坐在沿边。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息盖过来,下一秒,我就被拥进了一个热烘烘的又带着浓重桂花味道的怀抱,一如当日铺子外面初见他身上传来的味道。 “长歌……”他又复道。 怎么突然换了称谓? 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与平时大不一样,似乎极力地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怎么了?”我被他说得也是心里一热,“赫连长风同你聊天聊了些什么,这么感性了?”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我,过了一会,忽然低低地又唤了声“长歌”。 我“嗯”了一声,抬头看他,他也正低眉看着我,眼底凝聚着拂抹不去的迷醉。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说:“怎么了?” “你有……家人……”他似乎有些紧张,没有将一句话说完整。(未完待续。) 第101章 长歌未尽有新词 上 “……” “你说什么?”沈丛宣的声音太小,于是我俯身过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有听清楚?再说一遍?”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轻轻的叹了叹气,然后起身站起来替我将衣领子好好的整理了一下,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这些事儿你稍候就知道了,让明芝伺候你洗漱洗漱,你待会儿还有事儿干呢……” 有事儿?什么事儿? 这家伙回身理理一理自己被压皱了的衣裳,极富深意的笑了一下,便自己打开门跨步潇洒地走了出去。 我望了望空下的小榻,只有他卧过的痕迹还留着。 皇帝早上起来都不洗脸的吗? 前脚走后脚明芝端着水进来,带着一脸笑意。 “姑娘,我看陛下刚刚从你房里走出去了……” “嗯,他望了一夜的风,是该走了。” “那……你们昨晚……?”明芝挑眉,一边拧着帕子上的水,一边朝我打趣。“没发生点什么?” “昨晚什么?我看明芝你昨儿个被奉七英雄救美的时候可是一脸的小桃花啊,怎么了,我的段子故事听多了你也动了凡心?在那些个前人英勇就义的故事里,我可是说了,桃花潭水深千尺,小姑娘你可得小心在里面游泳啊……” “姑娘……我夜里还老看着陛下跑回来给你盖被子呢……” 我插着腰,指着她:“你这个小丫头!我这么多优点你不好好学着,我打趣人的本事你这倒是学的十足!” “找打!” “哎呀,姑娘姑娘我错了……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别别别,别挠我痒痒啊四姑娘……” 一大清早的同明芝闹了起来,两个人都好像是有健忘症,完全把昨晚的刺客事件抛在了脑后。 我是有意的不去想这事儿,明芝现在在我身边呆得越来越长,小丫头的心性也养得复杂了许多,想法成熟了一些,也不再是之前浅心子的那个她了。 不过反倒是沈丛宣今日奇怪的紧,不像往常一样有话直说,反而有些字眼上还特意扣扣剪剪。男人这种东西,一旦矫情扭捏起来比女人还难受,我脑子不够用,最讨厌一些需要长时间思考探索的问题,每当遇到这种时候,我更喜欢三不政策,不搭理,不参与,你们爱咋咋地。 小声嘟囔,都是些个小气鬼,在宫里端着陛下的架子来了,不说算了…… 打开窗,呼吸一下门外的清新空气,竹枝衔碧露,飞鸟入屋来,看来春天真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季节。 洗漱完毕,明芝端着水正准备出门,还没走几步,却又退了回来。 “咦?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是想念姑娘我了?” “正经点啦,姑娘!” 明芝将空水盆轻放在一边,轻声提醒我,“姑娘,一个自称是赫连郡主的丫鬟过来了。” “哦,过来干嘛?找我的吗?” “嗯,带了个口信,顺势郡主的邀请,说想请您花园一叙。” 赫连敏言的邀请……来的有点突然。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赫连敏言是北周武城郡主,而我更为相熟的那个连风大爷则是北周二皇子--赫连长风,他们家的人一个堂堂二皇子都精神不正常,那么这个么…… 我回想起她之前跪在台上痛哭流涕地高举着懿旨求太皇太后助她“寻亲”,还在台上说了件十分有意思,寻常人没胆子谈及一个字的皇家秘事。这个十分在他国公开自家后宫内斗的不客气故事还好死不死还关于一个叫“长歌”的人,虽然大抵只是巧合,不过因为名字经历相似了些我总是会多留意几分的。 难不成是因为昨日我没去对他们敬酒表达一下自己抢了言书大赛第二名的歉意,今日特地寻了一个机会来同我说道? “明芝,让她在门外先候着吧,你给我把我脑袋上这堆头发好好拾掇拾掇。”怎么着也不能自己随意挽挽,人家好歹也是个别国郡主,我只是个南魏天桥底下说书的小糕娘。 快速拾掇完毕,我赶忙同明芝出门。 明芝出了院子左右环顾了一下说道:“咦?那个小丫头哪儿去了?” “说不定人家走了。” “不会的,她刚才还答应我要在这儿等着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院外阳光和煦,心情说好也好,我本来还想着要是不用去做客了我便同明芝去散散步好了。我瞧着地上阳光射过来浅浅的阴影,还在感叹,我之前惊讶于能有朝一日真的进来这皇城,今日却该换了一种心境,要感叹感叹我这个无名小卒居然也能有被人刺杀的一天, 正思考,一双海棠花精绣的花鞋踏上了我的影子,我朝上看去,浅白一身的柳儿朝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楚姑娘。” 明芝冲过来,“对对对,你刚才跑哪儿去啦,我还以为你等不及走了呢。” 我侧头瞟了一眼明芝。 这姑娘不是言书大殿之外引我见赫连长风的人吗?要是能站在殿外,不该是南魏宫中之人,怎么又成了赫连敏言的丫鬟…… “你不是……?” 柳儿向我轻福了个礼,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 “昨儿个柳儿得幸,陛下将我赐给了赫连郡主做了丫鬟。” 沈丛宣动手的速度也是太快。我不过刚刚告诉他这姑娘引了我去见了赫连长风,现在就被调到了赫连敏言身边。拾了个“照顾”的名头,也应该算是卖赫连长风一个面子,让这丫头捡了一条命。 只是不知道他是耿耿于怀那件衣裳,还是在怀疑这些人是北周安插的探子。 我随那丫头前去赫连敏言暂住的地方。虽然同为来参赛的宾客,赫连敏言毕竟是有皇家官位在身的人,住的地方和其他人不一样,四下幽静,筑有亭台,还布有精雕的小桥流水人家案。 我算是这群人里除了赫连敏言之外的特例,因着我和沈丛宣的人情,住的地方虽然说布置没有她这般精细,但也是不错了的,那小院子除了本身的架构之外,据说里面的装潢陈设都是陛下亲自选的,虽然离得众人群居的地方远了一些,不过离皇帝陛下住的地方倒是挺近。 估计沈丛宣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脾性,思考着万一他心血来潮还可以晚上来替我望望风,捉捉老鼠,顺便盖个被子。 跟在柳儿身后,围着满是树木遮天的里院绕了几圈,便看着一处绿意丛中点点掩映着一个窈窕身影,若不是我们两个都是女子,定好了要来喝喝茶聊聊天,不然这个地方还真是适合男女幽会的好地点。 哎,为我自己不是个俊朗儿郎惋惜一把。要是被这个小郡主看上我就得到升天了。 我忙抬起手打自己一耳光,真是操别人的心。(未完待续。) 第102话 长歌未尽有新词 中 从周遭陈设可以看得出来,这赫连敏言是个相当随性的人,这南魏皇家也给了她相当大的面子,这小院子虽然并不刻意求得一种精致的美丽,但随处可见一种让人惊讶的感觉。 我同这个姑娘也没见过几面,也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真的闲话聊天。 我总感觉,同那位说不清道不明他的智商的北周二皇子相比,这位郡主更多一些优雅和从容,但也多了几分莫名的军中自带的傲气和霸气,让人心生敬意,不敢放纵。 沈丛宣今早的言论,并没有影响到我的情绪,因为我的心大啊,甚至对于那晚上莫名而来的‘胆大刺杀’的行为,我也可以抛到脑后忽略不记。 站在赫连敏言为这次我们两个唯一参赛的女言师安排的地方,四周陈设颜色也很雅致,物品更是一应俱全。 “看样子楚姑娘很是喜欢我这儿?”赫连敏言温和的声音响起。“比起我,楚姑娘看起来好似更在意我这个小园子。” 她起身迎我,手里还端着半杯酒。 我身后,柳儿和明芝默默地退到了外间。 我微微颔首,指着她端着的那杯酒,“郡主,一大早的喝酒伤身体的很。” 赫连敏言低头看了手中酒杯一眼,微笑着说:“谢谢楚姑娘了,只是这南魏皇宫里面的酒还真的不怎么样。” “哦,是吗?” 我淡淡一笑,说:“只要住得舒服就好,吃酒什么的也许是御膳房那边失误,以为女子家家没有像郡主这么有英气的,都不喝酒,所以往你的酒里加了点水,大概也是怕你醉。” “哦?!这般照顾我?” 赫连敏言一笑。 我说:“虽然各国有各国的风俗,但是这凉宫毕竟不是寻常地方,角角落落都可谓藏龙卧虎,只怕稍有一个不小心,就会有闪失。喝酒毕竟误事,郡主见惯了沙场不害怕这些阴谋诡计罢,但是你看我,身为一个说八卦的,我可都随时都把自己的脑袋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啊。” 我扯扯自己的腰带,“可紧了。” 她忍俊不禁,“楚姑娘,你真有趣,我真挺喜欢你的。” “谢郡主抬爱。” 她抬手邀请我就坐,“楚姑娘太生分,别叫郡主了,一整天被一大群人叫什么郡主郡主我自己也听得老别扭,同军中那些人一样,唤我敏言即可。” 我忙行礼,“多谢郡主……哦不,敏言你的喜欢。” 我眼睛看向外间,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敏言你可能不知,昨夜我还阴差阳错经历了一次刺杀,我的人生已感觉快要变成话本子了。” 赫连敏言笑着说:“是你太在意这些杂七杂八的皇家身份,你只要不去想我的身份,就可以放得轻松自如些。”她抿了一口酒,啧了一下,“果然感觉像加了水。” “不过我听说了,昨夜那些刺客的事情,我可有个哥哥天不怕地不怕,智商基本为零,为人洒脱不羁爱自由还大嘴巴。” 对,那应该说的是赫连长风了。 我笑了笑,无比的赞同她的说法。 “看起来楚姑娘也受了这二皇子的折磨好久了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轻轻一笑,说:“没多久。” 又补充道:“不过也快受不了,总有一天把他丢进锅炉当烤饼子。” 赫连敏言朝着我一笑,不再言语。 柳儿回来,端出几碟糕点和茶水然后又默默地退下。 我也不懂要如何另找话题,场面尴尬得紧,只能装做自己饿了,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随之而来莫名跑出来的预感让人感觉十分的不好。 我差不多咬完了一块黄色的糕点,她还是没说话,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了第二块,我心下腹诽:难不成我今天要在这儿把晚饭的量都吃了? “还没恭喜楚姑娘夺了第二的好名次呢。”一直一声不吭的赫连敏言忽然开口。 “昨儿个我也退得早,同楚姑娘还差了一杯酒。” 我满嘴的糕点,噎了半天只能咕噜大口悶一杯茶下去,清清嗓子,赔笑道:“郡主客气客气。” 谁知她哈哈大笑了一下,变戏法一样好像是从石桌下面提出来一大壶酒,还“啪”的一声将两个搪瓷大碗摔在桌上,碗碟碰撞,声音叮咚响。 这位姑娘真的是十分的爽快,她一种“你喝酒我就放了你”的慷慨,对我说“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这昨夜欠下的酒,今日就补上吧!” 啥? 补上? 所以敢情这个友好的会面就从茶话会变成了拼酒大会么? 我无比尴尬的看着面前完全可以媲美今早装洗脸水的“酒盆”大碗,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我要是说我不会喝酒,这个郡主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应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吧…… “我先干为敬!”她无视我一脸怨怼的表情,头也没抬,抬手便咕噜咕噜几下在那大盆子里倒满了酒,我还没来及的劝她“兑了水的就要少喝不然以后生不出孩子”她就两三口喝了个一干二净。 看她喝酒的这个势头,我真怀疑这御膳房的人是不是光掺了水忘记了加酒,不然也有可能是假酒…… 我微微拿食指沾了一点,嘬了一口。 顿时一股子辣劲在我嘴边冒出来。 看得出来,御膳房对这位郡主真的是真爱,加的应该是不是水是辣椒吧。 “敏敏你这个样子就不对了……”赫连敏言的声音蓦然怪异起来。 “啊?”我狐疑地抬头,这声音好生熟悉啊。 咦?好像不是赫连敏言说的。 只见一个人从赫连敏言身后小树盆栽做成的帘挡后左右拖动了几下突然冒出头来。 那突然蹦出来的人双手搓搓自己被磨得生疼的胸,冲我露齿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闪闪发光,卟啉卟啉。 我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是他!一想起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里从没有过好事儿,我便汗毛直竖。 混账真是一个贴心的代名词。 “连风!”我失声大叫,“怎么又是你!” “嗨!好久不见呀~~小!歌!儿!”他右手护着自己被树枝划了几下的胸口,扬起左手,笑眯眯地冲我打招呼。 脑门上出来三条黑线,我磨牙,怎么哪里都有他!我回头望了望,在身后搜索一个身影。 “奉七这个时候多半在门口帮侍卫们抓狗呢。”他笑眯眯地继续道。 “抓狗?”我一脸讶异,随即反应过来,“你还敢把外间的狗抱到这南魏皇宫里面来?” “对啊,谁让他老欺负我,我这次特意选了一条跑的最野的狗!这狗儿可厉害了逮谁咬谁!随时炸毛就像奉七的儿子!” 他一脸的无辜。 我开始抹汗,奉七啊,愿城隍庙的大神能够保护你了…… 说话间,赫连长风已经十分自来熟的抬衣坐下,也对,毕竟是自家妹子的地盘 。他穿得一身幽静雅致,步里带风,满面桃花,连风里都仿佛带着花的香甜气味。 我看着他落座,忙往左边移了一个位置,我和赫连敏言坐到了一起,与赫连长风面面相对。 赫连长风扭捏几下在那儿瞎吼吼:“小歌儿,你竟然嫌弃我,敏敏也是不多好的人哦,你要小心她待会儿把你拖去喂了鱼!” 赫连敏言抬眼看了一眼发神经的赫连长风,一下子没忍住,捏爆了自己手里攥着的小酒杯。 咬着牙道:“看来,皇兄对我家后院的小青鱼很是喜欢呐,下次定要再请你同他们玩耍一次。” 对了,我突然想起之前看那本册子,书册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赫连敏言最喜欢的是大皇子,最讨厌的便是眼前这一位毫不老实的家伙。 只见赫连长风往后一缩,摸摸自己冒起来的汗毛,假作镇定“敏敏你又调皮了。” 赫连敏言不再搭理他,反过来看着我。 “楚姑娘,先不喝酒,我给你看一幅画吧,美得很。” 一幅画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这样子想,我也只能点了点头。 “好啊。”(未完待续。) 第103话 长歌未尽有新词 下 赫连敏言啪啪啪的拍了三下掌,柳儿就抱了一幅像是画的卷轴走了进来,朝着我们各行了一个礼。 明芝站在门口很好奇,还伸着她的小脑袋望了望里面,我看着明芝一脸好奇,摊摊手朝她示意,表示我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对于我这种对书画向来是没有什么评鉴能力的人来说,在这些个文人墨客玩的东西领域只能当个砍脑袋乱张嘴的门外汉,要不然当初怎么能在四清山被师母的大作浸染了多年的背景条件下,我的文玩欣赏水平都没有丝毫的进步? 满肚子的墨水在我这里只能变成浆糊。 我已打定主意,无论他们给我看什么书画,姑且只能评价一个字“美。”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皇家的东西,一定不是最好的就是最贵的。 要是这幅画有很精细的做工的话我就评价——“真美啊,我从未见过。” 要是是我喜欢的图样我就再加上一句话——“多么可惜不能常常得见这般美妙的画作,仿佛自己身处于画中而不得寻己迷踪……” 不行了,自己都要把自己酸死,这马屁拍的真是一个六。 赫连敏言点点头,柳儿便将这幅画挂在柱子上方的一个挂环处,缓缓将这幅画放下,好似在展出一个什么宝贝,我看她的样子料想这应当是一副金贵的画作吧,已酝酿好情怀,润了润嗓子,准备好开口大加赞扬一番。 只是“美”字还未出口就被自己惊讶地塞住了口。 这!是!什!么!玩!意!儿! …… 抬眼一看,是一幅人物的工笔画作,看着画纸的泛黄程度应是有很些年了,算是件旧物。 只是…… 这…… 为什么画上的人是我!? 画中描绘的是一个姑娘,她左手轻抚白玉栏杆,坐在池塘上边的小桥玉栏之上,四面深夜静谧,夏日微风薰然,穿枝过叶迎面抚来,碧色荷姿,或有含苞待放,或有迎风展颜,凌水依波,娉婷绰约。她右手持一把轻折团扇,画工笔艺精湛,连着团扇上手绘的青柳鸳鸯都描绘的清清楚楚。这位姑娘感觉年纪不大,着深蓝色白绒薄纱裙,披着一件大红绣金的披风,发间轻挽斜插一支金镶玉步摇,眉眼之间流转着无数情愫,一对柳眉弯丝似月牙,却偏在眉间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的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 我大惊。 我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惊呆了半晌,不由得抖着声音,失声说:“这,这是怎么回事?” 赫连敏言大概是看到了意料中的反应,得意的笑盈盈起来,说:“这正是请楚姑娘你来此的原因。若非是我在大殿之上亲眼看到楚姑娘,在这之前,我也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撇开这画中姑娘的华贵装扮,若是平时日常的素颜打扮,可以说像我,不对,我像她八九分。 赫连长风缓缓起身,轻抬右手食指缓缓抚摸着画卷的边缘,换了一副神情。 似乎在回忆什么一样,随着之间的摸索,淡淡道:“这幅画,他挂在偏殿的书房里,看了很多遍,每日都去看看它,抚摸一下画卷的边缘,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 心绪亦仿佛暗波起伏,却偏觉得空落落无处着力,飘荡荡恍然失落。 我蓦然起身,安静看着这画上的女子,修眉凤眸,琼鼻樱唇,我微微扭头,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渐渐有些迷惑。 她是谁? 赫连长风看了看画作又扭头过来看看我,似看了好久,赫连敏言也起身走到画作前面,浅浅的笑着,说道:“楚姑娘,你们很像,不是吗?” 我无法否认眼前的事实,“嗯”了一声,“的确很像。” 我问赫连长风,“你这次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他难得正经了起来,“没错,我时常不正经,不过这次,我并没有玩什么把戏,楚歌。” 我轻哼一声,说道:“现在你们玩的是什么戏码?难不成学着那话本子,要来一个认亲,我此生活的简简单单,浑身上下完好如初,没有什么纹身也没有什么胎记拿给你们来做比较的。” 赫连敏言道:“这画上的,便是我之前在言书大赛金殿之上提到的北周后妃——长歌!” 我低头垂眸,当这幅画在开始展现在我的面前之时我便注意到了这点,这赫连敏言在初初讲故事的时候提到的这个名字我就格外的敏感,现下她这般说,差不多肯定了我的想法。 我想,她应当是以为这位后妃“长歌”同我这个“长歌”是有什么关系的罢。 我伸手抚在领口上,理清思绪,而后摇头道:“我不会是你们北周的什么皇亲国戚的,我有父母,打小生长在偏远山林,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说过你们念叨的这个人。” “楚姑娘,难道从来没听过‘长歌’这个名字么?” 我摇头,“没有。” “也未曾见过这位女子?” 我没答赫连敏言的话,指着自己的脸,轻笑,“同她一般的这张脸我倒是见过的。” “郡主你说,我是见过没有?” 赫连敏言眼中闪过轻微的诧异,对我的推辞似有些不解,说道:“楚姑娘看起来对我们还是有戒心的啊,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我们北周赫连帝绵延床榻,恐不久于人世,只是想要见见自己曾经走失的这位公主罢了,楚姑娘你……” 我眉目淡然,打断她的话,说道:“我确实不认识,虽说长相是十足的相似,但是这四国的相似的人儿多了去了,也许我只是其中的一位罢了。” 赫连敏言静了会儿,似乎在斟酌我说的话,我说的话里分明有着几分拒绝的意味,她又如何会听不出? 赫连敏言又道:“楚姑娘,当时的故事正如我之前在大殿上说的那样,虽然言书大赛我只是来凑个热闹,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是皇后娘娘托我代办的,姑娘若是不信,可以给你看那懿旨的,当年公主同后妃在后位之乱的大火中不幸失踪,我们北周皇家惋惜不已,尤其是陛下,本来身体就不好,连遭变故才有了今日这番模样。” 我安慰道:“人终有一死,病痛在所难免,还望郡主不要太过忧心,赫连陛下化身为龙相,定能逢凶化吉的。再说了,敏言郡主你既然已经求了太皇太后帮你寻人,这你口中的公主寻到也是迟早的事儿罢了,耐心等候便是。” 赫连敏言见我软硬不吃,换了一模样眼中含着泪,软声说道:“陛下因思念成疾,如今缠绵病榻,我怕来不及寻得真正的公主,天底下也没有术士敢说陛下还能坚持到何时,楚姑娘你可否大发慈悲,随我们回一趟北周,见陛下一面?” 我自赫连敏言的说话中早已听出端倪,扭头对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赫连长风怒道:“看戏看够了!?同你认识这些日子我不算待你不薄也算没有为难过你,你这个人为何处处给我带麻烦呢?” 赫连长风面上风云清浅,眼中却淡淡一沉:“小歌儿啊,我这可是报恩。” 我咬咬牙:“看来你这恩,报得很是时候啊。” “对啊,报恩也要选时候。” 赫连敏言起身上前一步,“楚姑娘,实在不行我们去见见太皇太后让她老人家评评……” “郡主!”我一起了几分怒意,以前按耐着不发不过是保持着基本的敬意罢了。 “有句话郡主博学多才一定听过,不要强人所难。” 赫连长风抬臂挡在赫连敏言面前,恢复了之前的那一副纨绔子弟的作风。 “哎哟喂,敏敏,你吓到我家小歌儿了啦。”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来的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虽然在听了赫连敏言的故事之后总觉得她是在有意的针对我,事件发展成这样却不算是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乍一看到画作之上描绘着那样一个“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撇眼看看赫连敏言严肃的模样,又看看赫连长风,他朝着我淡然笑笑,总觉得郡主尽力辩驳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只是心里有点郁闷散不去! 我记得我娘的样子,同我一点都不像,不对,应该是说,同这画上的人一点都不像。 在青山村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模样。 “你们为何不想,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姐妹?”我不还好意的打趣到他们二人。 “不会,若是这样你这算是童颜了……” 赫连长风答。 “你!” 这家伙,从来没正经! 撇过目光,在另外一边,赫然看到了明芝,她正瞪大眼睛。惊愕的看看我,似乎在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继续愕然的盯着我。 我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真的是脑袋疼。 赫连长风爽朗的笑着说:“就算是一母同胎的姐妹。也没有这样相像的,我倒是愿意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缘份让我们找到你,小歌儿,你要相信一切自有天意。”说完,他似乎为自己这句话说得真好暗自兴奋了片刻,随即微笑着看看我。 说:“小歌儿你如何认为?” 我吼了一嗓子,“你忒不要脸了!” 明芝刚惊愕了一把,现在又吓了一跳。 赫连长风盈盈一笑,说:我认为是天意呢。小歌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我翻墙入你家,吵着闹着让你做什么糯米干糕点你还记得?”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淡黄的颜色,朝我挥了一挥。 我终于想起为何当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了,这糕点入嘴第一口我就觉得某种感觉似曾相识,原来是我之前做过的那种…… 不对,应该说是我被人强制做的…… “这个糕点整个北周只有两个人会做,一个是长歌还有一个就是北周当今皇后,这糕点其他人绝不会做,因为是这两位自创的,秘方连御厨都不明了,然而小歌儿你不仅仅是样貌长得相似,这其他人不会做,唯独这失踪后妃会做的东西你远隔千里也会做,怎生让我们不联想起你来。” 我看赫连长风把这一嘴谎话现在说得是相当诚恳。 我连连摆手说:“皇子殿下言重。我不过是在做糕点这方面有些天赋罢了,如果这天赋让你们认错人,那么我很抱歉。”说着,我转目看向赫连敏言。 赫连长风会意,连忙说:“没想到小歌儿你作为女言师,还真的是伶牙俐齿。” 我笑盈盈的说:“伶牙俐齿的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的。” 赫连长风凑过来,兴致勃勃在我耳旁小声地说:“那么……楚姑娘你怎么解释,你之前的这个名字,我该叫你长歌呢?还是楚歌?你说,这会不会太巧了……” 汗,这家伙居然连这个都已经知道!!现在提出来是什么用意? 我大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赫连长风的表情,仍然是温恭有礼的笑着,再看看赫连敏言,好像有点凝重,这两个人今天是硬要我承认我和北周皇族有关系吗? ——难道是试探什么? “二皇子殿下。”我一把推开赫连长风,到他跟前跪下,行了个大礼,很乖巧的模样。“楚歌虽得南魏大皇及子民抬爱,得以参加这四国言书大赛,却还是平民出身的小糕娘罢了,唯恐难以攀结北周皇族,更何况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你——”赫连长风的表情略微沉了沉。 赫连敏言见状忙过来扶我起来,微笑着对我说:“今日这茶楚姑娘也喝得累了吧,不如,我们改日再聊?” 赫连长风也摆着手说:“敏敏也说得也有道理,此事我们可以稍后再议,有的是时间嘛。” “不了,”我往石桌前走了几步,咕噜咕噜将那酒碗倒满,顺手端起来仰头喝了个干净,酒入喉咙的辛辣十分的难受,像是有人拿点着了的辣椒在嘴里放烟火,酒应该是皇家的好酒,不过被我傻饮,还真的是可惜了。 啪地将酒碗往地上一摔,偌大的酒碗瞬间碎的四裂,我也是佩服自己。 朝着这两位贵人一作揖行礼:“欠的酒,今日喝完了,改日楚歌就没有空了,还请两位贵人原谅楚歌贸然,现在就先行告辞了!”(未完待续。) 第104话 太皇太后的邀请 我起身欲走,左脚踏上酒碗的碎片踩得嘎嘣作响,赫连长风跨步上来将我一拉。 隔着我耳边飘落下来的发,侧着头过来看我。 “小歌儿你生气啦?” 我白了他一眼。 废话。 难不成说到这个胡编乱造的“身世”我还应该同他们坐在一起闲聊,除了大眼瞪小眼,互看着微笑,还要友好的吐舌头扮鬼脸。 我的心虽然说得是大,但是大不过碗口,哼。 就是生气了。 凭借我的表情可以从侧面看出,这次他国友人举办的这次伪茶话会办的极其的失败。 失败的话题,失败的酒水,还有不搭边的人,满分一百,我只能给它负十分。 我甩开赫连长风的手,走了出去。 神经病大爷没有追出来,我估计他也是对我认命了吧,反倒是赫连敏言的在我已经表明了态度的情况下还有点恋恋不舍。 望着我的背影道:“楚姑娘!你不要太过分!” 我愣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听赫连敏言带着怒气摆出一副北周郡主的架子,我还以为她真的亲民亲到忘记了自己骨血里面还有的皇家假高贵—— “敏敏哪!” 赫连长风感慨似的说:“别耍小性子了,楚姑娘人这么好,我们相聚哪在乎只有今日呢。” 赫连敏言听后,愕然的看着二皇子,然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明明她不是最讨厌面前这位兄台,不知道赫连长风挤眉弄眼地怎么表示了几下,她突然换了性子。 不过,我也不太想继续深究了。 带着一肚子闷气跨步走出赫连敏言的小院子,只见门前停了一个精巧的马车。 搞什么? 我不答应这两个人难道还想劫持我不成? 一不留神忽略了门槛,后脚没来得及抬起来差一点点摔了出去搞一个狗吃屎。 “呵呵……” 大爷的,还有人在笑! 呸呸呸,今日真是不顺。 “姑娘!”原本赶不上我脚步的灵明芝见我踉跄地要摔了,连忙跑过来扶我。 我一站起身,看那马车帘子早已被撩起来,我这方一眼就看到那位神经病大爷坐在侧座上,用扇子遮了半张脸看着我。 喵的,赫连长风,别以为你用扇子挡着,姑娘我就不知道是你笑的! 混蛋! 我朝着他瞪目而视,赫连长风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忽然一弯,笑成半月形,缓悠悠地说:“嗳,小歌儿,在下可不是沈兄啊,姑娘这礼行的有点大啊。” 行你大爷! 你们兄妹实在是一个大写的牛逼,我小姑娘惹不起难道躲不起么! 我正准备绕过马车,抬脚往前走,感觉后背被轻微的拉了拉,我回过头去,是明芝。 小姑娘十分尴尬的指了指马车。 “姑娘……上面说是太皇太后下旨要你去泗水围城上的皇船上面见呢,传话的小太监说本来他们还邀请了武城郡主,但是郡主说她身体不适便免了觐见,太皇太后又听说北周二皇子也在,便请了你们……一起去……” 啥? ……一起去…… 我瞟了一眼,已经悠悠闲坐在马车上的二皇子殿下,正在那儿一脸淡然地闲闲看着我。 “……” “明芝,不能说我也身体不适吗?” “啊?……” 明芝拉长了尾音,四周环绕着看了看,周遭除了驾马车的一个小太监,还站着近十个人。 “这……不太好吧,姑娘……” 我看明芝不太好处理。 也对,能找个什么借口? 总不能说——我家姑娘拜访完武城郡主,出门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傻了? 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还没摔下去…… 现在摔来得及吗? 只能认栽。 坐马车往出宫的方向去,往泗水上的皇家大船边辘辘而去。 对面坐着的赫连长风一直像乖宝宝一样的坐在那里,微垂着头沉默不语,时而又抬眼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虽然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不过由于刚才的仇还没有消下去,也干脆忍住,不去问他,看他要这样犹豫到什么时候。 扭扭捏捏真不像是个大男人。 直到马车在皇城边上的渡口停下了车,赫连长风先我一步跨下马车,看见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犹豫地唤了声:“小歌儿。” 真不容易啊,他终于开口了啊。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他,我试着用陌生的语气故意说:“二皇子要不要放尊重一点,外人听了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关系。” 赫连长风一下子愣住了,愕然地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纨绔子弟范儿的大笑了几声,“原来我们算是内人的关系啊!” “你!” 这次反倒轮到我微微一愣,明芝跟在我身旁低头极小声的说:“咳,姑娘真是拿这个家伙没办法。” 刚没走几步,太皇太后那边值守的小太监就赶来了,看见我和赫连长风下了马车,忙出来相迎。 站在我的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轻声细语的说:“奴才见过楚先生,太皇太后同陛下已经提前到了,正在船上赏景呢,就等您二位了。” 赫连长风啪的一声将扇子一收,“我这不是来也,你们急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 真是有地位的人就可以放肆。 我正要说什么,明芝机智的一笑,上前几步:“这个小公公,我们路上耽搁了些时辰,不知太皇太后和陛下先到了,多有不对还望多多包涵呢。” 一边说,一边往那个太监手里不知道塞了些什么东西。 “哎哟,楚先生可真要折煞奴才啦。”小太监满面堆笑。 “这位小公公见笑了,公公在这宫中呆着,什么样的物件没见过,只怕是我们先生送的物件公公不放在眼里吧。” 明芝微微一笑,“公公还是不要推辞的好,初次到这皇宫,不熟规矩,不过只是见面礼罢了。” “那……奴才就不谦让了,多谢楚先生了。”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往自己袖子里塞。 我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不禁对明芝的聪慧很是佩服,这宫中行事之道,我竟不如一个小丫头。 那位小公公再笑着轻声说:“奴才听说今早陛下同太皇太后用早膳的时候,皇帝陛下对太皇太后提到了姑娘你。太皇太后说,‘我瞧着那个楚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儿,上次她讲的故事闲来无事还老在那儿回味呢,趁先生们还没有走,赶紧把她请到我这儿来。’这不,奴才早早地在这儿候着了。不是奴才自夸替先生你高兴,这南魏有多少的言师呀,能够让太后娘娘放在心上的,还真只得见您一个,不知道有多少先生们要羡慕呢。” 啧啧啧,这好家伙,话说的真好。 我一笑,“多谢公公,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第105话 热爱生活也热爱这位姑娘 我和明芝由这位年轻的小公公领着进去,跪下。 倒是赫连长风仗着自己的身份活得很是潇洒,腿都没有弯一下就算是行了礼了。 心下感叹,有权的人就是好,不容易得上关节炎。 我和明芝因为自己的身份行了个大礼。 算上上次在大殿,我算是跪了好几次沈丛宣了。 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太皇太后和美貌的阿宣皇帝陛下正在闲聊,身旁都是几个熟悉的人。 安庆小王爷沈桃和沈青岚陪在皇帝一边。 太皇太后这边,伴着温柔可爱的顾宛阳。 进来的时候,这儿领头的那位小太监已经轻声宣过了。 “北周二皇子赫连长风前来觐见。” 隔了很久,等着那位大爷慢慢悠悠的行了礼,我膝盖都跪的有点疼了,才叫了我的名儿。 “南魏女言师,楚歌前来觐见。” 无论从哪个方位来对比,比起人家赫连长风都低了很多个档次。 不过我作为一个小人物,虽然没多大的权势,但我也是乐得不吭不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任何的错误都可以用“小人读书不多,见得天家颜面惊了神”来回答。 恩,我真机智。 毕竟在明儿面上还是应该尊重赫连长风一点的,也算是对他为人不诚恳爱耍小聪明还惹人讨厌不厚道的补偿,得了个皇子名号,要是他生在民间,早被我打死了好几次了。 他实打实的配得上一个词,“天可怜爱” 我偷偷抬头看,上座的沈丛宣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安静无语的我,沉吟一下,轻声咳了一声,唤到:“祖母。” 太皇太后抬眼看了一眼沈丛宣,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跪着的我和站着的赫连长风,又扫了一眼身边站着的顾宛阳,以提醒他祖母。 老年人嘛,难眠耳不聪目不明,我原谅你们,就当你们没有摆皇家的臭架子。 “哟,是楚歌呀。”太皇太后立刻慈祥的一笑,挥挥手。 “都免礼吧,起来赐座。” 听到她说了免礼跪在地上的我这才抬起头来。太皇太后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任何不快,声音清柔和缓,我只能感谢道:“多谢太皇太后。” 站起来,膝头有几分酸痛计。 赫连长风也开口感谢:“多谢太皇太后。” 我看见高位上的沈丛宣轻轻挑了一下眉,也对,平日见到的连风大爷从不曾如此坦然有风度更别说还开口有礼的感谢过谁。 我还记得他昨夜还死不要脸拍着我的房门,让我同沈丛宣不要“打架”。 想起他口中念念叨叨的打架,我老脸一红。 太皇太后微笑着看着我,“前些日子楚姑娘盛装出席都已经让人挪不开眼了,但今日一看,素雅装扮的楚姑娘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飘逸出尘,真真恰到好处,尤其是那笑容,通透明净,清爽不俗。” 我难得被人正式的夸赞一番,突然有些儿不好意思,忙起身行礼,“谢太皇太后夸奖了。” 太皇太后也笑弯了眼,“坐下说坐下说。” “多谢太皇太后。”我看一眼一个小宫女儿手中的托盘,上面放着清茶,心想,皇家就是规矩多得不得了。还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端起放到桌上。 此时太皇太后的注意力已经转到赫连长风身上了。 “长风啊长风,你个小家伙真的是过得太随性,早些时候在大殿上就没有见着你的身影出现多久,晚宴你也不在,现在好不容易又把你逮了过来,怎么,不想陪我这个老太婆聊天了?老躲着干什么?”太后面带慈爱笑容的说。 赫连长风一笑,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透着一股清爽感。 “太皇太后哪里的话,我这次不是陪敏敏来南魏么,她生性顽皮,在军营里面没人管得住她,野惯了,我啊,生怕她在这皇宫里搞出什么幺蛾子,给您老添麻烦呢。”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展示我的一脸的不屑。 长风大爷,说起搞事情,谁人能超过你!? “长风,你可不要因为敏言没来就在背后偷偷的说她的坏话哦,我可是要打小报告的。” 太皇太后看来也是个明白人,马上就知晓这家伙不是个善茬。 “你在南魏的那些个日子里面可没同我那孙儿消停过啊……”太皇太后伸出食指指着赫连长风打趣道,随即偏过头看了一眼沈丛宣,“那几年你时不时地大闹质子皇宫,火烧御膳房,还拔了阿宣的桃花树,你可差点把我家阿宣都带坏了呢……” 赫连长风忙假意生气,“哎呀~~太皇太后怎么老是记起我不懂事儿的时候做的那些个糊涂事儿!” 听罢,众人均是大笑。 我也随着大流笑了几下,突然觉得不对…… 等等…… 什么叫…… “那几年你时不时地大闹质子皇宫,火烧御膳房,还拔了阿宣的桃花树,你可差点把我家阿宣都带坏了呢……” 这么说,赫连长风和沈丛宣在这南魏皇宫里面就认识? 按照太皇太后的话来说,再怎么记忆力不好,也至少有几年两个人待在一个地方…… 天! 之前在饭馆子那两个人装作互不相识还一种个剑拔弩张的场面算是什么!? 玩我么? 突然一种被人骗了的强烈不爽冒上头来,我瞪着沈丛宣,又扫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赫连长风,以提醒他说谎的事实。 哼,看你之后怎么解释! 他神情闪烁,也自知骗人的把戏一不小心被我戳穿了,只能尴尬的冲着我笑了笑。 原来皇帝不仅仅不能生孩子,还无法做到诚信为人啊。 我对着他做了个口型,“骗子!” 之前还口口声声叫着“风兄”。 回过神来,反倒是赫连长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顾宛阳将太皇太后身旁小几上搁着的茶换了一杯,递于太皇太后,她盈盈一笑,说:“太皇太后,请饮一杯热茶吧,润润口再说。” 太后笑着接过,抿了口茶,似是不经心的问我:“楚姑娘,听说在木言堂就职期间生了几次病,晕倒了几次,据说还溺水了呢,现在身体可是还好?” 我原本还在诧异赫连长风和沈丛宣之前认识的事情,耳听得太后如此一问,不知为何蓦然的冒出一身冷汗,我溺水的事情因为沈桃是皇族中人,知道的人不太多,就算是知道这个,我几次生病晕倒的事情,也只有木言堂里面的几个人知道吧,这太皇太后果然看起来慈祥可爱,内里对这些小事儿竟然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可小看。 我转头看沈丛宣,他的表情有微微的凝滞。 厄…… 我要怎么答才好。 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知不知道我是因为沈桃才多次“绵延床榻”的吧。 要是太皇太后同沈桃一样,对沈丛宣爱之深护之切,以为我有是哪个邻国派来的杀手或是探子这事儿就好笑了。 我是竖着走进皇宫,她们要是真的这么想了那我应该是横着出去的…… 也有可能是飘着出去的…… 等一下…… 我想起昨夜的刺杀,内心里还真的是哭笑不得。 真的是差一点横着出去了呢。 无论如何还是要回答贵人的问题的。 “谢谢太皇太后关心。”我心里揪了起来,“多亏南魏医士诊治,医术高超,真正是妙手回春,楚歌现在已经康复如常。” 狗屁康复如常,我体内还有不定什么时候爆发的余香呢,到时候手上再抱一包绞好的五花肉丝丝,我就是一行走的鱼香肉丝代名词了。 “那就好,可是不能让我们南魏失了这百年难遇的才华横溢的女言师呢。” 太皇太后这话说得实诚。 我向来敏感一点,难道是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看楚姑娘你的面色是不是有些心事呀?”太后放下茶杯,看着我,声音微有些探究的意味,“不妨同我这无聊的妇人说说,有什么忧虑的也能排解排解。” 今儿个终于知道了皇家是多么的不好混。 话里有话,一环扣一环,像是要把我看个底朝天。 心下暗暗想,换成是我,在话本子的宫斗里面绝对活不到第二章。 我假装面色沉静,声音尽量保持平和,“太皇太后果真心细,只是楚歌从小没有太皇太后这般慈祥和蔼的奶奶疼爱,父母早逝,自己身体也不太好,并非是楚歌心里事儿装得太多或是格外的忧虑,仅仅只是因为并非是足月婴孩,所以身体自然是比旁人要弱了许多的。另有,楚歌久居乡野,未曾来过京城这般繁华的地方,也没见过这般宽大的江河,在船上有些不适应,头脑发昏罢了,让太皇太后担心了,应是楚歌的不是了。” 太后听罢真真是一愣,看了一眼顾宛阳,顾宛阳也正看向她,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反正之前对沈丛宣撒谎也是死,现在对太皇太后多说个谎应该也没事的。 感觉我这事儿过后要把系脑袋的裤腰带从布的换成铁链子了,牢靠还防身。 “应是有些晕船,来人呐,端杯清脑顺气的茶饮给楚姑娘。”太后稍微温和地说。 我快要抵挡不住,清脑顺气,所以这次觐见实际上是套话大赛吗? 心好累。 算了,装一把,演戏演到底。 我眼中含着泪意,但声音中却不大听得出来,“多谢太皇太后,虽然出个从未见过自己的奶奶,但是今日却在南魏皇宫感受到了太皇太后带给我等的慈爱,楚歌真真感激不尽。” “二皇子殿下好象昨夜又出去胡闹了,怎么长这么大了还如此胡闹”沈丛宣终于看不下去了,带着太皇太后转了个话题。 赫连长风一面的茫然,明明自己是在看好戏,怎么突然轮到他了。 我被来刚刚舒了一口气,却突然想到这家伙万一把我同那“长歌”长得一摸一样的事儿给太皇太后听了,这不是又开了一个天大的八卦吗?赶紧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带着恳求的眼神望向对面,求你,赫连长风,你积点德。 只要你不提,你来生就是我二大爷。 “瞧陛下这话说得,我本性子就是顽皮不可一世,胡闹只算得上我的一个小兴趣而已。”赫连长风对沈丛宣提到的胡闹未置可否,我若是没猜错,指的应该就是他敲门的事情。 “到是我听说昨夜陛下一夜未归,在长风看来,说起玩劲儿,当属陛下夺得头筹了” 沈丛宣半天无语,我看他想不出下面要怎么说才成。 得,邻国皇子胜。 不过我看这当场之人,除了太皇太后敢问皇帝“你昨夜去哪里了?”其他人绝对没胆子开口,除非不要命了。 “你都这般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都不知道你何时长能成熟起来好好地成个家立个业?”太后盯着赫连长风,突然问。 “这事儿啊,我当然知道。”他抬眼同样看着太后,一双眼深邃如海,回答道:,“我打小热爱江湖,纵马自由,也嫉恶如仇,热爱的东西很多,今儿个再多加了一样,还望太皇太后助我一把呢。” “哦,多加了一样?而且你这么大的本事还需要我来帮你一把?”太后愕然一愣,“如何帮你?说说看。” 赫连长风一笑,灿烂如春花,“赫连长风我热爱生活,今儿个心里还多热爱了一位姑娘。” “哦?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你这般挂念的?” 赫连长风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还清了清嗓子,隆重的说: “回太皇太后,便是 ——楚歌!楚姑娘!” …… 我听罢一个大惊,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没想到这还不够,他大吼一声:“还希望太皇太后下旨赐婚!” 天啊! 这家伙说话都不经过大脑的吗?我真怀疑他脑子里面没有装东西,满满的都应当是杂草。 我看向众人,均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些人中,唯沈丛宣的脸色最不好看。 话说至此,我最怕太后竟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眼看着面前的难得正经起来的邻国而来的客人而心存不忍,一口应诺,写下懿旨。 我看赫连长风嘴角含笑,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吧。 没想到他轻声补了一句:“哎,若是亲兄妹可就不能成婚了……” 真无耻! 转来转去又回到了今儿个早上逼我承认自己是什么北周公主的事情上了! 我不禁咬牙切齿。 算你狠!(未完待续。) 第106话 求娶 我忙起身跪在大厅,“太皇太后!” 她也没有说些什么,没让我起身,但也没让我继续跪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只能继续跪着。 我抬头,静静的看着赫连长风,这和我在平日里见到的他有很大的不同,事实上就是一个人,但是没想到现在他的玩闹已经到了这样子不分场合的程度…… 赫连长风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那外人看起来明净中透着天真的笑容竟然让我心下一凉。 再看斜眼觑觑沈丛宣,他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 另一边沈青岚全程若有所思的看着赫连长风,轻轻地细眯了双眼,这是青岚心情不悦的标志之一,我仿佛看到他的四周冒出了不安的危险气息。 在场的众人均是屏息,只有太皇太后脸上带着笑意,一副开心的模样。 “哟,长风你的眼光可以啊,楚姑娘可是我们南魏唯一的以为女言师呢。” 赫连长风他潇洒的扬了扬他傲气的小头颅,很是得意。 “我赫连长风毕竟小时候随太皇太后您呆了好些日子,这点眼光还是要有的。” 我真想在他的衣襟后面系上一个窜天猴,你能你牛逼,你怎么不上天哪!? “风兄,”坐在高位的皇帝陛下静静的开口,“这个请求朕看皇祖母可帮不了你了。” …… 赫连长风丝毫没觉得陛下对他会有问题,毕竟比起不要脸的程度这位皇帝陛下可是输给了面前这位二皇子很多次了。 “这个说不准,陛下所言甚早了。” …… 两个人面对着面又开始玩着瞪眼的游戏,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打小就认识。 “没错啊,长风,这个忙……哀家的确是帮不了你。”太皇太后探究地看了我一眼。 “已经有好些人跟我提过有意这位楚姑娘了,你怕是来晚了一步罢。” 好些人? 我有些愕然。 愕然的不只是我一个人。 还有沈丛宣。 赫连长风发现沈丛宣都一副愕然的表情,觉得事有些蹊跷。 “恩?” 全场的目光全部关注在这位年迈但是却是毫不失气势的贵妇人身上。 “同我说起过有意这位楚姑娘的人,可不止你一位,我看今日也的确是巧的很,还都在这里呢?” 太皇太后端坐在精雕的鎏金大椅子上,侧着头看着船外微风轻轻的吹动着水面扬起丝丝涟漪,开口闲闲的声调:“只是……” 她看着我,我忙低下头去,害怕目光同她相撞。 “楚歌你先起来吧。” “是,谢过太皇太后。” 一个赫连长风来捣乱还不够么,还有谁想要参一脚进这个浑水里面?这个太皇太后也是,怎么说了一半不说了。 我小声嘟囔。 太皇太后自打准我起来之后便发神看向窗外,总不能下一句就扯开了话题去表扬这空气清新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染? “阿桃啊,青岚啊,还有我身边这位南魏陛下啊……他们可都同我说过这事儿呢……” …… 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沈桃和沈青岚! 太皇太后的这个话,无疑像是白日里打下来的一阵雷将我劈的一干二净,渣渣都不剩。 但是随即发现了一点不对。 沈桃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向前一步指着自己“我眼瞎啊,什么时候要去求娶那个刁蛮的女人了……”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我还是注意到了,我还看到他旁边站着的沈青岚及时的拉住了想要冲到正中央同大家解释的沈桃。 不光是沈桃他自己不信,我看知晓内情的人都不信吧。 哦,其实说到底,我也算不上是一个知晓内情的人。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皇太后说谎? 太皇太后终于把神转回了正事儿上,一大票热心听众和参与人物都在等着她继续“讲故事”。 谁知她看着满堂寂静,不知是谁提心吊胆,还能听得见一颗心脏在紧张跳动的声音。 “咚咚。” “咚咚。” 太皇太后突然之间噗嗤一笑,搞得大家不明白这要唱的是一出什么戏。 突然开口道:“你们这个多人抢,我当然不能替你们做主了,不论是选了哪一个人将楚姑娘赐给他,剩下的人心里都不舒坦呢。” 她朝身边一个小宫女点了点头,一个宫女拾掇了几下上前几步对着我递上来一个红木盒子。 我看着太皇太后…… 这是要我接过来么?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我接过木盒子,那宫女也转身去忙。 打开,却是一个小玉坠牌。 不知为何脑袋里冒出一句话,虽然它此时此刻出现十分的不合时宜。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正准备开口询问,太皇太后先说了。 “你自己的亲事你自己选吧,这个小玉牌,你挂在身上,算是哀家送你的一个礼物,以此为证,南魏之人在你的亲事嫁娶上不得强迫你,违拗你的心意,若违可斩。楚歌,你说这样子可好?” 这样子可好? 我能举起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不好吗? 虽说我是踩了运才进得了皇宫,但是我毕竟骨子里面还是一介平民,对平民来说,没有什么皇家权贵,门当户对的意识,我自然是听从我本心,我连崖都跳过了,还说什么怕被人强迫? 这…… 好吧,皇权当下,也不算是多此一举。 我忙跪下谢恩。 耳旁听得沈桃小哼一声。 “谁想要娶她,真是瞎了眼了。” 我心里一个耻笑他真是不懂事。 总觉得今后沈桃会死的很惨,我最后可能要嫁的人还坐在他身边不远处…… 而在这泗水之上的皇家游船,众人过滤掉这一段插曲,又回归皇族的波澜不惊的生活。 太皇太后也正同各位皇族在说着那四国言书大赛里面经典的段落,还偶尔夸赞我,说这个原本在她们的记忆里应当是极度平常的一个女孩子,这几日竟然让她们大开眼界。 顾宛阳还替我补充了一句,说我在平常小姑娘家家都该在小院子里面等待着出嫁而安坐闺中的时候,我英勇的外出担了一家活计,真是好生佩服我。 我偷偷抹了一把汗,对,我就是一个老姑娘,我乐意。 这就是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还是这种据说有些才华,走路向天上看的官家儿女。 我本想发火,结果太皇太后却笑着表示赞同。 只能作罢。 大家闲聊几句便也散了,三三两两的聚在这皇家大船的四处,该聊天的继续八卦,该嗑瓜子的继续嗑瓜子。 而我十分想掐死的当事人顾宛阳正坐在窗边,悠闲的晒着阳光,我眼看着侍女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我在三地生活过,看过很多宫廷悲欢的书籍,到了这个地方,遇见的事情都是这个样子,同我在话本子看到的套路一点都不相同。 对于智商严重不足的人来说,没错,比如说我,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深宫套路深,我要回村镇 ——躲! 虽然身体是看起来未经风霜的一个地道“老姑娘”,可心智毕竟已是经历过万千的人,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没有清姨强行将我送出来,我这些奇奇妙妙的事情也不会遇到。 在我的印象里面,我的生活应当是这样子的:下午的阳光柔柔的照在庭院里,睡过午觉后,我便一直坐在院中小亭内的石凳上看一本古诗词,煨着一壶热茶,看着厨房里蒸糕点的小炉子,耳边静谧,偶尔的传来一两声虫鸣之声,若是运气好,还有黑蛋蛋和他家珍珠妹妹来同我玩闹。 正出神,明芝拉了拉我的袖子,“姑娘,四王爷朝咱们这边来了。”(未完待续。) 第107话 万事风云靖安起 上 嗬?我转着头看了下,果然本来被一众女眷围着的沈青岚已经突围成功,从那片人山人海的花粉巷里逃了出来。 据说我和赫连长风还没到的那段时间里因为毕竟是先皇的皇子,年龄也大了,被太皇太后挑起来说是要给他指婚,这可惊动了隔壁厅堂里候着的一众女眷。 从我的角度来想,作为南魏兵梁子的顶梁柱,沈青岚常年征战在外,娶了夫人十年也见不了几面,但是四王爷的俸禄却是每年都在发的,丈夫不回来,吃在军营,住在军营,穿的也还是花的国家的钱,满满的俸禄都是这夫人一个人花,一个人说了算呀,到时候大手一挥,想买胭脂买胭脂,想做大轿子就做大轿子,又没人束缚,要是青岚命不好,挂在了战场上,抚恤总是年年有的吧,虽然没有丈夫了,不过还是想买糖葫芦就能买糖葫芦,想把银子撕着玩,就能把银子撕着玩。 恩……想想就激动。也不算是亏了。 所以说,嫁给沈青岚势必是一个好买卖。 我看到他走过来,在桌子底下一甩脚,顺势将桌子对面的凳子一踢,恰巧倒在他面前。 我十分抱歉:“哟,估计凳子坏啦,四王爷可坐不得。” 他的微笑入冬日春风,夏涸的泉水,让人对他不能有底气的生气起来。 “我就不坐了,我是来请你去二层的隔厢坐坐的。” 隔厢? “我不去。” 好似我的回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往前走一步近我桌前。 “你在皇宫里待着也有几天了,我守着城很难见到你。你那些东郊的大婶婶们给你带了些东西,我放在隔厢那里了,你不去拿,我可就扔了?” …… 东郊的大婶婶们给的东西呀? “我看你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钱赚得欢,朋友也是交的挺多的呀。” 我嗤他一声:““你说我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努力赚钱,不是因为我多爱钱。而是这辈子,我不想因为钱和谁在一起,因为钱失去什么东西,也不想因为钱而离开谁。爱情我不需要了,现在我的面包,我自己买。” 他未做声。 看着他,我想了一想。 “去吧,带路!” 走了几步,回头叫上明芝,“把我的瓜子儿端上来,我嗑剩下的也不给别人嗑~~” 明芝小跑几步,“是的姑娘!” 左拐右拐,楼梯之间暗藏楼梯,可能是新刷的缘故,有淡淡的桐油味,不禁感叹皇家的这艘大船真的是内有乾坤,好不容易有着青岚带路,我们终于找到了他说的那个房间。 进了二楼的隔厢,沈青岚对明芝说“你在门口候着,我对你家姑娘不会做什么的。”直接揽了我进去,等我还来不及对明芝使唤他就一把把门给关了起来,才放开我。 我大叫:“我的瓜子儿!” 我想着也没多大的事儿,也就随他去了。不过在房间里左右晃荡了几遍,没有发现有什么包袱之类的东西呀?也拉开抽屉看看,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我伸手一指右侧的软垫,说:“你不会是把东西藏软垫下面了?或者是这间房间那里还有个密室?” 他上前一步,抬手便敲了我的脑袋一下,“你想多了。” 我捂着自己的脑袋,觉得这位殿下真是记性不好,我同他算得上是已经决裂了,他还这么自来熟,人的脸都是不要的么? 他笑一下,“根本就没有什么东郊大婶给你带的东西,我骗你的。” 这厮! 我立刻变了脸色,“你玩我是吧!?有意思?!” 他却指着软垫,“你坐下吧,我同你慢慢说。” “我没什么需要同四王爷你说的,再见!” 我大步走到门前,一拉门栓,咦?拉不开? ……再使劲 还是拉不开…… 你回过头去,青岚正悠闲地坐着,自己沏了一杯茶给自己,淡淡的抿了一口,才抬起眼眸注视我在这方使着九牛二虎之力拉一个小小的门栓。 “你搞什么?!” “别浪费力气,这是特制的,你没内里,是打不开的,乱使着蛮力弄坏了锁你就同我死在这里好了,就同我对明芝说的一样,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今日我有事同你讲,才万不得已这样子干罢了。” …… 还有事儿讲?上次在膳食堂不是把你想讲的讲了吗? …… “你还有理了!?你我孤男寡女这样子合适吗?” “你刚才在我关门之前可没说男女有别呢,长歌……” “四王爷,你这样子和街头轻薄少女的痞子有何区别?” “你刚才没听太皇太后说了么,对你有意的人可多了,我这一招捷足先登未必不好。” 我眉头不安地一挑,朝着脑袋上虚无的房顶垂头叹了一口气。 “四王爷,你行行好,我不想同你多有瓜葛,麻烦开门放我出去?好不?” 他盯了我一眼。 “不好。” …… 无语中…… 真是斯文的人不要脸起来是真不要脸。 真希望他和赫连长风撕一场,看看谁的级别更高一些。 我一撩裙摆,“啪”的坐下,觉得垫板抖了一抖,咬着牙:“麻烦您,这次,一道讲了。” “全部讲完!我可没有耐性等着你还有下次!”我想想有些不对,挪着身体往门边坐坐,有突发情况也好及时逃跑再去死命拍门板去。“我本来就有很多麻烦了,今早上听太皇太后说的,那些打趣我的人里面,你为何还要添上一脚?” “哦。”沈青岚挑挑眉。“我同沈桃与那太皇太后并不亲,我见她的时间甚少,哪里还有亲昵到向她去求娶你的份上。” 说罢,他补了一句,“说到要娶你,我给沈丛宣一刀不是更快……” 我一定要告密,有人想灭了皇帝。 原来这只死色狼不知道我早就已经离开端王府了,咦,他不是三天两头往那里窜的吗,怎么这一个多月都没去?“那是因为我找到我的师叔了呀。” “你看你的样子,看来这位陛下还是真的入了你的眼里了?”沈丛宣笑眯眯地问,怎么看总觉得有些瞧不起人的意味啊!“你本来并不危险,现在,你打上了十三,很危险了。” 我偷偷瞪了他一眼,马上装出一副甚是怀疑的模样,不屑地说:“危险?” “仁敬皇后可不是好惹的。”沈青岚稍稍停顿的一下。“你本该安安静静地过完一生,现在看来,应当是不可能了,仁敬皇后盯上了你,很麻烦。” 呃,我愣了愣,问:“仁敬皇后?谁啊?” “你不知道?”沈青岚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看他深邃的眼眸变得更加低沉,像是在深深的回忆了一下什么,他对我解释道:“便是南魏当今太皇太后,顾湘。” 一时间,我有点惘然。 我的脑子被这句话激得糊涂,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说我危险,是因为太皇太后?”(未完待续。) 第108话 万事风云靖安起 中 我看到这,忍不住问:“为什么你这么说?” 沈青岚看着我,有点犹豫,还是开口说:“顾家的千金,都不是好惹的人。” “哦?然后呢?”我愣愣。顾家千金又怎么了?太皇太后姓顾,也难怪顾宛阳能够自如的在宫中行走了。 沈青岚沉沉地说:“我给你看张图纸,你便明白了。” 我的脑子十分迟钝。 又是要看图纸?今儿个早上才看了画,现在又要看图纸了么? 等着沈青岚从自己的袖兜里面掏了掏,摸出来一张几折的纸。慢慢地理了理,将画卷展开,我看到此画的惊讶绝对不亚于在四清山被怪老头毒死几次又突然复活。 素白的画纸上,寥寥几笔,勾勒的是一个普通农家小姑娘的模样。 只是这次的画中人,并不是我。 是…… 我娘。 我在的脑海里,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这个女人,淡淡的眼眸,窄窄的脸蛋,不华美,不漂亮,不贵气,不文雅,但是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这就是我娘。 只是……时隔这么多年,我都快要记不清楚他的轮廓了,怎么还有人能将它画于纸上? 看这纸张,是新作。 我指着沈青岚,明显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声音在抖,用全身在诠释着一个词,“惊愕”。 “你、你、你怎么会有这张画?!” 沈青岚,淡淡道:“看你的样子,这真的是你记忆中你自认为的娘吧。” 我点点头。 “是了……居然真的是这样。”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一下口无遮拦,说:“我自认为的?我娘人都死了这么久,谁还会记得她的模样,好不容易又重新看到她的模样,青岚你的态度怎么是这样!” 沈青岚面色如水,低声说:“她不是你娘……长歌。她叫阿欢,是你娘的贴身丫鬟。” 顿了顿,“或者说,你既不是楚歌,也不应当是长歌……” “你娘,叫长歌,对吧。” “啊?”我只发得出这一个声音,全因沈青岚带来的这条信息实在太劲爆。把我满腹温婉的回忆都给炸得灰飞烟灭。 我心里不舒服。 我拍桌而起“狗屁!我娘不是我娘!你凭什么这样说!” 想到这点,我心里也跟着一阵难受。说不出的压抑郁闷,让人抑制不住地生气。 沈青岚见我怒急,眼沉如深潭,声如虫鸣,看着我在他对面暴躁,说不出的忧虑。 “王氏善妒,怕陛下受不得宫女引诱,为防后患,阿欢这批宫女进宫之时均饮了绝育汤,她,不能生育。” 我将桌上的茶杯一把扫到地上,陶瓷接地,实在不牢靠,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碎片四溅,我朝着沈青岚大吼,“我不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什么!我不信!你不过听信了一些街角谣言,休得在这儿胡说八道!” 青岚看着我扫于地下的茶杯,轻轻叹了口气,“这是我今日从太皇太后派的密探手里截过的,不要看她整日温笑对人,高坐于凤头,满腹慈祥,待人接物均是平和有礼,其实她手段高明着呢,身为一个南魏幕后的当权女人,她身旁也高手云集,连我都知道今早赫连长风给你看了一副画像,说那北周嫔妃长歌极为像你,宫中耳目众多,她怎会不知?!” 我听罢,心中蔓延开来一股子恐惧,“你说什么?” 沈青岚冷冷一笑,“你与我自小在四清山相识,我虽然岁数上大得你几岁,但是还是称得上青梅竹马,你细细数数,在四清山的那些日子里面,我青岚何曾骗过你!” 我顿时无语,有些旧事虽然掩埋在记忆中许久,虽然提了只会伤了和气,但是我深深回想,若是看青岚这人,他的的确确未曾有何大事骗过我…… 只是,这次也还是真话么? 他也有些急了,指着原本摊在桌上后又随着茶碗被我一把扫到地上的画像提高了音调:“你昨夜遇刺,你以为禁军真的是来得晚了些吗!?皇宫戒备是何等的森严,连屋顶上都有刺客埋伏,剑头淬毒,内外夹击,里应外合,你以为真的是只有那些所谓有点功夫的江湖草莽就能办得到的吗?” “北周的探子提前得了消息,你之前穿上殿觐见南魏皇族的那大红的华服,看起来做工精妙,彩缎金绣,其实在夜间晚宴时候只要你一踏入月光之下便会发出耀眼的光芒,其光甚明,远在一里外也可以三尺长箭瞄准!幸好那赫连长风提前知了消息才朝你身上泼了墨,备了另一套衣裳给你!长歌!现在在北周和南魏各有一拨人在死盯着你!你还不懂吗!?” 他一把抓住我的肩,有些激动,导致手上的劲儿使得大了些,捏得我生疼,他晃悠着朝我吼道::“长歌!你好好想想!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这些现实你不能逃避!” 现实?何为现实? 我知道:昨夜的刺客是冲着我来的。 我知道:世上不能有如此相像的人。 我知道:赫连长风是故意将我原本的衣裳弄脏的,再怎么胡闹,怎么能那般不小心呢。 我知道:赫连长风不简单。 我知道:容华提醒过我,进宫有险。 我知道:那些对着我笑的脸皮之下还暗藏着杀机。 我……也都不知道……装不知道……。 晃悠着,我神思已不知游离到了何处,只觉眼前一片白茫茫,有人在我耳旁絮叨。 “你不是长歌,你不是楚歌,她不是你娘,你也不是你……” 眼泪在眼眶里抑制不住,滚了几滚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此时的我,像是一个瘫痪已久的废人,没有五官的知觉,没有大脑控制的勇气,荒唐废世。 我知道,在四清山的那场大火里有蹊跷,虽然念叨着青岚背叛师门,但是自己骨子里想来便是痛的。但是我身为一个女子,没有能力深究再去探寻事件经过,有幸命大掉下悬崖未死,既然被清姨送了出谷便要好好的珍惜自己的这条小命,虽然时时刻刻将“不要命”这个词挂在嘴边,但是真的说起来我还是怕死的。都说宫中复杂,红色高墙和白玉石桥的墙墙角角都遍布着蛛丝和眼线,若是行差踏错一步,便恐有性命之忧…… 难道,真会如此吗? 我五岁随着“我娘”来到青山村,后青山村废按照村长的指示去了四清,后四清被灭……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让我觉得人生已废,世事纠结,太多磨难,谈不了活。 我将沈青岚紧紧抓着我肩膀的手推下,哽咽了几下,抬起衣袖擦干自己的眼泪,对着他淡淡道:“够了。” 他瞧着我安静了几分,松了口气,说:“我截了他们的消息,太皇太后那里很快便会知晓,我发现这些个事情还有他国之人参与,实在是复杂,我知道你容易胡乱思考,你不要擅自采取行动,我们会尽力护着你……” 我抬眼,你们? 我傻傻地笑了笑,说:“是啊,要是没有你们护着我,我早就死了呢……” “长歌!”沈青岚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在目前来看,已经是些个旧事,就不要再提了,现如今,虽然你不能再回归之前安分的生活,这些恼人的把戏定会将你卷入这场诡谲,但是你可不要怕,我此番作为只是想要让你知道,赫连长风是想帮你,若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万万不能在沉默逃避下去。。。” “是你的,要拿回来。” 我只是一笑,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我长久的在那里盯着墙角出神,也不再开口。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满地的狼藉还证明着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娘”不是“我娘”的言论。 “长歌,好好歇着吧,我离开的太久,怕她们起疑,也要回去了。”他瞧着已经开始发愣的我,这些事,我本应当狂躁不安,以任何我能想到的言语来表达我的不满,现在只是表情淡淡的看似守得这一番所谓的“事实”平静淡然,不争不躁。 “走吧。” 沈青岚本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咚咚响起了敲门声,我两均是回头一惊,然后面面相觑,我心上开始浮现层层不安,像是深蓝到黝黑的恐慌从千丈潭第蔓延开来……(未完待续。) 第109话 万事风云靖安起 下 ……这……可怎么办? 我面容尴尬地盯了一眼青岚,刚刚朝着他怕脾气倒是吼了个痛快,却忘记了隔墙也可能是有耳。 我讥笑,“四王爷你这房间可是选得好啊。” 我以为大事不妙,无论之前我们两个的讨论是真是假,总归让外人听了去再一传十十传百的添油加醋是不好的。 门外咚咚咚地敲门声还在继续,敲击声三下一停顿,却是极有规律。 青岚原本还有些惊讶,一秒后随即舒展了笑颜:“这来的真是好时候呀。” 我看着他,很是不解。 只见青岚快步上前,快速走到门边,那之前耗费了我吃奶力气也没打开半分的门栓子被他四两拨千斤右手轻轻的轻轻一划就打开了。 我真是一脸的嫌弃,年轻有内力,了不起吼。 还不是四清的师傅们教你的。 门开的刹那,我想要是进来什么刺客妖孽之类的鬼东西,我就赶快躲进小桌底下,反正青岚武功不差,能扛好一会儿,他肉也多,长得也帅,比我值钱。 结果,一见这敲门的家伙这倒是不用我展现我的钻床底功夫了。 来人,南魏大闲人沈丛宣。 我没忍住,叫出来“阿宣?” 青岚轻声说了句,“阿宣阿宣的叫了,这关系还真是好得不得了了哦。” 沈丛宣没有说什么,他长的高大,隔着青岚一眼见了我眨了眨眼示意。 我乐道,是个熟人,这下子我不用跑也不用躲了。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门口里外的这两个人,一不小心干起架来。 沈丛宣看见门打开,面无表情地问青岚: “同她说了?” 青岚点点头,“恩,已同她说过了。” “没什么事吧?” 青岚可能想到了我十分具有脾性的传统摔东西举动,苦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儿。” 对,没什么事儿,就是再花点你们南魏国库的银子,买一批上好的杯具。 沈丛宣对他说道:“好。剩下的我来吧,你先去外间看着,有事儿赶快来叫我。” “是。” 青岚一边回答着,一边自觉的侧了半个身子让陛下进来,反手带门,十分知趣地将门关好,整个过程做得行云流水且未看我一眼。比起我和他在四清山呆的那十年,这两个人之间才是莫名的有一种默契。 我感叹,要不是两人均是男儿,我一定替他们牵好这个媒。 看到来人还算是个善茬,我伸伸懒腰,放下了心来。 不过从他们两个的对话可以看出来,“绑架”我算是他们两个约好的,刚才这一礼貌性的打招呼不过仅仅算得上是一个交接犯人的仪式罢了。 我压压手指,画卷也看了,图纸也看了,这次又是要看什么? 今儿个,我算是吧这几年该吃的惊都吃得差不多了,再来一也照单全收了,人总是能在无尽的难境之中才能发现自己潜藏在骨子里面能扛下重重困难万千苦痛的这一个技能。 现在的我,也是不怕了。 我同沈丛宣没有什么严重的仇恨,关于这所谓的身世反而更好的说道。 感觉天有些昏暗,我走到窗边,拧开了窗栓子,吹来的风有些湿热,阿宣算不得外人,我拉拉衣裳,透透气,刚才一重激动背上居然也浸湿了汗出来 沈丛宣见了我,低声说:“我早上说过,你今儿该是有的忙了,却没想到你会这么忙。” 他这话还真的是说得奇怪,站着说话不腰疼么? 怎么。发现我是个身世曲折,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铁血打造的汉子也有了一颗流泪的心,想起来了关心我。 难不成我还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然后学着那些官家小姐在有船有菜有侍从的地方,选一个好时候对月撒泪借酒消愁然后再来个自导自演的投江自尽?或者凭着我对东郊门口卖菜大妈们性子的了解,知道自己可能是某些个皇族后裔,还有可能是个极为尊贵的公主之后,激动的不能自已,赶紧去街头的庙里谢谢菩萨大神,再放个十天半个月的烟花来庆祝么? 我也不懂自己。 其实现实已经很明了,只不过是我自己缺乏证据让自己说服自己而已。 只是他既然真的这么喜欢秦翡华,当初干吗不拼一口气把她也带走的好。我想秦小姐肯定是很可以同他携手私奔的,什么家族恩怨什么政治立场统统放屁,只有真爱才无敌,萧暄赚得美人在怀哪里还顾及那么多。 只是,我从头再来想一遍,从今早他爬起来的第一句话回忆起,明明他早上便知道了一些事儿,还有可能对我眼下所谓的这个真相十分的“心知肚明”,凭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有什么不能直接一杯茶时间解决了的,我又不会一下子想不开去寻死,反而搞来了赫连长风和赫连敏言,再加上个沈青岚来对我轮番轰炸。 我这个人现在活得很是明白,除了四清山被灭的事儿因为我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弄个明白,其他的事情不涉及“家族恩怨”“四国政治立场”“我立志做糕点的梦想”,其他的都不过是放屁,为了证明真爱无敌,这些事儿在我眼里通通都是可以在爱情的面前屈尊下跪的。 呵呵,原则?我没有原则,随心就是我的原则了,都被人猜出了我的套路这可还怎么活…… 不过,若是沈丛宣他这一切都知道,还不告诉我,要不然就是他在这件事情之上顾虑太多。 要不然就是……他认为,我还不值得,我高估了自己的地位和分量了。 之前可以说得清楚,可是他没有告诉我。 所以现在来了? 我叹着气,走到原来的小榻子上面,青岚走了,在这家伙面前也不必顾虑太多,鞋子一脱,窝了上去。 他就在房间里面的方桌旁的小凳子上里坐着,四周是我之前豪情挥洒而来的陶瓷碎片渣子。 太阳有些偏斜,隔着雕花的窗子照在地上,切合着陶瓷尖上反射的光线像是撒播了金子,蒲了满地。 他闲闲的坐在那里,悠闲程度我真应该从地上拾掇拾掇再给他倒一杯茶。 我听说只有失恋的人才会在静谧时分装深沉。 我以一只哈巴狗的洋子窝在小榻上面,揉了揉自己的脚,咳了两声。 沈丛宣怪声怪气地说:“别咳了,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诶?这个人,“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真是个怪人!” 我没好气。 “有话快说,我的怒气已经飙升到了嗓子眼,皇帝陛下说话可得小心点,不然很轻易地就会点着这把火哦。”我说。 “你的火?不应该是心酸泪一把么?”沈丛宣反而过来笑我。 我辛酸泪一把? 旁边刚好一面铜镜,我侧过头照了照,我端详镜中人,还好,就是脸色落寞了点,离我设想的双目赤红头发爆炸振臂高呼苍天无眼还有一段距离。 “您是来安慰身世坎坷的失意人,还是来我这个失心疯的人打架的?” 他起身走过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够了没?我不是来同你打趣的,阿楚,你认真点。” 我突然忍不住笑,又觉得这几个人为了我一个小小糕娘的身份可算是操碎了心,现在笑还真有点不厚道,赶紧克制住:“现在,陛下是不是觉得叫我长歌更顺口一些,符合故事剧情一些?” 沈丛宣突然之间变魔术一般,不知何处领出来一壶酒,俩酒杯。 恩?! 我回过头去看看地上被我摔碎了的茶杯,这玩意儿是哪里来的? “你何时找来的酒?厄……从哪儿……?”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你那清脆的摔杯子的声音我可早就听到了,我看你需要的不是一杯茶来疗养身心,而是一壶酒,来断一下你的思绪。” 我心里替他击了一掌,知我者,小长孙也。 沈丛宣虽然对我这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厌恶所谓“公主身份”的态度嗤之以鼻,还是也给我满上了一杯。他带来的这壶酒带着桂花的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心神荡漾。 “尝尝吧。所以说青岚并不了解你。”沈丛宣自己先干为敬,“王大爷自己酿的陈年桂花露。” 我小心翼翼抿了一口,果真醇甜劲辣,还有股子果香蔓延在齿唇之间。多喝了几口,身上有惹从脚底蔓延。 “王大爷?” “恩,王英。” 王英不是你家丞相大人吗? 这个人已经成长的让我看不透了。 “你这个样子,端着一壶酒进来,我还以为你是来安慰我失恋了的呢?酒我已经喝了一口了,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快对我说吧,别像个娘们磨磨唧唧,做为一个娘们,我就从不磨磨唧唧。” 沈丛宣扫了我一眼:“酒可是喝足了胆子才大。” 我撇撇嘴:“说真的,我不明白,你们这一出戏导的可是有点过了分了。你明明早上就知道,却同我不提只字片语,让我在赫连敏言那里受了一遭,再让我在太皇太后这里再受个惊吓,最后还抛出个大魔王沈青岚来同我解释来龙去脉,”我想了想,“不对,青岚不算最终大魔王,你才是,话本子里讲到现在应当由你来说个真相了,是不是?” 沈丛宣脸上浮现愧疚之色,自嘲而笑:“我今早的确是知道了一些,不过不是全部。昨夜我整宿未眠,同赫连长风关于这件事儿促膝长谈了一下,还没想到个确实的办法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谁知那赫连敏言不知从哪儿听了些风声便叫了你过去给你看了那幅画。除了这些……我也是没想到太皇太后已经开始注意到了你,已经私底下先我一步拿到了你母亲侍女的画像。在你们看来,我同太皇太后的关系实在是融洽的不能再融洽了吧,但是,你们可曾知道,这几年我处处受制于她,她所谓的放权,不过是抛了一些难做的,无关紧要的虚权给我罢了,这几年我慢慢夺权,南魏也变得有所谓盛世的模样,南魏很太平,其他三国却是多有磨难,我不能让她再毁了我的心血。” “你应当从青岚那里听说了吧,我在郊外难民凉亭初见你,之前没有找你也只是希望你能过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宁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你,只是没想到会引起顾家那帮人的注意……也算是我对不住你,所以才想把你招进木言堂来,我之前同赫连长风说过,我怕顾湘她之后拿你来对付我,阿楚,我担心你,但就凭你的身份来说,比起一个平民,北周公主对你来说更安全。” 我一面的淡漠说道:“有时候爬得更高,可是会摔得越惨。” 他点点头,“有时候的确是,现在不是。” 我看了他一眼,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问他:“你什么时候认为我是北周公主的?” “……在四清山的时候……” “什么?” 在四清山的时候? 我听着一愣一愣的。 沈丛宣呵呵苦笑:“在四清山的时候,全山也就是只有你才觉得我是个被人欺负的小白吧,这样想来我还真是个无耻的人。你知道的,我在四清山的时候老是被人欺负去打扫替子巡场书阁那边,有些管教官十分的爱炫耀,我有一次无意中知道那书阁里面藏着许多南魏皇族的秘密记载,我一直认为我父母的死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以为能在那书阁里面查到些什么,便故意犯错被责罚到那附近打扫卫生,当时不知道南魏皇族和你们四清山是一衣带水,很久没人进去,书阁里面时常资料混杂,我曾经在翻看书卷的时候突然之间看到了你的画像,准确的说应该是你母亲的画像,那上面描述得很清楚,她原是四清弟子,后因私情同另一女子脱离四清,弃山而走,那描述下方后来被人用红色朱砂加了一行,新添了一行字——现北周赫连帝后妃,名未改,长歌。” 我看着他,心里纠结成一团,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你早知道?” “恩,早知道……” “我当时以为我与你算得上是整个四清山里最好的关系,你明明发现了这个,为何不同我说!”(未完待续。) 第110话 北周长歌长公主 我知道沈丛宣身为皇帝不易,有他的苦,他不是单单自己一个人,他背负的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他的每一步都要前思后想格外慎重,他也没有他的自由。但是,当时的我们,关系那么的好…… 我当然不能认同他这种行为,可是这一刻,看着他脸上的自责,多少强烈责备的话涌到了嗓子眼也出不了口。 我若是发现了他不是皇家的孩子,是被人狸猫换太子而来,又或者我发现是大师傅派人把他的父母杀了,我想我也是不会告诉他的。 他知晓我身份的那个时候心智比我成熟,然而做事情一定会有后果的,既然他早早就做了选择,他现在就在承担这个后果。也许他不需要任何责备和安慰,这一切他都承受得心安理得。 沈丛宣复又看看地上被我摔得很文艺的茶杯,“看样子,刚才你应当是很生气了。” 我靠在小榻之上,身旁刚好立着一个红木镂空雕花的小几,我顺手轻轻一挨,将上边放着的一个青花瓷瓶碰落在地。 花瓶“啪啦”碎的清脆。 我盯着沈丛宣,一字一句说道:“不止刚才,我现在也很生气,我忍着不发,不过是给阿宣你一个面子罢了。” 他看着我蓄意地毁坏南魏皇家公物,却没有丝毫动容。 “你再在皇宫里待一段时间,我看你除了钻床底的功夫,在这儿,随意摔东西的技能也会得到极大的提升的。” 我不置可否,开玩笑说:“看起来,我倒是要收回之前的那些话了,你这皇帝生活过的一点也不潇洒和自由。” 沈丛宣笑了笑:“我对你很愧疚是真的。拖累了你,很是对不住。” 我点头:“你觉得你对不住我,可是没有用不是么,你以身相许都不行的。” 沈丛宣低着头:“太皇太后当初把我从四清山接进皇宫里面来,一是为了皇爷爷的那皇纸遗诏,还为了她可以独揽大权垂帘听政罢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在外人看来,她是多么慈祥的一位皇后,在我看来,她的微笑里面处处都是刺。” 我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我承认我就是长歌?或者说,我要承认我就是长歌的女儿?赫连长风所说的那所谓的北周公主……” 沈丛宣苦笑:“你不用所谓,你就是。” 我长叹一口气,我不过是一个做糕点的小姑娘而已,莫名的肩膀上的担子可又重了几分啊。 我问他:“你说你确定我就是那个长歌之女,你也深知我对你说的话并不全信,对吧,就算加上沈青岚,赫连长风和赫连敏言,总归我相信的不过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总归心里不舒坦。” 他幽幽地说“也许你不愿,不过,在目前看这应当是最好的方法了,马上三国会有动乱,我怕压不住南魏顾家,自然对你的安全会有所分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最怨自己保全不了你的安全。这件事儿,还希望你要好好想想。” “往好处想吧,我总归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对吧。”我借着酒劲拍了拍沈丛宣的肩膀,“我娘的模样,若不是沈青岚拿出来的那幅画,我模模糊糊的早就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五岁之前随着娘换了好几个村子住,从一个村子换到另一个村子,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应该……都是你们说的那个阿欢带着我长大的,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就觉得她是我娘,我亲娘还活着没我自己也不知道。若是我真的不知道便也罢了,现在知道了,你知道我是个容易胡思乱想的人,弄个清楚明白也挺好,死后在奈何桥薄子上签字,总归要知道自己随的是谁家的姓,签的是什么名儿吧。” “你不要勉强……” 我哈哈哈几声笑着说:“说不定我的真名比长歌还好听,比你的长孙还好听。” 沈丛宣也是没想到我突然间变得这么大度,歪着脑袋听了半晌,也不知道应该评价些什么,只能在我的名字上面聚焦找话题,不过还是坚持他的初衷,淡淡的说:“我觉得长歌挺好。” “何止是好啊。”我抚着心口,“这可是我娘的名字!” 他看着我,“算起来,你应当是北周的长公主。” 长公主么? 我突然想起沈丛宣之前名字的那个梗来。 长孙殿下同长孙。 长公主同长歌。 念起来都是混淆的音调。 我俯下身子,将地上我“亲娘”的画像拿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细细端详。 眉眼里溢出的亲切。 “你说,她叫阿欢,她是我娘的丫头侍女,那她应该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的吧,可是青山村的人在她死后都只叫我长歌。而我现在,因为神女老人的误听,改了个名儿,叫做楚歌,现在是又要改回来的样子,可是,我现在又是谁呢?如果我是北周长公主,那便不能用我娘长歌的名字了,那我既然不再是楚歌,那个东郊小铺子的糕娘,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是谁了。” 我偏过头去,“阿宣,不然我上次叫做长歌,这次叫做长(zhang)歌好了,你说呢?!” 沈丛宣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眼里迸射万般对我智商的深深忧虑,张口就数落我:“看来,你果然在四清山学的太少,全赖在了那厨房里面,也没见你择菜择了十几年择出什么人生经验来。” 我纳闷:“好好的你嫌弃我四清大食堂?没有我给师兄弟们洗菜蒸馒头他们可就天天吃土了!” 我以为他真的是在讲究我的学问,还在那儿怒我不争气:“等我当了那劳什子长公主,皇帝陛下你出去不要说认识我,丢脸丢脸。”我指着地下,“阿宣你看,今儿个,地上全是我的脸。” “恩,我知道。” 老王那儿拿来的这酒,初进唇齿之间有股夏日荷叶的清香,再浅尝似乎是有那桂花的香气,不劳烦皇帝我自觉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浅浅的啜了小口,不禁感叹道:“还真的是好酒,老王还有这一手。” 他也发觉今日带酒的这个行为不好也不坏,我今天偏偏就大胆得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喝了大半壶。 再进半杯,我单手抚摸着这小小的精白瓷酒杯,精巧而不失典雅。 他没有阻止我,也不劝酒,就坐在一边看着我,“你酒量不行,你自己可是知道?” 我点头点头:“知道知道。” “我记得上次在木言堂中喝酒,你喝多了后胆子变得忒大了,我抱你回房,你突然轻薄了我,还双手扑腾着闹着要上天摘星星,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你被酒精侵蚀的脑子已经不能做出理性思考,我看你仗着自己的本能,伸手勾住我的脖子,凑上去就是一口。你酒品这般不好,你又知道?” 我晕晕的,指着自己鼻子“你……你瞎说!……” 大概是喝多了酒,我也不觉得羞,反而厚着脸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要轻薄你这样子的良家儿郎,反正阿宣你迟早都是我的!不对,小长孙,你打小就是我的啦!我从小罩着你,所以你现在长大了要回报我的!” 我头脑不清楚,依稀记得沈丛宣恨不得把头埋进手里的嫌弃我:“我怎么会认识你!” “啪!”我一拍桌子,“我可是公主,你认识我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送你两百个大美女!” 他哭笑不得,“是是是。殿下,你说了算。” 我扬起头看了看他,酒上双颊只觉有火辣辣的红晕。 没有理他,径自将酒灌了下去,从今早上便一直蔓延开来的焦躁不安的感觉,随着酒的诱惑直直逼上心头,倘再不能发泄出来,我就要在这样的压抑中窒息过去。 我一把夺过酒壶抱在手里。 兴奋得异常。 “我以后可就是北周长公主了!” “我可是北周长公主哟!” “我娘是个妃子,我爹是北周的皇帝老子!” “谁都不能欺负我啦~” 我发疯似得又笑又叫,本来之前还是在好好地聊事情,你一口来我一杯,很快就把那壶酒给喝干了。 我喝到后来,站起来想放开喉咙唱一嗓子,结果头重脚轻,身子一斜,倒在地上。 笑着笑着,不知为何就开始哭了出来。 “哇哇哇啊……” 我只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只感觉如同一场狂风暴雨开启,不真切的令人心慌。 沈丛宣身子猛地一僵。 “我要早是公主,就不会让四清单单被人欺负了……” “我要早是个公主,我娘就不会……就不会……” 一双眼至上而下望着我,双眼清寂,目光交织中,隐现一丝隐匿的疼惜。 双膝软弱得不听使唤,耳中轰然作响,眼泪早已不住的簌簌向下滴。 泪眼婆娑之间,看到沈丛宣缓缓走过来,抄住我的腰,抱我起来,今日久久压抑的哭声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吐唇而出,沈丛宣环住我,眼泪却落在他的胸口,润湿了他的衣衫。 借着酒精儿,哭喊的声音震天。 沈丛宣也不恼,也不好奇,只道:“在外人看来是天大的喜事儿,却惹得你难过成这样?” 他准备给我擦眼泪,我一把打开他的手:“你干什么!这是我激动得泪水,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抱住我,又好气又好笑,不住拍我的脸叫我名字,“长歌,你没事儿吧?!” 我只觉得他的怀抱格外的舒服。 恩,软软的,带着酒香的。 酒可以断缺人的记忆,所以我说酒向来比茶香,便是这个道理,纵观前朝往事几多载,基本上都是提着酒杯上吊自杀的,很少有听说还能有谁带着一壶茉莉花茶去寻短见的。 难不成还要来一个死后花香飘逸? 扑腾地累得很,心累,身体也是疲倦的不行,满意地两眼一闭,倒在他怀里呼呼睡去。 该受罚就受罚吧,管他天塌下来我也不管了。 这天我虽然喝醉了,但是不像往常喝多了我人不会糊涂,这次可能是因为打击太大,心事太多,直接断片儿。 可是酒毕竟是酒,并不是我喝多了瘫倒了这南魏的泗水就不会再继续流了一样,有些事就像泼出去的水,不是我不去面对就会消失的。 睁开眼,一股淡淡香气袭来,窗外好似下了场雨,雨声滴答未断拍击这树叶滴答做响,吹进来的风似乎半真半假,纱幔轻摇,视线朦胧。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好长,或许睡得太长,我觉得浑身酸痛,头也昏昏沉沉,难道昨天晚上在哪儿吹了一夜的风? “姑娘,您醒啦?”有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语气中掩饰不住喜悦。 啊?! 我循声看去,我才发现天已大白,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明芝!我是睡了多久!?” 我两眼直直的盯着床前的明芝小姑娘,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许久,才一字一字的问:“我也记得我断片儿之前可是在船上的,现在呢?还在船上?” 明芝笑嘻嘻地说:“姑娘,那是昨夜了,你睡了快一天呢。” 快一天啦…… 快一天啦…… 酒后时光飞逝,我嗤之以鼻,这时间浪费的,敢情以后的学堂里面都应当为每个学子配备一壶酒。 “那……太皇太后那边没说什么吧?!” 明芝很认真地摇了摇头,然后很喜悦的说:“放心,我家公子说了您是晕船导致的身体不适,太皇太后也体谅让你下去休息了不用前去见礼,昨晚来看诊的一个太医说,您酒喝得有点多,这种酒啊后劲儿大得很,醒来后会有些不适应,休息休息慢慢就会好的,我先去给您倒杯水。” 没错,被明芝一说我才发现脑子疼得慌,这个王英,人不简单,酿的酒也不简单啊。 我揉揉脑袋爬起来。 刚好遇到端水回来的明芝。 “刚醒过来,姑娘怎么又下床了。”她略带责备的说,“昨儿个我在门口守着,听见你们里面又是吵架又是摔东西的,让我担心死了。” 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对,谈判过程是有点艰辛,要是直接打一架会好很多。” “……厄……但是我家公子到了,我看你们就谈的好多了嘛。” 切,我一扭头,“你家公子是攫取别人的劳动果实,结果都出来了,最后来砍一刀分财产罢了。” 明芝忙跑过来捂我的嘴。 “姑娘,这可是在皇宫!” “得,你家公子最帅,我可说不得。” 从昨儿到今天这样,似乎连明芝都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姑娘,你是不是和四王爷我们公子他们又闹别扭了?” 我没好气:“什么叫又?我以前和他们闹过别扭吗?” 明芝笑:“你们两个三天两头吵架拌嘴的,别说你自己没觉悟。” 我不承认:“我每月总有几天心情不顺当,可以拿别人发发脾气,这是大自然的恩赐。” 我无奈望天。心结只能心解,这件事儿说来话太长,等哪天我想通了放开了,自然会坦荡荡的去面对的。(未完待续。) 第111章 离宫归家啦 人人都说皇宫好,锦衣玉食,步步生金。 我却已觉得在这四方院子里同那四方天做朋友絮叨叨了很久,再无话可说,就差扒着自己院子的门大吼一声“放我出去……你们这个吃人的地方。” 这在宫里剩下的几天全程处于被人参观,被人请喝茶,被人请看花的无聊中,人家都是些清新雅致的人,对对诗词,看看花赏赏鱼一天便过去了,在我眼里,花可以入菜晒干了做茶,鱼可以抓起来烧烤,整整一天下来,因这儿规矩又多,累个半死还饿肚子。 终于等到放猪出笼子的这一天了,我心情格外的晴朗,头天夜半我还兴奋得睡不着搞了几个孔明灯放,虽然……没升多高便被皇城的禁卫军射了下来,还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刺客在给谁通风报信呢。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要回家啦! 当当当当当当~ 上次睡过了头没见着皇家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宾客,这一次沈丛宣陛下看似心情十分的好,还特地的在渡口摆了个台子欢送大家。 我站在后面,看到他一边亲切地握着别人的手然后絮叨了些什么,然后热情的拥抱了一下,身旁一个小太监过来递上去了一个礼盒。 恩,离别还带送礼物的啊…… 我还是同杜松子他们站在一起,不过这一次阿宣十分的体贴人直接把我们插队到了中间,又想想之后还要登船一次我就恶心的想吐。 终于等到我,我微微拎起了裙摆跑得快了些。 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因为是女子的关系,拥抱就免了,只是浅浅的握了握手。 他带着皇帝本应该有的风度,温和的嗓线,开口说道:“祝一路顺风,愿南魏能给你留下好印象。” 好印象…… 这是官话吧,他原来对着每一个人都说的是这个。 我迷茫的抠了抠脑袋,“啊,陛下啊,我是南魏子民,您不记得了?您要是想念我可以来木言堂听我讲书,报我的名字给您打个八折。” 身旁站着的小太监听我把话说完惊呆了。 我见四周反正也无他人,我再补了一句。 “我对你们南魏的印象不太好,陛下您看能不能补救一下。” 小太监彻底的惊了。 我心里暗暗道。要是站在身边的这个是明泰,他一定比你淡定多了。 陛下瞪着眼睛看着我,扯扯眉头,没有搭理我。还在继续他的官家活计。 我接过那个小盒子,刚谢了恩走下台子,好奇心向来来的重,正准备打开看一看,每个人配的这个是什么纪念品,便听得从身后有人吼了一句,“别看了,不过是宫里剩下的那一批慕言长歌罢了……” 这人! 一点都不有趣! 活该在宫里寂寞死你! …… …… 送行的大船缓缓启动,这几日动人心魄的皇宫几日游算是有个了结了,船刚刚靠岸,一众南魏的民众就跑过来把渡口围的是水泄不通,我站在二楼,正喝着一杯茶,突然看见木言堂的楼上挂出了几条大横幅,写着“欢迎我堂中言师载誉而归,夺得佳绩”,还有民众拉着大横幅上书“xx我们支持你”,连着几个横幅,同一款式,不过是把我们三人的名字换了一换,我心想,我的横幅一定是那个书生写二送一赠的。 不过此番场景还是让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王英管辖的这木言堂,果真是接地气的俗气啊。 杜松子走在前头,看到一群人朝他涌了过来,十分机智的后退了几步一把将东林推了出去,瞬间,那号称“八卦小天王”的东林先生被淹没在了粉丝之中。 我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人民的热情真是像大海啊。 博大还精神。 我嫌吵,也为了避嫌,等看热闹的人群散的差不多了才随着明芝下了船。 我最近眼力不太好,反倒是明芝跳着叫了起来,指着一个的地方对我说:“看!姑娘,奉七交了马车来接我们啦,还带上了明墨儿和黑蛋蛋他们呢!” 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挥手。 对哦,我突然想到,我已经从贫农生活水平算是步入了小康,我为什么不买一辆马车呢,还要每次让奉七跑到去租车棚子去借马车,他武艺精湛,但身兼数职,不仅没有报酬,还要忍受我同明芝对他的欺负,偶尔还被我们拿来开路抢爆款,这位奉七小哥实在是敬业的代表。 赞一个。 “先上车吧姑娘,”奉七笃定地道,“船来得晚了些许,王大娘在家里做好了饭菜说是要给你庆祝呢,还有容华先生也来了,都在小院子里候着你呢。”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快饿死了,这几日,最是思念我王大娘的农家饭啦,纵然是山珍海味也不能再入我的眼。 “公子跟我说过了,最近需要好好的保护您”,顿了顿,奉七又道,“照公子所说的情形,您去哪儿我都会跟着的。” 我失笑,仍是半信半疑,“茅房呢?我去茅房你也去!?阿宣担心人的毛病果然名不虚传。” 依言转身,我看到身后停着一辆马车,一个戴着斗笠的车夫蓦然转头,冲我咧嘴一笑。 我微微一怔,赫连长风? 怎么处处都有他? 左眼圈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还是紫青紫青的。 我问奉七;“他怎么在这儿啊?” 我看奉七神色不对,只听得他支支吾吾说道: “姑娘……我、我早上同那二皇子打架输了,按、按赌约,今日的宴会他说他也要来……姑娘你要是、要是不允,我违了那约定将他打出去便是!”奉七道。 厄?奉七前几次每次都赢,这次怎么…… 算了,帮你的江湖规矩一把。 “没事儿,他吃不了我们多少饭,带上吧。” 赫连长风很是欣喜。 几步上前,我坐进马车,复而趴在车窗口,看向对岸皇城大红金丝绒铺就的欢送台上一个站立于风中潇洒得快要摇曳的金衣男子,我知道他是在看着这方,我叹了口气,“哎。” 清亮的眼睛微微柔和起来,微笑。 “驾!”难得让众人享受一次北周二皇子赶的马车,扬鞭轻斥,车轮缓缓向上,愈行愈快。 我趴在车窗口,笑眯眯地望着那偌大的对岸皇城离我越来越遥远,不知那般心机繁复的皇帝面对这些日子以来的凶险麻烦,会不会忧思过度? “舍不得了?”赫连长风的声音自车前响起。“我可以带你回去的呀。” 我笑,“是啊,那般锦衣玉食,高床软枕,自然是要怀念一下。若是没有刺杀,我倒是要住一辈子呢。”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实话实说,莫名的多出来了一个身份,真是一个未知的未来。 赫连长风笑了起来。 在回东郊的马车上明芝半真半假地笑着,“姑娘,这皇宫一行有没有让你觉得什么事情改变了?” 我瞠目。 “厄……大概除了长了几斤肉之外就是我觉得自己的小命快要不保了吧……” 明芝“……” 明芝一脸的无趣,撇撇嘴,又跑一边拉着明墨的手给他看手相去了。 赫连长风吼着:“快要到小歌儿你的小铺子啦。” “哦?这么快?” “当然快啦,也不看看那是谁赶得马车!” 我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撩开窗帘往外看,随即磨牙,那个臭二皇子是怎样!仗着自己的皇子身份越来越没有礼貌了! 我正发愣,被黑蛋蛋一把拉下马车,几日不见,小家伙的手劲儿见长啊。 打开门,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几人在我的小院子里忙活着,庭院子里摆了一个简易的小圆桌,上面摆满了饭菜,正在蹭蹭蹭的冒着热气,珍珠在院子和厨房之间蹦跶,容华也挽起了袖子在帮忙,我最亲爱的邻居王大娘她人没有出现,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农妇爽朗的声线却是吼的挺高:“珍珠,快快快!端饭!” “把桌上的菜挪一下,鱼快要出锅了啦!” “都给我让开!!!!!!!!!我要冲出来了!” “啊!烫!” 端着小碗的珍珠看见我们一行人回来了,摔着头上的小辫子高兴的冲进了厨房,“娘,四姑娘他们回来啦!” 王大娘听见,忙抽空伸出了个脑袋,“快坐快坐,菜马上就好啦!” 真是热闹…… 我唏嘘,我已经好久没有真切的感受过这样子的热闹了,上一次,是在哪里呢? 接地气的菜品,没有精雕细琢,没有珍馐,没有金碗玉筷子,但却有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温度,身旁好友喧哗,没有阶级,没有权势,没有不知何时会刺过来的长剑。 遥远的记忆中,这般场景之在四清山之中曾经见过,并且深深的体会过。 王大娘端来最后一道菜,黑蛋蛋早已忍不住筷子,拔起来就往肉上面插,“肉!” 明芝和奉七也坐在了我旁边,一群人其乐融融好不欢喜,不像是一个庆功宴,反倒像是在过年的团聚宴会。 “我平日里给你讲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人家没拿筷子,你抢什么肉!” “啊啊啊啊啊,娘,我错了,你不要拧我的耳朵啊,疼疼疼!” 连吵架听起来心里都是舒服的。 酒过三巡,众人兴奋得紧,反倒我这个庆功宴的主角倒是十分淡定。 一愣神被明芝拉进一堆人里跳舞。容华今日也有兴致,竟随身带了短笛。这样一笑一闹,暂时把先前的所谓北周长公主顾虑给忘了。 跳累了,王大娘呼啦啦地抢过黑蛋蛋手里的酒杯,“你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没看到你老师在这里吗?”又说着往我手里塞了一杯酒:“喝!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我看着王大娘高兴的模样也不暇思索仰头就灌。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液体顺着食道咕咚几下落入胃里,那热力又反冲了回来,我眼睛一热,丢开杯子呛咳起来。 王大娘见我这模样,哄得笑起来。 “哎呀,四姑娘到底是水边长大的女孩子呢,我这农家小酒怕是有些呛?” 可是那股热劲过去后,余下的是深长的温暖和满口的芳香。我觉得这滋味很不错,兴致勃勃道:“啊,挺好喝的诶,比宫里的好喝多了,我还要,王大娘再给我一杯。” 王大娘一听,我竟然觉得这酒比皇宫之中的还要好,觉得很自豪,便又给我倒满了一杯。 “我待会子,把我家后面的酒挖一坛出来给四姑娘端过来,好酒呢,还是珍珠他爹在世的时候埋下去的……” 我看王大娘一边脸看着欢喜,一边眼中还含着泪。 原来这酒还算得上是珍贵,我这回喝得小心些。慢品之下,更是觉得这酒醇烈之中有种梨香,非常爽口。 正高兴着,容华凑过来问我:“这是第几杯了?” “不知道哦。”我嘴巴有点忙不过来,“好喝,先生你也来点?” 容华扭头冲奉七喊:“我看她脸都红了,这丫头喝不了多少酒,你们怎么都不拦着啊?” 黑蛋蛋委屈地说:“四姐姐还抢了我的酒!” 容华的声音有点模糊:“阿四,你太胡闹了。明芝快去泡点茶来。” 我抱着王大娘带来的小酒罐子凑在嘴边喝。明墨儿哎呀呀地叫,连忙过来抢。我不让,大叫:“你们站住!谁都不要动!不要动我的酒!!” 明芝跑过来一头汗:“姑娘别再喝了,上次在宫里的后果还不严重么,再喝下去啊明天有得你受的。” 模模糊糊地听见还有个赫连长风似乎也是醉了在耍着酒疯,抱着奉七的大腿不撒手。 “小歌儿喝!喝完了我们一起去策马江湖!一起去抓丁丁鱼!” 还听见奉七快要爆炸了的声音,“我说了,让你放手!!!!!!!!啊,你摸哪里呢!” 我抱着酒罐子不放,看到端水过来的黑蛋蛋那头乱蓬蓬的头发下面的脸蛋其实也蛮清秀的,于是换了一只手抱着酒罐子,腾出一只手伸出抓子去摸了一把他的脸,色眯眯道:“啊,蛋蛋弟弟你的脸还挺嫩的,你爹一定是个帅小哥。” 黑蛋蛋大怒,一把甩开我连连后退,脸红得似猴子屁股。 对他娘告状:“娘,四姐姐是个酒疯子!” 我哈哈大笑,放声歌唱:“今天是个好日子,民间的歌儿都很美……” 我记得我自己唱的很是标准,可是事后我听明芝讲我句句不在调子上,难听得很,好像是对岸客栈杀鸭子时候的嘶叫。 我很感动:“终于发现自己的另一技能了,是时候要好好磨练了。” 我被院子里的风一吹,胸中猛生豪迈激荡之意,顿时觉得自己胸怀天下俯瞰四州。这么一想,立刻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双手要去拥抱这迟来的勇气,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抱着奉七腿的赫连长风一扒拉,朝着院墙那边的刺槐扔了过去! 院子里响起了另一般杀猪似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兴致到了头上,继续放声歌唱:“我爱我的家~我的幸福生活啊~” 就这么一折腾,头晕目眩,累倒在地上。 我依稀记得有人在呼唤我。 缥缈得像吹过穿过树林的山间晨风。 阳光黯淡,人声渐隐,天旋地转。 我闭上眼睛,在酒香中昏睡过去。(未完待续。) 第112话 明墨的天亮了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在自家屋子里,身边是明芝小姑娘,趴在小窗边睡得正熟。我头痛得难以用语言描述,恨不能动自己把自己的脑子拔掉。外面飘来一缕清香。 我强撑着自己快要散架的骨头爬起来,悄悄咪咪的,不打扰明芝。 推开门便是奉七站在门边守着,这些日子开始,尤其自打我从皇宫里面回来。奉七管我是越发的紧了,院子里,小明墨儿把炉子搬到了院中树下,正在炉子上煨着什么,他回头看到我,笑道:“四姐姐起来啦。你是不是头疼?过来喝点茶,哥哥说喝了这个姐姐你会舒服很多的。” 我感激地捧着茶,咽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暖意从喉头渐渐漾开。清苦的滋味,淡淡的茶香,让我涨痛的脑袋被风一吹,清醒了许多。 暗暗在心里想,我他娘的再喝酒喝多了我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奉七看我起来了,快步跑到厨房里拿了一个小簸箕,从里面递给我一张热烘烘的馍:“吃吧。昨儿个你闹腾了一夜,也该饿了。不过姑娘你倒醒得真早。”他看了一眼脑袋上的天空,日头还未升上正中。“恩,还未到正午,你还可以继续睡一会儿,一般醉酒躺尸都会躺挺久的……” 我:“……” 奉七,你好样的。 你再这样冷场讽刺我我会诅咒你的。 你家公子把你派到我的身边真是来保护我的而不是拿言语杀死我的吗? 我怀里抱着茶,说:“前些日子整个人都扑到了四国言书大赛上面,之前老是在担心,睡的也不是很好,每隔三个时辰就醒一次,自打自己进了皇宫,每天有人“奇闻异事”让我不停奔波,还被人强制早睡早起去散步,没想到这几日却养成了一个好习惯了。” 自打我进宫去了,就没见着明墨儿,王琰和容华的面,趁这个机会,我好好的问了问明墨。谁知明墨儿说照旧,王琰和容华还是一直老实巴交的该上课上课该写作业就写作业,论及明墨儿自己,他却盯了一眼奉七,笑呵呵的开始讲自己堆泥娃娃的技艺又长进了多少,和对门丑花姑娘在一起玩耍交了多深的友情。 我点点头,大家都过得很是不错。 茶喝完了,我抬头望望天,似乎也头顶上的太阳也大了一点。我站起来,很有礼貌的向小明墨儿道谢,难得他这么大一个娃娃家还知道替我醒个酒。。 生活需要的是波澜不惊,而不是少部分人心心念念的刺激。 “兵荒马乱的年代,看起来成就了一番英雄儿女,但大多数的人不是白白丧命归途,就是终究妻离子散,饿殍浮尸。”这是厨房怪老头摘菜的时候说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正在同我讲述南魏鲜有人知道的一场动乱,这么多话里面他时而诡谲时而幽默搞笑,但是这句话是我觉得最有学问的一句话,因为我当初学问不太好一个字都没能听懂。 比如,什么是饿殍浮尸…… 可作为一个厨房择菜的小丫头,也的确是不需要内涵与修养,字认得再多也找不来吃的。 我好死歹活在四清山这块前山充满仙风道骨,医道救世,后山充满了血腥权贵,替子封建的土地上呆了十年,没有被一众师兄弟们嫌弃死,也算是个奇迹了。 明墨儿瞪着圆滚滚黑布隆冬的大眼睛望着我,问:“我们在江对岸,虽说过不去皇宫,但是每日你们干了些什么总有人有小道消息传出来,大家每日就围在渡口等你们的消息,也顺便等这皇家张榜说你们今日要干些什么。这么多事儿里啊我听说那另一位说书的姐姐完全没有比赛的意思,还打折比赛的旗号来南魏找人呢,那个要找的人,据说还是北周的公主哟,大家好奇的不得了,邻里的卖菜大妈们一直都在念叨这个事儿呢。四姐姐,你当时是不是在场,能给我说说不?” 啊?说故事啊…… 我难不成要举着自己的手指着自己,骄傲的说:“没错,我就是卖菜大妈口中那个神秘的我,你这下见着了活得,你真幸运。” 绝对不行! 只能开口:“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看了明墨半晌,我下结论,“不过少儿不宜,等你长大了我才可以给你讲。” 说完,我额前浮现出众多黑线,我抹汗,怎么无端端又开始骗起了小孩子。 “其实挺一般的一个故事,就是两个人打架,另一个输了,因为没有人罩着,便跑了出去躲了起来”我看着明墨儿,淡淡开口。 “果然还是那个暴发户修房子的故事比较有意思。”他兀自下结论,仿佛根本没有在意我在讲什么。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过…… 我瞪他。“你从哪里听来的暴发户的故事?”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四姐姐,你们讲的故事,有人抄录,有人在桥下讲书,有的已经出版了书呢!” “啊?”晴天霹雳,我傻眼。“全天下的人该不会就看着我拿一个神神叨叨的故事拿了第二名吧。” “四姐姐讲的故事最好!一点都不神叨叨”,他微微眯起眼,看着我,“上次姐姐你说,是因为我的那个梦才有了你的这个故事,我好开心的,他日,我将把我所有的梦都给你,四姐姐可愿与我共享?” 明墨儿这话说得一脸的真诚,让我十分感动。 不过我顶着明墨儿最近越发俊俏的脸蛋,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蹦出来一个词。 “桃花。” 难不成我真的是命犯桃花,有帅哥的命。 希望不是想沈青岚一样子的逆插桃花就好了。 希望阿宣好好地。 “你小小年纪梦可多着呢,千万不要让我牺牲睡眠天天听你讲故事”,我歪着头,笑眯眯地告诫,“外人知道从来都是小孩子睡前听故事,你偏偏是孩子讲故事给姑娘听,这多猎奇,人家会嫌弃我虐童的”。我看着他,说话诚恳与平日里天真的小孩模样是全然不同的另一种。 后来又听说当时喝醉了的赫连长风更是癫狂,抱着我家的门板不撒手还死命的要拔奉七的裤子,最后还是容华有办法,直接叫来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将他扛到了马车上捆成一个粽子,然后再拍拍马屁股将他送进了木言堂暂住一晚。 我突然想起我自己喝的那酒,味道很不错,虽说有些醉人,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好酒。 下午我需要打扫铺子的糕点材料,改日定要谢谢王大娘昨夜亲手做的羹汤和他家相公的好酒。 如果日子总是这般平淡,我倒是喜乐,若有烦忧我想也是我自己的事儿,毕竟不用恼烦他人,但是,我对这南魏,对着江湖,对这些贵族的纷争,国与国之间的嫌隙,还是想得太少,太年轻。 今夜的火光如同从头之上浇灌下来的瀑布之水,酱我之前的人生理念以及狗屁的天真十万次的嘲笑了一遍。 “走水啦……走水啦……”半夜,因为下午将所有的糕点材料翻出来清点晾晒了一遍,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我正抱着自己的凉凉枕头睡得正香,口水横流之时,忽听得有人高呼。 走水? 迷迷糊糊之间,我半睁开眼,我以为是我的房子怎么就着火了,忙走出门去,准备叫上明芝奉七去抢救我的材料去,结果刚一打开门,一脸浓烟呛来,我猛地咳嗽起来。 糟糕!是真的失火了!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不过……是活的并不是我的院子,是隔壁的王大娘家里。 我赶忙踩着墙边的菜缸爬上去,看到浓烟不断从墙那边传过来。 四处都是烟,根本辨不清方向。 “着火了,救火啊!”我一边大叫,一边去撞王琰家的木门,奉七听见我的哭喊赶忙冲了出来,隔壁住着的明芝听见声响也以为是自家着火了,赶快拉着明墨儿随意套了一件衣裳冲出来。 我力气小的很,看门撞不开,便又赶忙跑回了我的院子,此时火势正大,十分的不巧,还有风助燃,我一边大吼着“王大娘!你在里面吗?”一边从墙这边踩着菜缸子一咬牙翻墙摔了过去,顾不得疼,拍拍屁股赶快冲到门前。 听得身后“啪啦”一声,奉七踹开了门进来,身后还有几个端着水盆的大叔。 我脑门上热汗冷汗直滴。 愣愣的转过头看向奉七,指着我与大火之间…… 隔着的不知五米的距离,还有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他们一手举着烈烈燃烧的火把,一手持着冰凉凉的长剑,在迷茫的烟雾中这些人放佛是黑夜带来的死神,一脸骄傲得捏着人命玩弄于股掌之中,看着焦急的我们在这边奔波。 明芝带着明墨儿也端着水盆最后一个赶过来,看到眼前场景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啊!” “这……这该如何是好”我干笑着,冷汗直流,他们的目标是谁?该不会是因为我那个所谓的北周公主的身份来杀我灭口,还是……他们已得知了我和阿宣的关系,前来斩草除根? 但是,我明明住在隔壁啊,这些家伙该不会是找错了门? 只是无论哪个理由,现在都是凶险万分,面对几十个黑衣人,我们这边只有一个奉七,明显处于弱势,一不留神,便真是带着大家呜呼哀哉了。对着这些真正的杀人防火者,我不能有丝毫的胆怯,一旦露了怯意,便是输了,而输的下场,王大娘、珍珠妹妹,还有黑蛋蛋王琰,必死无疑。 为首的持刀黑衣人,咻的一声朝着这边射出一个暗器,也不知是什么,径直射向了奉七身后端水而立的一个大叔,便是在瞬间大叔脑袋上中镖应声倒地,脑子上溅出血花,奈何他话都未说一句便死在了自己的好心上面,他手上端着的水盆啪啦一声掉在地上,将那些救命的水花泼洒了出来。 “顾大叔!”我惊叫道。 我识得他,对门卖木料的好人。 “救命啊,杀人啦……” 奉七身后的周遭众人看此状,再也不管什么救不救人命,救不救火了,纷纷扔下水盆子仓皇逃命而去。 口口均在尖叫,一瞬间,在小院子一边蔓延开了恐慌,“救命啊……杀人啊……” 推搡之间,明芝扑通被绊倒,脑袋磕在了井边,看似很严重,明墨儿将她扶拉起来,这姑娘却是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模样。 奉七拔剑相向,毫不露怯,我还在担心他一个人,势单力薄,要如何对得住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杀人者,之见奉七将两手指相捏为决,放在口前嘘了一声,突然之间咻咻咻地不知从哪儿又冒出来几个着平民百姓衣裳的侍卫。 我料想的,他们应当是侍卫吧。 奉七是沈丛宣派来保护我的,那么这些人,大概也是沈丛宣暗中安排的侍卫。 见此情景,我安心了一分。 “等下我们将他们引开,你拉上明墨跑得一个是一个。”压低了声音,奉七上前来开口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我和明墨没有武功,再加上一个倒地不起的明芝,完全就是拖累。 我深深地皱着眉头看向熊熊大火之中的王家小院。 你们,你在哪儿啊。 “那我们在哪里会合?”我问道。 “不管了,你先往安全的地方跑了再说,我已派人通知了木言堂,会有人赶过来的,你先走!。”我回头看了明墨和已故的大叔一眼,不管那些杀手的目标是我还是谁,都跟这些平民无关,他们没有理由给我们陪葬。 “好!” 我开口的瞬间,奉七他们抽出剑来迎了上去,那对方的黑衣人也毫不示弱,为首的还唾了一口唾沫,“奶奶的,今天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刚好今儿个干的活计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们来得正好,来给大爷我松松筋骨!” 又有一人道:“废话什么,杀了他们!”一个黑衣人大喝一声,那些黑衣人便扑上前来。 “快跑!”奉七扬声大叫,几个人,几个方向,飞快地跑开冲向这对刺客。 我忙冲过去抱住明墨。 明墨儿指着明芝的腿,“四姐姐……你,你看……” 一只小镖插在上面,已经渗出了血来,想来明芝倒地的原因应该不止是人群仓皇逃出时候的推攘,还有这…… 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在这般严峻的时候我竟没有什么用。 我来不及,只能埋头护着明墨,回头,身后小院子里却是一个黑衣人都没有了,那一堆人缠斗几下,便几跃几下脚尖沾地离开了这王家小院,但是刺客离开了,熊熊的火还在燃烧。 我思索了一下,不跑了! 要是连我都走了,王大娘怎么办! 我咬牙,提起井里的一桶水将不知是谁丢掉的薄被扔进一旁的水盆里浸湿,然后裹在身上,挡住口鼻,便冲了出去。 一边跑,我一边朝着明墨儿大吼:“明墨,你躲在井口后面听见没有!” 我一边叫,“王大娘,你在哪儿……王琰……”明艳艳的火,暗无尽头的黑,那样暗沉而绚烂的色彩令人心生恐惧。 “姐姐!姐姐!”明墨的声音在我身后清晰的传来。 “王琰!珍珠!你们在哪儿!”黑暗和火光交杂,我四下寻找。(未完待续。) 第113话 北周明墨 第113话北周明墨 我心下一紧,我握紧双拳,深入扣紧的指甲掐得我掌心发疼,我看着冲进火海的明墨儿,他那么小的身躯,明明已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救别人,真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傻孩子。 熊熊烈火燃烧,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我焦急得不行只能大叫:“明墨——!” 怕引来刚离的黑衣刺客,又怕王大娘母女有危险。 但是我毫无缚鸡之力,又不敢贸然冲进去找死。 只能反复的来回于井边泼洒着仅有的一盆两盆,一桶两桶的水,然而,这点帮助显得毫无作用。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千遍,一定平安,一定平安呐。 无需多时,便看着小小的明墨儿背着一个比他稍大些的身躯走了出来,一步两步,不过离了几丈远我却觉得像是踏过了生死,明墨满脸的黑渍,脏得像外出顽皮的孩子弄了一身灰早先浸了水的薄被早就不知何处去了,可明墨儿眼睛里面的坚毅,却是我未曾见过的笃定。 惊呼:“王琰!” 我认清那个身影,赶快跑过去。 “人呢?” 明墨背着他从里面一身狼狈地出来:“先找到了他,剩下的还有呢,我再去看看。” “如果你没有找到。也许珍珠和王大娘就没在屋子里面,可能已经逃出去了?” “不急。” 明墨看着我,急得满头大汗:“你先看看王琰,他呛昏过去了,胸口还中了一剑,看样子不太深,可能还有救,里面火势大得很,倒塌了书柜什么的乱七八糟的,起了火烟雾迷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不过看起火的时间正是夜半,是个人就在睡觉,她们一定还在房里!” 明墨赶忙将王王琰卸下来,我扶着他,探了探王琰的气息,还活着,只是胸口上伤了,凭我的肉眼还看不出伤口的深浅。 我抬头,明墨的头发被烧着了,微微变得卷曲,含着一股子味道,混合着房屋木块的燃烧气味,显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活着是如此的幸福和疲惫。 “明墨……你……” “我再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我话还没有说完,明墨又返身回了火场。 我站在门外进退不能,只能干着急,狠狠跺脚,实在忍不住,冲到门口看看奉七叫的人来了没有,对门热心肠跑来救火的顾大叔一死,随后又响起了不间断的刀剑碰撞声音,家家房门紧闭,再是有心也是无力,哪里还有人愿意出来帮我。 我回头看着大火中的王家小院子,很是心伤。 突然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像他拉着我一般,死死地拉住明墨呢。 我是个大人,这本该是我应该鼓起勇气去做的事情。 冲入火场的那个小小的背影…… 我不停地回忆着他复又跑进去的身形,心里不停地自责和歉疚, 这个人…… 还是个孩子啊。 片刻之前,他掏出锃亮短刀的模样突然涌入我的脑海。 明墨。 一个平日里只知道知道睡觉打豆豆抓丁丁鱼的小孩子。 几个月之前,我初见他,他孤孤单单的随着一群北周而来的蹭饭大爷站马车前边,被公子哥推搡着出来说要被送给我,那个时候,我当着他的面拒绝了连风大爷的好意,我记得小小的他紧张得右手抓紧了拴马的辔头,后来也是他小心翼翼地站出来,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对着我说:“小墨儿吃的不多,力气也大,姐姐你收留我好不好……” 我也未曾细想,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为何要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而且还是一个感觉干不了多少活计的小东西。 我的行为莫名其妙,但也随心。 再之后,他同明芝一样,像是我的小伙伴,也……像是我的另外一群家人。 他的名字是我给的,当初被赫连长风强迫收留他的时候,他被人唤做“墨儿” 后来入了我的小院子,成为了我专职的拔草小师傅,笑嘻嘻的带着一打子银票来帮我,而且也是我给他添了一个字,改名叫明墨的。 那么,在我认识他之前,他是谁? 真的只是“墨儿”吗? 送他来的人,是赫连长风。 我看不透他。 他之前也口口声声顶着一个“连风”的假名字,诓骗了我很久。 时而神神叨叨时而正经得不得了。 我当初以为他是一个寻常的纨绔贵公子,后来他摇身一变,成了北周二皇子。 带着赫连敏言,兜里揣着一纸皇后赐下的请愿书,劝说我接受是他们北周公主的身份。 然而,公主身份的揣测和证实在我身边愈演愈烈,重重证据,所谓的画像,和她们的口头的言语都在将这个事实紧紧的往我的身上贴。 如果这次不是诓骗,如果当初他赫连长风翻我的墙进来找死的时候就打着试探我的目的,那么他强迫我留下这个小孩子必然也是有原因的。 …… 是了。 我心下笃定,也渐渐有了个猜测。 可是谁会怀疑一个天真可爱俏皮活泼的小男童会是赫连长风派来监视我的人。 可是,我强烈地怀疑着他能在烈火之中把王琰找到并背出来,这么好的身手怎是一个低龄孩童能做到的。 还有他突然之间从身上掏出的短刀。 明墨的身份,王家的大火,都在同一时刻冲击着我的思绪。 本应青衣持杨柳,怎料来人不可探…… …… …… 木头房子着了火,救都救不及,噼里啪啦烧得热火朝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在厨房大灶里面的烤地瓜,看着自己同伴慢慢的变成红、变软、变得不省人事。我在外面来回踱步,除了泼水,我没有武功,娇柔体弱,又被烟呛得直咳嗽,只能以一头大汗在展示着自己还存在的意义。 恨自己不是男子。 我存在的意义变得十分的渺小。 “四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啊,奉七……” 配剑撞击的叮咚作响,我身后传来奉七的声音。 “黑衣刺客被我们重伤,死的差不多了,被抓的一句话都不说便自己服了毒药,可惜被他们逃了一个主犯,剩下愿意投降的都问不出什么话来,我赶紧回来看看姑娘你这里。” 说罢他望了一眼倒在井边的明芝。 “应该没事儿……” “除了这场火……” 我搂着昏迷不醒的王琰,指着房内激动地说:“明墨儿在里面,他拉着我不让我进,他自己却跑了去,第一次只找到了王琰,他昏迷了还受了伤,还有那王大娘和珍珠不知道在哪里呢……” 奉七蹲下身子来,从我的怀里接过王琰,看了看他受伤的地方。 “要赶快送医。” 可是里面还有两人,不对,还有三人! 我吼着:“明墨——” 奉七叫了几声明墨,里面除了木质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音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奉七将王琰交给后来的几个侍卫,当即决定自己进去救人。 还没等着奉七进去,传来“嘭”的一声,门被踢了出来。 隔着燃烧跳动的火焰我看到明墨的身影。 我惊愕地转过头,烟呛得我眼泪汪汪,咳嗽让我喉咙沙哑:“明墨……”(未完待续。) 第114话 明墨之死 奉七赶忙冲了过去,我紧随着他身后,看到明墨两手空空,我猜应该没有找到王琰他娘和她妹妹,但是还好,明墨还在,可能王大娘她们不在这房子里,我心里暗暗庆幸。 王家大火,院子内这间房子最大,书房卧室是个套间,东西最多,火烧的最为旺盛,这房子,算是王琰爹还在世的时候家里最大的一笔财产了,我住着的农家小院子之前也算是王家闲置的产业,只是王琰的爹爹死了之后不知为何,慢慢的王家的家境才变得败落下来,王大娘便将隔壁的小院子租给了我。 风偏移了方向,火势感觉略有改善,我透过火焰的间隙,看着屋子的木质窗户烧了,连带着屏风衣架和书柜模样的家具陈设都杂七杂八的倒了下来,杂乱无章。 我看到了明墨,倨傲的身形,他没有立刻出来,还一边指着屋内,一边看着奉七,吼着正准备说什么,“有点奇怪……这里……”。 话未讲完,明墨儿背后,不知从何处突然伸出一把长剑,猛的刺了过去,看得我胆颤心惊。 “小心背后!”奉七蓦然大叫。 我回过神时,已觉心尖尖处一阵刺骨的疼痛,隔着跳动的火焰,我看见一把长剑贯穿明墨儿的左心口,一个黑衣刺客突然之间从燃烧着的房内窜出,他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黑布,朝着我和奉七诡谲的笑了一下,牙尖猴腮,丑恶的不得了,他右手握着剑柄,左手拉着明墨的肩膀用力的一扯,一把将明墨拉入了熊熊火焰之中,两人消失便是在眨眼之间。 “墨儿!” 奉七狭长的双眸微微一凛,竟是变得冷冽,茫然之色瞬间消失不见,他持剑而出,眨眼之间,已掠到房前,薄唇紧抿,他正准备挥剑。 木质的房梁早已承受不住大伙的侵蚀,吱嘎几声柱支撑便一根接一根的脆裂开来。噼里啪啦,里面传出剧烈的坍塌声,轰然倒下的房屋扬起了重重尘土和火星。 奉七身形矫捷,刚忙将我一拉,退后几步。 我突然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我呆呆的站在那儿,与奉七并肩,看着巨大的房屋在我的眼前变成堆积的篝火,像是热衷于掠夺生命的黑白无常在欢庆。 我眼泪早已留不住,“明墨还在里面啊——” 不对! 有哪里是不对的! 明墨不可能就这样葬身火海,他人小,身体敏捷,瘦小得可以缩在任何一个倒塌的木梁之下,都说小孩子福大命大,他不会怎么样的! 我冲过去。 “我不信!明墨还在里面,你们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围过来的众人,只是将我牢牢围住,却没有一个人挪动半分脚步。 我,我要去看着,好好看清楚!那个嘴巴甜甜知道撒娇让我买糖葫芦的小孩子,到底是死是活? 这些侍卫为难,而又不得不把手臂在我面前一架:“四姑娘,你不能这样进去,危险。” “让开!”我字字掷地有声。 “可是四姑娘……对不住了!”两人将我一架朝后拖了几步。 奉七拖住我的衣袖,看着面前的大火,缓缓说道:“四姑娘,太晚了,剑穿左胸而过,凶多吉少。” “……怎么会……” 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奉七拖住我衣袖的手在轻微的发抖。 这时刻似乎是冰冷的冬季,在这巨大燃烧的火球面前我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竟是反常的冷。 我呆呆的,眼珠从眼角滑下,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抿紧了嘴唇,侧头看着奉七,缓缓开口:“奉七,你说……明墨会没事的吧?” 连奉七这等铁血男儿眼中都噙着热泪。。 “对不起,姑娘,是我们保护不力。” 我听到这个声音,犹如雷击,大脑瞬间空白,身子不觉摇晃一下。 我一把推开伸手要扶我的侍卫,浑浑吸了—口气,往前颤颤悠悠走了几步,脚一软瘫坐在地,抱着昏迷的王琰开始嚎啕大哭。 “哇——————”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耳旁有脚步齐刷刷的声音,来人了么,来了好多人的样子,他们来干什么来了……? 我回头看,刚踏入院内的众人立刻迎了上来,皇城守卫的制服,标志红的刺眼。我回头,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容华,甚至还有…… 沈丛宣。 我还是头一次见沈丛宣未换黄袍便在夜半急冲冲跑了出来,修长挺拔,一扫平日里的文温和煦,强硬决断的本色充分体现出来。他见了我,似乎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头,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 沈丛宣很关切地蹲在我身边扶住我:“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没、没有……”我摇摇头。 “只是明墨……” 一谈起墨儿,眼泪哗哗止不住。 我指着大火之中,烟尘之内,已经开始有点神志不清,“他还没有走出来!没有走出来啊……” 我紧紧的抓住王琰,沈丛宣想要把我的手掰开,试了几次都毫无作用。 一直扶着我的沈丛宣敏锐地感觉出来我的不对劲,回头看看奉七。 问:“出什么事了?” “起火太突然。” 奉七又淡淡开口:“是明墨。” “什么?”沈丛宣皱眉,“他人呢?” “还在房里,正要出来的时候被一个刺客拉了进去,左胸中剑,活下来的几率不大。” 我随手抓起身边的一石子儿就猛地扔向奉七,“你放屁!他一定还活着!” 沈丛宣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先起来吧,离开这里再说。” 我紧抓沈丛宣的黄袍衣袖,“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王大娘还没有出来,珍珠也还没有,对了,还有、还有明墨,他还不知道被压在了那根房梁之下,阿宣,你神通广大,你快去救救他,他是替我去救人的啊——” 我泪流满面的悲声大叫,无力地举起手张开在半空徒劳的指着那吞噬人的熊熊火焰。 “阿宣,求求你,我求求你。” 沈丛宣实在是没有办法,收起了表情,将我放下地,把我的身体扳正,沉声对我说道:“楚歌,你看看,此时此刻的场景,明墨是救不回来了。” 所有的伪装和自我欺骗在一瞬间瓦解。 “不——”我哀号一声埋下头,浑身哆嗦。 沈丛宣没办法,对我他有时候也是束手无策。 奉七上前一步,恭敬道:“姑娘,失礼了。” 我还未反应过来,随之脑后被重重一击,我昏了过去,感觉自己慢慢失了意识…… 迷蒙之中感觉身体在往下坠,然后又变成慢慢的沉啊沉,沉到水底,喘不过气来,觉得力气流失殆尽,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115话 墨家私生子 同那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感觉身上也像是有唯一游离的气息在淡淡穿行,窗外鸟叫得吵,房内无人,我早早的便醒了,只是瘫在床上,也不想说话,心思不在,心里像是被压上一块大石头,沉尺千斤。 奉七下手还挺重,微微左右扭了扭动我的脖子,似乎后面还有些疼。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重重纱帐,如丝缥缈,静止的白色,床顶帐帘子侧,挂着个凉香小雕香球,里面已灭的安眠香只剩了一小截子。 残余袅袅细烟,像是将死的人,还在苟延残喘。 凝滞的空气,更显得突兀的鸟鸣,迷茫之中听见门外有人私语。 “姑娘起了么?” “嗯,看样子是起了。” “你们好好地在门外守着,一步都不可离开。” “放心。” 嘎吱一声,明芝开门进来,我看她昨夜脚受了伤,现在包着布,一步一瘸地走过来,看到我醒了正看着她,忙朝着我露出微笑。 将我扶起来,轻声问:“姑娘醒了呀,可要洗漱用早膳?” 我看着她,心伤得面无表情,“你昨儿个受的伤怎样了?” “嗯,上了药了,大夫也说了,没毒。姑娘放心吧。” 她的右额还有些微肿,脚肚子还缠了医用的布,早看不出渗血的痕迹了…… 看样子问题应该不大。 明芝起势要扶我起床,我摇摇手,淡声问:“沈丛宣也走了?” “公子将您送回沈府,坐在这儿看了一会了,等你没什么事了,就回宫准备上朝去了。” 我“噢”了一声。 明芝说,沈丛宣已责令皇家禁卫军彻查此事,也将奉七他们抓的那活着的黑衣人押进了天牢,王家大院火烧得很厉害,到最后也没办法救火,只能眼看着它烧成灰烬,变成一堆黑炭。 现场据说极为惨烈,还有人在收拾,尽力寻找着一些蛛丝马迹。 我家小院子因为在王家院子隔壁,只是受了点高热,损失了些材料罢了,沈丛宣怕我见景伤情,便带我回了沈府,现在这儿真正的主人已改成了容华,等着这事儿过去了一段时间,他再着意让我搬回去。 其实不用他说,我自己也不太想回去。 毕竟这火,也烧得很是奇怪。 触景伤情也是事实。 沈丛宣下令封了救人而死的顾大叔一个名号,还以皇家名义赏赐了金银,只是可惜了顾大叔年近半百,儿子刚得了媳妇儿也没命看得见自己的孙子出世了。 叹世事无常,人生苦短。 “姑娘要用膳么?”明芝打开窗户通风。 我看着穿过的风扬起纱帐,心里很是无趣。 “明芝……” “你去休息吧,派个别的丫头过来。我午膳也不用了,不用派人进来,我一个人呆着静静。” “啊?!姑娘,你说什么?” “你去休息吧……我没事儿的,同我相比,你才是最需要休息的人。” 明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没有什么事的。” “你休息几天吧,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会让人唤你回来的。” “姑娘啊……” “别争了,我不是赶你走。” 明芝欲言又止 看着我面无表情,只能应声退下帮我带上了门。 “姑娘有事可记得唤我。” 我迷迷糊糊的躺着,看着房顶发呆,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不想动,愣愣的看着。我之前一直以为人躺着不动是可以节约体力的,但是我一连躺了好几个时辰却觉得心累无比,就算头脑放空,出着神也会出汗…… 腻的很。 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但是明芝没听我的话,中午晚上也派人送了进来,放在桌上从热菜摆成了凉菜,还是被人撤了下去…… 明芝这个小丫头执拗得很,还是在门外守着。 半夜起风,吹得窗户哐哐作响。我花了一段时间思考,结果忍不了了,自己起来关窗户。 风很大,一粒灰尘吹进我眼睛里,我急忙抬手去揉。还没关好的窗户又哗地吹开了,这阵风邪得很,吹熄了蜡烛,房间里变得漆黑一片。黑暗中我借着月光摸索着门拴,一只手忽然握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手伸过来,帮我关上窗门。 我心里突然涌出一阵不安。 我反手挥过去,被他一把抓住。 我嫌恶地叫道:“我不是别让人进来吗?” 沈丛宣有点惊讶我的态度,赶忙松开手,问:“你怎么了?身体可是还难受?” 我叹了一口气。 “没有,我挺好的。” 我将蜡烛点亮,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提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看看字迹干得差不多了,拿给沈丛宣。 “这个地方我藏了一只小荷包,你派人按照这个地址帮我拿过来吧,我近日总觉得心里不安稳,这个是神女老人死的时候留下的,很重要,你记得要交给我。” 沈丛宣接过,好奇:“这是什么荷包?护身符?” 我哭笑不得:“你见我什么时候开始这般信过神佛?我去庙里拜拜也不过只是随大流,也不过是我闲来无事,哪里会写什么符咒带在身上。” 他说:“我倒是觉得,你应当带着些防身的武器,四清不是医山么,就算你没有武功也不志在学医,呆在厨房十年你一定也会些什么毒啊之类的吧,你做些带在身上防身用吧,你需要什么,写给我,我给你送材料。” 我冷笑:“危险处处都有,有些人走路崴了脚还有可能摔一跤便死了,有人想要我的命,不用我做什么防身我也会说挂就挂的。” 这一次,沈丛宣没说话。他走过去又点了几根蜡烛,拨了拨蜡烛的芯。 他过来将我拉到桌边,我这才发现,这夜半来探我的皇帝陛下,竟然还带了一筐子吃的…… 他揭开饭篮子的盖子,说:“暗卫过来同我报告,说你今日除了明芝弄的早膳其余都没怎么吃东西,端进来的菜还是原封不动端出去。而且,我看你水壶里面水都是满的,你未动一分,你难过归难过,但是你还是要吃点东西的,我从宫里派御厨做了点菜,我吃过,同风崖道口那边的味道很是相似,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试试吧。。” 我说:“阿宣,谢谢,我真的吃不下。” “我也没吃,你就当陪我吃一点吧。” 我冷眼看他将篮子打开,漫不经心地问:“阿宣,明墨死了,对吧。” 沈丛宣突然停下来,抬头看我。 我继续说道:“你早就知道他会武功,对不对,你也知道他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他眼神澄明,神情坦然的看着我,思索了一下,回答我。 “……对,我知道。”(未完待续。) 第106章 真相 (啊啊啊啊,本章后面有错误,电脑系统bug我重复上传了好几次,大家这一章暂时不要点!!!) 我已经看不透他了。 身着龙袍,任谁看了他都会觉得他是风流倜傥,挥斥方遒的南魏大皇。 但我知道,他还曾经是我认识的长孙。 他是个君王,可不一定是个君子。 任谁看了都会当他是天之君子。 经此一事,我虽面不若桃李,却冷若冰霜。 “还装吗?阿宣,还是南魏皇帝陛下?” “你……” 我吸了一口气:“你瞒了我太多,我不计较,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为我好的,不会害我。可是现在不同,明墨,他死了。” 沈丛宣没有看我,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复杂的表情,像是云雾罩着远山。 烛光微闪,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显得有点局促。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烛火忽然轻爆了一个火花,我听沈丛宣幽幽开口。 “明墨儿,原名并不清楚赫连长风称他为‘小墨’,是赫连长风之前派来监视你,保护你,透露消息给北周的人,据我调查是北周墨家后人,而北周墨家,向来以活人蛊闻名,从小培养蛊人,一千个被挑选的孩子里面,从少不经事时候起,经过数年磨砺,相互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才是墨家母蛊最适合的人选,种蛊之人,身体精炼卓绝,保持着种蛊当年小孩子的身形,适合做暗探,因而被墨家送以皇族,我原以为他留在你身边应该是无害的。”他停了停,继续说,“我第一次发现你收留了他,便赶忙把赫连长风抓过来审问了,那个时候,我们才将自己所知信息一一拼凑,得出了你的身世,害怕北周皇族中人突然对你发难,多一个人照顾也是极好。” “现在你应当听说了,北周的赫连皇帝久久缠绵于床榻,不知何时就会龙殡归天,二皇子和大皇子抢夺的厉害,我同赫连长风是在他做质子的时候相识,他虽然看起来少不更事有时候还可以说是胡闹,但是心底下也是一个沉稳有计谋的君子,你对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明墨是小孩子的模样,擅长伪装和探听消息,我虽然也安排了明芝和奉七在你身旁,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在赫连长风接任帝位之前平安无事,哪怕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恢复到北周长歌长公主的身份。” 我听出端倪:“你说,北周人要害我?” 沈丛宣点了点头。 “北周现在大皇子的生母是一个没落士族,贵妃赵氏原先只是一个妃子的表妹,入宫探亲意外相遇赫连帝,后来怀了孩子被封了妃,母凭子贵。没有了之前的王家权势的牵绊,赵家从平民升至权倾天下,赫连帝也想要平衡朝中势力,便卓尔提升了他们,但是却没想到养虎为患,越是得到的多,越是怕失去。她怎么会容下你这一个变数?” “可是……我对他们没有威胁?” 沈丛宣莫明冷笑。 “北周现在大皇子的生母是一个没落士族,贵妃赵氏原先只是一个妃子的表妹,入宫探亲意外相遇赫连帝,后来怀了孩子被封了妃,母凭子贵。没有了之前的王家权势的牵绊,赵家从平民升至权倾天下,赫连帝也想要平衡朝中势力,便卓尔提升了他们,但是却没想到养虎为患,越是得到的多,越是怕失去。她怎么会容下你这一个变数?” “可是……我对他们没有威胁?” 沈丛宣莫明冷笑。 “皇族的事情,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他继续说道: “赫连长风做质子的时候,那时候我也还年少,北周大皇子对外戏路实在是太好,人人看他都是储君的好人选,那个时候我在宫里面没什么朋友,我也不太能信任谁,常去看看这个常人口中疯疯癫癫的北周质子,他被关在偏殿,过的很是清苦,大皇子在南魏也有势力,可能他打算给赫连长风一点教训,让他在宫里处处被人刁难,只是我那时虽为皇帝,但是还是实打实的人微言轻,先皇病逝,堆起来的国事又繁多,赵党和南魏太皇太后这边又小成气候,没办法护他周全,吃了一点苦。” “有一次,赫连长风为了救我,帮我喝下了半碗毒药……” 他轻描淡写。我却忽然想起赫连长风整天嬉笑的脸,那怎么都不像是受得了一点苦的模样啊。 也许男人总是淡化艰难困苦,是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太多沧桑。 “所以,我们两个多年以来,总是在互相绑住,难得在国政上面有人同我见解一样……所以……在知晓了你的身世之后,我才允许了明墨的存在。” 我看着他:“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何北周视我为眼中钉,甚至要杀了我……” 沈丛宣看着我,笃定的开口:“北周调兵的虎符在你那里。” 什么? 虎符? 人人都说皇宫好,锦衣玉食,步步生金。 我却已觉得在这四方院子里同那四方天絮叨叨了很久,再无话可说,就差扒着自己院子的门大吼一声“放我出去……” 这在宫里剩下的几天全程处于被人参观,被人请喝茶,被人请看花的无聊中,人家都是些清新雅致的人,对对诗词,看看花赏赏鱼一天便过去了,在我眼里,花可以入菜晒干了做茶,鱼可以抓起来烧烤,整整一天下来,因这儿规矩又多,累个半死还饿肚子。 终于等到放猪出笼子的这一天了,我心情格外的晴朗,头天夜半我还兴奋得睡不着搞了几个孔明灯放,虽然……没升多高便被皇城的禁卫军射了下来,还以为我是哪里来的刺客在给谁通风报信呢。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 要回家啦! 当当当当当当~ 上次睡过了头没见着皇家迎接这些远道而来的宾客,这一次沈丛宣看似心情十分的好,还特地的在渡口摆了个台子欢送大家。 我站在后面,看到他一边亲切地握着别人的手然后絮叨了些什么,然后热情的拥抱了一下,身旁一个小太监过来递上去了一个礼盒。 恩,离别还带送礼物的啊…… 我还是同杜松子他们站在一起,不过这一次阿宣十分的体贴人直接把我们插队到了中间,又想想之后还要登船一次我就恶心的想吐。 终于等到我,我微微拎起了裙摆跑得快了些。 行了个礼,“参见陛下。(未完待续。) 第107话 虎符 “我只知道他来靖安找我肯定没有好事儿,却没有想到他调查北周公主的事儿还会被别人再将了一军。” 我看着沈丛宣十分的不解,“虎符,你说是别人硬塞给他的,那为什么不杀了他再把虎符放在他身上不就好了?而且,如果有人在追杀他,他跑进我的院子,撂下了那玉佩,也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吧,我将那玉佩放在抽屉里很久,也没见有人来偷来抢啊?” “不是这样子的,虽然他跑进你的院子不是有意,不过一看到这个院子里面住的是你,他便也了然了,他见过你的画像,也是机灵,来躲命的同时顺道把正事儿办了……不过……” 他扭头凝望了一眼远方,像是在思索什么,“虎符是赫连帝给他的,北周调兵遣将同我们南魏不同,不是只有那一块玉佩符,那是相生石上面的玉石,有两块,玉符调北军,还有一块阴符调南军。当你还是长歌的时候,受天命国师卜卦,说是你年少有凶相随身,要军血相冲可守你福命,你父皇便将授意将那块玉石挂在了你脖子上,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本意给你祈福的石头,没想到王氏心急,急于铲除新生的皇子公主,在皇帝不在宫里的时候出了手,你母妃同你遇难,在逃出皇宫的时候将那虎符也不慎带走了。赫连帝回宫雷霆震怒,但南军虎符丢失这件事儿对谁也没讲,两块调兵虎符还是照旧见符如见帝君,皇后现在想找回遗失的公主,但是公主没有任何胎记和特征,皇帝昏睡不醒,皇后便私下做主把这异磁相吸的玉佩给了长风,让他快快寻你。不过,我看这北周皇后不仅仅在于寻亲,你要知道,现今北周朝廷众人人心惶惶,谁得南北军权,便可得北周天下,赫连帝时日无多,大皇子抢军权的野心已昭然若揭,若是来不及拿回两块军符,抢到一块军符再栽赃嫁祸,也是可行的,盯着一个清君侧的名号可以一下子把皇后和长风一起拉下马。” 我有些明白,“可……你说另一块军符在我这儿,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那个玉佩啊……” “……那”沈丛宣抬眸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拿着筷子拨弄碗中的小菜,“应该就是你小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吧。” “可是,我在青山村的时候好像就没有见过那个玉佩……” “你若是实在记不起这个事儿,也只能作罢了,满天下寻找一块玉佩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是不容易的。” 烛火轻摆,我忽然觉得有些冷,随身拿了个小披肩搭在身上。沈丛宣的侧面镀着一层金光,我似乎从那凝结着冰霜的眼里看到一片沙场上折射的刀光血影。 …… 我继续问:“你和赫连长风那个疯子关系很好?” 他顿了一顿,说:“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我少时不懂事,那时听信一批小人言语,说是我父母之死与宫中顾家人有关,便在自己身单力薄的时候妄图调查清楚皇太子遇刺事件,再拿回被太皇太后握在手里面的权力,但是没想到顾家树大根深,哪里是那么容易扳倒的?原本支持我的人,见风头不对,立刻调帆转舵,将我抛弃。太皇太后发现我有意夺权,责罚下来,我受了一点苦,被夺权关在偏殿很多年,那些年庸庸碌碌也只能当个傀儡,明面里和顾家人也不再交恶,任由其势力发展,虽然显得有些窝囊,不过我倒是学会了休养生息,与太皇太后暗地里却未曾停下过争斗。北周赫连帝因为将墨家暗卫尽数交给了赫连长风,我无权无势的期间赫连长风也帮了我很多忙,拿了很多资料,威胁了好些官员,所以我还是感激他的。” 他说:“那年我十四岁,未及弱冠,担着这皇帝的名号已经算是在太皇太后手上死过一回。醒过来后,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心机深重的人,这么多年我背负着很多条人命,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同赫连长风一样,我们经历过多少暗杀,又牺牲了多少人,我们必须要把这条道路走到底的。” 我若有所思…… 问沈丛宣:“那……北周皇后是要扶持赫连长风当上皇帝?” 说实在话,我很难想象,赫连长风当上皇帝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还能治理好国家。 沈丛宣回答:“不清楚,不过……赫连长风并不是皇后亲生子,你那个同月出生的哥哥幼时因染天花而亡,赫连长风划到皇后名下也不过是赫连帝为了弥补她失子之痛罢了。” “那个孩子死了?” “对,他死了。” “你说皇后是当时幸存的那个后妃之一,她既失子,又怎么登上的后位?” “这大概也就是她不可小觑的手段了吧……赫连长风的亲生母亲毕竟地位不高。” 我抬手抠抠脑袋。 这信息实在是有点大…… 无论是北周还是南魏,皇家真的是不好混的。 沈丛宣看我一脸的凝重,笑着将一块糕点放在我盘子里:“不过,你就不要在意太多。你是天子后裔,不管你回不回北周,我和赫连长风都会保你安全的。” 我本已经没了胃口,拿起筷子将那糕点拨开,看着他。 “你同我说了这么多,你说吧,我要如何才能帮你和赫连长风。” 沈丛宣摇摇头,“不需要你帮,你好好的就行了。” “你确定?我看我是北周公主的事儿不久就会传出去的,你既然在盯着,也必然有其他的人有想法啊。” “长歌,”他放下筷子,看着我正色道:“无论你是长歌还是楚歌,我都只要你平安。” 他面色严肃,看着我的眼眸色如水深。 我忍不住走过去,伸出手,从身后轻轻环抱住他,将头靠在他肩上。 我说:“这场仗不好打,听你这一说,除了四清山的大仇未报之外,我也是有杀母之仇的,你们已将我拉了进来,就好好利用吧,我能办的我都帮你们。” 他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继续道:“我本不是冷血之人,但我也不愿做个薄情负义的人。无论是四清山大火还是北周,我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在继续活着的,我既然活下来了,我就得活得更好,绝不能辜负了那些人。我把每条命都记得清清楚楚,发誓总有一天要一笔一笔算回来的。” “长歌……” 这天,我整夜都没睡。(未完待续。) 第118话 结果 这日,容华一大早便来探我。 看着我精神大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多多关照了几句便也没再说些什么。 午膳后,容华建议我出门走一走,可以舒缓一下心情,我想想便答应了。 正准备出门时分,小东跑过来,伏在容华耳边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略略变了一变,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我。 我说:“有什么事儿,说吧,我还好着呢,不至于和阎王爷打牌去。” 容华对着小东又说了几句吩咐了什么下去,开口对我说道:“大火熄灭,找到王琰母亲和妹妹的尸体了。” 我抬脚便往前走,“走,去看看。” 容华拉住我,劝说道:“你一个女孩自己不要去了吧……那场面……我怕你承受不来。” 我抬起左手,将容华拉我的手打下去,“没事儿,走吧。” 赶到王琰家时,火都已经扑灭了,周围围着好多一群人,由皇家巡卫军守着,那好好的一套小农家院子如今只剩一点焦黑的残垣。屋前空地上的席子里,躺着的就是那平日里替我夜晚挂灯笼,洗手做庆功宴的王大娘,她的身旁摆着一个小席子里面裹着前些日子还蹦蹦跳跳的小珍珠。 我不死心,想亲自去检查,容华拉住我,说是人已经面目全非,不要看了。我实在是无法相信,才短短一日,这个善良温柔的妇人就已经死了。听容华转述派来调查的官员的话,这两个人是被杀死在床板下面的暗箱后再被大火烧焦的…… 我怔怔的反应不过来。我记得,初到南魏之时,要不是王大娘肯便宜租我这小院子,我都不知道我孤身一人能在哪里落脚,这么好的一个人转眼就已经阴阳相隔了,还有珍珠妹妹……才几岁啊……。 阎王爷怎么能收?! 而留给我们唯一的安慰,大概是王琰还活着。 “有谁见到王琰?”我回过头焦急地问容华,“我被奉七打晕了之后都一天没有见过他。” “这孩子在沈府偏房,我待会儿让你见他。”容华回答。 围观的人里面几个村妇和孩子都在哭,王大娘是个难得的好人,还有帮忙救火而逝的顾大叔……大家情绪十分低落。王家本来还算生活富足,一直和大家相处融洽,自打王琰的爹死后家道中落,真的是命途多舛,连唯一的珍珠妹也没能活下来,这突然天降的大祸,把好好的一个家给毁了。 今后,只剩下王琰,这个小孩子可要怎么活。 我同容华走到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努力在一片狼籍中寻找一点蛛丝马迹。起火在夜半,也就是我挨得近才发现得早,但是没人看到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身后的人群里面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是怀疑大火是灶里的火星掉到了柴堆上。 我反而觉得不太像。 容华上前一步与我并肩。 “里里外外都被人泼了桐油,王家大婶和小姑娘被一刀杀死,那些刺客找不到王琰便将门锁死,所有的房子里都点了火。” 我点头,“太狠了。” 可是又是什么人,要杀这母子三人? 我问容华,“真的是针对他们一家人的,而不是我?我可就是住在隔壁呀。” 容华带我向前走,“不是你,也许你认为最近发生的事儿都是冲着你来的,但是唯独这件事与你无关。” 但是听容华这样子说,我心里的愧疚并没有减少半分。 “到了。”容华带我绕到房子后面。 指着一个木席子,淡淡开口道: “那就是明墨了。” 我如惊天霹雳一般,回头看。 小小的身体……无比熟悉的身影,现在就躺在那冰凉的席子里面。 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像是从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帘子,突然之间如夏汛冲出。 “明墨——” 我很想走过去再看看明墨,不过脚却怎么都挪不动步子。容华将我颤抖的肩一楼,知道我的性,对我说“别看了,回吧。我会好好把他安葬了。” “……可是” “我知道你不好受……不过王琰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我们找到明墨的时候他在后墙那方的密室里,明明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子,怎么会有一个密室,而且……王琰他的母亲和妹妹被发现在床下的暗箱……” 我呆呆地看着容华。 “你说什么?” “你的这些疑问,需要留给王琰。” “王琰?” 我不解。 容华将我带回沈府,已着手派人为王琰母亲和妹妹准备安葬事宜,他也建议我将铺子暂时关了,搬回沈府住着。经此一事,我也不愿意再住在王家隔壁每日守着大火的回忆过活,便也默认了容华的安排。 回到沈府,小东将我带到王琰门口。 “也拜托姑娘劝劝这孩子吧,一直没吃饭,怕人。。” 我走进去,没有点灯,黑得吓人。 借着门口月光,我赶紧点亮灯,把王琰扶起来。 他瑟缩在角落,满是一身的灰,头发凌乱,脸上的黑灰被泪水冲出两条印子。他瑟瑟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愤怒。 我放下食盒,将他拉到桌边,仔细看他,本来有很多话想问,到现在开口只说了一句“伤着了吗?” 王琰抽了抽鼻子,两行泪水无声滑落。 “娘……他们把娘和妹妹……” “好了。”我捂住他的嘴,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不要去想了,都已经过去了,” 他抹了一把脸,说:“我没事!那些人是朝我来的,我娘将我和妹妹塞进了房内的一个密室,但是妹妹胆子小非得跟着我娘,娘让我呆在密室里面不要说话,可是她们来不及躲进来了……她们引开了那些黑衣人救了我,可是我娘和妹妹她们却……” 这孩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心疼得很,忙把他搂在怀里。 “你先别哭。王琰,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们家是为什么惹来这杀身之祸,我也不想知道。现在外面乱得很,那些要害你的人要是发现你还没死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王琰哭着问我:“四姐姐,那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可能是仇人寻上门来,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偏偏野火烧不尽…… 这情景熟悉得都要烂掉了。 坎坷的人生不一定能造就画本子里面的英雄,反而万一一步他行差踏错,这辈子就毁了。 我对王琰说:“我要搬去沈府,你同我一起,你既然叫我一声四姐姐,今后我便照顾你了。” 王琰黑黝黝的眼睛一亮。 我摸摸他的头发,“至少你跟着我,暂时是安全的。我还没找到办法之前你先和我呆着,其他的事,咱们以后再说。” 我叹气,又多了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 难道年纪轻轻就要踏入复仇的漩涡之中么?(未完待续。) 第119话 请君一叙 王琰的状况很不好,虽然安慰过后他已经有些振作起来,不过这毕竟是家中人全灭的巨大刺激,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心境也是正常的。我总得给他找点事儿做,毕竟人这种东西,一旦闲下来了就不知道回胡思乱想些什么了。比如说情伤,人人都道时间会冲散一切,但是实际上是你的记忆已经将它慢慢湮灭罢了。 我端着茶杯,看着王琰在沈家院子里继续着明墨儿原先拔草的工作,这下子念起明墨儿来又是一件伤心的往事,依稀还看到明墨在我身边泡泡跳跳的模样。 而这沈府里面像是另外的一番天地,安静的没有任何纷扰。 只有鸟兽虫鱼,没有人声鼎沸。 沈丛宣派人将我藏在房子里面神女老人拿来给我救命的锦囊拿过来,我抚摸着上面古老的刺绣纹理很是唏嘘。 我不知道还能在南魏呆多久,事事都不如我的预料。 倘使真的有用到他的那一日,我应该离死也是不远了。 明墨为了我而死去,王大娘也因为莫名的原因被人杀害,我在南魏找回了沈青岚,海被沈桃误会过两次差点丢了性命。 按照我在南魏的活法,还没死掉真的应该是阿弥陀佛。 “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能利用就利用吧。“ 想起我对沈丛宣说的话,自己还真的是大度,竟然抱着别人大腿求别人利用,看来经历过这些事儿我当初要明哲保身安生立命于南魏的本心已然改变。 我虽然只是个在四清山里面打杂择菜的小姑娘,毕竟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心智成熟了许多,论心机和沉浮虽然比不过打小生长在皇家的赫连长风和沈丛宣,但是我也并不傻。 沈丛宣说一场皇家硬仗才刚要开始。 我也不能闲着了。 让明芝备好马车,带着王琰便冲着江边木言堂而去。 王琰变得不太爱说话,只是坐在窗口看着江中来来往往的船只,眼神飘忽,我知道他意不在这上面,不过也随他去了。明芝伏身问我,为何将王琰带出沈府,不是害怕他再次受人刺杀么? 我发现这个小姑娘是越发的机灵了。没错,要在一个沈府保王琰安全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不过,总归有出府的那一天,与其等着别人来杀他,不如我们先亮明白身份更加有利,要告诉那些人,王琰自打今日便是有人罩着的了,要是要想着对王琰不利,一定要过沈氏皇家这一关。 明芝上前来,柔声说道: “姑娘,四王爷到了。” 我看王琰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愣愣出神,我看这楼中高度也应该没有人能够将箭射到这里,我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我已经卷入了这乱局,那就让这乱局再糊涂一点吧。 我说:“请吧。” 我同沈青岚的每一次遇见都是我心不甘情不愿的,今日便要到了这个水逆,我主动示好邀约他前来木言堂,我并非示弱,而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了解,需要解决,需要纵观全局才知道我在这当中扮演的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吩咐好明芝他们守着王琰,我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就从楼上跳了下去,少年心里苦,可是少年不对他人说。 等我到了我平时讲书的小厅,青岚已经在里面了。 我推门进去,看到他正好回头。 他朝我挥了挥手手里面的布帛,那上面写着“长歌木言堂请君一叙”,正是我稍早些时候派人送到他手上的。 沈青岚开口:“我收到这布帛,还以为是谁恶作剧,一看你这字体,便知道是你写的。” 他上前几步,轻声问“你找我有事?” “恩,有事。”我点点头。 “说吧,”沈青岚潇洒的一理衣摆坐下,“难得你愿意见我了。” 我不再与他谈论我这邀请人的初衷,直接提到正事儿。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否如实回答?” “自然是知无不言。” “那好,”我也同他在一张桌前坐下,我开口问:“第一,在四清山时候,你可否知道我就是北周公主?” “不知,师父从未与我说过,你当时拉着师傅的靴子哭着说你父母双亡,我便信了,最近的事,也是陛下知会了我一声我才知道。” “你知道?” 我有些惊讶,其实我总是觉得在暗地里面沈丛宣对青岚师兄是有点敌意的,没想到这两个人还是同盟关系。 “恩,他虽然讨厌我,但我至少也算是他的盟友。” 盟友……? 我顿了顿,又问道: “那……你可知我是否有一只随身玉佩?或者被师母师傅收起来帮我保管的?” “未曾见过……” “好吧。”我放弃了,那块玉佩或许真的是我丢了 我看向青岚,定了定心神,开口:“二师兄,我拜托你件事情。” 他听我这样子一叫,十分惊讶,瞬间眼神里面注入了光彩,突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脸上却是多了一抹光辉。 “你……你说。” “前日王家小院大火,烧死了三四人,容华对我说刺客意不在我,我怀疑这王家有问题,特别是王琰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我一个女子势单力薄,而沈丛宣事务众多,我只能拜托你来照顾他了。我听说她的父亲是一个书塾先生,教书育人十几载,不能让他的孩子就栽在这样一个跟头上,他娘对我有恩,我不能不管他。” 沈青岚,看着我:“所以,你今日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带孩子?” 我轻哼:“我未婚,没孩子,我是在十分诚恳的拜托二师兄你帮我保护我弟弟。” 他听我说完,眼中含笑:“你都这样说,我不帮你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长歌,你要做什么?”青岚看着我,问道。 “什么也不做。”我起身,“这乱局,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更好了。” “外间危险,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说:“我已死过一次,师兄可还记得。奈何桥我已去过好几次,再去拜访一次也是无妨的。” 我起身准备离开,“等王琰精神劲儿好了一点我便将他送到你处,你答应我了,定要保护好他。” 我转身,身后传来沈青岚的声音:“自当领命。不过四师妹,你只是请我来这木言堂里面坐坐而已,不知何时能听到你亲口讲书?” 我回头,难得的对他起了一个微笑:“四王爷快要听到了,这个故事一定能配得起我南魏惊口的名号。”(未完待续。) 第120话 告别过去 等我拉了王琰要下楼回沈府,没想到运气爆棚,刚好在门口遇见了要骑马离开的沈青岚。 他看着我道:“你弟弟和你长得还真是像。” 我咬牙挥舞着手想打他。 人家刚失了娘亲和妹妹,这家伙还能够公报私仇,瞎说什么呢。 “不过……你也要好好保重。” “恩。” 我心里乱得很,鬼使神差地开口问沈青岚:“二师兄你正当年纪,才华横溢,又掌南魏兵力,四清山的事情毕竟是过去了,既然你已立业也差不多该成家了吧?” 沈青岚愣了愣,失笑道:“四师妹难得操心,借你吉言。” 我觉得失礼,之前毕竟都是视青岚为四清山的叛徒,现在突然之间却回到了山上的相处模式,忙窘迫道:“我胡言乱语,你不用在意,你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坏人。” 沈青岚左手一扶马鞍跳下来,却轻柔而坚定地扳过我的身子,直视我的双眼:“四清山的事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若是你心安了,我还是那个四清山的青岚,没有沈字贯头,我还是你的二师兄。” 他这样深深凝视住我,要是放在之前,我的七魂立刻就给他勾去了六魂,一定会傻傻点头同意,但是现在可是不一样,历过生死劫难,受过背叛,抛弃,已经无法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了,我对他说道:“你毕竟还是沈字贯头的四王爷。” 我想着,又补了一句:“四王爷还是多多操心自己吧。” 沈青岚算是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像是知道我的回答一般,他一笑:“是了,现在也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愿成家是因为我认为成家并不是为了传承香火繁衍后代,而该是为了找到那个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走完后半生,虽然我想我应当是找到了那个人,但是在她原谅我之前,我宁愿孤身一人。” 我怔怔听完,一股麻痹般的感动从心底漫延上来。 “还真的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话本子里面说的可是四王爷你了。”我低头笑。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才华更加横溢的楚姑娘不是在讽刺我吧?” “怎么会?”我说,“我这等聪明伶俐坦诚大方毫不矫揉造作,为人天真率直又善良宽容的人怎么会讽刺人呢,四王爷你真会说笑……” “你的弟弟性子一定不能像你,我看你也不是个管教小孩子的料,交给我才是正确的选择。” 沈青岚说罢爽朗大笑。 我气急,不想再与他争辩,径直蹬着小凳子就往马车上爬,结果太用力,踩着板凳的鞋底一滑,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双手臂有力地搂住我的腰,将我往后一拉,我一阵头昏眼花脚下一空,人已经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沈青岚的心跳有点快,轻声数落我:“讥讽人是会有报应的,楚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我尴尬嘟哝:“我没事。”然后赶忙从他手臂间脱身出来。 沈青岚果然还是那个四清山温柔体贴人的好少年,他将我抱上马车,还不放心地给我拉紧披风。 突然之间,马车上坐着的王琰朝我抬手指了指,我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就看到沈丛宣从渡口幽幽走过来站立在木言堂对面,树下风拂阵阵沙沙声,在风中宛如一尊雕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方,眼睛里深沉如墨。 这气氛瞬间尴尬到了冰点。 沈青岚站在马车之下看着我说:“他可是说过,我没什么大事儿时不要来这木言堂的。他若问起我,我就说是你邀请的。” 谁说沈青岚不是个人精,这家伙就是狐狸呀狐狸! 值得庆幸的是跑腿小跟班明芝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抱着一个食盒子钻了出来,怯生生地打破冷场:“公……公子?” 明芝又抬眼看了看我,小声说“姑娘不是说要赶在公子回府之前回去的么,怎么就请了公子过来了?” 我心里一万个波涛汹涌…… 我才没有请他。 也许在沈丛宣眼里我现在可不是要回府,而是要同沈青岚带着食盒子再去荒郊野外聚餐一波。 皇帝陛下也是喜欢吃醋的,我才知道。 沈丛宣如数九寒冰的眼神把我吓个不轻,我也终于有了朝堂之上那些穿着补子的大臣们才有的荣耀,享受了一次帝王的冷眼和面无表情,我还以为按照沈丛宣的心机深重的脾性,即使不暴跳如雷也会跑过来针对四王爷冷嘲热讽一番,没想他只是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明芝,一言不发转头爬上了我的马车。 旁观的木言堂小厮们松了口气,只有沈青岚像是习惯了一般扬了扬眉头上马走了。 明芝也爬上来,我将脑袋探出去,在门口明芝哆嗦着同我窃窃私语:“姑娘,公子好像心情不太好……” 那里是心情不太好,是非常不好啊! 我心里一沉,刚才把王琰托付而难得的一点欢娱也烟消云散了。 我猛摇脑袋,今天应当不会出现一轮皓月亮了,诗酒太多,沈丛宣说不定会与我“把酒话桑麻”好好说道我一番。 我再把脑袋伸回车内,沈丛宣正在闭目养神,什么都没说,我只能尴尬的目送沈青岚的马匹远去。 马车驶离木言堂,一路上沈丛宣都没有开口,我本来还以为我触怒了龙颜这次死定了。 等到到了沈府我刚准备跳下车,沈丛宣一把伸手按住我。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和我讲?” 哈?生病? 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我自己都不知道? 沈丛宣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满的都是怒意。 我终于明白刚才他可能不是在闭目养神,有可能是在忍住他想掐死我隐瞒他的那些愤怒的小火苗。 瞒不了了…… 我苦笑,“我流年不利,生病受伤自然很是正常,陛下不必太担心。” “你的话不应该这么说”沈丛宣道,“你锦囊的药我让太医看了看,太医说你身体里有奇怪的毒?” 我撇了撇嘴,“有可能它不是毒,是一种余香。” “问题是它说到底还是一种毒。” “毒现在还没发,我们管它干嘛?” 沈丛宣拿我没有办法,他说:“我会想办法的。” 我转过头去望向他,“陛下,这毒可不好解,我可是神女老人亲自救治过的幸运儿,世上也没有几个了,我自认运气爆棚,可是神女老人和我干娘还不是一样没办法,余香续命罢了。” 沈丛宣说:“那是因为你是一个人,我倾尽南魏国力也会治好你。” “啊?这个就不用了……吧” 沈丛宣这一路上难得温和地笑了一下,“你要给我好好的。” 我忍不住问:“陛下,首先是你的好奇心太重,不能随便翻女孩子家家的东西知道吗?其次,我向来觉得命这种东西都是随缘的,你记得南魏国宗那位秃头师父不,他说的话就十分的有道理,求不得苦,而苦求更是苦,你要听。” 沈丛宣微微皱眉,说:“我不信,南魏可不能没有皇后。” 我惊异地抬起眉毛。 这家伙刚才说啥? 他起身,轻扰袖袍,说:“你是我南魏皇后,也是北周长公主。” 他转过身去,优雅从容地离开。 我呆了半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今日吃错药了?(未完待续。) 第121话 太皇太后的鸿门宴 他顿住脚步,突然之间回过头来刚好撞上我。 “我说了这是你的位置,这就是你的。” 温热的气息拂进我的耳朵,我轻颤一下,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 “我说了我不要!谁爱要你给谁!” 他笑了起来,笑得酣畅淋漓,随即站起身,转身离去。 我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 “你乱翻我的药包包还强制给我加名号,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真不要?” 我也怒了,一扭头,“说不要就不要,你爱给谁给谁,不要了就给叫花子!” “你再说一遍?!” “我不说!” “你……哼!”他一摆衣袖不再理我,径直走回了府内。 沈家大公子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从进府内开始就一直撇着嘴巴生着闷气。 我也是十分的无奈啊,隐瞒他真的不是我本意…… 厄? 好吧,真的是我本意。 不过,好死不死罢了,他何必这么生气。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个古诗他一定没学过。 除下了温和的面具,我才发现,我恋上的这沈丛宣不仅仅是我的一位特殊挚友,他亦是这四国里面的枭雄,作为一个帝皇他的野心,不比任何人小,权势当前没有人会不动心的,也难怪太皇太后将他握在手里带他羽翼丰满也会对他忌惮三分,现在有些欲除之而后快的意思了。 他气冲冲的跑进了书房,啪的一声将大门摔得用力,容华出来一看,同我一般傻了眼。 我咬牙,我被侵犯了隐私我还没生气呢,这家伙…… “阿宣怎么了?” 容华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说,“大概是刚才他向我告白我把他拒绝了就生气了吧……” “真是个小孩子……” 对容华的评价我举双手赞成。 容华问:“对了,王琰你今儿个带走了?” “对。怎么了?” “他娘亲和妹妹的墓修好了,现在要带他去么?” 我说:“披麻戴孝既然都已经免了,这扫墓必定是得一去的。” 容华找来了一个小厮,吩咐了下去,我俩站在对面,她看着我问我:“你将他带去见了沈青岚?” “恩”我点点头。 “他有南魏一半的军权,并且现在站在太皇太后和皇帝两方中间,他同丛宣的关系本来就不是很好,这样子算起来他还应当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怎么说他沈青岚都还欠我一个人情,将王琰放在他那里你们行事起来没有顾忌。” 容华听罢,突然摸摸我的头,笑着说道:“你竟然都看出来谁是谁一边的,很是聪明啊。” 我缩了一缩,指着沈丛宣紧闭的房门。“哪里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是阿宣心情好的时候自己告诉我的,再说了,你们将我拉进了这蹚浑水,那我也要在趟浑水里自娱自乐。” 容华冲着我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大声喊了一声:“阿宣,我们要带着王琰出去一趟,你不要是去就好好呆在沈府哦!” 我看着容华满脸笑意,他数着数“一,二,三,……” “四……” 容华话还没说完,便看着沈丛宣又“啪”地一声推开门,带着臭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果然是了解他的人呐。 佩服佩服 他大步流星走过我和容华身边,右手一攀顺势将容华带走,留我一个人待在原地。 “你!拉上王琰!” 我汗颜,真的是皇帝的架子说端就端啊。 “果然还是做一个女人比较合算”,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两的背影,“最大的好处便是,我可以撒娇,可以想哭就哭,可以光明正大的受人保护,还可以让人下手欺负时有分寸。” 不像容华,都要被沈丛宣每日蹂躏虐死了。 明芝将王琰牵过来,傻孩子还是郁闷的脸满腹忧伤不想说话。 “姑娘,刚回来又要走啊。” “恩,带王琰扫墓去。” “姑娘,说实话,虽然我在公子身边没有我姐姐明灵呆的久,但是之前的公子一直都是冷冰冰的,直到遇见了姑娘你,公子才真正的像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我向来受不得夸赞,蹲下来一边摸着王琰的脑袋,一边说: “那是因为你家公子的个性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我微笑,“只是我运气比较好,容华也运气比较好,同我一样有幸见到刘大人的‘真性情’?”我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带了三分假意讥讽。 不就是拒绝了他的胡言乱语而已么…… 生什么气…… “只有你啊姑娘,之前容华先生同公子关系也没这样子的。”明芝凑近我,挨着我的耳朵低低的开口。 “还是姑娘厉害!” “……” 是是是,我的确是厉害,再这样子厉害下去,你家公子就会被我气死了。 经历家变,让本来就机灵的王琰更加成熟了许多。 负责的官员查不出火灾原因,只能草草结案,在沈丛宣授意下也将王大娘和珍珠妹妹安葬到了一个幽静靠山靠水的好地方,点上几柱烧香,看着王琰掉着眼泪给娘亲和妹妹磕了九个响头。 “娘,我跟隔壁的四姐姐走了。娘,要是你想我了就带上妹妹时常来看看我。” 自打那个时候起,王琰睡觉总不会关窗,不知道是等着他娘回来看他还是因为火灾而心有余悸。 我初到南魏的时候王大娘帮了我良多,我也上前去烧了香,跪下的时候也低声说:“王大娘,我会照顾好王琰的。” 王琰烧完香回了马车上,我再回去歇息的时候,看到他躲在马车角落里面偷偷擦眼泪。小小少年很要面子,人前装着一副刚毅的模样,听管他的小东说他睡梦里总是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地呢喃。有时喊娘,有时喊着救命,有时就是哭个不停。 容华开解道,“年龄还小,半夜哭鼻子也正常的。” 我回过神,却乍一眼看见沈丛宣也持了几柱香在王大娘目前拜了拜。 能够值得南魏皇帝敬重,在这一群平民百姓里面,王大娘也算是死的不冤枉。 第二日一早,我正准备拖了王琰去后花园遛弯。 沈丛宣坐在庭院之中,正同容华下棋,他头戴漆纱笼冠,身着宽袖长袍,端坐于石凳之上,右手执子,“啪”的一声,子落,棋定。 我真怀疑他就是因为闲散不上朝才被太皇太后夺了权的。 “你输了,阿宣。”容华微微笑,温温吞吞地开口。 坐在容华对面的沈丛宣持黑子,那般温和内敛,仿佛我昨天见到的那个小孩子气的男子只是一个梦境。 明泰终于荣耀归来,他站在沈丛宣后面频频拭汗,显然他家公子已经惨败,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会撒泼。 我刚要开口插一嘴,转眼间,却是又一局杀上了。 沈丛宣微笑着注视棋盘,神情专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一片挂在枝头的树叶自枝头飘下,轻轻落在他那漆纱笼冠之上,他也仿佛浑然未觉。 “来了。”忽然,他淡淡开口,也不知道在对谁说。 来了?什么来了? “你说,她为什么会这么快便知道这一切了呢?”没有看我,沈丛宣观望着棋盘,他仿佛仍然专注着那盘残局。 容华轻声道:“定是有人在助她吧。” 突然之间一个小厮急冲冲地跑了进来,看到沈丛宣微怒的表情,已然知道自己失礼,忙行了个揖,喘着粗气低声道:“公……公子,宫、宫里来人了,带了旨意。” 我看那沈丛宣像是没听到一般,稳稳地落子。 我有些生气,难不成就不管了,宫里来旨意,而皇帝本人端坐在这里那就只能是太皇太后了。 我拉着王琰,戳了戳他的手“宫里来旨了,陛下你不管么?” 他停下来看我。 “现在这里是容华的家,我不过是个住客,再说了……这宫里来的旨意……” “……为的是你。” 他定眸看我。 我? 我指着自己,那小厮忙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头说道:“楚姑娘,公子说的没错,宫里请的是人你。” …… 这玩的是哪一出? 我指着沈丛宣,“要不是你又坑我那就是你改行当算命和尚了!” 他起身从头上取下来掉落在冠上的树叶子,“我师从你口中的南魏国宗老秃驴,自然还是要学一些本事了。” “你不要脸!” 沈丛宣狡猾一笑:“你已经有了北周长公主的身份了,下一步就是走到她面前。” 我大悟:“无耻!” 他回赠:“你自己说能利用的就要利用的。” 我怒:“我什么时候说过!?” “这个你就不光明磊落?自己说的话自己不记得,你看啊,你很快就会回北周重归公主之位,接下来我就可以把你娶回来母仪天下了。” “你!!!胡言乱语!” 我扶额头疼,身边的小厮还在不停的催促我,脑子要炸掉了。 我把王琰的手塞给他:“每日定时遛遛,不能在房里憋出了病,交到青岚手上之前我要他精气神都十足。” 。 。 一番折腾,被马车小船快马加鞭的“请”进了皇宫,坐着轿子行大概半个多时辰都还没到宫内。但是走进宫门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太皇太后这个鸿门宴吃的是什么地方菜,我的胃能不恩能够扛得住。 还没被沈丛宣教育之前,我还一直以为太皇太后真是个慈祥又可爱的贵族老太太,这下子看来,她好比话本子的黑心菜妖精,外表柔和亲人,内里在盘算着怎么把你吃掉。 等那宫人停下轿子,半撩开帘子对我说:“楚姑娘,到了。” 我一惊,该来的总是回来的。头上一抹,尽是凉汗。 我四下张望。青石板铺地,高大粗壮的朱红柱子耸立阶上,高檐斗角,雕梁画栋,鸟语花香,仙乐飘渺,连公众的花园弥漫的都不是人间的气味啊。 我满心欢喜:要不是这四周充满了宫斗的气味,那么这里还真是天堂。 没走几步,引路的小太监带着我同众宫人一起朝着一个贵妇背影跪了下去。那贵妇声音和蔼地请大家起来。 我这才看清太皇太后。 没隔了多久再次见面,却是不一样的心境了。 我想啊,这太皇太后年轻时必然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如今年华老去,又兼有点发体,很难看到什么昔日的影子,只留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目光犀利。 一看就不好惹,再加上沈丛宣的渲染,在我眼里她活生生的成了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武媚娘”。 太皇太后身边站着身着浅绿九重纱衣、钗佩玲珑的美貌女子,是顾宛阳。 不禁感叹道,顾家亲戚就是好,连这重重把守的皇宫都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我看着顾宛阳,她却看着前方,视我于无物,明明我的身躯如此的庞大。 枉我之前还想与她当个好朋友,看来真是我高估开了自己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妇女之友人见人爱,擅长解决别人的情感纠纷。 远远见着赫连敏言同赫连长风向这方走来。身后跟着一群穿着华贵衣裳的白衣公子哥们。 我笑,莫非是太皇太后给赫连敏言准备的相亲大会? 两兄妹行了礼同我坐下。 赫连长风就坐我旁边,静静吃茶。我悄声问:“这是搞什么?你知道不?” 他假装没有听到。 我不大放心,连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都已经不说话了,这事情想必也不好弄吧。 我小声嘟囔,“你不说就算了,大不了要死一起死。” 耳旁声音吵杂,一群人在向太皇太后见礼,顾宛阳轻轻俯下身子捂着耳朵对太皇太后说了些什么。 我正走神着,思考着要怎么样鼓舞王琰振作起来,太皇太后的声音忽然又冒了起来:“什么?我们南魏惊口楚姑娘也来了?她在哪里?” 我一惊,不知道被谁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踉跄几步就已经站到了场子中间。 沈丛宣不在,我吓出了身冷汗,忙恭敬的行李,:“回太皇太后,民女在这里。” 太皇太后忙让人牵了我起来,引到她身边。 她笑得牙不见眼,拉着我的手说道:“哟,几日不见,我们楚姑娘美了许多啊。” 我一听,谄媚的话真是有毒。 忙笑着借机行礼将手抽出来,“太后过奖了。” “不,是楚姑娘谦虚了呀。” “南魏水土养人,应感谢南魏的山山水水才好。”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有一种青楼老鸨的既视感,笑得有点……厄……不怀好意。 我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刁难我的话,心下已做好的死的准备。 谁知,她突然开口说道:“我看楚姑娘你这般温柔可人知书达理,又替我南魏争得了言书大赛的荣光,虽说已经过了年芳二八的好年华,但还本是佳人一位,阿楚啊,你要是不嫌弃,哀家替你指婚吧……” “……” 啥?! 我反应过来。 我吓的腿一软,差点跪下。 沈丛宣不在,我心凉了半截,我只能看向赫连长风。 可是这家伙!此时正抱着一块榴莲吃的正高兴! 有友如此,我真怀疑沈丛宣的伟大理想能不能实现了……(未完待续。) 第122话 赐婚 我整个人已处于懵逼状态…… 这女人呐就是不能有权力,一有权力容易自我膨胀,一自我膨胀就会以为全世界都是她说了算。 “这…………” 我半天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像是收到了她意料之中的效果,她笑得愈发开心:“阿楚啊,这恩就不必谢了,这算是哀家给你言书大赛的褒奖吧……” 啥? 谢恩? 我还要谢恩? 你这和把自己女儿卖了,当着她的面数钱有何分别? 明明自己十分的生气可是还要尽力保持微笑…… 我说:“太皇太后说的话,民女不太明白呢。” 太皇太后富有深意的看了正在低头猛吃的赫连长风一眼,说道:“我看长风这小子啊年龄也不小了,想当年他入我南魏为质的时候还是我在管着他呢,没想到当年拼命玩的三郎现在也是个大人了,不过他啊老是喜欢自由,外在浪荡,府里也没个管事儿的,虽说阿楚你是南魏平民,但是言书大赛也算是替我南魏争了光也是有功的,哀家赐你个封号再入赫连长风北周府可好?就算是我南魏皇家求的亲事……” 可好? 当然不好! 不过到底我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皇太后?!” 看着她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我特别想说一句,太皇太后,您是不是太闲,人家北周的人还没开口,您是哪位,就这么自作主张,真的好吗? “嗯?阿楚你可有意见?” 我抬头看着她的笑脸,还得要咽下自己一肚子的不爽,定了定心神,思索了半分。 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太皇太后,请恕楚歌难从命!” 太皇太后挑眉看着我,眼神直勾勾的。 “噢?!为何?说来听听。” 她这下子一问我反而不知道答什么了,要么告诉她我心有所属,还是你孙子,要么告诉她我的理想就是去庙子里当尼姑普渡众生? 这……如何能开口也是个问题。 我正犯难,这事件的另一主人公终于有了动静。 赫连长风啪啪啪几声拍拍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干净,站了起来。 “太皇太后这样安排的确是有不妥的。” 我惊,心下一个大喜。 赫连长风终于知道事情关己了! 他慢悠悠的起来,呵出一股子榴莲的味道,顾宛阳斜着眼看了看他,再觑了觑我。 只见他十分淡定的向前做了个揖。 “楚歌,楚姑娘并不能嫁给我……” “恩?为什么?” 太皇太后偏着脑袋好奇地问。 “因为……” 赫连长风咬字清晰,一字一词。 “……她是我北周长公主啊,太皇太后你说,一家子的公主和皇子怎么能成婚呢?” 赫连长风语出惊人,满场的人,几乎是在瞬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顾宛阳有些惊讶,不过毕竟是大家闺秀,立刻便把表情收了回来,“这……怎么可能。” 对啊,我刚开始也很纳闷儿,这怎么可能。 赫连长风让了一步,现下换作赫连敏言上场了。 “咳咳咳”赫连敏言也起身来,还是一脸桀骜不驯的军中表情,对着各方行了个礼,说道:“各位,失礼了。” 她啪的一声从小厮手里接过,将那幅半人高的书画展了开来。 除了我,在场的所有人看来对这幅人物画像都很有兴趣,今日嘛……他们两兄妹看来也是有备而来。 所以,这是沈丛宣那个时候毫不在意我此番进宫来的安危的原因么? 俗话说的真是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这么个道理。 学着上一次劝我的架势,赫连敏言叽里呱啦几句将众人唬得不行不行的。 我看唯独只有太皇太后才是一副什么事儿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好似是看戏,对没错,就是看戏…… 周围众人重复着我当年走过的路,看着这画像十足的惊讶,恩,惊掉了下巴。 赫连敏言道:“……这便是我北周长歌的画像,乃是我皇亲手所画,没有半分差池!” 围观的众人听罢赫连敏言所言,又似乎是恍然大悟,看表情又似乎是丝毫不信。 不过四周喧哗四起,众人絮絮叨叨的声音快要淹没了身后敲打的丝竹声。 有人惊呼起: “哇……真的是十足的像呢……” “这、这、这完全就是本人啊!” “哎哟喂!……没想到啊,咱们南魏还出了个北周公主?!” “不得了不得了。” “前些日子这赫连郡主还听说在言书大赛大殿上面举着懿旨求太皇太后帮她找人呢,这么快就找着了?” 但是呢,也有人保持怀疑。 “这四国找一个人,好比是大海捞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说找到就找到?” 顾宛阳不信,硬是上前了几步,细细端详这画中人。 这姑娘不简单。 赫连长风不知怎么挪就挪到了我边上,看着顾宛阳在哪里细细的看那画作,他低声对我说道:“别看了,那姑娘在怎么看这工笔画上面的就是你啊。” 我说:“我娘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赫连长风呵呵一笑,“不,你和你娘还是有区别的,”他突然抬手撩了撩我的头发,“你娘的头发没你的长,也没你的直。” “你又知道了!不知道就又在这里瞎说!”我拍掉他的手怒道。 “不过……我当初看着这画都惊了,真的是实打实的相似啊。”我幽幽感叹。 赫连长风很是自豪,“当然,我照着你画的,自然是一模一样。” 什么! 我忙转过头瞪着他! 什么叫照着我画的!? 敢情这家伙是在撒一个弥天大谎?! “你们胆子可真大!都不怕出事儿么,这可以算得上是欺君罔上了!?”我问他。 他小声地对我说:“啊哟喂,你们南魏人说话怎么都这么大声?” 他假意扭扭脖子,笑着对我说:“你是我北周公主不假,只是你娘和你不是百分之一百相似罢了,反正都是一个参考图,我照着你来画按道理也是可以的。” “……” 我已不想同他说话,是了,你有权有势,你说什么都对。 太皇太后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着这张实图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复问赫连敏言,“光靠画像能找到人是不错,不过这四国人口众多,敏言你怎么知道这楚姑娘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呢?” 太皇太后接着说:“据我所知,这北周公主既没有胎记有又没有什么信物……” 说道信物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纠结了一下。 信物有道是有,就是不见了…… 信物还很牛逼,是军中的虎符呢。 只是……这样子说,谁也不会相信的吧。 突然感受到身后一阵大力将我推了出去,赫连长风将我像只小鸡儿一样拎起来,站到中央,“太皇太后这话就有些偏颇啦。” 我心下腹诽,这家伙!?到底想搞什么? “太皇太后可能听到的谣言有些出入呢,我们北周长公主身上可是有胎记的。” 哈? 我撇撇嘴,我身上没有胎记,终于闹了这么一场之后发现我不是正主啦,喜大普奔,赶紧走…… 赫连长风发现我要溜,赶忙伸出爪子把我拖回来,指着一脸懵逼的我对着太皇太后说:“她脖子上有个胎记,同我们长公主一样!” 神经病啊! 赫连长风将我后颈搭着的头发一把撩开,道了一声:“唐突了。” 然后指着我的后脖子对太皇太后说:“您看,这便是了。”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画像,终于神秘的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哪样子?? 我转过身看那画像,特别是后颈处,果然,这画作相同我之前看到的还有点不一样。 画中姑娘露出的半截玉颈上有个桃花模样的胎记。 我伸手过去,想摸摸我自己的脖子,却被赫连长风一打我的手,他小声呵道:“别摸,我刚贴上去的!” 我愣愣地把手放下来…… 这家伙骗人都骗到皇宫里面来了。 太皇太后带头鼓起了掌来恭喜敏言他们…… “那就恭喜敏言你们啦,你看看我这个人啊就是老了,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这下子长风的婚事我看我可就赐不了啦,不过呢,我们南魏才子佳人都是数不胜数的,楚姑娘,哦,不对,是楚公主吧,要是有看上的公子记得要和哀家说,哀家定会为你做主的……” 太皇太后说话如翻书,后宫的女人翻脸快,没想到转性子也快,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啊。 这一番闹腾过后,我料想我是北周公主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南魏,我时常讲段子,却未曾想到还有一天我自己也会变成段子被广为流传…… 不多久,众美人公子在听罢我的身份是北周公主之后轮番上阵,皆来贺喜,一时之间,这花园里面简直是其乐融融,恍惚间,我仿佛都快忘记我自己当初因为是一个说书的,被人家嫌弃和冷落的孤苦伶仃,众星捧月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有人来贺喜自然也有人来送礼物,精疲力竭地送走了一众美人又迎来一众衣着光鲜靓丽的公子哥儿,我回头整理这些随身的小礼物,看到那些礼物,我黯淡的眼眸蓦然间焕发出熠熠的光辉。 耳环和耳坠子,玉佩禁步,绝版金丝绒绣帕…… 看着明芝抱东西抱到手软,我终于知道出名的好处了……我光收礼物就收到手软啊…… 我木然地缩在明芝旁边,赫连长风十分高兴的拉着我东溜溜西转转,看着一位位“纨绔子弟”向我恭喜一声,然后纷纷递个礼物再从园子里出去了。 我心下很是不爽,恭喜,恭喜个大头,我还不想做这“劳什子公主”咧!于是,我决定,我有些事儿还是该问清楚的就问清楚…… “那个,那个连风啊、哦不、赫连公子……” 我刚开口,赫连敏言就打断我的话,说到:“二皇子殿下,天色已经不早了,让我们送楚姑娘她们回去吧。” 咦,呃,我愣了半天,难道利用人利用完毕刚反应过来就要派人送我们回去?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我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了。” “楚姑娘不必客气,请吧。” 汗哪,不愧是军营里出来的,这人还真强势啊!在她的执意要求下,我也不能再将这份好意往外推了,只能由得她们,让他们送我和明芝她们回沈府了。 马车上摇摇晃晃,我看见赫连长风坐在我对面呲牙咧嘴笑得十分开心。 然我看得很是不爽。 “将我玩弄于鼓掌这么久,你应该开心了吧!”我怒气冲冲的说道 “哪里有~” “你就是有!” “我没有!” “我说你有你就是有!” “好好好,我有行了吧,这件事儿啊,说到底也算是一笔好买卖,”赫连长风奸笑着“我要是不承认你的身份,你就要被迫答应太皇太后,我就多了一个媳妇儿,我们要是承认了,就少了一个泼辣不讲理的媳妇儿,多了一个会讲段子的公主姐姐,怎么算,我这笔账都不会亏。” 这厮!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师傅停车!我要掉头回去,揭发你这个丑恶的嘴脸!” “生米已成熟饭,小歌儿,你不要太生气哟~” “你不要脸!” 赫连长风哈哈大笑,“我不要脸都是和你家阿宣从小学习的,不过我技艺精湛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交友失败!极其的失败! 他们将我送回沈府,在院子里跟赫连长风分手后,我赶忙爬回自己的房间。 折腾一天,要累死个人了。 我弓着背,欢唱着啦啦啦,欢快地冲向我那温暖的大床…… 咦,为什么床上有人?! ——天哪!真的有人! 阿宣? 他不回宫里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是我进错房间了?! 看他半合着眼睛躺着,睡着了吧?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没发出声音,应该没吵醒他吧? 那他霸占了我的床我就要去霸占他的了……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对对对,就是这样子…… “刚回来马上就走啊?”沈丛宣高深莫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让我的背脊凉了一下。 “没、不去哪!”我转过头,看着他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斜倚地床头看我。 现在的阿宣……应该用一个词来形容,什么词呢? 对了,高深莫测! 十分的贴切! 他嘴角浮起一个笑容:“我听说,你想要嫁给赫连长风?” 厄…… 这个微笑,感觉好像是生气的前兆啊。 不过,我什么时候说过? “喂不带这么乱给人扣帽子的啊” “我哪里有?” 我说:“今天你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还将我一脸茫然的送进宫,赫连长风坑我,但是你也不是好人!” 沈丛宣朝我招招手,也笑眯眯地说:“你过来,我给你道歉。” 又来!? 我一听他又来一句“你过来”,我就眼皮直跳,想起上一次,我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这次也肯定没好事 “你就不想知道太皇太后今日约见你的意义何在?”沈丛宣不急不徐地说着。 我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他半卧着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跑过去,问:“啊,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沈丛宣抬眼看看我,抿嘴一笑,忽然伸手到我腰上一揽,把我带入怀中。 “你果真想嫁给赫连长风?” 我愣住了。 这家伙是……吃醋了?(未完待续。) 第123话 北周归 我看着在面前无限放大的沈大陛下的脑袋,十分纳闷。我不过才刚刚到府里怎么他就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有鬼!没错,一定是有鬼。 不过这恶人先告状的行径真的是差劲透了。 我说:“我都没有嫌弃你把我送进宫里面去,你居然还先指责我说要嫁给赫连长风?!” “那是。” 沈丛宣爬起来,我也顺势坐起来,“我已有保全你的办法,自然很放心,到最后你不也没什么事儿?虽然说赫连长风人不怎么实诚,不过偶尔还是靠谱的。” 偶尔靠谱?所以你就把我交给了这个偶尔靠谱的人手上? 我汗颜,“阿宣啊,你老这样子做很容易失去我的……” 沈丛宣笑而不语。 他起身开门唤了明芝端了饭菜进来,我略好奇“你不回宫里去吃饭么?” 他真是个亲民的好皇帝,还十分自觉的帮明芝把筷子拿了出来,他一边收拾一边问我:“你可知道朝中顾姓大臣有个女儿叫做顾宛阳的?” 我早饿的不行了,忙跑过去坐好,拿起筷子,点点头,“知道啊,我当时还以为我能在南魏多一个朋友呢,结果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完全打消了我想做一个妇女之友的美好念头……那个姑娘哟,人家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那就是了”沈丛宣同我坐下,夹了一筷子鸡腿放到我的碗里。 “你也别瞎想。” 他说道:“这几日后宫不得消停,太皇太后有意将顾宛阳指给我,每次唤我去慈宁宫都会遇到她,烦不胜烦。顾宛阳虽然说也是一个极为温婉的女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我一直拿它当妹妹看待,况且再说了,顾家在前朝后宫的实力还不够大么,要是顾宛阳再入了这朝中岂不是后宫前朝都该姓顾了。” 我吧嗒吧嗒嘴:“我看太皇太后最近就是太闲了,在哪儿都老想着给人指婚,都不管人家同不同意的。” 沈丛宣说:“她指婚是有目的,今日看起来是要给你指婚,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让你承认你北周公主的身份罢了,对于我而言,她不过是想把权力再抓得紧一点。” 我嫌筷子用起来麻烦,直接上了手。 “唔,那挺好的嘛,你看哈,这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后宫三千人,也不差她这么一个,你想想啊反正你均衡各方势力必定是会用到这些棋子的,现在收下,还有助于你推翻太皇太后呢。” 他停下来,看着我,问道:“你就不吃醋?” “吃啊……”我在沈丛宣面前晃悠着我油油腻腻的手指头,“不过自从顾宛阳那次挑衅意味的写给了我一封信后,我真觉我的智商在他们面前是不够用的,她顾宛阳这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以后还会有很多个这样子的小姑娘,一个我都抵挡不住,再来两千多个,会把我埋在幽怨里,我可不要入深宫当怨妇呢。” “所以你就很抵制?” 我又抓了一个大鸡腿,“我抵制什么呀,我只是不想活着那么累而已。” 说着又补充道:“喏,是吧,我看你当个皇帝就当的十分的辛苦。” 沈丛宣看我全在吃东西上面已经放弃了要与我深入长谈的计划了。 我嘴巴上吃的乐呵呵,实际上心里也挺不好受,曾经喜欢过青岚,然后青岚成了四清罪人,后来又喜欢上沈丛宣,沈丛宣却是个皇帝,单单就这两人来说,无论是和谁,我原本那一刀一剑一狗一夫一妻走江湖的梦想都完成不了。 我才是应该唏嘘呢。 我以为吃罢饭沈丛宣就应该拍拍屁股走人了,虽说这宅子本就是他的,不过皇帝夜不归宿浪荡江湖传出去一点都不好听。 我就坐在小榻上看着话本子,沈丛宣也绝口不提要回宫的事儿。 明泰小哥很是不得了,神乎其技的从自家袖子里面掏出几本亟待批复的奏折,沈丛宣就顺势霸占了我这房间的书桌干起了正事儿来。 他这样子一弄,我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南魏正是繁荣昌盛时节,明里需要安抚百姓维持繁荣现状,暗地里还要同自己的奶奶夺权,活得好不辛苦,我看话本子期间偷偷瞟了几眼沈丛宣,年轻的皇帝的修长身影被飘渺的烛火投射在层层书卷之上,让我油然而生出一种心疼。 奈何我只能帮他点起一把火烧了这些奏折,除此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 也许现在站在他身边研磨的是明泰小哥,指不定再过多久他身边就会换了一位长相清纯温柔可爱的小姑娘…… 我正在神游,突然间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进房内,朝明泰小哥点了点头,然后屈膝跪在桌前。 突然冲出一个人,吓得我差点就要叫奉七了。 我摸着自己跳动不已的心脏,捡起掉落在地的话本子,真是感叹上次被刺杀留下来的后遗症真是显现的慢。 沈丛宣只是抬眼看了那人一下,然后又埋头在自己的奏折上,他开口问:“查的怎么样了?” 男子答复道:“已经基本清楚了,王家在之前的确是个普通人家,但是只有王珍珠是他们亲生的,王琰并不是。” 听到王琰的名字我耳朵也竖了起来。 这家伙是去派人查了王琰的身世? 沈丛宣又问: “王琰便是王家收养的那个孩子了,你们现在查出来他的身世来历了吗?”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双手递上,“那孩子经查,已经证实了是北周建武将军的遗孤,此次刺杀针对的便是王琰,杀人者的雇主被证实来自于北周皇庭。” “建武将军?北周将军的儿子怎么会跑到南魏来了?”我上前几步想听的更加清楚一些。 沈丛宣见我走了过来,好奇心重,一边翻看着文书一边耐心的给我解释: “你老是看些没营养的话本子,四国实录你从来不摸,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建武将军乃是北周的一员大将,本是个老老实实的武人,但是前些年因为北周前皇后王氏家族肃清事件被流放,据说路遇洪水,这家人死了个干净,本就是罪人,流放路上死了几个倒也是正常的,这王琰便是南魏那个小书塾先生途径大河的时候顺手捡来的,这些年都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人动了杀心……” 黑衣小哥道:“据说北周南军的虎符丢失,建武将军生前便是掌那南军虎符的,有人以为建武将军逝后有可能虎符落在了这小孩子手里……” 虎符? 我一下子没忍住呛了半口水,沈丛宣起身绕过半张桌子过来替我顺气。 看着我喘不过气的样子沈丛宣笑了,眼里浮现一抹柔情,“你运气倒是挺好,这都能成邻居。” 我想起赫连长风对我说的话,想必那家伙也对沈丛宣说了,那么他也肯定知道我公主身份信物的事情,我一下子呼吸不畅,倒也是怒了,说道:“我哪里是运气好!你这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丛宣见我有些生气,他忙笑着对我说:“看来有很多人对你的虎符感兴趣呀,只是连我送与你的玉佩你都能砍成两半随手藏在了地上,我看我这南魏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挖地三尺找一块虎符也够他们受的。” 要是那群黑衣人当初知道是我小时候拿了他们的虎符当玩具,没准这把火烧的就该是我们两家人了,天知道我把那玩意放在了哪里。 这乱藏东西的习惯真是不好。 我正对折沈丛宣大眼瞪小眼,房门突然被打开来,奉七急切激动地迈了进来。 奉七怎么进来了? 我和南魏陛下均是好奇,原来这奉七腿上还挂着一个人,不用想都是知道的,此人定是赫连长风。 奉七:“公子,赫连公子来了。” 赫连长风拔住奉七的腿,换了一只手紧紧抱住,腾了出来一只手来给我们打招呼:“嗨~大家好~你们想我了么?” 奉七将赫连长风匡住他脚的手抠开,使命的朝里一甩,赫连长风立刻摔了个狗吃屎,不过倒地姿势倒是十分优雅,有一种得过且过被扔到哪了就睡到那儿的架势。 奉七行了个礼便出去了。沈丛宣也一挥手,那本来半蹲在地上的黑衣小哥来无影去无踪的便又飞走了。 明泰十分的知趣儿,端着茶杯也走了出去。 男人要谈正事儿啦,我也是很清楚明白的,赶忙随着明泰身后撤离战斗区域。 谁知赫连长风一把将我衣裳拉拔住,“哟哟哟,小歌儿你可是走不得哟~” 我怒而转头:“你丫的说什么!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沈丛宣毕竟是和这位神经病大爷待过许久的,知道此中套路,他赶忙过来解救我,看着赫连长风,说道:“有话说话,没话就滚。” 没错,对待这种脸皮厚的人就应该以牙还牙! 赫连长风看着沈丛宣会意一笑:“南魏陛下,赫连帝醒了!” 沈丛宣一个惊讶,居然丢下我疾步走了过去,“醒了?” “是啊!刚接到的消息。”赫连长风红光满面,“刚醒,唤了文武大臣,我将公主已找到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父皇想见见她……” 赫连长风说罢,十分开心的看着我…… 我听了高兴,可是还没高兴三秒就高兴不起来了。他抓着我兴高采烈地冲着沈丛宣喊:“我要把她带走啦!我要把她带走啦!” 等等,这是什么一个情况? 我硬是愣了半响,后来才突然间反应过来。 “(……&(…………” 啥玩意儿? 见见见我? 神经病大爷很有阶级友爱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跟我去一趟北周吧,我带你见见你亲爹,等这事儿过去了之后,我送你回来,还你自由身,你要是想要嫁给宣哥哥,那我们北周肯定会以最高的公主之礼将你嫁回来!” 狗屁! 沈丛宣也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问赫连长风:“你确定?” 神经病大爷在哪儿欢呼雀跃:“嗯嗯嗯嗯,我确定,而且消息传出去,大皇子那边已经快急死了。” 我扯扯沈丛宣的衣袖,“请你们两位在商量如何卖了我的时候也请听听看我的看法好吧……” 两个人不理我,说得起劲儿 “大皇子那里已经动手了,王琰这件事儿就是他们搞的鬼。” “我知道,已经派人盯住了,就是可怜了那孩子了。” “那皇后那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能拖一时是一时,只等我带了长歌回去,再就是计划好的下一步了……” “但是……长歌不能跟你去,我不放心。” “你放心得很,我又不会吃了她……” 我怒火沸腾得比火山还剧烈,举手就想来一招亢龙有悔。 “你们够了没!!!!!!!!” 这吼一嗓子,男人们果真停了下来,两人看着我。 我怒急,吼道:“看什么看!” 我上前,“我去北周干什么!我不去!” 赫连长风凑过来,“小歌儿啊,那可是你亲爹。” 我咬着牙,“不去……” “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我不想。” “啊啊啊啊啊”赫连长风朝着我就是一个熊抱,“小歌儿你不能这样子哟!” 我真的是受不了。 “喂,风兄,你够了啊。” 沈丛宣终于看不过去开了口。 沈丛宣背对着我,遮去了他所有表情,可是我可以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我忙屁颠屁颠的跑回来,“阿宣你不要生气,犯不着和他比谁的脸皮厚。” 赫连长风看时机不对,忙偷偷把我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劝我。 “你随我去北周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瞟了他一眼,“你拖我过去一定不是什么好差事,蹚浑水我才不想。” “喂,小歌儿,我同你赌一把,你若是随我去了北周,你们四清山的事儿我给你个交代。” “你说什么?!” 四清山的事情,他怎么知道?若是要给我一个交代……可是,这不是南魏地界发生的事情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沈丛宣。 “别看他了,这事儿,我比他清楚”赫连长风出声提醒我。 “我们做个交易,你去见见你亲爹,拿回你的公主之位,我便将四清山的事情调查个干净,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可好?” 我看着赫连长风,思索着这话我能相信几分。 身后来自沈丛宣注视着我的目光炽热,我面前赫连长风眯着眼睛,一脸坏笑的看着我。(未完待续。) 第124话 北方有佳人 第124话北方有佳人 我看着赫连长风,细细数数他坑我的次数,这家伙……我竟不知道能信他几分。 惊讶过后反倒是淡定了许多,我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赫连长风朝着身后指向不远处的沈丛宣,神秘的一笑,“四清山的故事,还有宣哥他不告诉你的秘密,我都一一告诉你。” 秘密? 我一听到这个词眼神放光。 “对哟,秘密哟~”赫连长风拖长了尾音,饶有兴趣。 “你既然说着是个交易,那么我需要做什么?”我问。 “简单,跟我走一趟,承认你的身份其余的什么都不做,到了北周之后的工作我替你包了。” “真的?” “真的。” “你不骗人?” “我何曾骗过你的。” 我一撇头,“你骗过我很多次了,连风大爷。” 四周安安静静,我清晰地听到我和赫连长风的思索时候心跳,神色在空中无声的碰撞。 似乎过了一天那么久,我开口出声,一只手指着赫连长风这位皇家大儿郎:“我可以去,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以后不许再骗我,而且你要同我一起去北周,事成之后再同我一起回来。” “好!” 只是没想到,长风的一个好字就已经决定了今后的四国局势。 沈丛宣远看着我俩在那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终于忍不了了,走过来一把将我和赫连长风拉开。 “朕说了,长歌只能留在南魏,她不能去北周。” 恩? 我转头看着他。 他竟然用的是‘朕’? 可真是难得。 我回过神来,思索了两三秒,将双臂伸展开来横在两人中间:“停停停,别吵了,我想了想我还是去吧。” 沈丛宣不相信这女人变脸如翻书的剧本会在我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但是显然他有时候也会忽略我是一个你们女的的事实。 他很是惊讶,似乎是不相信的再问了我一次,“你要去?” “恩恩”我点了点头,“出去见识一下开开眼界什么的也挺好的,那可是北周风情啊陛下,毕竟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多么壮丽的美景!!您就当我是去遛弯溜一转,没事干带着王琰散散心也挺好嘛,再说了,你不是很信任你这个偶尔也挺靠谱的北周好基友,那你还怕什么,我活着走出南魏大门,也自然是会活着走回来的。” “……你借口太长了。”赫连长风出声提醒我。 我虚心接受,闭上了嘴。 沈丛宣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真的决定要去了?”他又问了一遍。 “对啊。” 皇帝陛下听罢转身思索了几步子,回过头来,对着我和赫连长风,其实他主要还是对着我说的:“王琰留下,你可以去,不过不得让明芝和奉七离你半步。” “……若她有半分差池,我唯你是问。” 这后半句,才是对着赫连长风说的。 在三个人终于达成友好协议之后,决定派遣我以客卿身份前去北周,后续的事情我嫌无聊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去看看王琰去了。 除开我这个碍事的小女人,两个皇家后裔终于友好的开始了会晤行动,。谈了什么我自然不知道不感兴趣也更不想参与,不过看赫连长风稍后回来找我同王琰抢吃的的轻松的神色,也估计到这两国代表沟通合作应该还算顺利的。 其实活到现在我要是还是那一个傻白甜的农村姑娘那么我真的就该去死了,沈丛宣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魔王,我虽然说有时候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呢说到一些极为严肃的事情我还是能够摸得出一点头绪的。 沈丛宣毕竟是南魏最高统治者,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小孩子,虽然不知道这些年他经历了些什么,但是作为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他的手段狠辣也是一定的,心机深重也是一定的,按道理来说,最先知道我的身份的必定是沈丛宣这个人,只是他当初在四清山同我相处好几年都将这个秘密埋在肚子里,不告诉我而已,就连我们两个在风崖道口最后那一面分别时分他都将这秘密藏了下来,只留给我一块破烂玉佩,等到现在纸包不住火,赫连长风将我的身世扒拉了出来,他为了证实我的确是那个傻公主身份,他才将之前的事对我说了。 随后便将我推到了南魏风口浪尖,四国言书大赛一方面可以说是沈桃对我的“报复”,另一方面与其说是沈大陛下让我提高一下知名度好方便他今后娶我大家才知道是谁,不如说是为了把我变成太皇太后和北周几方势力交杂下争夺中心,尽管这样子我可能会有危险,不过我也知道…… 他定不会在让我涉险了。 真是可以说是谜一般的自信啊。 不过,当时的他,是因为我是我才与我交好,还是因为他知道我是北周公主?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按阴暗一点的方式来说就是互相利用,我知道自己没用处也就罢了,如果自己有用处,还不举手帮忙,只知道搬一个小板凳坐等在哪儿看好戏这罪过可就大了,这难道就是俗话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啊,我真是个自虐狂。 再说,送我去北周他南魏大皇何乐而不为?赫连长风背后有皇后撑腰,他等于是在与大皇子开战公开的抢皇位,不论赫连长风这一战的结果是好是坏,这对他南魏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四国一乱争抢地盘什么时候不可以? 人不能讲一件事情深入思考,若是人心不稳,那须得深入思考的事总会变得消极起来。 不去想了。 明芝在之前王琰宅子燃火事件之后还病着,一边崴了脚,一边还犯了感冒,一直咳嗽个不停,所以这些天照顾王琰的事情主要是落在了容华家小东身上,偶尔明芝能起来搭把手指挥指挥。 王琰任由赫连长风抢了他的吃的,自大火灾过后,这孩子的性子沉稳了太多,话也变得少了起来,他现在倒是像个小大人一样嫌弃赫连长风的幼稚行为,只是回过头来告诉我“明芝姐姐今日看起来好多了。” 我这刚好不想和一个疯子待在一起,便拉上了王琰去探病。 我进去的时候,惊讶地看到万年应该跟在我屁股后面作为安保小分队队长的奉七居然也在。要不是今日我脑子清醒,我还以为我在做梦。 不过这还不算…… 一进去就看到明芝小姑娘脸上两朵红霞飞,红扑扑的,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地坐在小榻上,奉七冷着一张脸正一边同她说着什么一边帮她扭扭脚。 我真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是这时候退回去也晚了。 “啊姑娘!”明芝突然看到我,忙撑着桌边站了起来。 “这…………是?”我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两位。 明芝有点局促:“本来快好了,结果端水的时候没注意到台阶,摔倒了,然后又扭了,本想要去府医那里看看,结果、结果刚好奉七路过说可以帮忙……” 她自己都心虚,声音越说越小。 我本来还担心明芝这小姑娘来着,现在看来应当是不用了。 我望着奉七小哥,“哟……你这……” 奉七真真是一个冷血汉子,见我来了,完全不理我,直接起身行了个礼打算告辞:“我退下了。”刷刷几大步走了出去。 我又看看明芝,小姑娘脸还是红红的。 我心里暗想,看来这沈府里面有小豆蔻在发芽了…… 我要多帮他们浇点水…… 王琰附和感叹了一句:“都是我不好,不然你们也不会受伤。” 小家伙又开始忧伤了,管不上明芝了,我忙蹲下来安慰他。 我出了房间,有点意外地看到沈桃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说起来,也有好久没有见到我这位冤家了,我看看脑袋上的月亮,这是深夜要来沈府畅谈人生的节奏吗? 看到我从一旁小院子走了出来,他也愣了一下,居然破天荒地对着我抱拳行了个礼:“楚姑娘好。” 这一举动感动的我眼珠子掉出眶满地滚。 沈桃倒是十分大方,对我说道:“没想到楚姑娘原是北周长公主,之前误以为你是刺客,还是多有得罪了,望楚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对我之前的种种行径谅解一二。” 原来是这样。 终于体会了一把阶级思想是多么的有用,连沈桃都有向我行礼的一天,这都可能,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这样子想来,这个公主身份还挺好用。 我正想他都已经态度放得如此端正了那我也客气几句,沈桃突然朝着我身后说:“先生可要作证,我的确是向楚姑娘道了歉的,我父王问起来你记得帮我说几句。” 我转头,容华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 我嘴巴张开,终于明白他刚才表现醉翁之意原来不在酒,而是为了老安庆王爷的熊威不得不向我低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话说完小王爷就一溜烟跑没见了,看他的方向应该是去找他的十三哥去了。 突然之间看到沈桃吧嗒吧嗒的小短腿我想起了好久之前他同阿宣之间的那一句对话: “十三哥!” “表的!” 我默默地牵起了嘴角。 我问容华:“看样子,沈桃很是怕他那个老子?” 容华笑:“安庆小王爷成天放荡管了,适当的被管一管也是挺好的,他小子从小娇养长大,没有碰过钉子,跋扈不羁,也就是遇到了你这种不向他低头的姑娘才敢瞪着他同他吵架。” 我骇笑:“这就印证了一句古话。” 容华问:“什么话?” 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仰天长啸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容华驳斥了我,“你应当说,你将会印证——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我忙表示反对,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别别别,先生你给的大帽子会压死人的!” 容华陪同着我和王琰在后园子慢慢散步,看到快要到之前我落水的地方我转了个身绕了回去,容华问我:“关于去给北周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说:“已经答应了啊,同北周的言书大队伍一起回,一路上还有赫连敏言和赫连长风,应该会很有趣。” 容华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说:“听你这样说,那就算了,陛下还想让我来劝你呢。” “劝我?他不是已经和神经病达成协议了么?” 容华不解:“神经病是……?” “哦,赫连长风啊。先生不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他一百分贴切?” 容华打笑:“你胆子可真大。” 对啊,我现在是北周公主了,等回了北周,赫连长风是二皇子,比我小的话还不是我让他倒水就得给我倒水,恩……以后要好好的“回报”一下他对我的的关照。 我友爱的拍拍容华的肩膀,“先生不必多虑,我只是去玩玩,不过……也是有可能把自己命玩没的哈……” 糟了,我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容华先生半晌没有出声,然后看着我说:“我同陛下认识挺久了,这么多人里面除了他的父母,他对你最是上心。最初身为长歌的你失踪了,他那一阵子很是失常,像是得了失心疯和狂躁症,因为这个原因,在同太皇太后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径直丧失了斗志,最后害我们损失了朝廷半壁,现在你回来了,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们都很庆幸老天爷能将你送回来,所以你也要理解,他不愿意你去北周的心境,万一你有危险,阿宣定会自责终生。” 我内心阵阵激荡,低下头去。 “我知道了。” 容华感慨:“但是……身为皇帝,他也会有很多身不由己,这点你以后一定要多多体谅。” 我讷讷,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容华话里的意思我很清楚。 我有一种预感,我今后的路和经历会很可能会被拿来诠释什么是“爱上一个可能不该爱的人……” 沈丛宣,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不简单,连木言堂的副手都是当朝宰相王英,这个西席先生容华定也是不简单的人物。 我问:“先生不是简单的一个教书先生罢。阿宣身边的人,可都是人才。” 他笑,“谬赞了。” “我不过只是一个教书匠人罢了。” “是么,先生当我是王琰那么小年纪的孩子?” 容华停了几秒回答道:“我家自我父亲辈开始就分家了,我从我父亲,现隶属皇帝管辖的南魏堂政署。” “啊?堂政署?” 容华笑着解释:“就是刺探消息的暗探、细作和四国情报。” 他说完便满怀笑意地看着我。此刻终于知道笑里藏刀可能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感受了,我却觉得他的目光让我浑身汗毛竖了起来。 我一直知道人人敬重的西席先生容华,是一个心思缜密行事老练的人,但是没想到,他笑里藏刀的本事更让我钦佩。(未完待续。) 第125话 子归 别了容华,树影婆娑的月下实在是安静,夜晚是适合一个人沉思的时候,我知道在这沈府里面很是安全,基本上隔着十步就有一个藏在暗处的隐卫,我四处晃悠,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沈丛宣的书房的。 远远地看见他在闪烁的黄光之中自带朦胧光辉的身影。 我想了一想,还是走到房门口,守门的亲卫见来人是我直接行了个礼把门打开了请我进去。 我还是小小疑惑了一下,都不怕我是刺客么? 沈丛宣正埋头看公文,见我过来了,立刻起身走过来,走进了看到我皱起了眉头,一把将我的拉过去,顺手拿起屏风上搭着的外褂披在我的肩上。 轻声呵斥道:“这还没入夏你就敢穿这么点到处跑,不怕冷?你自己看看你的手,都是冰凉冰凉的,我看啊,派过去的丫头些都不如明芝有用!” 他的语气气哼哼。 我将身上的外褂拢了拢,“明芝就是每天在我耳边絮叨我才烦了呢,没她管着,刚好这几天我也轻松点。” 我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看着他棱角分明,看着他黑发里突生了一根白发,一时间心疼得紧,抬手抚上他的脸,想抚平些岁月的痕迹。 我缓缓道:“当皇帝很累吧……你看看你……” 沈丛宣一把握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暖了暖,回答道:“没,别担心。” 也许是看我性格情绪转变得太快,一时之间摸不到头脑,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他打趣道:“你随北周言书车马回去,我怕你饿,带十只荣德记的烤鸡好不好?” 说罢,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这话不对劲,因为北周离南魏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带一百只烤鸡都不够吧,而且还有可能臭…… 他只能尴尬的呵呵一笑,“算了,还是把那个厨子给你擢升了当御用吧。” 难得看到沈丛宣也有神经大条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一笑,我看他也放下了心来。 他缱缮温柔,捉住我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我含笑默默地凝视他,心里有千言万语都上了心头。 “活着真好啊……”我幽幽的感叹。 沈丛宣听罢微微有些错愕,突然间低头对上我忧虑的眼神,我怕他不开心,赶快换了笑。 他松开我的手,舒臂抱住我,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我面前氤氲丰饶微黄烛火的光芒,我不由闭上眼睛。 心下暗暗道:“我知道我自己自私,不过……让我再多留一会儿吧。” 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 沈丛宣连着几天都住在宫外,每日来回坐马车或者是骑马来回几个时辰赶早朝,过得很是辛苦,不过我想着我还有几天也就要走了,能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便也没多言语。 这几日日子过得像极了大杂院里面的平淡生活,男主人早出晚归,女主人心情好做做糕点,带带孩子,拔拔草种种花,偶尔一个厚脸皮的亲戚来免费蹭个饭菜,再来一个优雅一点的公子来陪聊天,时间过得很是快。 快的让我贪恋这急速流失的点点滴滴的。 几天后一大早北周那边派了人来接我,据说之前沈丛宣为了送我去北周认亲,差点快要把行李包袱准备成了嫁妆,箱奁数十,丫鬟一堆,连马车都是直接调用的宫里面的,听明芝这样子给我转述我觉得实在是夸张,我以为只是小姑娘喜欢以讹传讹夸大事实罢了,等到我在府门口,真的见到了荣德记里我最喜欢的那位胖胖的烤鸡师傅,我才知道沈丛宣没有说谎,而明芝也不过是陈述了事实罢了。 看着那号称“虚胖”的烤鸡大叔叔一只手拎着一只鸡,另一只手带着一个青布包袱,用像一个小媳妇儿一样幽怨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事儿做的是有点过了,忙恳求沈丛宣收回他的“君主一言”,我虽然生气这家伙,他怎么没想到这事儿做得这么夸张,太皇太后那方该怎么交代?! 虽然这样想,不过心底最低处还是开心的。 于是乎,从全府出动准备细软的装备竞赛到最后活生生的变成了轰轰烈烈的清仓行动。 不过,北周来接我的人不是赫连长风,据说每当这种时候就是他赫连长风最为活跃的时期,北周宫里面的人永远徘徊在和神经病大爷玩捉迷藏躲猫猫的无限寻回的漩涡里面,用赫连长风的话来说就是:“抓到了带我走,抓不到我,你们让我留。” 还说这就是他的至理名言,实在是荒唐。 不过现在看到赫连长风日子过得这般洒脱,偶尔还会回忆起他曾经也是这个样子将明墨往我面前一推,还以为他那洒脱地告诉我“喏,给你送一个孩子。”那样子的场景离我并不遥远。 不过这几日,除了知道了明墨和王琰的身世之外我还多知道了两件事,一件事那就是北周皇后被废的事情,离王氏根基最终被挫而灭族还很有几年,这解了我对王琰年龄的怀疑,不然我都二十年华,王琰父亲被牵连进来怎么王琰他现在才这么丁点大;再有就是明墨武功还挺好,我经常回来见着明墨满身的泥土,不是因为他和邻院子的小孩子们打了架受了委屈,也不是因为他小孩天性玩泥巴,而是因为探听消息不成被奉七打了,那一次明墨和奉七半夜吵醒了我帮了我想出了言书大赛的故事,也不是真的因为他饿了,而是因为明墨执意同奉七“切磋技艺”结果被打成了“狗啃泥”。 墨儿是专门做探子的,武功会是会,不过应当并不高。沈丛宣发现明墨有问题之后本意默默地铲除他,只不过看我闲着逗小孩子玩也很是在行,说不定还能培养一下以后替他带孩子的激萌技能,便与赫连长风达成了协议,只要不伤害我,明墨可以留在身边,只不过,有奉七在一天他明墨就打探不到消息…… 这下子我心里终于明白了个大概了。 走的这一天,赫连长风没来,又去躲了猫猫,来人是那位在四国言书大赛之上令我钦佩不已的玲珑先生,依旧是鹤发俊彦,身藏七尺,本是个英俊少年郎,却十分令人怜惜的偏偏生了个白发,但是这玩意儿还是要看脸的,在他身上映照出来,反倒让人觉得他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了。 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本来执意送我出城,奈何我坚决不允,谁见过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女人就随意抛头露面出城的(虽说他平时抛头露面也不少了),等着消息传到朝堂之上,暂且不说在那些个大臣们眼里我活脱脱的就是个祸国妖女,就连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半壁江山都有可能说丢就可能丢,太皇太后明枪暗箭均在手上随时可发,他可错不得。 因为我的坚持,前一夜就这个问题未达成完美协议,同他吵了吵,等我准备好了都要出门了都没见着他送行的影子。 本要踏上马车了,结果北周所在的驿站派快马传来消息,他们的二皇子殿下——赫连长风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郡主赫连敏言已经带人去找人了,不知何时才能动身,玲珑先生听罢便再让我回府喝一杯茶再动身。 得了个空,我来了兴趣想要去找找这位生气的皇帝陛下。 找了好些地方他都不在…… 结果他像个小孩子还同我置气,躲在了沈府后面那个我曾经掉落进去的那个湖水之上,他派人推了假山改建了一座小亭,木质的亭子古朴典雅,而下人选的沈府的花园匠人很有心,在靠近岸边的亭下种了几棵杜若和紫藤,细小的花盘顺着藤蔓蜿蜒的爬上去,将柱子一圈圈的缠绕,别添了几分素雅的幽静。 湖中有几尾锦鲤还在亭下求食,围着洒下来的鱼食,小鱼儿自己画着圈圈游荡着,自打我上次抓了一条锦鲤清蒸了,然后发现这种鱼味道极为不好开始,这湖里面养的鱼像是通了人性,我们人鱼互相嫌弃着,只要我一踏近它们便顷刻跑个没影儿。 不受它待见也就算了,不过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锦鲤是不能吃的,长得虽然胖,不过肉一点都不优质,这才是传说中的虚胖…… ——以后绝对不能说荣德记替我烤鸡的那位大叔叔虚胖了,他是胖得有技术。 沈丛宣一身淡紫色长衫,金冠束发,随意的坐在亭子上的雕花木栏上,一条腿曲着,一条伸直,背靠着新漆的柱子,有几丝墨发从鬓角滑脱,落在脸色。 他手里握着一些鱼食,等我走过去惊走了那些胖锦鲤,他也了无意趣,手一轻挥,一把将鱼饲料全撒在了湖里,奈何鱼儿嫌弃我嫌弃得已经想要绝食了,看着大片饲料漂浮在水面上也不愿出来见我一面,我偷偷的想,我这才是真的沉鱼落雁吧。 啊,沉。鱼。落。雁。 鱼跑了,他实在没有可以出神的东西了,不得已,他斜斜的侧过头来,看到静静默立在一旁的我,看他的表情微微有些失落。 我朝他笑。 他开口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心想,这家伙不会还在为昨晚生气? 答道:“看来皇帝陛下捉迷藏的技术没有赫连长风的好,一下子就让人找到哦。” 我看他面对我刻意挑起给他下的台阶理都不理,我一笑,就走过去,伸足踢了一下他的腿,说道:“陛下给我腾个地儿。” 他缩回了腿,我便顺势就坐了下来。 我很酷的注视着他,说道:“我要走了哦。” “哦”他微微点头:“走吧。” “你没话和我说吗?” “恩,没话。” 我皱眉道,“你这样子会失去我的哦,陛下。” 他将头扭到一边,“我看你也不在乎我。” 我不在乎他?!这家伙也太幼稚了吧?说好的霸气君临天下呢,说好的心机深重手段狠辣呢?现在明明白白的就是一个小怨妇的模样在朝我撒娇啊…… 我气的上去掐他:“喂喂喂!不就是吵架么,我哪里说了我不在乎你了,我不让你出城送我不也是担心你么,你明明平时想事情都他很是通透的,怎么今儿个就突然糊涂了呢?” 他撇撇嘴,“我没有。” 我一把将他的脸扳过来,滴溜溜眼珠子一转,想了个小办法,我摆出一副自认为最是诚恳的表情,“我错了……我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哎呀~~阿宣你就原谅我嘛~” 没想到,难得男的真的是吃软不吃硬,看着我不消几秒变换了神情。 “就你不懂事!”他呵斥道。 我内心一脸的茫然,你丫的才不懂事呢…… 他继续说道:“好好的在那边,听听赫连长风的话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自己也要长脑子。” 我嘟囔着:“我什么时候不长脑子了?” “你看看你,我是认真的。”沈丛宣突然很严肃的说道“少在北周参与国政,事儿一完你就要立刻回来。” 我瞪着他,很不高兴的说道:“我不也是……” 对哦,不也是为了我的那一丁点好奇心么。 我只能睁着眼睛,嘟着嘴,看起来十分可怜,站起来举起我的双手。 沈丛宣看的奇怪问我:“”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腾出一只手指着半空中:“陛下,你看空中有一面白白的旗帜,我在向你投降,我在承认错误。” “你还知道自己有错?”他斜着眼睛瞅着我。 虽然我十分的想说我自己没错,不过我怕他待会儿真的生气了把我从亭子上丢下去。 亲爱的陛下见状目光闪闪的说道:“算你识相”,终于了却这一桩烦心事。 我看陛下开心了,我裤腰带上的脑袋也可以保住了,我也很开心。 我笑着说:“那你在南魏好好的,不要多想我哈。” 沈丛宣看着我,面色终于由之前的冷漠变得渐渐柔和下来,抓住我的一只手,他的手指很自然的反握过来,将我的手指握在掌心,他伸出手揽过我的腰,声音低沉,淡淡道:“你也是。” 说罢,低头就吻在了我的唇上。 “哎呀!!” 身后明芝的半惊呼声突然响起。 我能清晰地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花香气和周遭传来的青草味。 我离得他最近,明显看到他开心的咧开了嘴角。 良久,沈丛宣终于松开了我,不过也不搭理我,只是说道:快走吧,磨磨蹭蹭的,北周的人等烦了。” 我拉着明芝,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唇,屁颠屁颠的朝着大门方向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回头看,沈丛宣还站在那里目送着我远去。 等到马嘶叫一声,我才终于体会到了离别即将到来的滋味,南魏和北周都不是我家,只是有了牵挂的人,这里才是家了。 沈丛宣准备的马车临时有点问题,我便坐了这北周玲珑公子的马车,只能等到了北周大部队住的驿站再换回来。车晃晃悠悠,我同明芝难得走个远路,一来兴奋,而来新奇得很,四周环顾,这玲珑公子的马车内全是书籍,明芝随手拿起一本“南地著述”聊聊翻了几页便夸赞这玲珑公子的一手瘦金体字写的实在是好。 我也好奇凑过去看了看,不错不错,真的配得上他北周小丞相的美名。 不过…… 我怎么觉得这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问明芝:“明芝,你有没有觉得这么特别的字有点像是在哪儿见过啊?” 明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啊,没有吧,这么好看的字体诶,看过的话应该有印象的。” 要不了一会儿,已经到了驿站,明芝拉我下马车,我一眼就看见赫连长风被绑成了一个大粽子,而那赫连敏言牵着绑他的绳子走在最前头。 有一个小厮请我来移步好换马车,还没迈出第一步就听见那位玲珑公子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楚姑娘现在后悔,还有命可祸害江湖哦,一定要考虑清楚。。。” 我大惊。 我刹那间想起了四国言书大赛之上那张纸条,没错,就是这么说的! 那么这个人就是…… 回过头来,他面对我展开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惊喜来的毫无预兆,现在的我像是一锅冰冷的水里面泡着的鱼儿,被骤然加热到滚烫的地步,水里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烹煮其中。 只有一个好觉:不妙。(未完待续。) 第126话 认亲 第126话认亲 我惊诧不已的看着玲珑:“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他嘴角单边扯了一个微笑,丝毫不介意的重复道:“我说‘楚姑娘现在后悔,还有命可祸害江湖。’” “你怎么——” 玲珑公子看我愣在了那里,也未曾言语一句,径直点头示意走向了自己的马车,独留我一人呆若木鸡。 明芝好奇的凑上来,“姑娘姑娘,你还好吧?”她拿手在我面前晃了三晃。 “没事——”我回过神,看着北周这位深不可测的玲珑公子踏上马车的潇洒背影,我拧着自己小胳膊上的皮,发呆,独自琢磨着。 —— 南魏富,北周苦,西楚的人儿养大树, 泗水暖,东齐寒,连年的干旱不吃饭…… —— 在我的印象里面,此次很大意义上的“北归”应当是那种没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风景,都应当有“豪仗义气骤起,纵马草原百里”的洒脱,因为放在民谣里面的一个“苦”实在是深入我心,都已经做好了在北周“茹毛饮血”的艰苦日子的准备,可是……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明明夜半在驿站落脚时候还听着那北风呼啸的吹着,感觉在入夏的前头还能让我觉得这风张狂的可以,那是一个冷冽寒峭,刺入骨髓,真的是有鬼,连这夜我的梦里面,我都好似在梦那大风卷起纷纷扬扬的白雪,在漫天呜咽着,像是发了疯的怪兽的场景。 可是一大早睡醒,刚推开驿站吊脚小楼的房门时候我简直惊呆了,昨夜落脚有些晚,漆黑一片,人又累得慌便早早睡下了,完全没发现这吊脚小楼吊的竟是这般的风景: 眼前一片是广阔的草原上,天空蓝如烟海,没有几朵云彩,暖洋洋的,还是一副初春的光景。绿草漫布成片,其间的花开的正盛,各式各样的花色,尤其是那成片的花黄,联结成美鲜的黄缎,远近不等的地方,依稀看得见帐房的炊烟袅袅升起,牛羊在哪里津津有味的啃食着青草,簇簇账篷,缕缕炊烟,骏马奔驰,民歌声声,如诗如画,美不胜收。 单单是草原便是在我的憧憬之中的,但是…… 目光中所到之处,这中间是开阔平坦的高山草原,四周却有群山环抱,北周夏河水从泗水中分流,汨汨踏步离了南魏,从南到北徐徐流过,水草丰茂,风景优雅。 天边,还有未下的一轮冷月,弱弱的照着天地人间,它的另一头太阳初升,传来的温暖和煦。 只有一个感受: 山何以伟 草何以微 我又想起了之前自己毫无见识的“以为”: ——据说北周苦寒,近荒漠挨边塞,是以边塞医族赫连一族为帝,少山草繁多游牧。按照木言堂讲史料的杨廉先生的说法,这家子人心宽得很,道是学医的人都心善,人民生活不温不火,这家人高举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旗帜,倡导以和治国,缓慢变富,人民生活水平还算是过得去。只是这赫连家族里最近出现了个蛮不讲理的大皇子,赫连帝皇年老病重,现下光景,万事万物蠢蠢欲动,被杨先生预言皇子们将会上演一出年度夺位大戏,我和众人已摆好小板凳准备观看,一边看一边记载。 这出了南魏,见不到黄沙满天,却是看见了遥远之处连绵的群山? 原来北周还有山啊…… 我心里默默感叹。 昨日同驾车的车马师傅闲聊,我才知晓,同其他几国相比,南魏距离北周最近,并非遥不可及,到北周皇城所在的安厝城快马半月足以,若是马车慢行一月也可到达。 而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便是南魏同北周接壤的最后一方城池了。 不过,这一路上我真真见识了赫连长风的作劲儿,才知道在南魏那段日子我被“骚扰”得完全算不得什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四国言书大赛手册上面为何写着赫连敏言讨厌这二皇子偏偏喜欢大皇子了,赫连长风一步三趴地,总有理由借口不想赶路,这一路还以为自己在斩妖除魔保家卫国,明明他就是妖孽啊妖孽,不吃豆浆油条不走,不吃肉不动筷子,装病犯懒都是常事。 很近的安厝城,我觉得抵达的那一天现在还遥遥的看不到影子,好命苦。 身边有脚步声靠近,是赫连长风。 “早。” “早。” 他走到我身边,我感慨地说到:“你们北周比我想象的好很多了。” 他挑眉:“哦?小歌儿啊,你当初是把我北周想得有多差?” 我略一思索回答道:“少了黄沙满地,妖风四起,多了长河汨汨,多了人烟富足。” 他笑:“你当初想的不是楼兰那样子的地方吧?!” 我老实的点点头。 赫连长风看着眼前的风光,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说道:“离的很近了啊,我似乎都已经闻到北周长生酒的味道了,等你到了宫里,我请你喝。” 我摇了摇头:“你知道我铺子对门有个客栈吧,那家客栈里有个丑花姑娘,这个姑娘欣赏能力十佳,我认为啊,你真该同她好好交流一下,所不定你两个能成挚友。” 赫连长风十分高兴,“好啊,下次去下次去。” 本来不打算问,不过我看赫连长风这一路上玩得十分自在,问他:“为何走得这么慢?” 他看着我,突然像是猎豹发现了等待一斤的猎物,十分欣喜,“哟~你也看出来啦。” “你不像我看到的这般,你装的有时太好了。” 赫连长风仰天长啸,“真有你的啊,小歌儿!” 他说:“让他大皇子好好着急一把,人越心急,出的破绽越多。” 我望着他,真正觉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外,还要多添一句: 神经病有可能还是一个从政天才…… 我回房内准备洗漱,就见到穿着北周赫连家小厮服的下人们正打慌张的在四处张望,还不是的凑在一起,神色慌张,“二少爷又跑了!?” 等到在二楼吊脚楼台处见了赫连长风一脸闲适的在这儿看风景,一群小厮顿时大喜着跑了过来。 我失笑,其中一个小厮还特地的跑回去拿了一捆麻绳…… “二少爷你怎么跑到楚姑娘那里去了,你快下来吧。” 我看着那小厮抓着绳子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还没笑完,赫连长风伸脚一跨,啪的一声,摔倒,我面朝下趴到了地上。 这次轮到了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小歌儿,以后就是我的地盘了,你可要收敛点!” 我收敛? 我收敛? 我收敛什么? 我才不要,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到了北周京城安厝,我被安排到不知名的一个府邸之内暂时休息,第二天便要快马加鞭的进宫去了。 除了四国言书大赛那身惊诧人的红衣,我想我现在为了进宫面圣穿的算是第二华贵的衣裳了吧,当明芝抱着衣服走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不是要去进宫而是要去选美…… 清早阳光极好,带着晚春的温暖和干爽,毫无遮拦的铺泻下来,落到嫩叶新长的满树枝叶间便跳洒了一地。 在明芝的陪同下,穿着一身说起来还略有夸张的衣裳正式走出府,前日来的时候马车直接走的是后门,今日一出来我才发现这府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林府”。 只是面前……? 面前领头一匹玉色的高头大马剽悍矫健,好久不见,马上男子身姿挺拔器宇轩昂,一张俊美若天人的面孔让我眼前一亮。那可真是面如傅粉唇若涂朱,眉飞双鬓鼻梁挺直,若不是那双眼睛精光璀璨耀眼逼人,白发过于抢眼,还真的是一个俊俏郎了。 我又想起他对我说的那两句言意不明的话来…… 初初到北周,我认识的人不多,这些人里面我最怕这位玲珑公子,总觉得除了神秘感之外他还给我一种危险的气息。。 只是赫连长风呢,这都不亲自来带我进去,太失礼了吧?说好的信任呢? 我问明芝:“你知不知道赫连长风去哪里了??” 明芝指着那玲珑公子的马上,嘴角抽搐:“姑娘,你问的人不就在那儿吗?” “在哪儿?” “就那儿啊。” 她手指马背上的好好收拾打扮后长得惊天动地的玲珑。 等等,有点不对? 玲珑身后一个人,没错,就是一个人,在以一个面朝下的姿势被绑在马屁股之上。 后脚还在那儿死命地扑腾。 我的下巴啪啦掉地上。 明芝也是看得多了,耸肩:“我还是第一次见看自己亲爹都会起不来的皇子。” 我撇撇嘴,“我也第一次见……”顿了顿,“说不定以后还会多见几次……” 玲珑见我同明芝笑够了,见我正扬唇看着他,眼中目光一柔:“皇宫那里已经派了人候着了,差不多就出发了。” 我点点头听命。 作为玲珑公子家的马车,它宽敞精丽,软屏夹幔紫罗烟褥,幔中淡淡薰着华樱草的清香,有种安神的贵气。 路上会经过最是繁华的大街,我撩起帘子赶忙偷偷窥个一二。 北周都城安厝,窗外车水马龙人烟阜盛,令人惊异的是这里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国都。有深色朱红,厚重朴实的建筑,色彩斑斓花纹奇物的装饰图案,路上还会偶遇高鼻深目的异族人。 北周皇宫巍峨高耸,雄壮华丽古朴庄严,展现着与南魏截然不同的风格特色。 这样充斥着民族交杂豪气的国度,又是怎么在以医族温和为善著称的帝王统治之下的呢?我歪着头思考。 原本皇宫里面是不能车马进入的,这一次,开了北周的先例,到了皇宫门前,已经老早等候在那儿的太监拿着拂尘远远见着我们马车快到了,慌忙遣人向殿内通报。玲珑公子下马毫不客气的拖下了赫连长风交给那领头的太监,便自然而然的走到我的马车旁伸手带我下来。 一位着深紫色宫装的后妃带着侍从丫鬟数十人自内迎出,我原以为这不过是哪位看热闹的后宫女人或者是一位想要来提前巴结一下关系的,走近一看竟然是皇后装扮,都未曾想到竟然是北周皇后亲自出迎。 了解到自己的身份毕竟现在非同寻常,现在的剧情走的可是话本子的风格,这样想着便拿定了主意:绝不能乱说话乱做事,只能见机行事。 未到北周之前听说过这位和我娘曾经是惺惺相惜的后宫姐妹,无论之前是多么温柔可人体己贴心,现在已经成了权倾朝野掌管后宫的皇后,要是要成为一个皇后,最不缺的就是心狠手辣和演技,最缺的就是善良。 众人行过礼之后,我抬眸看向这位外人口中的奇女子,只觉得其人气度深沉言笑稳慎,看似平缓的目中暗入精光,心志深藏,总觉得我和我娘亲之前被迫离开北周也是有原因的吧。 那迎面一瞬的对视,我自知我整个人由上而下尽收皇后眼底,陡然有种互探根底的直觉,再抬眸我心思沉静了许多,宁静的投了眸光过去,平湖秋月悠然不波,谁也未占上风。 毕竟…… 我是长歌的女儿啊。 都说皇宫豪门门深庭,内院雍容,前庭广阔可容车马,可是不假。 我老老实实的随着皇后娘娘步向皇帝所在的寝宫,向前看去,她突然停下脚步,说了一声:“我之前就是和长歌在这儿每日等着陛下下朝之后可以远远的见一面……” 似乎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儿,但是稍后神情又变得落寞起来。 话说出来,我自己先吃了一惊,仿佛那刻思维游离了一下,摆脱了心神的控制,后来才反应了过来,此位长歌乃是我娘,而不是我。 身边众人齐齐看我,我望了望空阔的中庭说道:“可惜我当时年龄小,对这里未曾有一丝记忆。” “皇后娘娘,我很抱歉。” “哦。”皇后心不在焉的应了声,稍后我却听她问道:“你娘未曾提到过宫里面的一点一滴吗?” 我侧头笑道:“没有,我……记忆里面没有太多亲娘的印象,反而是抚养我的那位宫女我一直把它当做娘,可惜她还没有对我说过几句我的身世便没了……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这里很熟悉。” 皇后娘娘眼角轻轻一动,说道:“当时事出突然,也是怪我,要是不是你娘为了保护我和我那苦命的孩子,她也不会离宫远走……”她眼中此时沉稳万千也掩饰不了一丝激动:“都是怪我!” 我自知轻易触碰皇后是不敬的行为,便看她泪花滚滚,从袖口掏了绢花帕子递给她。 “我听他们说您和我娘是好姐妹,她自然是不会怪你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娘娘不要太自责。”(未完待续。) 第127话 你是长歌 “第127话长歌归来 你不懂的。” “恩?” 我看着皇后娘娘十分的茫然,她摇摇头对我说道:“你同你娘走的时候年龄还小,恐怕也记不得多少事情,那位走失的公主虽然身上没有胎记什么的可以用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但我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她同现在的你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你是长歌的女儿,这点是绝不会有错的,我看一眼就知道。” 皇后娘娘思考了一下,返身看了一眼我身旁的明芝和身后跟着的奉七,对我说道:“不过……还是要多谢南魏大皇替我们北周照顾你了,就此情分来说,我北周是感激不尽。”这言下之意已是将我真正当做了那后妃丢失的女儿,难道丝毫没有话本子里滴血认亲的桥段?我下意识的蹙眉望向面前越来越近的宫殿。 “娘娘……我……” 皇后对我微微一笑,说道:“你不必说的太多,我们两个说的再多都没有用,现在整个北周皇城里面最想要见你的人还在殿中痴痴等着呢,不如先带你见见陛下再说。”说话间往身后看去,皇后娘娘挽着我的手说道:“这毕竟是家中事情,外人多有不便,我陪你一同去。” 这话说得十分的在理,无由拒绝,赫连长风和奉七被留在了门外,我只带着明芝同皇后娘娘一起入了内室。屋中飘飘淡淡的尽是药草味道,入眼一副九龙戏珠描金屏风,其后明黄的纱垂幔中躺着的一个沉睡中的中年男人,面容沧桑,浑身体现着一种金龙的威势,但是他显然久受病痛之苦,面上已经失了神采。 我行至床前细看皇帝陛下的脸色,出于以前四清山师兄们医者的渲染,只觉这位皇帝陛下的情况不妙,又想起之前杜松子对我说的,北周即将到来的动乱,想必这位皇帝陛下时日无多了罢,心中一凛,回头问皇后娘娘道:“这……?” 想到了什么,当初四清山还算得上是医术超群,但是大火烧山之后四清后人所剩无几,留下来一个我没有丝毫的用处,但是还有一个人——沈青岚,他算得上是医术和武艺卓绝的人,我想到这里又换了一句话,“我认识一位医术不错的人,虽说他人在南魏,但是医术在我认识的人中算得上顶尖了,皇后娘娘要不要让他来看看?” 皇后娘娘沉声道:“我们北周宫中的医侍医术并不差,他这个算是久病,常年累计的伤痛导致的,之前还算是好,只是最近这些日子越发不好,时常昏迷,医侍说陛下也扛不了多久了……” 我下意识的低眸看向躺在龙床上面面色惨白的皇帝,皇后娘娘见我神色微变,想起什么事来,说道:“长歌,或者我应该叫你楚歌姑娘,若你还留有一点善心,我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求你,希望你能……” 我看着她,“我能……?” “……你能暂时留在北周。” 明芝和我愕然相视,我轻淡点头一笑,对皇后娘娘道:“会留的,皇后娘娘请放心,我来之前同赫连……哦,二皇子已经有过约定,等着北周的事情差不多都定下来了,我会再回南魏的。” 皇后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你坐在他身边吧。”她说。 “我?可以么?”我指着自己。 “你可以。” 皇后娘娘反手握住我柔声说:“医侍说能熬过秋天便都是奇迹了。你还没来的这几天陛下情况时好时坏,我们都……”说着略有些哽咽。 我低头想了想:“路上耽搁了,本来还可以快些,是我来得慢了些。” 我带着些许迟疑在榻旁坐下,看着还在沉睡中的北周赫连皇帝,想着这北周赫连一族,曾以医术精湛著称,等同于南魏四清的救世名声,但是看着赫连帝一副药食无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的模样,是个人都会心疼上一分。 我看着他小声说道:“你是北周皇帝,万人之上,手握皇权的人。我从没想过我一个平民百姓还会和皇族有些说不清楚的渊源,我自认为前半生过得有些艰苦,我打小只有娘照看在各个村子中间流浪,娘病死后我机缘巧合入了神医门四清山,我之前以为我没有爹,没有名字,我只知道我的娘叫做长歌,但是现在,他们告诉我,养我的人不是我娘,只是一个丫鬟,我也有名字,不叫做长歌,而且我还有爹,就是你,还有了一个貌美的娘亲,听他们讲我长得很像她,对了,我还有一个没有亲眼见过的家,你若是听得见我说话,就醒来看看我吧,我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也还没同你说上几句话,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亲眼见证这些……” 虽然说突然之间多了一个爹然我很是“惊喜”,但是我却是很少在这样子的场景说这样子的一番话,顿时心境变得复杂起来。 皇后娘娘看着我的背影在抽动,叹道:“不想在有生之年他还能找回你,陛下这剩下的半生便是为你们母女伤神,之前伤心王氏作孽而一病不起,现在若是得长公主你承欢膝下,说不定避险的病情会有些起色。” 我闻言回头看了看床上气息微弱的病人,不忍出言否认,静眸浅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脸上淡淡神情落在皇后娘娘眼中岂会看不出我心下踯躅。 但是下一刻,上前一步的皇后突然之间变得激动了起来,“天,陛下!” 我忙回身,静静躺在床上,本是面无表情地赫连帝竟然长睫微动,我离得他最近,看到他的手指也轻轻颤动了几分,很是惊讶,猛的站起身来。 “醒了么?”我说。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十分的激动,忙上前来一把握住陛下的手,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愧是伉俪情深,“您若是醒了,请睁开眼睛再看看臣妾!” 下一秒,我看见赫连帝轻悠悠地缓缓睁开了双眼,神色疲惫不堪,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面前激动的不能自己的皇后,用低沉的嗓线问:“她回来了吗?” “回了,回了,她回来了,长歌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128话 长生歌 “她来了?”皇帝声音出奇的轻,像是一根快要崩断的琴弦,已经拉长出了最后的声音,在耳边苟延残喘。 皇后已经哭花了妆,“来了……刚刚到……” 说罢朝我示意走过去。 我一步一迟疑,慢慢走过去,皇后已经在一旁随侍的帮助下将赫连帝扶坐了起来。 我刚一上前,赫连帝便抬起眼来看我,面上的风华已经剩不了多少,苍白的面容显得极为虚弱,他的眼神不好,可能看不清楚我的模样,皇后娘娘赶忙起身来让我,那久窝病榻的赫连帝竟然还有力气提得起手来,他抬手,我赶忙跑过去低头恭敬的握住。 “你坐。” 有气而无力。 我只得又悻悻地坐回原来的位置。 皇帝陛下也缓缓活动了下肩骨,随后只是一动也不动,不说话,时不时偷偷地瞄我一眼,我对上他的目光又飞快地盯着地面,心里面像是有面鼓在不停的敲,他突然间醒来,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紧张得很,抬眼看赫连长风,之见台下众人均是跪卧在地,赫连长风也低头好好地跪在下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接下来我要怎么办? 好着急……在线等…… 还不敢回头看这位皇帝陛下。 心在打颤。 “你……那个,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陛下果然终于忍受不了现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他率先开了口。 “民女……厄……楚歌”我妥协,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开了口,而后细想不对,又赶忙补充:“现在叫做楚歌,以前有被人唤过长歌……” “长歌啊……”他笑,忙说道。 “您、您认识吗?”看着他,我胆小的微微皱眉。 他轻笑,点了点头,但是立刻又似乎是在回忆些什么,我偷偷看他,这神色完全是一脸茫然的状态。 “抬起头吧,不用害怕。” 自从刚才我从台子下跑上来接过陛下的手,他的手就未松开过一分。 我手里渗出了汗,缓缓抬头看他。 我知道他在打量我,从眼角的每一个地方,从我的每一个神色,从我的每一个表情。 “你记得你是谁吗?”他轻声问。 “我……不记得” “那你还记得什么?”叹气,他道。 “记得我娘叫做长歌!”这个问题我笑了起来,飞快地回答道,刚抬起头便看到他一脸深思,便又隐了笑容下去 他抬手抚额,“除了这个呢,你还记得什么?” 我继续摇头。 “不记得了。” “你记得。”他看着我沉声说,“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叫长歌,你是他女儿,也是我女儿,你是我北周的公主……” 我吓了一跳,往后挪了挪,之前听赫连长风和沈丛宣他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听起来还算是顺耳,但是现在突然之间有一个直接关系人讲这话说了出来,我开始变得极为惶恐“这还……还不一定吧陛下……” 我立刻没骨气地一下子抽出我的手往后缩了缩。 “不怕不怕……”他坐起身来,轻抬一只手抚上我的脸,轻喃。 “我看你第一眼便知道,你就是我的孩子……这天底下哪会有不认得自己孩子的父亲呢。” 对啊,这天底下哪会有不认得自己孩子的父亲呢。 可是,这天底下却有很多认不得自己父母的孩子。 我动容,当听到“父亲”这个词,不知为何就从心底升出一种感慨,酸楚赶忙弥漫上了鼻尖,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我把头深埋,像是一只痴傻的鸵鸟。 “我……不记得我娘的模样……也没人告诉我我父亲是谁。”静默了半晌,我小心翼翼地道。 “华歌”,他有气无力地开口。 “什么?” “华歌”他有些累,叹了口气,我看到他的眼角竟然也有泪珠悬挂,“你叫做赫连华歌,你是我南魏长公主,你娘唤作长歌……” 我狐疑地抬头看他,“赫连华歌?” “恩,没错。” 我突然有了一种勇气,猛地抬头问他,“陛下说我是您的女儿,可是我并无任何凭证,这天底下冒认人子女,贪图钱财的人多了去了,陛下难道不怕我不过是为了权钱才胆大进宫而来的么?” 他听罢我的话,轻笑:“那你的胆子也是太大了,不过……” “就算你是假的,我也认了……” 我大惊,这个皇帝是真的思念自己的子女么,难不成是假的也要? 我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总觉得要是真的有人骗了他才是不得好死。沈丛宣凭着一个国家皇帝的身份还拉上了赫连长风将我以一个公主的身份送来北周同赫连皇帝相认,若是一个假的,那么他赫连长风也算是顶风作案吃了豹子胆了。 “好吧。”我幽幽答道。 赫连帝十分的开心,我这个时候才细细打量他,眉间神采虽然已经褪去,但是就算是病态也掩藏不了一个皇帝的九龙威武之气,我想,他年轻的时候其实还应当算得上是一个五官立体,器宇轩昂,英俊的少年郎吧,只是可惜了…… 我娘现在已经不在,我爹……也怕是命不久矣。 我其实也相信,北周以赫连医族的能力并不比四清山所谓的神医门差,但是,面对着这个对我慈祥善眉善目的人,我仍旧想要有人能够来救他一命。 我沉默着不说话,这下子赫连帝才发现台子底下还跪着许多人,忙让他们起身。 此时,一个身着皇服头戴鎏金玉冠的人冲了进来,“父皇!” “参见大皇子……” 还是太监眼尖反应来得快。 原来这就是大皇子了,我特意的看了一眼赫连长风,他面色淡然,毫无表情。 我眼看着皇后斜眼觑了觑他,这位看到满屋子人刚刚起身,他便也知趣地沉了沉心思,退到了后面,不再言语,只是恭敬的站在一侧,等候着赫连帝得了空再来理他。 赫连帝大吼一声: “连安何在!” 此时闻声回头,我看那赫连帝本来便没多少血色的脸上似乎更添了苍白,却衬的一双眼睛越发幽深,如同星夜,平静中无垠,无声,无喜,无怒。 一个年长一点的太监侍从赶忙快步上前。 “陛下,有何吩咐。” 赫连帝大手一挥,指着那唤作连安的太监,“把朕那个已经拟好的旨意拿来!”(未完待续。) 第129话 公主诏书 第129话公主诏书 皇帝虽然年迈,但是毕竟是九龙威仪不可撼,一声令下,那位唤作“连安”的太监便赶忙捧了一卷轴出来,龙纹金线刺绣,想来便是圣旨了。 赫连皇帝虽说那一嗓子喊得有力振奋人心,但是也久绵病榻,吼了一声,耗费了半天的气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不住的咳嗽,我忙伸出手来帮他顺气。 皇后等人也是一惊,不知道这皇帝葫芦里面卖的是个什么药,众人均把目光投递在那皇信圣旨上面。 然而皇帝并不搭理他们,也不再多言,冷冷一挥手,只是指着连安说,“——念!” 老太监得了令,将圣旨啪的一声陡然展开,:“是……陛下。” 我看见像是四国言书大赛的时候站在凉宫大殿之上宣布圣旨的古言。 太监扯着嗓子一字一句照着圣旨上面念着。 我整个人完全是恍惚的,除了恍惚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形容词来。 但是,我相信恍惚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在我看来,这圣旨,实在是荒唐! 这一天,六月初五。 由北周胜安宫下达赫连皇帝的诏书,册封北周新寻回的公主楚歌为皇室长公主,本来这看似十分平常和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唯独特殊的是这位长公主与后宫并无丝毫瓜葛,反而执掌北周前朝南军掌军印,并承诺天下,无论北周将来皇帝是何许人也,这长公主的权力不可丝毫削减,赐金书玉帛,御赐皇安剑,免死金牌,另,为了朝谢南魏大皇助北周寻回公主,特赠黄金白银以及连定盟友书。 此圣旨皇诏被这太监一念出来众人听罢,均是呆若木鸡。 我惊于,这皇帝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将我册封,看来心里是对我的身份一百个放心了,另有南军掌权,就算是赫连敏言的资历也没有办法掌南军军权的吧,这大任为何落在我身上?旁人看起来倒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是南军虎符我真的不知道在哪儿啊! 对其他人来说,重要的应该是这莫名其妙而来的免死皇权,公主虽然高贵,但是真的可以珍惜到这样子的程度? 连定盟友书看来是晃荡这前朝的利器,我记得,只要两国之间签订了连定盟友书,只要一方有难,盟国可不经过任何允许直接派兵直入。 在现在四国边境关系紧张的局面之下,这等于是向南魏开放北周国土,直接伸出橄榄枝示好了? 我看向平日里老是插科打诨的赫连长风,他也紧紧的皱起了双眉。 那大皇子似乎按耐不住有话要说,“父皇——” 皇帝一挥手便将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一切尽如我圣旨所说,剩下来的你们就去办吧。” 大皇子不得僭越,赫连长风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听得众人答道:“是,陛下(父皇)” 连安将圣旨一合,恭恭敬敬的走过来,朝着我将圣旨递上来。 我愣愣地接过。 连安向皇帝行礼:“陛下,老奴有一事不明。” “说。” “公主既已归国这名字……还是楚歌怕是……” 哦,对了,现在的我还是名义上面的南魏人,恩,准确的说应该是名义上的南魏临时人口。 “是我赫连家人当然是归我赫连姓氏。” “那……名还是取歌字吗?” “……这……”赫连帝抬眼看了看我,慈祥的笑着。 “再取一个歌字不如就用长歌吧,虽然是我娘的名号,不过我同她之间除了我这条命之外也只剩下了‘长歌’这个名字了吧。” 我抿了抿嘴唇,说的胆战心惊。 “那就是……赫连长歌?”赫连皇帝喃喃道,“也不错,……长歌啊。”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往事神色略一飘忽。 回过头来对着连安这位老太监说,“那就定下来了,赫连长歌!我北周的长公主!” 皇帝不冷不淡的说道让我背脊突然一凉,只听见老太监连安沉声说道:那臣这就下去准备。” “恩。” “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皇后娘娘微微曲身行礼,向着赫连皇帝的方向道喜。 皇后略一动作,身后的众人均是安安分分的依葫芦画瓢,都在那儿说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这些参差不齐的话语里面,慢慢的装着恭喜,只是不知这“喜”的是什么,“恭”的又有几分诚意。 也许是因为公主的回归,北周病怏怏皇帝的精神劲儿越发变得好了。朗朗的笑声顿时从胜安宫里传出,在北周的山川和草原上远远的回荡开来。 天地间那般辽阔,命运真的像是一往无前的利箭,只要射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是…… 赫连长歌了么? 那天晚上,久病不起的赫连皇帝在庆贺长公主回归的后宫家宴之后,带著随从,领着我上了北周皇宫后山上面的长兴宫,宫殿状若浮云,美轮美奂。我静静站立在一旁,陪着他坐在瑶池般的云海深宫门前,看着眼前的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山,夕阳一片红艳艳的火红,像是草原上顽强生长的烈焰红花。 皇帝性子本是沉稳冷静,却在这一天自我放任了一回,烈酒滑过他嗓子,身后跟满了赫连医族出色的医士,我看着抱着酒瓶,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了,本来就因为年老,他的视线不再凌厉,变得有几许空蒙,明明身边有很多人围着,或是忙谄媚,或是等着他雨露均沾,或是希望他广开言路为自己求得一个好前程,或是想与他安安静静地过一生,但是现在,我总觉得他的灵魂在漂浮,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可以允许自已好不容易清醒的思想暂时的放一个假,随他去吧。 他还未酒醉之时,拉着我的手,看着面前万丈晚霞,对我说:“我曾告诉过你娘,等你长大了,定要拉着你来这山上看看我们北周的晚霞,这,也是是她最喜欢的风景,我在这里一个人站了好多年,每次只要一想起我的保护不力,你们生活可能的仓皇凄苦,我就深深的自责……我等着你们两个回来,等了二十年,虽然她不在了,幸好你还可以回来,赫连医族为帝,均是会一点医术,我的身子我比其他人更加了解,也许我抗不了多少时日,但是我希望在剩下的日子里面,对你一分都不要亏欠……” 我眼中含着泪点头,也不知道是同情一个思念儿女的老人,还是被相互的亲情纽带而触动。 而后,他喝多了,也累了。 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长歌,你嫁给我。” “我总会对你好的。” “我会护你一世安稳……” 我此刻的存在,像是命运发来的一个嘲笑,嘲笑着这人生的坎坎坷坷。(未完待续。) 第130话 北周皇家 “姑娘,下雨了,别坐在窗边。”明芝轻声说。 我抬头望着楼阁外,我一直以为北周有沙漠,所以应该是干旱少雨,但是没想到刚来的几天便是多雨,刚刚还是一天的太阳,此时就突然变了天,落下雨来,隐约听着雨声入耳,空气中有了潮湿的味道,感觉真是舒服,像极了南魏,我轻轻叹了口气,却是一心的寂寞。 明明是锦衣玉食的皇家宫殿,可是还是让我觉得寂寞。 这里,明明是“家里”的北周,却让我想念起了南魏的喧哗,这所谓的家里,没有我娘,没有我仰养母,没有我的朋友,也没有我挂念的一切。 就好像是同样的一团面粉,我将它从南魏带来到了北周,但是现在这坨面粉却变了味道。 赫连皇帝对我异常照顾,也许是在弥补之前欠缺的二十年,这几日,他身子好些了便会被人搀扶着走几步走到我这小店里面来,若是身子不太好了,也会唤人将我带过去见上几面。哪怕是晚间去问候一声,他都是开心的,连最后洗漱睡着了都是面带着微笑。 每当这个时候我看到他的笑容,本来肚子里面一堆的埋怨便烟消云散,剩下了同情和怜悯。 现在的我,是北周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红人”,北周堂堂的长公主,赫连长歌,受皇帝不下口头许诺,掌南军,也许我愿意我还可以涉足朝政,就算我一辈子庸庸碌碌只愿意在这皇宫里面当个闲人,着北周今后的皇帝也不敢说些什么对我为难,我拥有现在的一切,从平民百姓看来都是生死不可想的事情,现在在我这里却是唾手可得。 但是,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姑娘,皇帝陛下那里又送来了东西。”明芝轻声说,“姑娘可要看看?” 我回头远远望去,这偏殿里面的小太监们正在搬东西,门前打着火把,明晃晃的一片,看得出来太监们交接的又是一些所谓的奇珍异宝,书画摆件,这我不过刚到这北周几天,皇帝便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来,除了皇帝,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后妃,甚至还有些官员…… 虽然地方不同,可是这宫里的陈词滥调偏颇规矩都是一样的,阿谀奉承,真的是每一个地方都有用。 我说:“你让他们把东西收着,我也就不看了,稍后让他们拟一个清单给我吧。” “好的……” 我看明芝还没有动作,心想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什么事情?“怎么了,还有事儿?” 明芝笑着缓缓道:“您看这天,已经有些晚了,姑娘,这北周皇宫冷的很,只怕你受不了这种风寒,别坐在窗边了,若是感冒了,我可不好向公子交待的——” 我没有多少的闲情逸致,这几日想了太多,冷冷的说:“我再坐坐,若我出事了,自有我自己担着,你不用担心我,太晚了,你早些休息。” “……是……” 明芝说着便替我从小几上面取了一件披风,搭在我的肩上,默默退了下去,虽然我知道,这姑娘心眼好,实诚,我不睡下她是绝对不会睡的。 明芝告退,我偏着头看见明芝见到门口老实“站岗”的奉七,小脸偷偷红了下,心想回到了南魏差不多还是要和沈丛宣说说这个问题。 我胡乱思考着,外面一阵乒呤乓啷,我以为是门口搬东西的太监把东西摔碎了,便起身想去说道说道,本就是一些我不在意的东西,不用严厉责罚。却未曾想到,又见证了一次历史上的奉七栽跟头事件。 只见眼前的奉七满面都是白色的粉状物,明芝站在一旁捂着嘴还没有缓过来。我从他衣服上面揩了一点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面粉? 面前还有另外一个人,光看面色就知道是十分的欣喜,他手里拿着一大袋子剩余的面粉,像一只哈巴狗一样,正兴冲冲地等着我去表扬他。 我推门,“进来吧,你再呆在外面我估计奉七忍不了三秒就会动手灭了你,虽然……这在你的地盘。” 赫连长风偏过头看了一眼亟待发怒的奉七,悻悻地随着我进了屋里来。 我跑过去关窗。 “你想什么呢?”赫连长风将一大袋子面粉放在我桌上,看我兴致不高,故意尽量放轻语气,轻轻的问。 我难得看他这么关心我,我笑,“没想什么,至多就是想着待会儿你出门奉七会怎么海扁你……” 赫连长风听罢,脸上瞬间失了色,“他不敢的哦,这可是在我北周,又不是宣哥哥的南魏,我还怕他哩……” 不过说话声音倒是越来越小。 “我可是你弟弟,赫连长风,赫连长歌,光看名字,还以为会是一个娘生的呢。” 我吐槽,“我没你这么傻的弟弟,我娘生出你这样子的孩子会哭的。” “你!!!!!!!!欺负人!!!” 我随手给他到了一杯水,“你还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北周,”我顿了顿,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跑了夜探我这个新奇的公主,你就不怕被大皇子抓到把柄,将你一军?” “啊~~~~”赫连长风却没有我话里面想提点的严肃,径直跑过来将我的衣袖一拉:“哎哟喂,小歌儿,你都懂得感恩了~~~~之前你就会看着你家奉七一个劲儿的欺负我……” 我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快擦到我衣料上面了,忙将衣服一扯,“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滚啊。” 他哀怨:“你太让我伤心了……” 我死盯着他:“不说正事儿我就要撵人了啊。” 他端起茶咕噜咕噜就是一口:“我就呆几分钟,大皇子的人守在门外呢,不过啊……你看看,你这才刚进宫没多久,送礼的人都快踏破了你的门槛,我这二皇子当得随心所欲,这一来呢是来表示一下我的好意,恭喜恭喜你这姐姐荣归北周皇位,其次呢就再当一当这搅屎棍,大皇子按耐不住,总会出手的。” 我看他,想起了之前我答应他的约定,我回这北周可不仅仅是为了认亲见见我爹的,我说:“你说,接下来你要让我怎么做?”(未完待续。) 第131话 扮演 赫连长风平日看的确是个疯子,现在…… 他还是一个理性的疯子。 他咕咚咕咚,也不知道是有多渴,喝完了我的水,径直将嘴巴一擦,“来,我们说说正事儿……” “恩?请说啊。” “在你门口站着的是南魏的奉七,代表宣哥哥,对吧;那么在你偏殿收拾东西的太监便是代表父皇,门口站着的守卫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代表大皇子,而你,代表你自己,我和皇后娘娘代表一队,现在的局面就好比是在四国混战,南魏处于盟友阶段,剩下的两国心里还想着能不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国内的这一仗一定要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对得起我‘疯漂亮’的美名……” 听他说了一大堆,我还是很不明白,“你再来一遍,简洁明了,说太复杂我听不懂。” 赫连长风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是皇宫里面成长大的,他对我文学理解嫌弃的程度从他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 “你就以你现在北周长公主的身份同我演一场戏,我会把虎符给你,也会派专人守着,父皇是一定知道虎符丢失的事情的,你到时候就拿虎符去交给父皇,说你现在归国后多谢父皇抬爱,得掌南军,得上天庇佑还找回了虎符,但是你恐不能胜任这个任务,这自然也是要把东西还回给他得,到时候父皇说不定会重新挑选掌南军的人……” “可是我没有虎符啊?” 赫连长风起身,“我稍后会给你的。” 虎符不是丢失了很久了,怎么突然就找到了,不是说东西可能丢在了南魏么,现在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出现在北周了? 我很怀疑他话的真实性,问道:“虎符……是真的?” 他点点头。“是真的。” “哦……好吧” 我略微沉思,无法理出一个思绪,“你说,我做就行,时候到了,记得放我回南魏。” 赫连长风起身告辞,“当然啦。” 他看着我,笑得很神秘,“我答应你的,自会做到。” 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自己把自己坑了的感觉。 我坐在椅子上面幽幽的叹气,明芝跑进来一愣,不解地问:“姑娘,你可是又有什么烦忧?” 我念念,“大鱼大肉吃多了,想念铺子里面的清茶淡饭。” 早上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我仍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眼睛望着床,想着昨晚和赫连长风说的事情…… 正沉浸在昨晚在这个即将开始的北周之乱之中自己也要扮演一个角色的担忧中,屋外的明芝小丫头叫道:“姑娘,皇帝陛下打发人来说让你洗漱好了之后过去。” 我一听,忙翻身坐起,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收拾停当后,忙随候在外面的太监而去。 最近我这个“红人”当的是十分的称职,说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皇帝那儿确实经常去相陪。 看花看水看看鱼,听曲听说听听八卦,赏景赏月赏美人,聊个天下聊洪荒。 皇帝的精神劲儿都是很好的,我看他偶尔苍白的面色还是有一丝血色的,我很高兴能够陪他在北周浪费时间,这当红人的间隙还能偶尔看看他同那些传说中的后妃们的复杂关系线,看看以皇后娘娘为首的嫔妃们对一个重病丈夫的关心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除此之外,还能看看身为一个皇帝人到中年是个什么模样,再想想南魏的小阿宣,心疼起了两个人。 皇帝毕竟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连重病之时都是一手端着药哦,一手提笔披着奏折。 每日这样辛劳,真的会命短的。 但是这一次,约好的地点不在花园让我很是纳闷儿。 听被遣来的太监说,陛下,也就是我爹去了书房。 我在南魏的群山小村子里面呆得实在是久了些,不想赫连长风自小是在皇宫长大,“父皇”这个词实在是用不惯的,开口闭口“爹”啊“爹”的已经使唤惯了,就会看到我每天一股子偏远山村里面吐出的一口农渣滓味道,拉着一个精雕玉琢的粉嫩小宫女儿说,“哟,你看到我爹了没……?” “我爹呢?” “我爹在哪里呢?” “我爹起来了没有啊” “我爹吃药了没有啊……” 类似这样的对话。 然后就看到宫女身子打着颤,战战兢兢的回答……“公公公公主,您说的可是皇帝陛下?……陛、陛下正在花园等着您呢……” 到了书房门前,那位唤作连安的老太监正立在门口,替我推开门,让我进去。他留在门外拉上了门。随着“嘎嗒”一声的关门声,我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强自冷静了半天,但是四下安静得异常,我能够听见我的心突然开始狂跳。 皇帝陛下一身月白长袍,正立在一个半人高的青瓷瓮旁,瓮中随意插着十几卷卷轴字画,他的面前挂着一副画。听我进来,他没什么反应,仍旧姿态闲雅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挂轴书画,我感叹真是难得。 这些日子以来,我每当一出现,这亲爹好似捡回了一个失而复得的至宝一样,恨不得将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样子忽略我的场景还真是不常见。 不过……我看他立得颤颤悠悠,身边也没有什么太监宫女候着,生怕他又犯了病怎么办。 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阳光透过六棱格的窗户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知道昨晚赫连长风说了些什么可能被皇帝听见,临走之前容华劝我皇宫毕竟是吃人的地方,皇宫里面无父子,自然也没有父女,秘密更是不能存在的……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我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不重要,但我不敢贸然吭声,只能呆立在门口。 过了半天,他缓缓地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微笑,问:“听说昨晚赫连长风跑到你那里去了?”我想了想,问:“是的啊,二皇子殿下没有和您说吗?” 他道:“自然。对了,你比他大,不必唤他二皇子陛下。” 我心乱如麻,想着万一亲爹知道我有意帮着赫连长风抢皇位可就糟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昨日虽说有些算得上是秘密,但总归是有办法的,遂坦然凝视着他的双眼道:“恩,他老夜间来拜访我,在南魏他已经成了夜半翻墙的好贼了……”(未完待续。) 第132话 圈套 “好贼?”亲爹挑眉看着我。 我点点头,对啊,我开心的说“我同赫连长风认识的早,他还骗我说他叫什么连风,每天半夜翻墙跑进我的院子里面,要不是来蹭吃蹭喝的,要不就让我给他讲故事,陛下你可是不知道,那段时间,哪天没有见到他我就感谢安慧寺的菩萨呢……” 说到这里,我猛地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一些话,我要是在皇帝面前大肆宣扬赫连长风有多么的不要脸,有多么的放浪,这亲爹该不会就对这二皇子心生嫌弃,不考虑传位于他了吧……? 不行不行,这样子,我还要怎么靠赫连长风回到北周!? 我赶紧补充道,“啊,那个爹啊,哦、不对,陛下啊,赫连长风的性子虽然有时候过于洒脱,不过在找我回来这件事上面他还是贡献了很多力量的,要是没有他,光有赫连敏言应该无法劝动我的。” “哦?你当初还不想回来么?长歌,为什么人人都想着得到的荣华富贵你却偏偏一点都不在乎呢?” “啊……这个问题啊……”电光火石之间我毫不思考,直接一激动差点上了桌子,对着皇帝亲爹回答道:“因为我觉得他们!都!是!骗!子!,南魏虽然说是盛世,不过还是有拐卖儿童的事件出现的……” 什么? “这就是你的理由?!”亲爹有点惊讶。 我忙不迭的点点头。 赫连帝楞了一下,突然忍不住“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怕他实在是笑得太过万一背过了气怎么办,忙哒哒哒哒跑到他身边,看着他,低声问道:“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他挥挥手,“还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没想到什么?” “你娘是个温柔和善的性子,偶尔还有一点偏执,没想到你啊你,原来竟是这个性子。” …… 我满头黑线。 这皇帝陛下大病还没有初愈,开心的是哪一出啊。 我走近了才发现,这亲爹之前一直看着的这幅画同我眉眼之间有着七八分相似,感觉我用脚趾头猜便能猜个大概。 这才应该是真正的长歌——我娘了罢。 抬眼看向那画中,女子一资一态都充满了柔情和宽善,再回头看看我这一身的“傻气”,完全想不到这样子的一个女子竟然会是我娘。 只能心下默默的叹气,我亲爹在心底应当也是嫌弃我的。 赫连爹爹见我忙着躲了回去,不回他的话,还很害羞的样子,忙低声对着我道:“回来!” 我停下脚步说,心虚不已:“我总觉得自己担不起北周长公主这个名儿……爹……” 扭扭捏捏只能开启撒娇功力。 我坦然和亲爹对视了一会,终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转回头,假装要去找个位置站着,走离了他的视线。刚站定,门外听见太监连安轻声说:“大皇子求见!” 哟,大皇子来啦~真是巧~救我于水火~ 我抬头疑问地看着赫连帝,之见他温和地一笑,轻声对着太监们道:“让他进来吧。” 我心中暗想道,自打赫连长风同我说了要把虎符给我,但是这后续的动静倒是一点都没有,大皇子每日对着我这个“外来人”虎视眈眈,每次见了他都想把自己的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再多打几个结。 来者不善。 不过由于赫连帝自打王氏一族被废了之后便没有再新立太子,皇太子之位悬空,造成现在皇后领着赫连长风同大皇子抢位置的场景出现也是有皇帝的一份“功劳”的。 大皇子对着我迎面走来,我忙侧了身子,立在一边同他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皇宫里面规矩实在太多,我来的时日不多还没有学成一二,日子算是过得随意了些。 大皇子刚走进到门里,就听到赫连帝问:“今日朝堂上,你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 大皇子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抬头看了我一眼,慢声回道:“儿臣所来并不是朝中之事。” 赫连帝一面听着,一面缓缓点头。“还有何事,你说。” “儿臣……儿臣之前悉闻南军虎符丢失,之前曾受皇恩监国,深知虎符对南军意义重大,之前我北周虎符一直由王将军掌管,抄家流放边疆之时,虎符不慎丢失,儿臣沿着虎符丢失的路径一路向南一路追寻下去,派人多方打听,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儿臣寻回了!……” 这大皇子越说越起劲,我心下一个透心凉,虎符? 赫连长风不是还没有把虎符给我么?这大皇子怎么就找到了? 我转头过去看着亲爹,我一脸的茫然。 这……该不会是真的那个虎符吧,他这么的神通广大,我都找不回来的东西他随便找找就找到了? 难道是昨夜赫连长风的打算还没有动手便被这两人知晓了?这样想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的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力量,只觉得自己根本站不住,踉跄了两步。继续站定,只能默默地看戏。 只是赫连帝似乎一直没怎么留心大皇子在哪儿叨叨叨,只是静静的沉思着。 我真想敲敲他——喂,亲爹啊,这可是南魏找回来的虎符啊,您就不看一眼? 我还在思考着,只听得赫连帝轻声开口,“你说……你找到了我们南军的虎符?” “是!父皇!”这大皇子回答得是一个慷锵有力,“呈上来!” 大皇子说罢,一个小太监端着一个红漆木托盘走了进来,盘子正中放着一个盒子,连安也跟在他身后。 小太监呈递到皇帝跟前,由连安接过了曲着身子举于头上递向我亲爹。 赫连帝轻悠悠的打开看了一眼便罢了,手一松,听见轻微的合盖子的声音。 “啪”响得极为随意。 堂下的大皇子神情极为得意,好似等着人要表扬他一般,递给他一块和果子吃,犒赏犒赏。 “可是……”皇帝看了看我,又细细眯着眼睛看了眼跪在堂下的大皇子,分秒之间神情微变,皇帝却是紧着眉头,眼光沉郁地看着别处。 只听得他开口道: “虎符,朕已经找回了,你是从那里听说的我们北周南军虎符丢失的这件事情……?” 天哪,我心下一个大惊,这可就尴尬了! 我低头坐着,没有吭声,我看着这北周大皇子,心中滋味甚是复杂。 “儿臣……儿臣机缘巧合之下得知罢了。” “哦?”皇帝挑眉,似乎是要生气了。“你的机缘巧合还真是厉害哦。” 大皇子似乎也发现事有不对,“这……这……” 这不出来,大皇子心下可能也是知道,这事儿怕是不好,扑通一声忙跪倒在地,“儿臣误听谗言,望父皇降罪!” “降罪?你何罪之有?” 果然,我一个旁观者都知道事情大发了……等等,旁观者?这虎符貌似当年是我带走的吧…… 这样想着身上汗毛顿起。 赫连亲爹若问我知不知道这虎符的事情,我该如何回答? ——哦,陛下呀,我不知道哦,这些可能都是假的,真的我早就弄丢了? 全场静默,只看见大皇子铺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看了一圈,看没有人想说话,于是陪笑说道:“陛下,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儿臣就先回去了。” 赫连帝看了眼跪在堂下的大皇子淡淡说:“去吧!” 我俯身请了安,自走了。 大皇子,您请多保重。(未完待续。) 第133话 争斗的尾声 第133话争斗的尾声 刚出了书房门没多久,一个小宫女清幽幽的走到我旁边,行了个礼,“公主殿下,敏言郡主有请您后花园一叙……” 这个赫连敏言看来今日很是得空啊…… 自打上一次她和赫连长风将我从南魏“押解”了回来便没有再见过她,同其它绣绣花逗逗鸟的郡主啊公主啊的不一样,这姑娘一直热衷于在黄沙漫天以及刀光剑影中寻找自己人生的真谛,喝茶?她还真是有闲心诶。 小宫女儿太监只负责带路,走到凉亭的时候就默默的行礼退下了。 我以为到了,便拉着明芝二人独行,没想到,转过凉亭便看到赫连敏言真的坐在石桌边上闲闲地品茶,我感叹,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 南魏得来的情报不是说赫连敏言最是讨厌二皇子么,怎么时时刻刻我都看他们两个冤孽纠缠在一起,我满脸的黑线…… 突然之间,一个稚气但清亮的声音响起,问:“站着干什么?要进去就进去呗?” 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圆嘟嘟,很是可爱,看他一身装束,应该身份不低。我指了指前面说:“那边可是有美女!”他走到我身边,看了一眼赫连敏言,道:“这有什么美的,你真是没眼光!”我一笑,没有再理他。 我到皇宫不久,认识的人除了赫连敏言,赫连长风,皇后娘娘几个便谁也不认识了,这个搭话的小朋友看他的穿着想必也应当是个贵公子了,我看着蹦蹦哒哒地他走在我前面,也向着赫连兄妹的方向而去,心里多了一份好奇,赶紧也跟上。 “哟好巧~小歌儿你也在啊~”赫连长风万年不变的强调,听多了还有点疲惫。 我的关注点倒是在那个小朋友身上。 因为她将将走到赫连敏言的身边,就站定举起自己的双手向上,对她说的话简单明了,“你,抱!” 赫连敏言居然也没有犯冲脾气,真的将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小家伙嫌不舒服,还自己慢悠悠的挪了挪位置,开始打起了瞌睡。 那个小屁孩对旁边的太监道:“给我开路,我要去赏花吹吹风”太监应了声,忙蹲下身子准备去接这个小祖宗,奈何他搂着赫连敏言的脖子不撒手,小太监只能作罢,小东西假寐前看着我还想说什么,但看一旁坐着的赫连长风脸色淡淡,终是没有吭声。 看到我过来了,赫连敏言抱着孩子起身,手法相当的熟练,看着我对着我说道:“你既然也来了,你们两个就好好谈谈吧,我呢就功成身退带孩子去了,有事干也不用再叫我了,拜拜。” 我还未张嘴说一句话,赫连敏言就跑个没影了…… 我呆,指着她的背影问赫连长风,:“她有儿子了?” 此时的赫连长风正在往自己嘴里塞一大块玉米糕:“没有,那是林珑的儿子。” “谁的?” “玲珑公子啊!你不是见过吗,就是那个接你进宫的白发小少年……” 我惊:“他都有儿子了?” 赫连长风点点头,“对的”手指比划着一个四,“快……四岁了吧。” “厉害啊,”我感叹,“赫连敏言这是……?” 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她现在励志想去给白发少年当填房去。” “!!!”哪里有人这么埋汰自己皇族人的! 我白了他一眼,“乱说话会有报应的!”好你个赫连长风,如此喜言人家的是非,难怪被人讨厌呢。 不知道干什么,于是低头看着柳树被夕阳拖得长长的阴影,静静坐着。 赫连长风也静了一会,淡然说道:“下次若父皇问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你就尽管乱说就是。”我心头一跳,突然想起在书房的那件事情来,开始埋怨他,怎么事情和他说好的不一样了,现在是在弄哪样?早知道就两边套好话,现在大皇子莫名其妙的拿出了个假的虎符出来,我该如何是好? 我还在生着气,想着离开的时候大皇子看我的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表情,有点后怕。 他看我半点反应没有,用手理了理袍子下摆,小太监和宫女儿都被遣走了,连明芝也离得有些远,他自顾自的拿起茶替我沏了一壶茶,微眯着双眼看着前方的花丛,声音平平说道:“父皇手里面的虎符是我给他的,你到北周的第二日,我便交了上去。大皇子今日呈递的那块是从你房里夜半偷来的,他派人偷听,知道我会把虎符交给你,便着人去偷……”他停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说道:“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虎符是假的,我没告诉你,让明芝下面的一个小宫女儿接了东西,好好收起来,没想到他这家伙的动作还真是快。我不告诉你不过是想让你把戏演得足够一点吗,不出纰漏罢了,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他呵呵笑了笑。 我还是满腹疑问,“不过是交上去了假的虎符,至多再加一条拉拢朝廷大臣窃听北周机密,这也不能扳倒打皇子吧?我看他家的势力还是挺大的……” “这你就不懂了。”他神秘地一笑,“宣哥哥能将你送到北周这么乱的局面里面蹚浑水,自然是因为这乱局快要结束了……” “快要结束了?”我很是不明。 他解释道:“你最终是要认祖归宗,但是北周太乱,你的到来算是北周最后该燃起来的最后一把火。” “为什么这么说?”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哀恸,缓缓对我说道:“因为父皇坚持不到下个月了……” “你说什么?” “太医监得出的结果,我还没往上报,一直压着呢,你最近若是有空……可以多陪陪他。” “你算得如此准……”我心生出怀疑,问他:“下的毒?” 他没有回答我,却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顿时气上心来,“是你?!” 他无奈的一笑,“自然是大皇子。” “为什么!这可是他亲爹!” “长歌……皇宫太可怕了,等我和皇后娘娘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拖着,托到最后你必须出现了……” 想到这里,忽觉得事已至此,索性豁出去算了,反正不可能更糟糕。于是声音木木地问:“在哪儿下的毒?” 听罢,他很是一怔,大概实在没有想到,我居然真就问了。他侧着头细看了我一会,最后转回头看着前方,依旧声音平平地道:“你娘的画像上。”(未完待续。) 第134话 毒 第134话毒 我呆了三秒,我拍桌而起,“老人们都说人心隔肚皮,期中妇人与那蛇蝎最毒,这皇城似虎我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这混账东西连自己父亲都害!” 赫连长风将我拉下来坐下,我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问: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快速回道:“太医监说最早应当是四年前的事儿……” “毒在画像上?”“对。” “无解?”“发现台太晚,无解了。” “他自己知道吗?”“估计……知道” “都知道了还没有任何动作!?” 赫连长风叹叹气:“所以告诉你这是争斗的尾声……” 最后,问无可问,我咂吧了一下嘴巴,停了下来。 赫连长风,看着我,有些怜悯的意味,“父皇也是挺可怜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末了,他补充道:“你这几天——常去看看他吧。” “恩。”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我估摸是要下雨了,两人沉默了一会,我俯下身子朝着赫连长风点了点头,道:“我想知道的,都问完了。后面的事情,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我的?” 他站了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我,想了会,淡然说道:你先去吧,我会找人告诉你的。” 我遂起身,木着脑袋转身离去。 大皇子,绝对不是个好东西。 北周皇城水也是足够深沉,据说皇后娘娘也是不经意之间着了他的道,同我一起生长的那个小皇子,本名也应当是“赫连长风”,但是奈何没有保住,年纪轻轻地便向了奈何桥去,皇帝实在没办法,看她哭的凄惨,只能把当时没了娘的长风过继给她,受伤的一个人要了皇后的后位,策划诡谲的一个人拿到了大皇子的位份,这样子看来,谁都不亏,但是谁都没有获利。 除了,对自己亲生父亲下毒这件事情…… 正在沉思,忽听得明芝的声音:“姑娘……” 我忙站直了身子,明芝不知何时已经端着清茶进了房里,正俯身请安。明芝是我从南魏带来的,念惯了姑娘姑娘,也不再换回来叫公主了。 我忙让她起来。明芝陪笑道:“姑娘最近看起来像是有心事,又是吹风又是淋雨的,这样子我可是要回报我家公子的。” 我一面笑着让她过来,一面道:“你家公子心尖子上可是一个放不了事情的哦,你告诉他,不过呢白白增加他的负担罢了,别看你明芝平时装傻充愣,但是这种对你家公子有害无益的事情你也是绝对不会干的。” 明芝打趣,“姑娘你才是坏透了。” 说起坏透了……大皇子才是。 闲来无事,去看了看我生病的亲爹。 这样子的感觉很是奇妙,当你知道这个人的寿命剩不了多少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的珍贵,明明知道他在你身边至多再待一月,但是这种亲情的纽带实在是让你无法忽视,我才刚刚找回他来,马上却又要失去。 心凉。 没事干的时候,我托赫连长风安插在我偏殿的线人找了个太医监里面了解皇帝病情的老大夫,虽然我已经知道赫连帝活不了多长时间,但是关于他的毒,我还是想多知道一点。 什么都不能干,看着自己爱的人静静地等待死亡,离自己而去,是多么无助的一种感受。 我到太医监医药房的时候赫连一族的老大夫还不在,只能胡乱的四处逛逛四处看看。 枸杞,连翘,丹桂,黄芪,扑面而来的是多么亲切的味道,想当年在四清山的时候,我不能学药理只能去厨房打杂,偶尔路过药房的时候还进去偷一点药材回来炖鸡。 哎……真是可惜了。 正看得入迷,一个人走到我身边问:“公主似乎还懂一点药理?” 眼底微微一亮,说话间一位老者向我过来,我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张老先生了罢。” 这位太医监的老大夫亦拱手笑道:“老夫昨日才回到京城,今日府中有些事情耽搁了,走到半路才知道公主在这里久等了,还望长歌殿下不怪我怠慢。” “先生是在太客气,是我突发奇想来了这么一出,也怪不得先生你。” 他看我手里拿着当归,复又问道:“公主懂药理?”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面的药材,再抬头,面前的人白发苍苍,满面慈祥,掠过他我仍目注着远处说:“是啊!曾经很喜欢这些东西,只是可惜了,学不会,太难。”说完,叹口气道:“可惜我智商不高了!” 那白衣老者一捋自己的长胡子,一笑道:“老朽学了几十年了也未全学会呢!不过是些皮毛功夫,公主不必谦虚。” 我看着他,说道:“您知道,四清山神医门么,我曾作为学徒在那里待过。” 老大夫有点惊讶,“是么?” 他听我这样一说,笑问:“是南魏山上的神医门吧,医术很是了得。” 我嘴角抿着笑道:“也是,也不是。” 一想到四清山。心中无端生物万般感慨。 “可惜了……我未曾学到半分知识,连后来的药膳也不过一知半解。” 老大夫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不再言语。 言归正传,我好好的坐下来同老大夫谈及父皇中的毒。张老先生亲自取水烹茶,一缕微微的水气盈绕开来,我接过他手中的小杯道:“先生还是多讲讲父皇的事儿吧。” 老大夫将小杯递到我手中,却道:“这事说来话长。” 我淡淡笑道:“那就慢慢说,刚好父皇还未醒,可多听的一会儿。” 这位老大夫温雅一笑,做个请的手势,我同他相对而坐。 虽说白发苍苍却是彬彬有礼,他开口,“公主若是要问解毒的方法,想必二皇子殿下也已经告诉您了,此毒本粹于画上,多年而积,引而不发,看起来像是轻性中毒的症状,常人会以为简单的甘草长青便可解毒,但是这甘草却是发物,一发而不可收拾,等到病征渐显,已经药石无医,只能用人参吊命,本来若是好好将养生息,这病人可以多活几年,奈何中毒的可是咱们北周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他的一日恨不得掰成三日来用,谈何休息,现在的状况公主你也看到了,身体日益不行,体力透支,灵台昏沉,时而昏睡时而苏醒,时而精神大好时而病情加重,总之,不是好兆头……我们太医监也尽力了……” “不能再拖?”我问。 “不能,已到尽头。”他回答。 “那……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忍不住眼里含泪,问道。 老大夫也心疼人,“公主不必过于伤心,人固有一死,陛下自己也应该是知道的,只是公主才刚回到北周,应当格外珍惜这剩下的时日罢了。” 我感谢他,“多谢老先生了,赫连长风同我说过,不过是我不死心罢了,想亲自来问问先生你,现在听您说完,我反而心里一块石头真正下了地。” 张老大夫捋捋自己的长胡子,他站了起来,看着神色略微悲痛的我,想了会,淡然说道:“还望公主节哀。” 我感叹,“是我回来的晚了,不过,还是多谢先生多年操劳了。” 我遂起身,木着脑袋准备转身离去。 “公主且慢。” 他突然叫住我,我问:“先生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 他点点头,“皇帝陛下的病情说完了,不知公主有没有时间,我们来讲讲您身上的毒。” 我听罢大惊失色。 他怎生知道?!(未完待续。) 第135话 我的毒 这…… 他怎么知道? 眼见我虽心下进了个透心凉,但是面色却是一脸从容静漠,他不死心的又说一句:“老夫说的可是有错?” “哦?先生你在说什么?”我自案前站定:“我的毒?” “正是。” 我嘴角一弯,“先生说笑了吧,我哪里来的毒。” “哦?是么?”老大夫眉头一挑,“公主不知道,厄?” 我多少有些惊奇,沈丛宣的太医队伍里张硕算得上是个顶尖的大夫了,但是他都只能看出个余香的大概,怎么这赫连医族的医术竟然可以这般了得,不就看了我几眼,望闻问切没做个圈套便可以看出这么多东西?难不成……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病情加重了? 我思索了几秒随后提裙坐下:“张大夫看来还是有话要说。” 老大夫依旧捋着自己的长胡子,看着我笑。 张大夫道:“我看长公主的架势,还应当是有兴趣和我谈谈的。” 我竟然不置可否。 人人都说在北周赫连医族当道,这医术也怕是差不了。张硕看不出来的,他未必解决不了。我抬眼打量,这老大夫除了颌下一缕五柳胡须看去有几分仙风道骨,我清晰的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深湛非常,意味平平的目光在身前一落,便似是知晓了些什么,让人有些说不出来异样。我稳下心中奇异,只能放下心中的担忧浅笑着说道: “我只求先生你一件事情,不要告诉父皇和赫连长风他们。” “为何?”他问我,“公主看来对自己的这病可是有点了解的。” “您都说了我自己也是有点了解的,我也知道现下是救不好了,之前自己算是孤家寡人,孤苦伶仃,也没想着要多活多久,打算先把日子一天天过了,走到头了便到头就是了。但是现在不同,我有家人,有朋友,我不愿意让她们伤心。” “没想到公主看起来生性乐观却是一个感性之人。”他说道。 我眼底微微一亮,此时便是能甩头就走也绝不走了。笑道:“老先生这算是答应我了?” 他细眼长髯,“那是自然。” 他温雅一笑,做个请的手势,搭了搭衣袖,伸出手来,“冒然请公主让老夫搭个脉吧。” “好。”想来让他看看也无妨,我一边应声一边将手伸了过去。 张老大夫闭目细思良久,其间偶尔眉头深锁,露出烦忧之相,过了好长的时间他抬眼看我,对我说道:“公主这毒有人救过,不过……并非一毒之相。若是一毒,慢慢调理可解,但是看公主这情况,至少有三。” “至少有三?这么多?” 我自己也有一点惊讶。 我道:“我虽然在四清山上呆过,但是药学不佳,还请张老先生不吝赐教。” 他闻言捋着胡须说道:“四清号称神医门,医术按理来说应在赫连医族之上,公主的毒根有两,已可探其一,按照其踪迹脉象来看,应当是几年前留下的,再有一者就是时间太长,老夫也无法得出正确的时间,只是估摸着应当是在出生之时殿下便有了。” 出生之时便有了……? 这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想来这老人家被安排负责父皇的病征也定不是个爱说是非八卦之人,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我四年前曾于南魏中了贼人毒箭,那箭上淬下的毒很是复杂,虽然我有幸得觳觫山神女救治,堪堪留了一条命下来,只是那神女老人说,我体内还留有余香,毒可散,香不可解,毒香混合可使病情加重,这些年我自己学了一点药膳之道,偶尔调理调理觉得也尚好,最近这几个月有些日子常常头疼昏睡,想来身体也是还有些问题的。那神女老人走之前给我留了一锦囊,她说紧要关头服下,或许可留我一命。” 这般细细回想,厨房里面的怪老头,虽然只是个伙夫,但是毕竟是四清山里面懂药理的老伙夫,当年还据说能力十分强大,同大师傅争了争师娘,想来他除了做饭医术还应该是不差的吧。 难不成之前他每次拿我当小耗子,试药膳和新点,是在帮我解毒??? 心绪顿时万千。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便是了……” 他不像寻常人家的老大夫,现在的我是北周公主,我的过去几乎已经隐约到一无所有,眼前更是扑朔迷离,如同烟波浓雾下的泗水。 “是什么?还望先生告知一二。”我问。 “你应当是出生不久被人种下了香毒,而后在四清山有人替你解过,不过应该是时间久远的原因,未能彻底根除,而后你又中了箭毒,机缘巧合之下那神女试着就回你的命,现在的状况还真是不好说……” “为何?” “繁复二字,繁代表毒香交杂,复代表解毒药效有过,现在殿下身体里面的……算是是新毒了。” “那老先生可解么?” 他收手,紧紧的看了看我,沉下眼眸,深深叹了一口气,“不可。” 我一听,虽然已经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不过还是凉了半截心。 “因我并不清楚公主殿下体内的还有何药毒,所以不可以轻易尝试。” 我其实本已是自暴自弃,只能微笑,看定张老大夫:“几年之前神女老人说我活不长,那老先生您看来如今可还是这句话?” 老大夫看着我,他一脸神采清雅,没有回答我的话旋而笑着低头品茶。 “老先生?!” 我又复问。 “万事皆由心生,一样的话,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思,便有了不一样的答案,不一样的世间天地。殿下还是珍惜当下即可,若是同陛下这般明明知晓了自己剩下的时日却还要装作乐观的活着岂不是不够畅意。” 我顿时明了,只能点头谢过。 “我明白了,多谢先生了。” 心中打定主意,托了茶盅对他淡定一笑:“老先生,我命既有天定,今后也不再自扰了。” 只见这老大夫唇角淡笑,望去的一泓秋水幽然不见深浅,悠悠道:“公主殿下保重。” 纱幕轻飞习习送爽,穿过药室掀起满屋子的药香,我轻啜了一小口茶,茶净,也该走了。我起身点头,“多谢今日先生提点,自古生死有命祸福在天,我若是有意便与老天争上一争,若是无意过得也算是个快意人生了。”(未完待续。) 第136话 家常 第136话家常 北周的清晨总是要比南魏来得冷,明芝清晨打开门窗透气,再关门离开的时候我所有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之前睡的很沉,但是清晨天还没亮就醒来,一点儿声响就被弄得心绪烦躁无法再安然入睡。 醒来后呆呆的看着床顶纱帐,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却在枕头边上突然触碰到一样温凉的东西,一看之下,是那枚一枚黑色的玉佩,没错,是南军虎符。 我又想起昨天,赫连亲爹晚间要入睡时分派连安将我唤到他床边,取出一个密封好的锦盒,当着我的面打开,将这枚黑色的玉佩用线穿好戴在我的脖子上,拉着我的手反复的只是看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奇怪的紧,拉着红色的长穗看着病态的他,哪怕是苍白的脸色也想要给我一个和煦的笑容,突然之间在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娘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放弃自己。 他是一个努力在活着的人,也许会是一个严苛的帝王,但是在“长歌”眼里,更多的是一个爱她照顾她的夫君。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我开始慢慢的了解他和我娘的故事。 我终于才知道,为什么最后的最后,阿欢要死了都将我带到青山村。 那里同四清山有条河相连,是我母亲放弃四清山弟子身份,远走之后,同他隐居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地方,在那里她怀孕了,只不过是眼睁睁地看着当时年轻的赫连帝被五花大绑带回皇宫,难怪青山村的老村长知道,还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若是你运气好,到的了四清山神医门有人可救你一命。” 原来,他同我父母也是相识的。 两人相识于青山村附近的草药谷,人年轻的时候总会犯一点错误,赫连帝精力旺盛,喜欢人微服出巡外加旅游,等着跑到南魏四清山这里,运气十分好的路遇猛虎,在绞杀之中难免受伤,不过偶遇外出来青山村附近的我娘,便顺手救了他……此后的种种像极了画本子里面说的神仙和凡人的爱情故事,不过换到这里,变成了一个皇子和一个平民姑娘罢了。 再说回四清山,我本以为四清山弟子全数都在山里休养生息,没想到像我娘一样的四清山弟子,还可以下山办事,有了我娘这个“叛逃”先例,也难免大师傅们不再让女徒弟下山了,女孩子家家嘛,总是心软,难免走在半路上遇到一个手上的小猫小狗顺手救了救。但是男弟子总是不同的,最惨烈的情况就是下山一个人,回来三个人。 虽然大师父良苦用心,防止了我重复走一遍我娘的道路,但是现在还是千防万防没有防住青岚这样才华横溢的“叛徒”。 他若还在世,应当是唏嘘的。 赫连帝一直看着我,良久了,才念念我的名字,不过只是叫着: “长歌……” “长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叫我。 他突然间精神劲好了起来,和我讲了很多他和我娘的事情,什么硬闯四清抢我娘,什么带我娘进宫同他老娘翻了脸,感觉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在他那里絮絮叨叨以一种回忆的口吻念出来确是一种值得让人再去回温的事情。 我听得很是欢喜,终于知道了邻里街坊,老夫老妻之间拉家常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虽然面上如此,但是我心里总是不安,同张老大夫聊过之后我再回去看我爹硬撑着的模样,甚是可怜,有时候常在想,我反正活不了多久,能替他去死也是好的,奈何不可,上天不收。 偶尔,他像一个父亲问我: “宫中可住的习惯?” ——“习惯着呢。” “可否有人欺负你?” ——“没有,现在宫里我最大了,人人都说我是你面前的红人。” “那你在南魏生活的如何?” ——“我啊?我就是一个说书的,不过薪酬挺高的,您不必挂念。” “那你之前在哪里生活?” ——“青山村啊,然后我就回到了四清山啦,师傅们都对我挺好。” “我听说四清灭门,你那时候怎样?” ——“掉下了悬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遇见亲爹了嘛。” “长歌,你可有喜欢的人了?” ——“爹……你有点八卦……” “再怎么八卦也就这段时间了,说罢,喜欢谁?我让他娶了你,定对你好,不然我将他满门抄斩” ——我汗颜,“爹……虽然我们算是两情相悦,但是您可能斩不了他” “为何?” ——我十分的尴尬,“他好像是南魏的皇帝……” “皇帝!?你说那个毛头小子?” ——“对啊,爹,他好像是个小子,不过不太毛头,有点腹黑。” “没事儿,让他娶了你,他若不依,我派兵灭了南魏!” ——“…………” “爹,我记得我们北周兵力和国土并没有南魏大吼……” 日常的对话类似于以上。 他精力好的老让我担心他是回光返照,每夜看他睡下了,第二日睁眼便忧心他能不能起来。 我想这便是爱吧。 这虎符,倒不是亲爹找不到好地方搁胡乱塞给我的,也不像是个能随手送人的礼物,这……更像是特意留给我保管的。 南军兵力比北军强很多,要塞也全在南边,所以说这虎符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此时赫连亲爹将其留在我处,就像是父亲出门前嘱咐一句“我出个远门,你帮我先拿着”这样子的感觉,我手抚那飘飞的纹路心情很是沉重,他要是一走,可是就回不来了呀 。 门外面明芝好像在端水盆,自打我到了北周,她就算有粗使得小宫女也不使唤,凡事亲力亲为,总是害怕有人加害于我,也许是到北周前沈丛宣给她上了课般,明芝很是勤快。 我醒来也不再能睡,听见外间有人在说什么,便自己起身搭了件外袍,打开窗透透气。 我抬起头来,外面传来脚步声,她依稀听到有人喝斥了一句:“你这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字!没看到我家姑娘还没起么!” 声音隔着不远,我打开窗声色顺着风传到了我耳朵里,听上去像是明芝在发怒,沈丛宣派的的近卫奉七小哥我看他同明芝也是有故事的人,我自然知道明芝有时候也是刁蛮的脾气,真不知道当着奉七的面老在那里发火真的好么?过了一会儿,果然紧接着门被轻轻一掀,明芝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137话 殁 第137话殁 房中本来暖意不丰,被明芝这一进来,抖的一阵冷风吹了满屋子,我笑道:“明芝,今日你不用叫我了,凉风来得比你早,我已经起来了。” 明芝将手中的水盆子轻轻放下,露出的脸庞因受着了北周早日的几分寒气而微带红润,天蒙蒙亮,我点了几只蜡烛,明芝走近来,灯下明艳照人的眉眼间却流露出匆忙而惊慌的神色。 她几步便走到我的梳妆台前:“姑娘,你还有心思和我说笑呢,赶快洗漱洗漱出殿吧,陛下那边出事了!” 我听罢心中一惊,笑容在瞬间凝固:“怎么了?” 明芝回头瞥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小宫女,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小宫女身着绛紫色的宫袍,应当是皇帝身边的人。 她低声匆匆地对我说道:“刚才太医监传来消息,陛下昏睡不醒,气息微弱,前一夜值班的太监说陛下夜半醒来重咳不止,血胆连片,止都止不住,御医连夜行针却仍然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他们说陛下已是油尽灯枯之相,连安赶忙派人传话过来……” 我微微扬了扬头,“我在北周的每一日都在等待,既希望他解除痛苦,又希望他能多在我身边待一秒钟,我时时刻刻都在害怕,却未曾想到,这一天来得是如此之快……明芝,我们赶快随意收拾收拾就过去吧。” 转眼几日团聚不过到头了,所有的亲情和幸福不过打水一场空罢了,就像是那北周凛冽的风空空过,人间苟延残喘,物是人非。 我同明芝赶到寝殿门前时赫连长风已经站在了门口。 身旁还有刚刚赶过来的赫连敏言。 二皇子赫连长风出来时,脸紧绷,和我目光轻触的一瞬,眼里全是悲痛绝望,我顿时心如刀铰。再看时,他已恢复如常,低垂目光,安静地向着我们站的方向走过来,脚步却略显蹒跚。 我心如刀割,寝殿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赫连长风刚走出来不久,皇后娘娘也闻讯赶来,两人正面相视微微颔首,只是小小的一个动作,两人却像是达成了万般的默契,我们守在外面听不到里面传来的任何声音,但是却隐约看见一种肃杀之气慢慢在往外蔓延,无声,俱不可闻。我心内焦急,频频向寝殿里面张望,引得那老太监连安看了我好几眼,最后索性走过来安慰道:“公主殿下,请稍后片刻。”我这才强压下焦灼,低头静立。 赫连长风刚刚出来,所以里面的是谁?大皇子么? 连安吩咐位份稍微低一点的小太监,让他们候在外面仔细听候他的吩咐,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把他叫微微一拉,到僻静处,轻声问道:“我父皇怎么样了,情况可是不好?” 他语声放软,对我说道:“长公主,您毕竟是刚来这北周宫里面的人,这皇宫里面事务繁多,自然是比不得寻常百姓人家的,此刻要面见圣上还必须得等着传召,虽然刚才是我私自拿的主意派人去通知了您过来,可暗地里却是陛下之前的恩典,特吩咐说若有这等情况必要通知你前来,今日情况非同寻常,任何人的一言一语均是事关重大,公主可是不知道这北周宫内的规矩的,可不要行差踏错了。陛下的情况大家知道的都是一样的,正如您听说的那般,但是详细的还需要问掌事的太医监了,这个……老奴也不太清楚啊……公主,您只能再等等。” 我点头应是。 赫连长风前脚出来,皇后娘娘得了传召忙走进寝殿里面,而外间,人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什么诰命大臣们都匆匆赶来,纷纷跪倒在寝殿门前的石阶下方,按照官位大小一一列好,像是之前已经过了无数次排练一般。 丞相和副丞相在下方带着一种追随的小大臣们要求觐见陛下,其实这几日晚间,我去寝殿照顾赫连亲爹的时候,总是看到穿着朝廷衣补的大臣们进进出出,连玲珑的老爹都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我前脚刚到他们便完事了准备出来,今日众人来得可谓是一个齐,像是巨大的朝圣,我偏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一切就在今日。 我这样想着,看着皇后娘娘抹着眼泪提裙出来,走到门口已经双腿无力,蹒跚而行。 连安赶紧过来,向我曲身行了个礼,说道:“长歌公主,陛下唤您,请随我来吧。” 我进去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说的话太多了的原因,赫连老爹闹着说要喝茶来润口,我看宫女把茶水端了过来便顺手接过。 我给赫连帝递茶时,他还精神尚好,有一丝气息留着,他喝罢了茶后对着我浅息,说道: “长歌,朕为帝几十载,如今年纪已大,宿疾病痛缠身,近日身体又不好,怕是没有几日了。虽然寻你回来的这些时日,你都陪在朕的身边,但是毕竟造化弄人,朕恐无法在这北周多看你几眼了,朕为人父几十年,却在死前几日才能见到自己寻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想来也是上天对我的懦弱降下的责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的母亲,这多少年了我一直多有愧疚和自责,你们两个是我一生的痛。我之前已经对赫连长风以及皇后娘娘交代过了,长歌,你生在我北周皇家,虽然之后不幸流落民间,但你毕竟还是我北周赫连家的长公主殿下,关于你的万事,今后将不会有人有权利去阻拦你,你可以自由自在的活在这四国的每一个地方,虽然朕不能亲眼看着你出嫁了,但是希望你可以一生幸福,不要像朕和你娘一般,爱的很是辛苦。对了,你上次不是同朕说过的么,那南魏毛头小子对你还算是不错,赫连长风小时候曾去南魏为质,同那小皇帝很是相熟,我这些年我也看了看,他人还算是不错的,只是治国的手段还欠缺一丝凌厉,我已着手让长风那小子安排好了你的嫁妆等事宜,你若是应允去他南魏,他须得以南魏最高的后位迎娶……长歌,为人父为人夫,我此生都是失败的,希望我现在还能弥补对你的亏欠……” 我紧紧捧着茶盅强忍着悲痛,还未听他说完手已无半丝力气,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抖着声音到:“爹……若是还有机会,你在奈何桥上的许愿簿中定要写上你的期许,下辈子我们一家人再相遇,一定要投到那寻常人家中,平平淡淡,辛辛苦苦换那五十年安稳……” “你这傻孩子,哭个什么劲儿,皇宫水太深,阳奉阴违也是常事,你在民间自由惯了,我恐怕不适应,你回来是好事,但是也是坏事,我予你的虎符你好生收着,危急关头便去南军帐营吧,南军里面的将士都是曾随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定能保你周全。” “我……”哽咽得说不出声音。 他强忍着痛,向我露出一个微笑,惨白的面容已经憔悴十分,现下看来很是惊怖。 “你这丫头不是常说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下辈子啊,可不想再要富贵了……” 我起身在他病榻床前默默站定。 “爹,我四清的大师傅对我说过‘人生完美的事太少,我们不能什么都想要’,但是我已觉此生已圆满……” “好,你出去吧……” 未回头,待他叹气看着我离开,泪哗哗的流出来。 “你一定是福大命大的人,要好好活着,去四清山,等着你爹来接你。”我记得村长死前的话。 我曾经想——应该也是有爹的人,吧。 长歌啊长歌 长歌,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不是斯人已逝,长吟挽歌? 长歌长歌,可是有什么能让我拿来常歌。 “长相忆,长相忆,薄幸萧郎憔悴甚,此生终负卿卿……”这是之前阿欢刻在破屋墙上的字。 赫连老爹在北周山上的宫殿前,面对着万丈霞光对我解释过,我娘生平消极,最讨厌写字,但是这句话在她进了北周皇宫之后每日每夜都练,就是害怕分离,害怕失去。 而今日,我终于知道我娘名字中“长歌”的另一意义: 泥黦棕鞋雨垫巾,闲游又送一年春。 长歌聊对圣贤酒,羸病极知朝暮人。 废堞荒郊闲吊古,朱樱青杏正尝新。 桃源自爱山川美,未必当时是避秦。 这是他在青山村的时候替她改的,为了不让她不再感叹斯人已逝,长吟挽歌,宁可畅想对酒当歌的畅意人生…… 虽然,到死他都没实现承诺。 我手握着脖子上系着的黑玉虎符玉佩,心内煎熬,心疼的就差在地上打转,这来之不易的亲情希望不要这样短短了断,我忍住了告诉他我已中毒太深,可能也不久于人世,以后大家或许还可在阎王殿上奈何桥边相遇的真相,但我不要我赫连亲爹对我感到失望痛苦和愧疚;但是看着他几十年的自责和对我失而复得的欣喜,又怎么能张嘴告诉他这事件真相。 这皇宫吃人,但是这世间现实分分钟也是伤人呐。 身为皇帝有很多的不得已,我同他说道了几句便含泪而出。 寝殿之外跪倒了一大片的大臣,后妃,子嗣,宫女,太监…… 所以,大家都觉得他扛不过今日了么…… 我一步一步挪动步子,短短几步台阶,却像是在奈何桥边送他送了一万年的距离。 突然想起一句话:“与君相识,终有一别。” 我随着大流,靠着赫连长风,跪倒在地,他随手拿起一件酒红色的披风,搭在我肩上,轻声安慰道:“安心。” 我一抹眼泪。 心里面充满了不安,哪里还能安心。 东方即将大亮,跪着的人影黑黝黝一片,交叠在一起,偌大的皇宫静的让人害怕,远处的远处我竟然能听见有人在偷偷哭泣。 又不是冷宫,哭什么。 这一世,我见过我娘,我记不得她的模样,我找到过我爹,但是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而去。 我正在挣扎痛苦,里面忽然传来叫声,霎时乱成一团,带兵器的皇城禁卫将寝殿团团围住。 我掩嘴,忽地松一口气,终究是等来了这一天,这皇宫里面充满了心记,有些人千算万算,竟算不出命运弄人。 殿外本来跪着的人全部傻呆着,听闻寝殿里面传来的声音一众全部五体投地,我偏头看看赫连长风,一向最古灵精怪有主意的他也是满脸茫然,他身后。赫连敏言大哭着拉着隔壁跪着的一人道:“昨天还不是好好的!今儿个就怎生这样了!”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皇后在我前方,从我这边望过去,她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苍惶。 一地跪着的人只闻哭声,再无其他。 我不知道自己该喜该伤,一瞬后,如梦初醒,如法疯了一般忙跑出去。 殿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没人敢拦我。 之前还与我说话的北周赫连皇帝躺于床上,原先苍白的脸色已经变得紫青,他喘息声急促,满头都是虚汗。负责皇帝病况的张老大夫进来后,我看见一旁的连安同紧跟着我赶来的皇后一行人交换了个眼神,皇后娘娘大手一挥,吩咐立即派重兵守卫北周四方皇城,任何人无他许可不得进出。 连安忙拿出一卷绣线金龙的明黄圣旨交于皇后,皇后娘娘简短阅过后,微点下头,吩咐连安宣北周几位掌权的武将进寝殿来,派他们持圣上令牌通传,四门戒严。 那几位武将今日本就是带兵器而来,看了圣旨之后,手持圣旨站在门口有,对着外间大声宣读:“带人看着四周,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任何人接近,若有违抗,当场杖毙!” 殿下跪着的相关人等立即领命而去,周围霎时安静下来。 我跑到榻前,抬手替赫连帝拭汗,心下凄然,我万般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以这样的一种方式面对我亲爹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张老大夫站在我身边,一看皇帝的病情势头不对,忙将我挤了过去,直接持手翻了赫连亲爹的手过来,摸了摸脉搏,再扒开眼睛看了看。 离张老大夫将我挤开,不过堪堪过了几秒,再回首赫连帝已经气息微弱。 生也是苦,死也是苦,生,苦了自己,死,苦了他人。 只听得张老大夫默默的起身,然后背朝着我们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已是无奈的神色;他摇摇头,“陛下已去。” 我听罢,刹那间身子簌簌直抖。 皇后冲到榻前早已两腿双软,她缓缓跪倒,双手捧握着赫连帝的手,头贴在他的掌上,静默无声,只有肩膀微微抖动。 北周赫连帝今晨驾崩。享年四十九岁。 从此,我长歌在这世上再无至亲。(未完待续。) 第138话 皇位 北周赫连医族在位皇帝已然归去,那么最后的皇位落于谁手……? 大皇子呆立在门前,我看那赫连长风默默地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紧紧倚着门,遥看着这方。 现在门外的各位,还在等着的,除了皇帝的死讯,我想,应该还有一样东西吧。 ——传位诏书 我深深地闭眼,大抵亲爹在世也是看不惯自己的亲生儿子们为了争抢北周江山而动手起杀心,殁了,也算是好吧。 众人强忍着失去赫连帝的心痛,下一步却是将目光全全锁定在了皇后娘娘和先帝跟班老太监连安身上…… 那么,传位诏书,在谁手上? 我半摊在地,看着眼前四溢的悲伤百事变成浓浓的硝烟。 老太监连安抹了抹眼泪站起道:“陛下驾崩前,已面谕老奴将传位诏书取来,宣诏之后递交于皇后娘娘以及正副丞相。” 一边说,连安一边将书架深处一个暗格之内存放的一个紧锁的檀木长盒取出,打开重金玄锁,里面果然放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诏书,连安步出大殿,走至门前,对着寝殿外的天地行了一个大礼,而后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展开诏书,寝殿内外众人均是跪倒俯首,静静的等待着这最终决断的到来。 只听得他用自己略微尖细而苍老的声音念到: “皇二字长风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说完手拢衣袖,朝着跪在寝殿门口一侧的赫连长风倒头便拜。 殿外满满的都是朝中大臣,跪着的人看向另一侧同样跪下听令的大皇子。 我还半傻似的摊坐在寝殿之内,顺着门口的方向正对着大皇子,望过去,他的一举一动看的最是清楚。 诏书宣告完毕后,他的脸色青白,呆呆愣愣,我深吸口气,想必他自己也是知道了的。 赫连帝临死之前先唤的那个人毕竟是赫连长风,而不是他…… 这么多年,两人相交而斗,每每在朝堂内外运筹帷幄,如今决胜却单单止于一张皇纸。 明明最是风光的大皇子,如今却落得个败局,可怜了他的暗中部署,多年筹谋,在这煌煌盛世之下,到处都隐藏着他的人马暗桩,到了最终关头,却输给了一个看似风流浪荡的弟弟…… 他们同患难,共悲苦,忍辱求存,祸福与共,在跌宕的乱世,明明之前表面上还相濡以沫的兄弟,现今却有可能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虚位动手抹杀对方的存在。 我万千唏嘘,真是皇城无兄弟。 随着连安这个先帝的亲信向赫连长风这个傻子重重磕头,口道圣安,满殿外霎时此起彼落的磕头声,请安声。 大皇子视线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直勾勾盯着我看,神色凄凉伤痛,猛然闭上眼睛,但是他却没有俯身磕头,反而起身来。 眼色愤恨地盯着赫连长风,指着他的鼻子,高声大骂:“赫连长风!好你个赫连长风!民间百姓都说这皇城凶险,果然不假,你暗地里勾搭朝廷重臣,以为背后有皇后当靠山,下毒于父皇,私藏南军虎符,现在竟敢还矫拟圣旨意图谋反篡位,你好大的胆子!” “放肆!岂能任由你诋毁新帝!” “闭嘴!”一个红襟兵胄着身地将领站起怒喝一声,对着大皇子的双膝就是一脚,那大皇子一不留心,矮身倒下,双腿均软无力,跪倒在地上。 赫连长风转身立起,扫了一圈跪着的众人后,眼光落在嚣张跋扈的大皇子身上,却是没理他的疯话,对着身后的带刀侍卫淡淡吩咐道:“把大皇子拘禁,不许任何人接近通,容后再处罚。” 我坐于地上,头埋在双膝间,看着他们互相争吵。 新帝令下,眨眼之间那大皇子已被两个带刀侍卫架起,此场争斗已经到了尾声,输赢已分。他死命挣脱,玉冠束好的发已然摊散,明明也是一个上好的公子,却毁在了今日,他的眼神已变得疯癫,言语不分次序,猛然之间,他注意到还摊坐在殿内的我,突然中了魔一般,放声尖笑,乘人不备,他猛地拔出衣袖中藏好的小刀,对着架起他的两个大汉就是一阵挥舞,壮士没有注意,划伤了手腕,耐不过他的疯癫,不小心松了手。二人谨慎的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抽出战刀,斜举身前,却不敢莽撞进攻。 自觉无威胁,大皇子单手持刀,径直跑向了我,明晃晃的刀影,骤闪于我眼前。 式舞两下,面色狰狞,虎虎生风的恐喝道:“你们这群宵小!” 刀影离我眼只有半寸时分,他被我身边站着的奉七一脚踢飞而去,大皇子腹部被狠狠撞了下去,他狼狈万分的瘫倒在一旁,嘴角含血,哈哈大笑,活脱脱像极了一个神经病,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吼道:“长歌!长歌!可笑!可笑之极!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赢了!你不过是他们手里面的棋子!这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你愚钝至此,竟看不出来!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他的声响已然截止,下一秒,我看见他的右胸猛然被插了一剑,剑头贯胸而出,带血生腥,他目瞪口呆的回头,刺出长剑的却是往里又深入了一分,他此刻已然痴傻,缩着脖子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却不安分的乱转,右手紧紧抓着自己胸前被贯穿出来的长剑。 他面色发青半晌没回过神来,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蹦出一几个字来:““啊——啊——”啊了半天,无法凑出一句话。 我心神早已静止在赫连帝殁天时分,连刚才刀剑刺来也全无反应,奉七低声询问我可有惊吓,我不耐烦的皱起眉来,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是气势十足:“奉七……带我回偏殿。” 我看那大皇子的模样,性命应该是保不住了…… 赫连长风,果真也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姑娘……?” 我回头,双脚不听使唤,竟然完全无法站起来。 我轻声喃喃道:“竟然悲伤到了这地步么……?” 奉七看了看我,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道了一声“失礼了”,沉吸一口气,双臂穿过我的背膝,将我抱了起来,我下巴靠在奉七的肩膀上,重重的呼吸。 路过赫连长风,奉七也只不过轻点了下头,像是致歉,赫连长风身为北周新帝,对我的这一行为,并未有任何不悦。 临走时分,我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大皇子,紫袍染血,他指着我,恶狠狠道:“你们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在这黎明前的一刻,黑暗不等光明已经笼罩大地,唯一能穿过迷雾而来的日光清冷且惨白。 权力真的,这般好?(未完待续。) 第139话 不能归 第139话不能归 我很累,疲惫的无力,就算合上双目,总觉得四周就是坟场,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醒来的时候,北周细雨刚停歇,月光钻出云层,将青白的光柔柔的洒在偏殿的窗楣上,有雨水汇聚成滴,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明芝恰巧端了饭菜进来,正在堂中拿着银针试毒。 看时间,不过刚刚到晚饭时分。 不经意之间昏睡而去,梦里似乎过了很多年,一觉醒来才发现,今日,竟然还没有过去…… 隔壁的主殿已经变得空旷冷寂,赫连帝一去,霎时间,好似这世上关于我的所有一切都死了,只剩下了我自己,我缓缓坐起身子,身体像是刚被水泡过一样,出了一身的汗,风吹来,干涩的冷,像是穿透了僵死的躯壳。 赫连长风进来的时候,门外守着的宫女们一律没有出声,估计是以为我仍旧在睡,故意轻手轻脚的吧,他一正经起来,我反而十分的不习惯。还是那南魏一副小贼的模样最是适合他。 看到明芝再摆菜随即笑眯眯的走进来,提起筷子就蹭了一口,明芝本来还想像之前一样打骂他两句,等到“你”字出口才想起面前这人已经是这北周江山新主人,不得放肆,硬是隐了话下去。 赫连长风估计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已有不同,有些事儿,早已回不到从前。 赫连长风突然提起一只精巧的篮子,朝着我献宝般的说道:“刚送来的新桃。” 我没有说话,目光有些恍惚,似乎还没从现实中清醒。 明芝摆好了碗筷,“姑娘,吃饭吧。” 我淡淡开口,今日事情太多,哪里还有胃口,“不吃,撤了吧。” “啊?这……”明芝面露难色。 “放那里吧。”赫连长风开口,“明芝你先下去,我同你家姑娘有话说。” 明芝毕竟是我从南魏带来的丫头,她先是看了我一眼,待我点了点头菜冲着我们二人行礼离去。 赫连长风坐在我的身边,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好好的看看他,明明作为一个风流公子哥的他今日竟然也是青白沾瘦的脸,亲爹的事儿想必也是让他大受打击。 待明芝退下,我开口:“赫连长风,你已经是皇帝了。” 他点头,“对。” 我又说道:“我也已经变成了赫连长歌了。” “是啊,你是我姐姐。”他回答。 “所以……我要回南魏。” 我平日里大大咧咧,算是个中性情,但是现在却是理智的时刻,声音清淡如水,很平静。 像是在说一件不关于自己的事情。 “可是……北周事儿还没有完呢。”他说。 “可我想走了。”我说。“我当初答应你的我已做到,你已既是新帝,而我也在你们的授意下认祖归了宗,但是总归在南魏牵绊多一点,我想回。” 赫连长风听罢,似乎毫不奇怪我会说出这句话来,良久,他笑着对我说“你是想回南魏了?” 我点点头,“对的,毕竟父皇已去,他颁下最后一道旨意,让我不许参加他的祭奠,怕我伤心,不让我这个几天的女儿为他披麻戴孝,她身前说是对我有欠,现在的我……这般无用,留在这里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不,长歌。” 他抬眸看着我,定定的,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不能回南魏了。” “为何”我微微吃惊。 “当然是你不知道比较好的事情。”他说。、 这话算是个什么?说的模棱两可的。如果有事,按照他赫连长风不当搅屎棍誓不罢休的态度不是应该直接告诉我么? “长歌————”赫连长风一脸忧虑地看着我。 “有话说话!”我最是受不了这种明明有事想要说清楚还要一直吊人家胃口的人了。 “赫连长风?你虽然是北周新帝,不过我可是你姐姐哦……”我用威胁的目光看着他。 “小歌儿——”赫连新帝愁眉深锁,欲言又止。 “说话!” 赫连长风将手里还拎着的篮子放下,好一会,才像是轻轻叹出一声。“好吧,我跟你讲。”说完,他顿了顿,抬眼瞅瞅我,才继续说。“早上上朝的时候,听到从南魏报回的消息,说是南魏如今有一桩乐事,太皇太后拟旨,宣哥哥也同意了的,正在举国欢庆,加紧筹备着呢。” “乐事?”我心里沉了一下,我当初离开南魏的时候沈丛宣并没有同我讲过,最近是要有什么乐事啊…… 赫连长风看着我,缓声,我看着他的态度反复了好几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说:“皇帝要选妃了。” 啥?!我的脑海里“嗡”地一声就炸开了。皇帝要选妃!沈丛宣他明明说了,在事情没有安定之前他是不会选妃的啊,等等,他说的是“不见四海升平”吧,可是怎么这事儿就这么子突然冒了出来 “而且——”赫连长风停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我看着他,有些木然地问。 他犹豫一下,说:“而且将在半月后册立了皇妃。” 赫连长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新册立的皇妃据说是南魏的晋阳郡主。” “晋阳郡主是谁?”我问,没听过这个人啊。 他略含深意的一笑,解释道:“顾家大小姐,顾宛阳……” ……他喵的,选妃就算了,居然还将册立新皇妃?!感情是选妃只是个借口,想纳那个新皇妃才是真的目的好吧。 呵呵,晋阳郡主…… 一个是南魏大皇,一个是当朝郡主,哟哟,还真是门当户对啊! 我才走了不到一月,这家伙就弄出这么多幺蛾子,果然是恋爱中说的话都是狗屁啊狗屁!!!! 我忽然冷笑了一声。 赫连长风脸色一紧,可能是被我吓到了。连忙站起身来到我身边,忧心忡忡地小声说:“朝中传来的消息也不一定是准确的,毕竟没有发正式宴请的礼书——小歌儿,你没事吧?” 不准确?你都说了是在你上朝时候听到的消息,你现在可是北周皇帝,得到的消息还会有不准确的?! “我能有什么事?我当然没事了!”我连忙冲着他扬起一个笑容。“他还真的是干的决绝啊,我同他关系那般好吗,竟然走之前都不知会我一声”,我咬咬牙,加重的“关系好”几个字。 说着,我豪气地挥挥手:“他大爷的!”转身就把赫连长风放在我床边的一篮子东西提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大声招呼明芝奉七他们过来吃。 等等,明芝和奉七是沈丛宣身边的人啊,不行,都出去,我要吃独食了! 这时候我的声音特别的亢奋,似乎要掩盖什么似的。 赫连长风自床边上坐直身,笑眯眯地建议:“对了,今天宫里开了几坛子我之前买下来的长生酒,要不,去取一坛过来压压惊?” “好好!快去快去!我爹不让我替他祭祀,我就来替你恭祝荣登帝位!”我连忙说,说起来,上次好像有个人就告诉过我这个酒挺好喝的! 赫连长风笑了笑,站起身到门口唤了个小太监过来,吩咐他去拿酒。明芝和奉七站在门口一脸的好奇,怎么之前我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现在就像是换了个人? 赫连新帝朝我笑笑说:“我们赫连医族可是有上好的解酒药,长歌姐姐你今日定要不醉不归啊。” 我大手一挥:“开个一百坛!”。心中却是无尽落寞。(未完待续。) 第140话 锁心 赫连长风毕竟是当了皇帝,实在是有钱,吩咐了下去后未过多时,便有宫人齐刷刷的端了很多坛子进来,码了半边墙。 赫连长风伸手一探桌上的饭菜,皱了皱眉头,吩咐说:“菜凉了,给我换一批热菜进来!” 然而我的目光还是只能停留在酒水上面。 据说,北周长生酒,一醉解千愁。 他不动声色道:“人人都说朕为人疯疯癫癫,打小喜欢不务正业,等大了些就流连在风月场所,不问政事,不理皇家规矩,我浪荡江湖几十载,喝了这么多年的酒,还是觉得在这种忧伤的时候这北周的长生酒最是适宜的,这酒长歌你在宫外喝不到珍贵得很,今晚便差人送了这些来,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来,这些酒啊就留下来给你借酒浇愁好了,不用谢谢我,我会骄傲的。” 我听了甚是不舒服。 “喝酒不说话你就多吃点菜!” 我怒吼。 “赫连长风,我同你讲,有时候有些事儿啊开开玩笑的我就忍了你了,现在这种事儿,你在同我说一遍,是真是假!?要是假的你就好好的告诉我,我最多几日不理你便罢了,现在你再说一次,你有!没!有!骗!我?!” “没有。是真的。” 他的回答到时干净简短。 “婚期都定好了,这月十五,掐着指头算算应当是她顾宛阳地生日才是,这顾家老太婆选的好日子呀,真是吉利……” 我注视着他,似乎一脸没有说谎的坦然。 这次……我信了。 赫连长风同我于桌边坐下,顺手替我满了一杯,我看了看那小酒杯汨汨的也装不了多少酒水,啪地一声,冲着门外道:“来人呐,给我再拿个碗,姑奶奶要换碗喝!”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一脸没见过,很有趣的意味,像是在看猴戏,我心里忿忿不平,拿起坛子就给他灌一碗:“客气什么,喝!” 他说:“喂喂喂,小歌儿,娶妻的又不是我,你自己一个人高兴就行啦,不用让我也喝吧。” 我心头压着万般石头样,“喝!你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客人,今日你运气极佳,我难得开心一次,来!不醉不归!” 赫连长风听罢,简直是哭笑不得:“好一个不醉不归呐……” 我“咕噜咕噜”两杯下肚,就开始头昏眼花,长生酒的酒劲儿实在是大得很,难怪之前赫连长风要拿小酒杯替我斟酒,拿大碗喝实在是有点太冲动啊,白酒辣嗓子,不像是米酒味道细细的,与其一点一点喝得忧愁,不如径直来个爽快也死个干净,我直接端起一碗酒就死命往里灌,一边喝着眼泪也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我强灌了几碗,感觉快到极限了,摇晃着身体围着桌子转了几圈又走到他旁边坐下,一手把住他的肩,一边大呼:“小二,再给姑奶奶上点酒!”眼睛却是有些恍惚。 赫连长风呵呵傻笑道:“长歌,不过是个沈丛宣罢了,你说那晋阳公主,有那点好?她比你,比起我们敏言,包括你门前伺候的明芝都差多了,人前人后一个样子,不就是有顾家老太婆在那儿做主么,你看啊,我们北周随便找个大家闺秀都比她好,你还是我们北周的长公主啊,虽然先帝在世的时候你不让我们置办典礼,但是毕竟也是出了皇榜,诏告了天下的吧,你说说你家阿宣怎么就,不长眼睛哪?” 我眼中含着泪嘻嘻一笑:“怎么不长眼了!?他能看上我就说明眼光挺好的嘛,倒是你这家伙平日里和他关系挺好,实际上背后捅刀子,你这当的是个什么朋友!再说了,你哪知道,我家阿宣直是块宝,又有权利,又长的帅气,既能够洗衣做饭,还能帮我扫院子带孩子!你不懂!你就知道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我要是一句话,他就会抛弃了皇位同我私奔的!” 赫连长风听罢嘿嘿笑道:“你要是带着他私奔了,那顾家千金小姐怎么办?” “凉拌!清蒸都可以!我才不管!” 那般演技超群,心机深重的女子,谁娶回家都是一种罪孽。 赫连长风自负一笑:“虽然说父皇已去,但是你毕竟是我北周唯一的长公主,不管父皇临了是不是将你托付于我,我自当然是把长歌你捧在手心的,你若不选择他,我定当另为你寻一个佳婿便是。” 这家伙,哪壶不开还提哪壶,“你滚!” 他坐着站起来,看着我在一旁头脑晕晕沉沉,手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又继续道:“不过啊……那顾宛阳,从小与我们算得上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也还是能担当几个字来,她默默喜欢了沈丛宣这么多年,现在算不算是修成了正果?啊,长——歌?” 我听罢他说的话,踉跄着摔回座位上,拿过一壶酒又灌下。 骂道:“不过离了几日,就出这么个幺蛾子……” 他神色复杂地瞧了我半天,对我说道:“你要是醉倒了,我定不会照顾你的哦,阿宣说了你酒品不好,喝不得酒,我就想看看,你喝多了酒能差到哪里去,现在看来还是好的嘛,我还以为你会大挑个脱衣舞发个酒疯什么的……” “你去死——”我朝他扔过去一个酒壶,他躲闪的很及时,啪的一声就碎在了地上。 没趣。 也许是从来喝酒没有这么急躁过,我忽然一股酒气上来,冲到门外趴在围栏上大吐了一场。我让明芝和奉七不许进来,现下只有北周的新帝可以拿来使唤,赫连长风也跟过来扶我,我一声不吭就抱着他大哭,把眼泪啊什么的都擦到他身上。 细想,不对,这家伙处处玩弄着我的意思,好似就等着看我的笑话,我推搡他一把:“走开点,我不想看到你。” 赫连长风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到是我不识得礼数了,长公主这般狼狈的模样都能见着。” 他在我旁边说了好些话,但我全部都没听清楚。我总感觉自己被谁扶回了床上,菜还没吃一口呢,就有人打开门放进来了一批宫女太监,有人用热毛巾给我擦脸,又扶我起来喂我喝了醒酒的浓茶,然后又有人替我更衣,我脑子实在是疼得慌,被人放下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有些蒙蒙亮,大概已经快要天明。盯着床板发了一会呆,脑袋还是很疼,宿醉啊宿醉,真是要人命。我从心底深处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谁说的好好地醉上一场,就全部都清醒了…… 觉得自己真是搞笑,自打四清被灭之后,自己一直都不想被牵扯进这么些贵族里面的争斗之中,后来一步一步的发现自己身份是身不由己的,爱上沈丛宣身不由己,回到北周身不由己,看着事态发展……更加的无能为力。 是我太蠢了啊! 也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一转头,一张恬静的沉睡着的脸庞突兀地映入眼帘,我的心“噔”了一下。 什么情况? 他怎么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141话 待子归 心猛地一阵跳,不禁抽了一口气。 为何我身边趴着一个人?难不成是我还没有酒醒,还在做梦么? 我过头想了想,又转了过去,没错,他人还在,我没有做梦,不过我心里似有一把火在烧,灼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痛。 左手抚上心口,心更痛。 好难受。 看着他,我忍不住轻声喊出了声:“阿宣?” 眼中簌簌落下泪来。心如刀割。 沈丛宣趴在床边像是不舒服,我记得他作为帝皇事情繁多,向来睡得晚,也许是我的声音吵醒了他,他睫毛微微动了动,挪了挪自己压着的手臂,像是知道我在看着他一般,突然之间双眼蒙蒙的挣了开。 他看我正在看着他,脸上浮起笑容,这运气实在是好,昨日才将将因了他大醉一场,现在人却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叹了口气。 他面上笑道:“你醒了?听说你喝了好多酒,可是不舒服?” 我侧过头去看,昨夜赫连长风端过来的长生酒还静静地码在一旁,在那儿默默地替我证明着昨日过得很是真实,并非是虚梦。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却让我感觉梦一般…… 我记得北周离靖安还是有些距离的,他怎么突然就跑了过来,弃南魏政事于不顾?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丛宣,心里生气,禁不住磨了磨牙。 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嘴里却不肯服软小声说道:“对不起……” “你一个皇帝说句对不起就完了,你对不起什么!?” 我皱了皱眉,也许是想到我当初为了不让他出城送我,今日却瞒着我自己偷偷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周,我肯定会大发雷霆,他心虚的朝我笑笑,默默地将他的双手举于头上,朝我说道:“我投降,我知道你要说我的,我先道歉嘛。” 在知道了他同顾宛阳的事情之后,心里总是有一点不痛快。 我未置一言,脸如寒冰,狠狠地盯着他。 我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我这才感到冷,原来有的时候心痛也是会让人觉得冷的,我转身朝着床里间,不想搭理他。 那人坐在床边,停了片刻,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大力的将我拉起来紧紧拥抱在怀里。也许是知道我生气了,沈丛宣倾身过来一把把我揽过怀里,紧紧地抱着。削瘦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一种沉痛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对不起了,长歌——” 我满心幽怨。 开口道:“你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来晚了。” 眼睛一热,滚烫的液体溢了出来。 这人的怀抱如记忆里一样温暖、宽厚、坚实,那股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心跳,都比梦里所见真实一万倍。 我心下默默地咒骂了赫连长风这个阴险的家伙。 叹了口气,“阿宣,你再抱紧点我可就要断了……” 他听罢,才将我放开。 我看着他,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北周南魏毕竟是尚有一段距离,最快赶到这里也要半月吧,这面前的白衣少年衣领却是沾了土,之前那样洁癖的他,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人千里迢迢从远方而来…… 这可能就是信任,和爱吧。 有的时候感情里面更多的是妥协,无论事情怎么发展,总有一方要举旗投降,而另一方用爱将哀怨压下去,变成了深湖静静地重复着等待。 很久,不见了啊…… ……我内心早已憋不住了…… 在他笑着举双手投降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心软了…… “阿宣”轻唤一声,这次轮到了我,我倾身过去靠到他怀里,双手拥上他的腰际,将脸枕在他的颈弯,喃喃地说:“阿宣,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低埋着脸,不想让他看到我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我现在知道,南魏表面上的盛世实际上没有我想象的这样简单,他同太皇太后在争夺,四国之间互相在争夺,明里暗里都是计谋,近处远处都是小人,也时常会理解为什么他会打算将赫连长风送上皇位,多一个敌人容易,养一个朋友难。这样一个事务繁重的帝王竟然会因为我一个女子,突然之间,不管路途艰辛跑到这里来,未曾梳洗,未曾换过衣裳,只为了见我一面。 怎能还能怪他呢。 我能明显感受到怀里沈丛宣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同时又听到他温顺地“嗯”了一声, 他回答道:“刚刚来了没多久,看你睡了,便等着你醒。” 我听罢,心里忍不住一酸,眼中盈起了泪水。 真是个傻瓜,难道做事情之前不好好思考一下? 南魏有人正在等着你的疏漏啊。 我只是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一声不吭。只觉得一股气郁积在心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长一会儿,沈丛宣小心翼翼地像是试探着的唤了一声。“你,现在不生我的气了吧?” 我轻轻摇摇头,小声说:“不了,没办法怪你——” 沈丛宣搁在我腰上的手忽然收了收紧,他也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说道:“南魏一切有沈青岚看着,容华也在呢,你不要担心,我就来看看你而已。” 他解释得有些小心翼翼地,似乎怕我会生气似的。我默默地听着,“阿宣——” 他没有听到我的回答,小声喃喃着:“也就在那一刻,只想见你一面罢了,你走了很久了,我很想你。” 听他说得哀伤,我心里隐约有一股痛意漾开,直起身看着他说:“没多久啊,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可别忘了我之前答应过你的。” “你离一天,我思一月。” 说罢他的脸倏地又红了,我也突然之间愣住了,只是轻轻点点头。 “谢谢。” 我朝着他淡淡笑笑,替他理了理衣领,有灰土,粘得牢固,扣不下来,我说:“我醒了,可你还没有怎么休息吧,好好的睡一觉吧。” 说完我松开手准备起身,却忘记了现在还有宿醉这样东西在头顶上盘旋,噩梦挥之不断,头疼欲裂,几乎站不住脚,径直跌倒在床上。 沈丛宣连忙扶着我坐回去,自己起身去拎一壶清茶,摸了摸水温倒了一茶杯端了过来,蹲到我身前,有些带着歉意说:“你刚醒,酒劲儿大,喝点茶吧……”他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我笑了笑,推推他的手说:“喝完了。” 他看了我一眼,嘟囔着说道:“都多大的人了,酒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自己酒品又差还不知天高地厚喝了这么多”说罢,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墙边码好的一地酒坛子,“还屯这么多,也不知道才离了几日就变成了酒鬼了……” “不是我要喝的,是你家赫连风兄送过来的。” “什么?他不是说是你自己问他要的。”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窗外,“我就知道,你成这样子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我已无心无力去计较赫连长风为什么要端酒给我喝了,只是看着蒙蒙亮光里面的沈丛宣,隐着半边身影,十分的好看,不禁开口道:“阿宣,我好想你。” 沈丛宣的心漏似乎跳了半拍,似连呼吸也停滞。浑身肌肉突的绷紧,不敢眨眼紧紧盯着我。 沈丛宣回想了下,突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忍着头疼抿嘴笑道:“我每日都在想你。”(未完待续。) 第142话 为你 我非常非常客气地对他说:“南魏陛下好,初次得见,在下乃北周长公主赫连长歌,幸会幸会。” 沈从宣看了我半晌,突然之间噗嗤一笑,说:“以后还要请长公主殿下多多关照。” 我也微笑着说:“好说好说,陛下客气了。” 沈丛宣拉过我的手,回头瞟了一眼我囤下来的酒缸,他含情脉脉地问我:“听长风说,你这几日忧思郁结,每日把自己灌得烂醉,你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以同我说,你这样折磨自己既害了自己的身体又很不像样子。” 忧思郁结? 每日买醉? 我紧握双拳,赫连长风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的嘴角一阵抽搐:“陛下,我哪里有,明明是昨晚听说你要娶顾宛阳所以我才难过成这么个模样!要说怪谁,不是更应当怪你,厄?” 我凑过去,还是有些不信,“赫连长风给的消息是假的?” 我看他只是盯着我,不回答,心下凉了半分。 只能一脸的苦笑,“看你的样子,应当是真的了。” 我叹了口气,“你们下月婚礼,记得要送请柬到北周啊,我虽去不得你们的宴会,但是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这话,我自己听着都有一股子酸味。 “长歌,喝口茶。”正在我一肚子郁闷的时候,沈丛宣适时地递了杯茶过来。 我接过来,又是“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但是茶这东西不仅不是解酒药,脑袋疼得慌,感觉还有加重的趋势,正郁闷着,抬眼却发现此时阿宣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自责的表情。 “怎么了?有事啊?”我问。“有事你就说。” 他想了一下,幽幽地说,“婚礼不是在半个月后。” “啊?取消了?延期了?顾家小千金也愿意么?”我已经开始在脑海里面脑补顾宛阳哭的梨花待遇的表情了。 他叹了口气,才回答我:“册封在一周前,婚礼……应该是在昨日。” 什么!!!!!! 婚礼在昨日?! 我大惊。 ——这家伙搞什么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北周到南魏再怎么是千里马一日都是来不及的,册封皇妃的事情是真的的话,沈丛宣昨日不就是让人家独守空闺? 我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头,想要稍稍缓解一下疼痛,我问他: “你说的,婚礼是在昨日……那、那你怎么今日……?” 没错,我想问,怎么现在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沈丛宣却一把将我拉了过去,紧紧拥在怀里,“不想看她,谁封的谁就娶吧。” 恩? 我疑惑的看着他。 话虽这么说,我心却软得很,那这为顾家小公主未免有些太可怜。 看着我可能智商不够,满眼都是小问号,也理解不了他们朝堂之中的言语深意,他这才开口同我解释道:“同为顾家,太皇太后的意思是,顾家千金虽不可为后,但是顾家子嗣这一辈却是女多男少,她的意思,表面上说想要找个自家人进宫去陪她说说话,谈谈心,消磨消磨日子,但是实际上的意思无非是想让顾氏在后庭里面占得一席,前朝有顾相,兵营之中也还尚有一半的兵权在他们手上,太皇太后心疼宛阳,对于这个交易给的条件也很是优厚,对我来说无非是后宫多塞了一个女人罢了,却可以解兵权之急。” “哦……”我点点头“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我怕你不开心。” 我也淡定了几分,“可是你娶都娶了,封也封了。”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沈丛宣在我眼里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虽然不会说是能对人一见钟情的哪一种,但是我想,你一定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弃国家政权于不顾,反而,你像是那种会为了国家大事,想要做一个无私奉献的好皇帝,把自己淹没在洪流之中的,但是……我认识你之前你没有娶她,为什么你却在认识我之后答应娶了她?就为了肃清顾家势力么,我到了南魏,虽然不太了解朝堂之上发生些什么,但是民间大叔们都说你曾经放言,不见四海升平绝对不会扩充后宫的,你认为,现在是个拿后宫换前朝安宁的好时候?” 惨了,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总觉得身体里面有一丝燥热在缓缓升起。 他听我说完,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中清澈无他,十分诚恳,没有丝毫隐瞒:“长歌,这就是我这一次来你们北周的目的。” “什么目的?” “递交与国书。”他说。 于国书? 我从没听过这个东西。 “与国书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握住我的手,力气紧了几分。 “与国结秦晋之好——长歌,我是来求娶北周长公主的。” 这……到底在说什么呀。 北周长公主,那不就是我!? 我觉得口渴得紧,央着沈丛宣再倒了一杯茶给我。喝罢总觉得口中干涉,有些令人燥热,反而没有茶水的解渴之相。 总觉得要去喝点水才好,这北周的茶水不怎么解长生酒的宿醉啊…… 头有些晕,昏昏沉沉地,有些发重。我抬手摸了下额头,汗,怎么有点发烫?我什么时候发烧了?!宿醉还能发烧? ——不是吧,我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啊!那不成是因为北州天气变化快,早晚凉多了头。 应该是错觉吧?! 我已经无力再同沈丛宣谈论,只想起来喝水,晃晃脑袋,从床上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不对啊,怎么脚底像踩了棉花一样虚浮,头重脚轻的。忽而膝盖一软,一个踉跄,就往地上跌去。 “长歌!”沈丛宣从后扶住我,看我不对劲,摸了摸我的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晃了晃头,抓着他的手臂,勉强地站起身来,说:“没、没事儿,就想喝点水罢了。”说着,又要迈开脚步,刚抬脚,就觉得有一股重力拉扯着我往地上跌去。 “你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长生酒的宿醉却没你现在这么严重啊。”沈丛宣关切地说。“是不是北周赫连帝刚去,你伤心过度,不要太逞强了,我扶你去休息一下,我看你也没有睡多久的。”说完,他又补充说。“要不,我让明芝去找个御医过来吧。” “不用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用手扶着床栏想站起来,却发现手上完全没有力气,胸口有股躁动,全身热乎乎的,真的像是发烧一样, 我用手撑着地面想坐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又软趴趴地跌了回去。手肘磕到地面,痛啊,看着自己眼前沈丛宣放大的脸抬手摸过去,只觉得我身上像是着了火,他却像一块冰,凉凉的。 我拉着他,顺着手袖往里摸了摸,真的是凉凉的。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想把阿宣紧紧抱着的感觉。 “长歌,你中毒了?”沈丛宣似乎也是觉得不对劲,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桌上的茶杯闻了一闻,自己也试了半口,突然之间一怒,将茶杯狠狠地摔向地面。 大骂道:“这个赫连长风真是没救了!” 我颤了一颤,蓦然抬头,眼神也开始迷茫,看着自己眼前熟悉的身影白白的。 咦、沈丛宣他怎么了?! 他气冲冲叹了口气,走过来,将我一把抱起。我愕然地瞪大眼睛,心底深处又莫名地浮起一股安定,紧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这才觉到头已经热得发昏,全身热烘烘的,已经细汗淋淋了。 我听见他说:“长歌,嫁给我吧。”(未完待续。) 第143话 风雨前 我脑子烧的发热,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视线一阵摇晃,模糊了起来,我嘟囔着问:“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清,你近一点。” 奋力地眨了眨眼睛,发现他已经抱着我靠到了床上,将我放下来后,他侧身在我身侧坐下,将我额前的头发撩了起来,摸了摸我的脑袋又试了是自己的体温,而后沉声道:“果然是这样。” 果然是哪样?我好奇。 “什么样呀?” 我趁着自己还有点余力,爬了两下爬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衣服的下摆,问:“呐呐,阿宣啊,我说这北周天气实在是怪得很,我现在可热,为什么你身上却这么凉呢?” 他抓住我的手,看着我表情很是无奈,然后他轻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来将我的腰搂了过去,脸深深地埋入我耳旁的发丝里,呼吸透过发丝在耳后有清浅的触觉,让人痒痒的。 他说:“……长歌……嫁给我。” 我觉得连他的呼吸都是冰凉的气息,我扭扭脖子,声音细微,只听得见自己浓浓的呼气声“……我不想唱歌,我有点热,头也疼着……”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用衣袖把我脸上的汗水拭去,冰凉的手从我的脸上滑过,我忍不住便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终于知道热脸贴别人冷屁股是什么感觉了。 我迷蒙着眼睛看着他,听不大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听到自己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吸声。 就看得见他的嘴唇在动,他说:“……你——若是不回答,我便当你默认了。” “啊?默认什么?” 不过,他的话怎么这样多?!烦死个人了! 哎哟喂,我一阵心烦,“你话太多了!” 头疼的紧,他的话怎么还这样多,我把他的手一推,顺势将手往他脖子一绕,自己先凑了上去,他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接着冲着那两片柔软的唇就覆了上去。舌尖相触,一刹那间,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深深传入心底,我已神志全无,只是觉得那里很凉。 本来身体已是全热,现在更从心底迸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正想着,沈丛宣突然反过来抱住我,那样猝不及防,这家伙力气大得很,一下子将我按倒。 我的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想把自己扔进一泓清泉。 沈丛宣将我的脸扳过来,用力的吻下来,死死的箍住,似乎要揉进身体里。我只觉他的吻冰凉,他的呼吸低沉,靠近他自己身体里面的热能够安稳几分,我手勒住他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 “长歌”阿宣看着我,突然叫起了我的名字。 “恩?” “长歌”他静静的看着,却又这样叫。 我的头还是有些晕晕的,又应道:“恩?” “我爱你。” 明明是应当害羞脸红三百秒的时刻,在这一时刻我竟然没有学会一个女孩子家的羞羞答答,这一举动让我后来细细思索甚是后悔。 反而是装逼的死得很彻底,贯彻了装逼要遭天谴的原则,我直接很是大气的拍了拍皇帝陛下的后脑勺,微笑着看着他,说了一个字。 “乖~~~~~~~~~~” 之后听他说起来,简直想把自己锤死,乖什么呀,我姑奶奶又不是在逗狗!对象可是堂堂的皇帝陛下呀,我自己在这儿充什么老大当女王。 难得沈丛宣配合,他没有说我,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点头:“我知道你知道的。” 虽然我有些知道他表面上这样子说,心里一定还是嫌弃我的。 我难受,很是委屈:“阿宣,我很不舒服,这北周一点都不好玩,我爹也走了,赫连长风也不是以前的连风了,我在这里也没有相熟的人,我想回家……” 他伸手抚住我因为难过而微微皱起的眉心,看着我,微微蹙起眉头。 :“对不起,来得晚了些,不过,这就带你回家了。” 两个人,就像是茫茫海洋中的两叶片舟,在汹涌的浪涛中,沉浮,努力地靠近。 他低下头,吻住唇、脸颊、耳垂、脖颈,一点点的蔓延,吻上细细的锁骨。只觉身体越来越软,一点点的依偎在他的身上,他放于腰间的手渐渐上移,一点点的蔓延,像是熊熊的火,渐渐的燃烧了我仅存的理智。 迷蒙之间,我只记得窗外天微微亮,看起来有些凉意,他的脸实在是帅,英挺的鼻,薄薄的唇,邪魉的眼,光洁的皮肤,微微一笑,有着颠侧众生的锦绣风华。。 在皇帝里面,还真是个中人才。 他轻揽住我的腰,手指触放在衣带上,轻轻一撩,本就不紧的带子散的彻彻底底,四下里寂静无声,明明此时还应有打更的太监,现在却是失了踪影,他在我耳边低语:“长歌,别怕。” 我的回复却是抱紧了他。 一言不发。 也许对沈丛宣来讲,今日过的应该是小心翼翼,甚至说来还会觉得失而复得,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久违的轻松了,难得醉过一场,哭过一场,爱过一场。自从四清被灭,只要是幸福越接近,我心底就越害怕,所以就私心的想要拥有的多一点,在贪婪一点。有的时候,我也在嘲笑我自己,长歌啊长歌,你自以为换了一个名字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做回了‘长歌’? 夜里梦醒,回忆起白日里面的幸福还会觉得甜蜜蜜,可是往往过后,心里却是更大的患得患失。 我常常拷问自己,你是不是真的值得幸福? …… …… 等到再次醒来,虽然脑袋不再疼了,自己骨头已经散了架,还没有掀开被子之前感觉自己像是和谁打了一架,赛了十场自己输了十场,场场被人完虐,但是等到自己终于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之后,感觉满脸都是不真实,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千秋,我掀开被子,再抬头时只能是满眼的心酸和自责,我看看身边静静睡着的沈丛宣大哥,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虽然是披散着头发,还是有一种王者完虐的态度出来,真不忍心拿被子把他捂死—— ——此刻的我,心。如。死。灰。 ——我该不会。就。这。么。把堂堂南魏皇帝给睡了????? …… 明明自己吃亏吃得多,但是不知道为何,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但是转念头细细想,总比之前想要睡四王爷沈青岚的远大目标好多了吧,行,就这样的结果还不错。 我如是安慰自己。 我睁眼看,窗外已是大明,太阳早已升了出来。 已经在心里默默的全了自己无数次了: 起么? 起吧? 起么?我自己又不好意思 不起么?同他一起赖在床上算是什么意思…… 内心一个抓狂,为什么明芝还不来救我?!!!!不是说好的每天都要端洗脸水的吗? 终于还是决定自己勇敢的爬起来,虽然旁边睡了一个没有穿衣裳的美颜少年,多日快马加鞭赶到北周也真的是辛苦他一路上风尘仆仆了,但是……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再回眸,这位不要脸的少年已经醒了…… 我回过头的时候他正枕着一只手臂淡淡的看着我,身上的凉被滑了一半,直到腰间。 我重重的扶额,皇帝陛下一旦骚起来还真的没有女人什么事。 我尴尬的吞了吞口水,一脸的视死如归,拍拍他的肩膀:“啊……阿宣啊,那个,我会对你负责的……”说完又想把自己拍死。 “长歌?” 时间静静的流逝,我听见他小声的叫我,我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而已。” 他的声音很平静,宛若一湖沉静的水。他目光幽静,面容带了些历练的沧桑,声音里带着宁和。 “长歌,委屈你了。” 他突然就这样说,我反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半起身拉回滑下去的凉被,紧紧裹住自己,瞪着他,又悲又愤地说:“主要是皇帝陛下你太不要脸了!”(未完待续。) 第144话 一国之力求娶一人 他倒很是心安理得,将我裹住的凉被用力一拉,我便又倒在了床上,脖下枕着他的手臂,明明有点硌脖子,但是自己却很开心,不经意之间笑出了声。 突然想起什么,我转过头去看着他,一副表情义正言辞:“阿宣啊,你要记着,是我昨夜喝多了,一不小心把你给睡了,听到了没!我在你这里总是被动,今天难得有主动权一次,虽然你呀是个男的,但是我活着的宗旨就是不要吃亏,你记得哈,是我——把你睡了。” 他半眯着眼睛看过来,眼眸深处匿藏着看不见的幽光,“好。” “是你把我睡了。” 他轻抬左手抚上我的小腹,柔声问:“疼么?” 我半楞了一下,突然之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脸红了个透,抓起枕头就往他那里扔过去。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瞪着他。 “恩,你瞪得很漂亮。”沈丛宣淡淡一笑,带着几丝傲气,昂着下巴说道:“你都不体贴我风尘仆仆这么早赶来北周一下?” 我指着他没穿衣裳,“我才不要!你个色鬼!” 沈丛宣突然大力的将我一把抱起,翻身压在床上,来得太快只能啊的惊呼一声,尾音就被吞没在唇齿之间。 良久,我爬起来,狠狠的擦了一下已经肿起来的嘴唇,说道:“你给我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心里默默道,这家伙的脸我真的需要给他找回来,或者让南魏的前朝大臣们举国围观一下,这朝堂之上一本正经的皇帝,私下里却是一个没脸没皮的人。 再想想,哎,算了吧,我就是喜欢这样子没脸没皮的人。 我认。 今天没有按时起床很合情合理。 明芝小丫头敲门敲得恰到好处,“公子,姑娘,你们起了没?” 我看了看天,果真时候已经不早了。以前单单有我在的时候明芝一定是先叫“姑娘”,现在突然之间有了他家公子,我的地位径直往后被挪了一节,变成了“公子和姑娘”,不禁啧啧啧感叹,果然不是自己的人,心不在自己这里呀…… 我出神之余,沈丛宣已经起身套了一件月白长衫,他把门打开,我从侧面只能看到明芝张扬的脸庞,笑得像是一朵绽开的花。 我猛然想起,我现在这个模样怎么能让明芝看见呢,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要是看到了,止不住会被她笑话好久。 正担心着,只见沈丛宣从明芝手里接过梳洗的水盆,“我来就好。” !!皇帝陛下精力可真是好,难不成还要伺候我洗漱,哟哟哟,我的面子可真是大,体会了一把万人之上的感觉,爽到飞起。 “明芝。”沈丛宣唤道。 “公子还有事吩咐??” “以后在外不要叫姑娘了,改口叫夫人吧”说罢端水转了身,口中还喃喃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沈丛宣说得很自然,明芝却微微一愣,随即将这句话想了个通透,小姑娘的脸咧得更灿烂了,开心的大声吼道:“知道啦,公子和……夫人!” 沈丛宣一边朝着我走过来,一边表扬道:“恩,说得好。” 明芝关上门的间隙还伸进来偷偷看了看,我此刻尴尬的就差将自己埋进土里面了。 沈丛宣好像不止端了水盆进来,我就打了个马虎眼的功夫,他端了一只汤碗过来,递给我,碗沿暖暖的,然后他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止血补气,温度正好,喝了它。” 听罢,我羞得心跳急速,脸颊红的好像要流血了。 一嘟嘴,“看来你很有经验嘛……这种事儿你干了多少次!?” 他一摊手,“没干多少次,只是脑补了很多年罢了……” “……”我一撇头“不要同你说话!” 他从我手里接过那药碗,递到我唇边,嘴角含着一丝笑,“这个若是凉了,我还有一锅给你喝……” 我服! 他打开衣柜取出一件绛紫色的绣丝牡丹宫装拿到我面前,“快点起,时间合适的话,还能看到南魏使者向你们北周递交与国书。” “哈?” 南魏使者? 南魏使者不是我眼前的这位殿下么? 沈丛宣笑的神神秘秘的,总有一种预感他在谋划着什么。 “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今天没有赫连长风敲你的门,打扰我们?” 我竖了一个大拇指给他,不愧是堂堂一国之君,真是想得周全。 我同沈丛宣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一身南魏朝堂庭袍的官员正式向金位之上的赫连长风半跪递旨,看着那人影有点恍恍惚惚,朝堂上下二人像是在对话,离得远了些,只看到赫连长风一个人穿着龙袍在龙椅之上瞎激动,一会儿还左右跑跑跳跳的蹦跶,我只能抚额叹息,真不知道父皇在世看了他这幅场景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朝堂之下,以那南魏使节为首,身后跟着南魏的大小官员十几人,大殿之上礼风旗顺风飘扬,红襟铠甲侍卫持刀而立,这场面好不壮观。 待那使节说了些什么,赫连长风突然一崴脚,差一点从龙椅金台跌落下来,幸好身边的太监堪堪扶了他一把。 “那人说了什么啊,我看那神经病弟弟很是惊吓,这世上还有让他惊吓的东西,真是稀奇。”我说。 沈丛宣望着这边靠近了一步,说道:“以南魏倾国之力,聘取北周长公主一人。” 恩?我回头,“你说什么?” 他笑,“今日之后,南魏和北周两国,兵权相交,国土相融,我南魏边防兵力可由北周之国调遣,合二为一……” 我大惊,“兵权自古分离,你怎么敢这么干!?” “南魏有难北周亦当举兵而进。”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绕过来,将我拥在怀里。 沈丛宣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极清淡的,有着令人安宁的味道。 “我自有打算,再说了,北周南军兵力不是在你手么。” “长歌,别害怕,有我呢。” 我深思了一下,微微一笑,他似乎总是这样说,身体向后,靠在他的怀里,深吸一口他身上的味道,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只是握住了他的手,那么紧,好似永远也不会再松开。 “合二为一……”我喃喃念叨。 大殿之上也没过多久,那南魏领头的使节先行退出,沈丛宣拉着我从大殿一侧幽幽走到门口,看他的表情很是欣喜,我却是满肚子的疑惑,等到我看到那南魏使节的真正模样,自己心里也是大吃一惊。 “沈桃!?安庆小王爷?” “没错。正是阿桃。” 我闻言顿时心下一松,面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来。 这家伙,终于跑到姑奶奶我的地盘上来了,看你还敢不敢造次! 沈丛宣笑: “欺负人合适的度自己把握,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我最多加倍奉还,我也要让他打扮得跟猴子一样在我北周大街上敲锣打鼓唱大戏!” 我很自然的说道,沈丛宣却微微一愣,随即楼住,表扬道:“好,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今日,满心都是幸福的味道。 …… …… …… …… 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感谢寒气未追等童鞋的推荐票,此文预计本月大结局啦~大家可以猜一猜,会是什么样~(未完待续。) 第145话 归南魏留北周 沈桃出殿的时候恰巧看见了在一旁看戏的我们,沈丛宣招手让他过来,等走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安庆小王爷是一脸的视死如归。 沈丛宣道:“可是顺利?” 沈桃点点头:“恩,没问题,陛下放心。” 而后他看到我躲在沈丛宣背后朝他做鬼脸,先是有些生闷气的模样,但是不消几秒,他却换了一种神色,幽幽地叹了口气,抬眼含笑对我说道:“以前怕是误会楚歌你了,若是你早些告诉我你就是赫连长歌,我也许就不会由之前那些不懂事的行为了,在这儿,沈桃向你郑重的道歉了。” 说罢,后退两步,然后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着实把我吓到了,之前同我笑嘻嘻,玩闹吵架,外加打架绑架再推我入河,拥有一系列恶劣行径的罪魁祸首居然主动向我承认了错误,我抬头看了看天,啊,太阳还是从东方出来的啊,这家伙今日难不成又被自己父亲给责骂了?! 我浑身打了个机灵。 沈丛宣将我一拉,在我身旁耳语:“原谅他吧,之前种种他并不是有意的,也是因为我没有同他解释清楚,才让你们之间有了误会。” 我抬眼瞪了他,“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陛下,你这就是典型的马后炮了,我水也溺了,绑架也被绑了,还差点嫁给了他哦……南。魏。陛。下,当初他还以为我会是刺客……” 沈丛宣笑而不语。 想想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难得沈桃潇洒一世,作为一个浪荡才子混蛋小王爷,还可以有今天对人虔诚认错的时候,他老爹要是知道了也是很欣慰的吧。 我想了好久,这沈桃看来也是真的是有道歉的心思,居然还在我面前弓着腰作揖状。 我忙上前几步,“安庆小王爷实在是客气客气,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就算你不向我道歉我也不会贸然拿北周南郡的兵力去和你爹打的。” “谢过长公主了。”他又作一揖。 他爹据说管得严,有一条道理很好用,黄荆条子出好人,看来平日里他也挨打挨得不少了。 说明父母的教育不仅重要,随时随地在身边的陪伴也是重要的。 我们正在大殿门口聊着,一个小太监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纷纷对我们行了礼。 说道:“长公主殿下,南魏使节大人,我们陛下将在后花园前清池边设宴为南魏使节接风,二位稍作休息便可随这几个小太监们引路而去……” 我点点头,“好,先下去吧。” 侧头问沈丛宣:“听说赫连长风还在做质子的时候老同安庆对着干,真有这回事?” 他抬手俯身趴到我耳边:“恩,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有他们两个的宴会基本上等于是在看大戏,两只猴子打架,好看得很,你记得带上瓜子和花生仁,清炒一下,很适合看戏用。” 哦…… “你看来很有经验嘛。” “对啊。” 沈丛宣不便露面,虽然跟在我身边能当一个小厮或者一个南魏使节随团的官员,但是一个皇帝坐在一个小王爷下面实在是跌分子,我便把他留在了我宫里,答应待会儿让御膳房的人炒几个北周特色菜端去房里给他吃。 我一个人带着明芝兴冲冲的就跑去赴宴了,还特地嘱咐一个小侍女抱上了一斤瓜子。 然而事实证明,为什么人们老说封建皇家教条都是害人精,因为沈丛宣同我回宫路上说的,赫连长风和沈桃,抢盘子抢菜抢女人抢话抢位置等等等等的一系列我盼望的时间都没有发生,整个饭吃的十分平静…… 因为。 皇太后娘娘……也来了…… 全程赫连长风没有发过一次神经,很奇怪,真是开了天窗了。菜倒是算得上珍馐,整个宴会一点意思都没有,作为北周宴客的主角,赫连新帝就一直在那儿问候来问候去,都快要把沈桃家几十口人全部问候一遍了,我就在那儿死扛,看着赫连长风快要问候到他家的鸡鸭鱼肉了,北周太后终于扛不住了,脸上显了一丝疲惫,客套了几句就先撤退了,等太后一走我们一群人终于松了口起……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的应该不是当朝宰相,说的应当是这皇帝,最顶尖的还是要属太后啊太后。 赫连长风斜眼觑了觑沈桃,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了微妙地发展…… 沈桃抬头望了望屋顶,似乎是无意识的将铺在桌上的桌布一带,刷的一声满桌子的玉器酒具全部被扫落在地,沈桃哎哟一下,慢悠悠的起身:“哎哟喂,皇帝陛下,你们这桌布实在是太长了,差点把我绊倒了呢,还有哦,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些玉器多么的不禁摔啊,真是小地方比不得我们南魏的东西好……” 赫连长风一捋袖子,直冲冲的就跳上了主桌,“你丫的再给我说一遍!” “说什么,阿……我突然之间头疼,不记得了……” “沈桃你个……!!!” 我正招呼明芝“快快快,把带来的瓜子给我摆上”,明芝凑过来将我轻轻一拉,对我说道:“夫人,我家公子托人传信,说他马上要回南魏了,您要不回去看看!?” 什么?这么快? 搬搬手指头细数他从南魏到北周也就才一天左右的时间啊,这么仓促,莫不是南魏发生了事情? 我哪里还有看戏的时间,赶紧拉了明芝往回赶。 我回去的时候桌上摆着饭菜,他看样子已经用过了,再转过餐房她手背在后面,背对着我在看我放里面的书画。 我忙上前去:“吃了?还和你胃口吧?” 他转过身来,朝我笑笑,说道:“还是南魏的饭你喜欢吃一点,我要早点把你带回去。” 我看他没个正经,白了他一眼,记起了正事儿来: “要回了?这么快,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缓缓道:“太皇太后有意拥青岚篡位。” “青岚?”我苦笑一声。“怎么又是他。” “我同青岚的关系你不理解,我也不便同你多说,只是这次顾家好似掺了一脚,事情有点麻烦了。” 我愣了愣:“不好解决吗?” 沈丛宣轻抚着我的头发,缓声说:“没事儿的,我既然有脱离靖安城过来看你的胆子,想必南魏国内也是安排好了的,你不必担心。” “真的?”我有些不敢相信。“携四王爷篡位,太皇太后这一招会不会有点冒险” 沈丛宣微微一笑:“我逼的。” 我一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他说。 “那你……保重。”我说。“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路上冷,我着太监帮你多带点衣裳吧。” 他垂下目光,锁住我的脸庞,似笑非笑地说:“就这样?” “那还怎么样?”我不明白了。 他的眉尖微微蹙了蹙:“我如此费心费力跑到你们北周,呆了还没有一天就要风尘仆仆的赶回去,夫人你告慰我的莫非就只这两个字么?”他的意思是要讨赏?难得平时总一副“趋然事外,尽明其因”样子的他,也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不由抿嘴一乐,倾身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的亲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说:“夫君记得等我。” “你叫我什么?”他却听到了,看着我笑得有些促狭,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在明知故问。 我撇撇嘴,说:“我脑袋疼不记得了。”(未完待续。) 第146话 邀相见 我问:“你什么时候走?” 沈丛宣抬眼望了望天,“今夜或者明早吧。” “这么快?” 他回身收着自己摊在我书桌上面的奏折, “今夜约了赫连长风谈事情,说完了我就赶回去了” 我看了一眼被子枕头叠好的床铺,想起那日凌晨我们两个的出格行径,不由得脸红了半分。 沈丛宣走上前来,将我的腰一揽,身子便紧紧的挨过去,他俯身在我耳边道:“你好好休息,我今天不同你睡了。” 恩? ——我今天不同你睡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脸上蔓延着害羞的红色,我一把推开他,“你够啦!” 他嘻嘻一笑,整了整手里差点被我推掉的奏折,自己一个人喜滋滋的随着几个小宫女儿走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这一走,再见要等很长时间了。 明芝跑过来将正在出神的我唤了回来,“夫人?我们洗洗睡了?” 我佯装生气举着拳头要去打她。 “你就学着你家公子,不成样子!” 回去后,在明芝和殿里面的宫女的服伺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吃得饱饱的,然后被催着喊着去床上睡觉,躺在床上接着窗外渗透进来的月光,还在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他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回来给我盖被子?会不会等我睡着了再回来亲我? 没有了沈丛宣的“骚扰”,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一觉睡到大天亮。起床后在宫女们的帮助下,穿上了华丽丽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尽管已经不用自己动手了,但还是看得我眼花缭乱。心里面奇怪得紧,今日是有什么大动作,要穿这么多? “明芝呢?”梳头的时候,我问给我梳头的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瓜子脸,很秀气。 “回长公主殿下的话,明芝姑娘昨晚没在这休息,早上来过一趟,说有事儿去办,走之前曾经交代让奴婢好生伺候您。” “哦。”点点头,我应了声,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奇奇怪怪的。梳了几下头,我看奉七还站在门口值守,心下安定了几分,刚束好头发起身跑到门口,戳了戳奉七的肩膀,又问:“你家陛——公子现在在哪里?” 奉七颔首行礼:“昨晚已出了北周都城了。” “哦……” 走的这样急,想来也该是什么要紧的事了吧。 话刚说完,就听到有个小太监快步从大门进来,在院门外躬身禀报说“长公主殿下,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娘娘?”我愣了一下,看了看身上的重重宫装,难得今天穿得这么隆重,太后娘娘算是运气真好,赶了个巧啊。 我立马站起身,冷不防又一脚踩到及地的裙摆,差点“趴嗒”摔了个结实,幸好身边还站着奉七,赶紧抓一把。 明芝不在,身后跟着那个替我弄头发的小宫女儿,刚踏出房门便看到这个听声音辨别出的小太监实在是有点……老。 准确的说还是应当叫做,“老太监。” “王大人。”身后站着的那个小宫女朝他行了个礼。 “王大人?”我惊了下,在这北周宫里面,还有太监有职位的? 目光一转,我看那太监神态严肃,神气而昂然,颇有一股狡黠之气写在脸上。 我回过神,带一些警惕心的快步移到奉七的身侧,“奉七小哥,你记得跟我一起去哈,一定要紧紧地跟在我身后,这明芝也是的,不知道一大早的跑到哪儿去了……” 那太监看我看他,这时,他起身朝我拱手一礼,朝我淡淡笑笑,说:“长公主殿下既然已经收拾完毕了,那就请随咱家一同前去吧,让太后娘娘久等,怕会失了礼数啊。” “是是是。” 我忙拎了裙子出门,走出门,发现小轿子已经候在了门外。 自打北周亲爹殁了,赫连长风登基,我便在没见过这位太后娘娘,虽然说她同我娘是闺蜜关系,生死之交,不过等到了我这里,情分也散的差不多了,南军兵符在我手上我也没打算把它带走,想着挑一个好时候还给赫连长风,自己跑回南魏去,依旧做着自己的点心,说着自己的段子。 这样子想着,这老太监已经领着我到了巍峨的宫殿大门前,一路上宫女太监看见他纷纷向他行礼,我猜想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太监总管了罢。 进了殿门,抬眼看去,就看到两边齐刷刷的站着一溜儿宫女,放眼看不到头,这太后娘娘住着的宫殿气氛庄重得让人有些窒息。这比上次我见她相迎时,环境气氛紧张多了啊! 大殿之中有人影,我还在呆愣着,身旁跟着的小宫女儿不动声色的提醒我“见礼”,众宫人齐齐下跪,我便也向着台阶方向行了大礼,等了一会儿,那太后娘娘亲自从阶上下来扶了我起来,一如当日我初初踏入这北周皇宫的时候。 我抬眼看她,本来是人间富贵花,锦衣玉食,万事无忧,现在近看之下——看到她的鱼尾纹了。唉,果然是年华不再,又想起之前赫连亲爹殁的时候她哭得惨绝人寰的模样,想必现在就算得了太后之位没了爱人相伴也是高位孤寂。 太后亲热地牵着我的手,说着“好久没见,甚是想念”之类的话,我在心里想我一直在我的偏殿里面住着,实在是闲的很,主要是你们太忙,想不起我来罢了…… 她牵引着我上了汉白玉的台阶,引我在侧座上坐了。 等我坐定之后,我转过目光一看,发现太后座后面站着一个十八岁上下的美貌女子,穿着很华丽的宫装,这偌大的大殿里面,除了太后,奉七,和那个老太监我也算认得,接下去那一排人,就全是生面孔了。 莫名的生出一种恐惧。 “长歌”太后娘娘开口了,把我四处乱溜的目光唤了回来。“这些日子我们忙着先帝的事情,难免疏忽了你,还望你不要介怀。” 我赶忙起身上前一步,躬身说:“多谢太后娘娘挂念,长歌一切安好” 我突然之间抬头,却看到太后娘娘莫名的牵起了嘴角。(未完待续。) 第147话 故技重施 “这是刚从南魏取来的贡龙井,长歌你试试,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最是喜欢。” 我侧头,已有宫女将茶碗端了上来,虽然不懂这些其中门道,但是看模样都差不多,没有杂质的算是好茶? 我端起来抿了一口,心里默默感叹,果然不懂文人墨客的喜好,我还是喜欢酸梅汤。 “先帝临终前将南军虎符找回,赐给我长公主,可是真事?” 我点头,“对的。” 不是说的后宫不干预前朝事么,怎么今有兴趣想起了这个? “虎符长公主是随身佩戴么?”她问。 “当然不,虎符此等重要的东西我怎么能随身呢,还请太后娘娘放心,我肯定是小心翼翼地收好了的。” “哦……这样啊……”太后的说法含着些许意味深长。 我将手中的茶碗轻掂置于桌上,看着太后奇奇怪怪的模样,略微思索了一下,问:“太后娘娘今日邀长歌前来,可是有话要对长歌说?” 太后娘娘双眸幽深,一望不见底,她轻轻一笑,淡淡的对我说:“你真聪明。” 我看着斜对面的太后娘娘,半天没说出话来,盯着那张微笑的干净的面容,无法想象她要同我讲什么。 太后娘娘轻轻一挥手,侍从宫女们都得了令,知趣地下去了,看周遭众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起身朝我走了过来,脸上有着最温和亲切的微笑,看着我,微笑着说:“长歌,你刚来北周,有很多事情都不太熟悉,礼节什么的你先不要在意,之前先帝病重,你多在陪他,我也有他事,不能同你多加亲近,今日正好得闲,便约你前来谈谈心。” “姑娘。”奉七上前一步,在我身边低语。“这……” 我看了看太后,正喜爱的朝着我微笑,默默的对奉七说道:“没事的,马上就好啦,不会有大问题的,放心放心。” 奉七盯了几眼,还是带着一脸幽怨慢慢撤了出去。 太后娘娘继续说: “长歌,我与你娘在这宫里,本是好姐妹,很多事情若是不同你讲我想也没有能够对其他人述说的机会了。来,随我来,我遣散了众宫人,将之前宫里面的什物收到了那偏殿,正好带你到别处逛逛多多呆一下,这太后的位置实在是有些拘束,这儿人多,看起来乱哄哄的,不如找个清静之处呆会,卸下这太后的高帽子我再同你聊聊。” 我隐约觉得那笑容后面有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也是的,这儿乱哄哄的,我们还是别处呆会的好,我同我亲生母亲并不了解,还希望从太后娘娘这里多多了解些许,多谢娘娘了。” 没走多远,进了另一座房子,太后娘娘说的这偏殿不是很大,但收拾的很紧实,东西稍稍有点点多,说是偏殿我却有一点杂物房的感觉,可是你说它是杂物间,琴棋书画却是样样俱全,少了皇家的珍器如意之类的摆设,更多了古书之类的文墨气息,很……朴实。 总不能是很朴实的一间杂物间吧。 “长歌,你过来,看看这个。”太后娘娘温柔的一笑,率先进了屋子,径直走到一副半人高的画像,然后招呼我,“看看这个,你会很高兴的。” “什么?”我走过去。 她抬手轻轻指着面前的画卷,我看过去,一幅山水图而已。 “这个……山水图?” 她摇摇头:“不是,这是你娘的画像,王氏未灭之前,后宫里关于她的画像基本上都没有了,唯一的都留在了先帝那里,这一幅画是我仅剩的一幅画了,双面图,你凑近些看。” “双面图?” 我忙上前几步,可能现在整个宫里面,就只有太后对我娘最是了解了吧。 只是…… 不管我怎么凑近,这个山水图都看不出来双面图的感觉啊,难道是画风不对?还是我对着的角度不对? “太后娘……” 娘字未出口,便突然感觉到背后被人用力一推,本来为了凑近看就踮起了脚尖,这被一推不由得又向前踉跄了几步,奇怪的是双掌接触到了那山水画,却是实打实的触感,不经意之间哗啦,像是有机关?! 扑咚一声,我跌了进去。 “太后娘娘!”我惊叫。 我伸长手向身后的太后娘娘示意我在这里,这话有问题啊。 山水画机关门关上之前,我深深感受到了太后娘娘那个看着我露出来的笑容里面包含的深深的寒意。 只觉得身子一沉,眼前突地一黑,一股阴冷潮湿的寒意扑面袭来,隐约听得到有声音看似自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听得字字真切,如在耳旁。 “赫连长歌,你应该同你娘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有你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恶梦!我会安排一个人代替你活在这个世上,拿到我想拿到的一切!” 不用想就明白,这是个陷井。 大事不妙…… 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起身奋力地挣扎起来,用脚奋力地踢着那门,但这四周黑漆漆的,空气中还有阵阵余香,却让我昏昏欲睡…… 只感觉到面前的墙壁明明离我只有几丈远,但是一路磕磕绊绊,在黑暗之中摸索,忽然感觉到身体重心一低,就被绊倒在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磕得身上又凉又痛,一直模糊而焦急的神情终于有些清醒了过来。 隐约听到墙那边有人尖着嗓子说:“娘娘,人带来了。” 我晃晃头。娘娘?难道是太后娘娘?! 什么仇什么怨! “带来我见见。” 呃,为什么因为太后娘娘要抓我?!我犹疑着,小心翼翼地思考,难道是因为北周虎符?不应该啊,我就搁在柜子底,她若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到的啊。我同她……并没有瓜葛啊。 先帝已经是过去式,她现在已经是北周最高统治者,连赫连长风都是她过继过来的儿子,可谓是风光无限…… 实在想不出我能有什么威胁。 “好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竟然还心不跳面不慌,轻声念叨说,“此时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女子假冒你就可以,反正只要外观像就可以,你——就死在这里吧!同你娘一样!!!!。”(未完待续。) 第148话 另一个我 她在说什么!!! 心下已经漏了半拍。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同我娘一样?!! 我站起身来,使劲的拍打着隔墙,但是感觉太后的神情明明是知道我在这方急得焦头烂额,但是她像是看好戏一般冷眼看淡,神色傲慢。 四周漆黑,只在另一个墙角有一个圆孔,刚才焦急之中没有看到,我忙凑了过去,像是一个透风用的小孔,大概有两指半宽,能透过这个小孔看到太后正对着我这方的墙面,身后一个太监,正俯身向太后说着什么。 “娘娘的意思,只要容貌八九分享便是足以?” 太后转身,点了下头,朝那太监回答说:“可以这么说。” 老太监面带奸狭,嘴角扯出一缕微笑,双手拍了拍,“带进来吧。” 一个衣着同我一样的姑娘便低头进来,对着太后行了个礼。 “行了,抬起头来。” 待那姑娘再抬头时,我见了那容貌的确是一惊,与此同时心下也凉了半截,论容貌,已经不是八九分像的地步了,按道理来说,是十足的像,或者,这完全就是一个“本人”复刻版的长歌。 一个崭新的“赫连长歌”。 太后看起来果然沉静,只是说了一句:“反正只要外观像就可以。” 这老太监原来就是之前被称作大人的那一个人,之前我见他就没有什么好感觉,现在更是凸显了这就是一副小人嘴脸,我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他左手肘戳了戳那姑娘,使唤她“你听见了没!刚才让你学她的神情语言,可是学会了皮毛?!” 那“长歌”声音很小,只是怯怯地说了一句“已、已学得差不多了……” 太后娘娘点了点头,轻声说:“直到现在,事情的发展还是按我们的计划来的,该抓的人抓了,该瞒着的人还是要瞒着,给她带个面纱,就说长公主染了风寒发了痘疾,你编个话,怎么着都好,让皇帝给南魏去一封国书,到时候好好说说,等他们消疑了,不一定要送回南魏,北周小国,蛮荒之地群族众多,随意指派一个赐了婚也就罢了……” 老太监轻轻点了点头,“老臣知道,一切都已经在暗中进行,陛下那边也不会发觉的,最近事务繁多,等到他分心过来,我们已经做得滴水不漏了,请娘娘您一万个放心。” 太后一幅冷漠脸,瞥了一眼我在的地方,又扭头对那老太监说:“你知道就好。” “那个,请问太后娘娘,我们截了长歌长公主于我们北周有益,但是想让那南魏小皇帝做什么呢?”老太监先问问。 太后的回答倒是十分的大气:“让他去死。” “啊?” !!!!!!!!!!!! 汗,不是吧?!那我岂不是成了南魏罪人?!等等,这件事关沈丛宣什么事儿呢?不过,阿宣再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智商比狐狸还精的人,怎么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可是可是—— 万一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他果真分不出来可怎么办才好,不是刚刚递交了与国书同北周定了盟约,要是他娶回去一个假的“长歌”,我会心塞致死的? 这可怎么是好? “立刻按我们的原计划去办!” 太后娘娘的声音听来极具威慑力,仿佛是一种命令,告诉老太监,听从是唯一的出路,北周皇权不可挑战。 沉默了一会,老太监开口说:“我得安排她假冒长公主回偏殿了,如果她在这儿呆得久了,那门外守着的叫做奉七的侍卫肯定会怀疑她会不会出事的,那小宫女还昏迷着,想来也没什么大碍,等她醒了便放她回去。” 太后娘娘没有说话。 站在那儿,我真是提心吊胆,忘记了明芝和奉七还在这北周皇宫了,我被抓了,那明芝和奉七会怎么样?会不会出事情?听他们说的,之后还需要这两人替他们北周证明眼前的这位“长歌”是真人,看样子,暂时奉七和明芝没有事。但是,我心里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老太监看着太后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担心的问,“您的脸色看起来气色不算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微微有些急促的说:“没什么回主殿吧,这偏殿么……要么就给我封了,要么就说是走水了一把火烧了,总之你不得让人进入。” 老太监点了点头,说:“遵旨。” 我正思考着,这对话听完也不清楚为何太后娘娘要对我设陷阱啊,忽然身后猛然就有人用一块手帕捂上了我的嘴巴。 “公主,你的墙角听得有点多了啊……” 接着有双手抓住我的手臂,把我往后面一拖…… …… …… 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感觉到被人扛到肩上,我奋力地挣扎起来,用脚奋力地踢着那人,但自己的眼皮却抬不起来,有一种感觉从心底生出来让我昏昏欲睡…… 只感觉到一路高高低低地,好像是在动,过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感觉到身体重心一低,就人丢到了一堆硬硬的,类似床板的东西上,磕得身上痛死了,一直模糊的神情终于有些清醒了过来。 突然之间有人冲着我的脸上就径直泼了一盆水。 终于清醒了个大概。 隐约听到有人说:“你睡够了,也该醒了。” 我晃晃头。 大爷的,浑身酸痛就不说了,脑子不清醒,还在迷蒙中,这盆水泼得,感情是要淹死人啊…… 忽然眼前一亮,眼皮终于动了动可以抬了起来,骤然间强烈起来的光线使得眼睛很不舒服。过了一会,适应之后,才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看似还是像是在这北周皇宫里面,不过……看院子,应当不是什么偏远的宫女杂间就是某个废弃的小院落,该不会……死过人?陈设破败,时而还有些小飞虫爬过,灰尘堆了半间屋子。 除去四周的环境,我更在意的是面前这个说熟悉也算得上是熟悉的人。 ———— “又是你!” 他嘻嘻一笑,“长公主睡得可好?” 玲珑先生?!!! 睡得好才怪,你大爷的!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恶狠狠地盯着他,“这便是玲珑公子的待客之道?!” “很脏,是不是?”忽然他轻轻地问,隐约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可是在提醒长公主,可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呐。” “那个——玲珑公子,我好像同你并没有什么瓜葛吧——” “这没有关系,我不过听命太后娘娘而已,公主你不必拿玲珑当朋友,我自然也没这个期待。” 我犹疑着,小心翼翼地问。“你,该不会是想要我的命?” 他轻嗤笑,“这话……可就严重了呢。”(未完待续。) 第149话 告诫 严重? 我抬头正对他的目光,“玲珑先生此话何意?” “我不过就是看你们这场戏很有意思,来趟一下浑水罢了。” “啥?” 玲珑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正在满墙蔓延的青苔,发了一阵呆,忽而抬眼看看我,轻轻地鼻孔里哼出一声,转过目光对那门口守着的侍卫说:“向太后禀报一声,人已经安排好了。” “是。”那带刀侍卫领命就去了。 “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抓我吧?” “皇家恩怨情仇?” “抓了我有藏宝图?” “……” 我落寞,“不说算 了。。。。” 没人理我,回身朝外面瞅瞅,这间“牢房”感觉地处偏远,而且看样子守卫还挺森严的,不大可能这样硬逃出来,就只能一个人半趴在地上。 嘁!又不理我!这样都不等太后娘娘来探监,我就先一个人闷死了。 ——放弃了,蹲墙脚想办法自娱自乐去,顺便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从这里逃出去。 刚转身,玲珑公子却又开口了:“我之前告诫过你,是你自己不听的。” “恩?”他什么时候告诫过我来着? 胡说! 我看他并不在意是不是要要我的命,反而安定了下来饶有心情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对我说过!?不要骗人呐。” 玲珑开口:“要是不淌这趟浑水,姑娘还可有命祸害江湖……” 我愣了愣,八分确定地小声问:“都是你说的??” “是。”玲珑斩钉截铁地应了一个字。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站起来,对着面前这位白发少年郎建议说:“玲珑公子,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自认为没有错过什么错事危害过北周皇家或者是太后娘娘,自然也是不想死的,若是玲珑先生能指点一二,我倒是十分感激,换句话来说,倘使先生是真的想要我的命,至少应当让我死个痛快。” 玲珑忽然抬起头,目光凌利得像是一把剑一样地直射我的脸。嗬,难道我说错话了?!这可是人求生的本能啊本能。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他。毕竟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小心为上啊~~ “……我……我可有说错什么?” 他说:“你的话本没有说错,但是……现在为时已晚。” 晚了?怎么个晚法? 连浪子都能回头,我这不过探寻一下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就被下了决杀令?好生无礼,难道皇家都是这样说翻脸就翻脸,草菅人命的么? “我曾经告诫过你,不要参加言书大赛,不要让太后注意到你,不要回北周,不要回宫里,然而,你却样样事都干了,想来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你的命数吧……” 他的这句话,基本上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我!————” 总有一种打掉了牙只能往肚子里面吞的感觉,只能轻轻叹气,小声抱怨道:“若是要说,当初为何不说的彻底一点,反而现在事后来当好人,实在也是可恶至极,要么当好人就当个彻底,要么就当个坏人,一把刀结果了我也……。” “幼稚!!”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愤怒地打断。 这家伙,我这个被绑票的还没有怒你就先发怒了,这是什么意思! 还说我幼稚?! 寂静之中,玲珑忽然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漂泊在外二十年,明明皇家找人很是容易,却晚了这么多年才寻回了你??” “因为你们办事不利呗。”这个我当然知道了,赫连敏言不是也说了…… 玲珑低低笑了几声,说:“我就猜他们会是这样告诉你的,我看,他们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敢告诉你!” “真相,什么真相?”我愣了愣,其实赫连长风他们根本就没告诉过我什么…… 玲珑冷哼一声:“南魏皇帝虽然不是我们北周的人,但是野心倒是不小,拉拢北周皇子,承诺拥立其于皇位,前拉拢太皇太后,后暗中隐匿刺杀夺权……” “不是吧?!你是在说谁?沈丛宣?!”我失声打断他的话。 “你认为我在说谁?!”玲珑的口气又是一厉。 “不——我只是觉得阿宣不会做这么没道理的事情的,就算是他做了也是有道理的。” 玲珑冷笑一声:“你事到如今还在追求他所谓的道理?!他一心就想捧了赫连长风上去做皇帝,等到现在事成了,跑来分我北周一杯羹,夜探我北周皇宫,临走了还将你一军替他换虎符!!” 寒,不是吧……阿宣不会这样做的…… 一个小侍卫跑过来伏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定神看看我。 他撇着嘴角冷冷一笑:“本来我还想同你说道几句,太后娘娘看来今日心情很好,来得还真快。”说着目光往我一撇,说。“来人,把她绑起来!” 我一愣,立马就有两个侍卫拎了一捆绳子从门外窜进来,伸手过来要抓我。 我连忙往后退,一边大叫:“我的手已经被绑住了,你们还想绑什么!!?又跑不掉!” 听着门外的刷刷传来的脚步声,我的心也一紧,他一挥手“罢了,不用绑了,谅她也跑不了。” 身旁一个侍卫用力一踢我的小腿骨,便承受不住里倒在地上,你大爷的说话就说话,踢什么,太后来我就该跪吗!!! 玲珑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看我,回头朝着刚刚步入这满是灰尘的房间里面的太后娘娘低头行礼,说:“太后娘娘,人在这里。” 接着我听见自己顶头脑门儿上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恩,看到了,你安排的不错。” 我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准备起身,就啪啦一下子被推到了靠近门廊的最前面,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太后娘娘。她也显然看到了我,挑了挑眉,说:“我们北周的赫连长公主不喜欢这里么?” 我将头偏至一边“我不想同你说话。”我喜欢这里?这个满是灰尘,满是青苔,说不定还满是蛇虫蚂蚁的鬼地方,太后娘娘原来除了演戏演得好,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十足的啊。 “不说话,就是不满意咯?看来天牢这种地方长公主还是挺想要一去的吧……也对,作为北周皇家,凭着公主身份是应该去天牢体会一下这宫里面的疾苦……” 体会你大爷!! 面前的两个侍卫朝着我上前了几步,我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不会来真的吧?我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有些害怕了。 怵怵地转过目光看看太后,太后也抬眼从上而下俯视着我。“长歌长公主,你怕不怕?” 我壮起声音,说:“我一点都不怕!特别是你这种妖孽,老妖孽!”(未完待续。) 第150话 真相 太后娘娘身边换了一个侍从,不再是之前那个老太监,这次来是是一个中年模样的妇人,她走上前来啪地就是一耳光扇过来。 “你这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一耳光扇得我头晕目眩,脑子生疼,只得扶了扶身边满是灰尘的花架,才堪堪稳住身子。 “好了,你先退下。” 太后一挥手,那麽麽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来着,便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只是恶狠狠的看了我几眼,慢慢俯身出去了。 这麽麽一退出去,我身后的那两个侍卫便也走了出去,不消一秒便又有人端了一个单人的红木椅子过来供她入座,好不惬意,此情此景还记得自己身份高贵,沾不得一点尘埃,我不禁嗤之以鼻,果然是在这皇宫里面待久了,性子养的十分娇贵。 那太后坐定,淡淡的看着我一脸的灰尘、狼狈的模样,她闲适的开口:“现在,我们来好好清算我们两个的账……” 我定眼瞧她,:“我同太后你认识绝不过一月,这期间见面次数也是甚少,竟然还有账未清,也好,听听看太后可是抓到了我什么把柄?” 她眉眼间充满了得意之态,还有满脸的不屑,像是一个极其可怜又可悲的妇人,明明我应当同情的是我自己现在的境遇,可是不知为何我又有一点为她而心生怜悯。 她半倚一侧,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偏头看着我说:“我同你,的确没有什么过节……” 反正衣裳已经脏了,我便自暴自弃,“那……” “同我有怨的是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 “没错。” “我的恨之前哪有现在这般深重,都说深宫里最毒妇人心,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的恨——是从长歌开始的……” 太后娘娘扶椅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抬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不理不睬地继续说道。 “若说得起来,这便是一个长达二十几年的故事了……” —— —— “你娘,也叫做长歌,若是你不回来,或者是死在南魏我还能心安一些,但是……你却偏偏要回来。” “事到如今,也过去了好些年,在四清山的时候我本想放你一把,奈何你却命大活了下来,看来顾家那老娘们办事也是着实不利,血洗你们四清山都会有残余,女人心软怎么下得了狠手,我记得你好像还中了毒箭是吧,没想到你命这么大,四清山全灭,你活了下来,南魏皇宫刺杀那一回,夜间明纱衣被长风换了下来,派去的人还被那顾家娘们搅了局……你这个小姑娘,命不怎么好,运气倒是不错的……” !!!!!!心像是被什么妖魔抓住了似的,突然之间喘不过气来。 顿时如五雷轰顶,惊得人连坐都坐不好,身子一个瘫软。 “你、你、你、你说什么?!什么叫四清山全灭?!南魏皇宫刺杀!?” “顾家……是顾湘??” 太后挑眉,看到我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再说一遍!?”我的心又猛地一紧 太后闭口不答。 果然是的!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缓缓松了紧锁的眉,轻出一口气,抬眸望向太后:“您这话何解?” “何解?” 果然女人这种东西说的话就是喜欢高深莫测,等了很久,她都只是在享受这种居高临下的滋味,看着我在她眼皮子底下受着煎熬,我以为她不再告诉我什么,不再期待的时候太后娘娘却又开口了:“四清山之事,是我的建议,不过这实际的嘛……但是多亏了你们南魏太皇太后顾家主使。” 我猛然抬起头,她又道: “这北周后宫里面的人多少年了进进出出,生生死死的我从未在意过,现在我身处北周高位,坐在多少后宫女人羡慕的太后位置上,在我手上说是没有染过鲜血我却是不信的,但是我害过的那么多人里面,唯一让我有愧疚的就是你娘了,我同她……如姐妹,如手足……却也如仇人,恨不得千刀万剐。起初我们携手走过风雨,挨过后宫诡谲万千,才得以相互扶持着活在这宫里,我千辛万苦才能换得皇帝对我的青睐,我一直以为皇帝对后宫是雨露均沾的,未曾想到她在入宫之前便与皇帝相识……我询问过长歌,她这个人单纯没有戒心,将那四清之事,于皇帝像是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我明里仍旧是同她亲如姐妹,日夜随行玩闹,但是越到后来我越发的觉得陛下对她不同于常人,但是我当年沉浸在幸福之中,未曾多有考虑,等到发现的时候她已成我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王氏之外的另一忧患,我开始在暗中慢慢布局,安插眼线,等到我偷听到了王氏的诡计时,我终于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借王氏之手暗中派人铲除你娘和你,等到后来放火烧殿之时,我想她也看出来了,没来得及怪我,只是抱着你跑了出去……” “我知道你还活着,就算是活得多有磨难,但是你命大,躲过了瘟疫和洪水,不仅没有死,还以弟子身份在四清山活得好好的,让我很是气不过,本来是计划你同你娘一起不存于人世的,奈何期间出了一点差错,虽然你娘倒是被我抓了回来,有了王氏当替罪羊,我也不怕什么皇帝追究,却是没想到长歌那小丫头带你跑了出去,不过等我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你都活了很久了,北周虎符在你手上,这可是我当初没有预料到的,没想到皇帝宠长歌已算是过分,他对你又岂止于爱屋及乌,我儿子同你同月降生,却没见他给我孩子什么恩赐福祚,连虎符都已经拿了出来,他还要怎样!待你长大成人岂不是要连这皇帝位都要给你!我要拿回虎符,拿回我儿子应得的!我知道了你的行踪之后便差人告诉顾湘,若是她能以皇家之力叫剿灭四清余孽,我便以北周皇后身份助她稳定周遭二国,让那老皇帝死也死得安心,予兵二十万借以给她拿来平定皇子之乱。” —— “最开始我还怕她不同意,我以为四清山神医门算是南魏的什么振国教派,按道理来讲应该很受他们南魏人重视,却没想到,那四清神医门中的第三师尊未入门之前却是南魏皇家中人,与这顾家小姐有过一段情缘,这所谓的神医门师尊却是为了教中众人将顾家小姐于不顾,反而让她被家里人送进了宫里面,为保顾家荣华富贵,在南魏那吃人的皇宫里面步步为营,活得很是辛苦,她越是望高位上爬,便是对四清山恨得深,我的提议不过刚好是我们两个的需求罢了,谈不上合作,各。取。所。需。” “所以……所以……你们就灭了四清山整整一派?!那可是几!千!人!的性命啊!” 我咬牙,心中万千愤恨。 “就这点小事就足以让你咬牙切齿了么?长歌,你可要接着听下去啊。” 我心下不稳,四肢已是无力,已经不管脏不脏,干净不干净,只能扶着一旁才站得起来。从这太后的言语中,我仿佛能听见那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看到那夜在大殿之中肆虐的大火,看见仓皇逃窜的我娘和我,感受到飘飞在我脸上的火星,带着炽烈的温度烫伤我的心房,还看到耳边有带着黑暗的阴谋在阴影最深处隐没。 太后见状,问我:“你可知,南魏小皇帝早已知晓了你的身世?” 我回过头:“我知道,又怎么了?” 太后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然我摸不着头脑:“赫连敏言同我说寻遍了南魏都找不到你身上的那块虎符,我当年在四清灭门之后也曾派人暗中搜山,找那玩意儿也全无消息,你可知,那虎符早就被那沈承宣拿到手里藏了起来,就在你同他在四清山当知心好友的时候?在你还没回来的时候,拿着这虎符又同那赫连长风做了交易?你可知四清山全灭便是他同当时的太后换回皇权的一笔交易,他在圣旨上朱砂盖印,顾家太后便还他一半皇权?若不是他的‘鼎力支持’我们单单两批人马怎么可能灭得了那几千人的神医门呐————想来还是真感谢他呀!” 整个人如遭电击,静静的愣在那里,我似乎又看见了沈丛宣,恰如当年的润雅风仪,一身四清门的淡白衫子,轻绸披风,面如冠玉,雕刻般五官分明,唇似点朱,眼若寒湖,站在沈府后花园的凉亭外守着我离去,轻声叫着“我等你回来”。 我不信。(未完待续。) 第151话 娘 太后换了一个姿势,讲了这么多兴许是有点口渴,识趣的小太监看她行了一个手势赶忙过来从一侧端了一杯茶跪下递上来。我呆呆的看着她熟练地吹茶闲饮,脑子里面还回绕着之前的所谓‘真相’,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她嗤笑一声,她正在定眼看我。 “哟,哀家看长歌你对于我刚才说的很是不明了。” 我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她解释道:“总而言之,不过是一个局,我写了一半,写给你和你母亲,在这偌大的北周皇宫里面演了一出戏,虽然没抓到你,不过却扣下了你娘亲的性命来,想来也是值得了;而那南魏顾家写了这局那剩下的一半,不是你不好运,只是你的每一步都在我们眼里,说到底,我们也怪不得你,皇帝传位,病重仙逝,南魏顾家夺权,北周兵符换记,都不过是这深宫皇权的自古套路,你被那小皇帝骗了,你娘被我骗了,你那师傅师兄被顾家婆娘骗了,不过是个结局罢了。” 这话听得我越来越想苦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太后娘娘觑了我一眼,“你觉得这可能不重要,但是你不懂的是,这是爱。” 爱? 口口声声说的爱就是拿自己的幸福去换别人的性命吗? 爱的任性妄为,不顾他人死活? 这哪里是爱…… 实在是荒唐 我说:“太后说话,也是有些任性了吧,您这爱的可真是伟大啊。” 她看着我:“大人们的爱,你不懂也对。” 我先是一愣,原来在他们眼里我这种被肆意玩弄的小棋子不过是个孩童一般的智商? 面前的这个高高在上的北周主宰,凭借着自己所谓的“爱”滥杀无辜,我继而微微一笑,说:“太后,我娘去世了,看样子您恨我比我娘多多了,然而现在您没杀我,想必我还有用处。” 太后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脱口说:“长歌,你最好不要这样聪明,不如像以前那般糊涂些,那样,最起码你可以活得安全些。” “安全?太后说得客气了些吧。”我伸手指着自己背后,满是灰尘的房间“能活下来是不是还要求您饶了我的狗命?” “呵。” 她哼了哼,却不说话。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子。 玲珑公子退了回来,人没有进门,就听到他的声音在外面传了出来,好像还是蛮忧心的,中气充沛。 “娘娘。”玲珑对坐在椅子上有这闲心晒太阳看我这牢房风景的太后说,“皇上和长歌长公主已经在前殿候着了,正请您前去赴宴呢。” 她一起身,两侧赶忙有太监前来搀扶,皇帝和长公主,好可笑,这玲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实打实的厉害,枉我之前在南魏言书大赛上面还着实佩服了他一把,当初正是自己瞎了眼。 “得,今天先就这样吧。” 她整了整衣襟,一边以这一个高傲的姿态嘱咐着玲珑,“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知道了。” “是啊,总是有权力的使唤没权力的,命如草芥,就是这样子来的。”我点头,煞有介事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 见我一脸镇定还笑出了声,玲珑王者门外带着侍从浩浩荡荡前去与“我”赴宴的太后娘娘,他有些意外,停了口,回过神来看我。 “我来想想,你们会怎么安排我呢?”我咧嘴,作思考状,“杀了,应该不会的?一辈子关禁闭,那好生无趣?或者……你们可是已经想好了什么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我笑嘻嘻地道,“玲珑公子,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玲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又如何得知?。” “让我来猜猜?”我眯起眼,笑得有些恶劣,“自古都是这个套路,公子可不要忘记了,我可是讲话本子起家的,都说那话本子里面三分夸大七分真假,到头来,都是前人的故事罢了,这世间千万事,无非逃不过这个轮回,同样的事情,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再做一次罢了。” “呵,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意思。”玲珑上前几步将我扶起来,“虽说这样你可能会伤心,你来,我带你去看你娘亲……” 我倒吸一口凉气,突然之间瞪大了双眼用双手捂住了唇,随即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又垂下手。 “……你来……我带你看你娘亲……” “我娘……亲?” 我微微侧头,看着玲珑。 我踉跄坐起身,半倚着灰扑扑的窗台,摇头叹息状,难以置信。 玲珑带我去了这小院子的后门,满墙已死的爬山虎搭满了半个后院,成龙差一点快要覆盖到了假山之上。前面守卫森严,然而这后院……死寂。 一座坟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情境颇有些萧条,而在这铺满了死去爬山虎的草尘与湿润里,隐约能见到一个身影弯下腰,正欲摘取什么。 定眼看,是一个老宫女,见我同玲珑走了过来,起身行了礼,“已经按照公子的安排收拾好了。” 玲珑上前,不管我是否随着他,只听得他在哪儿念念叨叨:“——何堪十年墓荒,独有花飘香” 我眯眼,扑过去执起他的手,厉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玲珑公子望着我,一脸同情的苦笑道:“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风渐起,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花香扑面而来,响起爬山虎叶子的摩挲,窸窸窣窣。 我怔了怔。 这仅仅只是一座小坟,没有墓碑,像极了镇郊荒野那乱葬岗里面早年夭折的小孩子的坟堆。 玲珑公子徐徐地单膝着地,手放膝上,手指轻轻地将那坟头还没来得及拔取的杂草撩开。 眼皮垂着轻声对我说:“太后从不进后院的,这里是你娘亲当年被抓回来被关的地方,在这里整整关了三年,被太后娘娘折磨了三年,在知晓你已逃脱她的魔爪之后便带病而去,太后残忍,就算是人死了,对其恨犹深,任其挫骨扬灰,到后来,只寻得了衣衫半件……” 我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玲珑公子他的脸庞俊朗挺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矮矮的坟堆。他的眸子里有着浓厚的兴趣,却没有一丝哀伤……仿若死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像是对我在讲一个后宫里不起眼的故事。 我的娘亲,死了…… 玲珑忽然一笑,他的手往前探,手指几乎要触到了坟堆边的黄土。 我眯眼对他厉声道:“你在干什么?” 他丝毫不理会我,轻轻地刨了几下,一个红布露出一角,他将那红布包从坟堆边缘取出,拍了拍灰土,伸到我面前。 一脸淡然地对我说:“喏,你娘给你的。”(未完待续。) 第152话 糖水之刃 “我娘?” 我一把抓住玲珑的手腕,低沉着嗓子问:“你说什么你觉得我都会信么……?公子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明明是没有理由的,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熟悉,熟悉到让人可怕,冥冥之中我有一种预感?!但是剩下的话,硬在我喉里,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说什么。说我知道,这应当就是我娘,你拿着的就是我娘要给我的东西? 玲珑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你所说的这些荒唐至极的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我淡然地望着他,搭下来的左手却攥紧,手心已被指甲弄得深深嵌了进去。 玲珑嘴角弯弯,微露出笑意:“长歌你傻了,我曾经告诉过你的,我哪边都不沾,我不过是来看好戏的,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了,我都拿不到什么坏处……”他拖长了音,反手脱开我握住他的手腕,明晃晃的就是我紧抓的印子。 他轻轻执起我的手,将那红布包放在我手心,轻轻握紧,“一个玉坠子罢了,你不要就扔了也好。” “你处心积虑地同那太后将我抓住,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他晒笑,转头望着我:“我也不知道,兴起了而已。” “兴起?好一个兴起啊!?”我的胸口激荡极了,一口气被硬得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他反身准备出门,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南魏皇帝递交了与国书给北周,你若是想不出好办法,不消几日,那假长歌便可就以北周公主身份替你出嫁了,但是……长公主你想想,那承宣帝可是骗你良多,小时候明知你的身世却不告诉你,四清山中盗取我北周军符,又用半打子四清山的满门抄斩,用几千条命换了南魏一半的皇权,还用抢了你的虎符要挟我北周先帝,现在还想拿你公主之位来维系两国邦交,四国之乱已起,你好好想想,你到底要不要踏出这小院,这为祸江湖的不是你,是他啊……” 冷哼一声,玲珑公子转身离开。 待玲珑公子走后,我打开那红布包,果然不过是一块翠绿的葫芦模样的坠子,我陡然间觉得很无力,摊坐在地上,前方传来门落锁的声音,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预料,脑内一片空白,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被关在这房里已经有些许时日了,每日定时有人来送饭,倒也饿不死我,不过青菜一碗,白米一碗,鹭湖凉茶一壶,放在宫里想必是宫女也嫌弃的菜色,在我看来,清苦的百姓家不过也就吃点这些罢了,对饭食不挑,送菜的是那个之前在后院见过一面的老宫女,很少搭话,据说名字里面有一个心字,看她每日也没有发脾气将我地饭碗直接扔进来而是好好地用了一个菜篮子提,是也客气地称她一句“心姨”。 这期间太后没有再来过,连玲珑公子都只来过了一次,实在看不下去这脏兮兮的模样,替我换了个衣衫被套,不求什么,也算过得能活。 “姑娘……”今日心姨拿了碗还没走,半蹲在地上瞧着我。 微微侧头,我看到了心姨眼里的哀伤,尽管她掩藏得很好。 她的眼睛很漂亮。 我扬眉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左右瞧了瞧守卫心不在焉,便对她说:“有事您说。” 闻言,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开口道:“南魏聘礼已到,一月后,北周要嫁长歌长公主。”说罢,她扶着一旁的门框站起身,双手叉着腰,喘了喘气,默默地在侍卫的目送下收拾东西走了。 “南魏的聘礼到了么……” 换成是以前的我几乎已经是要炸毛了,但是现在,我心下半分冷静半分难过,还是玲珑公子当初那句话,我若是么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姑娘顶替了我的身份,但是,现在的我,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罢了,也许是命数。 再度叹气,我无语到了极点。 我这后半生就这样子没了? 就这样没了? 我好不容易想通,前半辈子历经坎坷,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的苗头,结果……就这样没有了? 我坐在小院子里面,面朝着娘亲的矮矮的坟堆,从百日感叹到了天亮,玲珑说的没错,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一切了。 晚风徐来,园中除了死去的层层爬山虎,有许多不知名的花草在这些日子里面慢慢长了出来,不知道是哪里而来的花种,突然之间在这儿生了根,小小的花朵随风摇曳,衬着月色,出奇的漂亮。我一人静静地坐着,表面平静无波,心里早已大浪涛天。 可能,这剩下来的日子也就这样子了吧。 沈丛宣知我,会不会发现那个出嫁的北周长公主并不是我? 明芝和奉七在这些日子里面会不会发觉“我”的不同? 太后有意折磨我,可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北周,意欲何为? 每个问号都让我几欲抓狂。 奈何我无事可做—— 我奈何无缚鸡之力—— 奈何奈何,念念叨叨便又过了些许时日,直到日常的小青白菜换成了白灼的浅花菜,我才发觉日子也过得是快。 “长歌小姑娘。”一个口气带了贬意的声音淡淡地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到一片黑暗之中,前门打开的光亮称着一个背影,像黑白无常的幽寂,也像是堕落的神,转过身来,面前的站着一个锦衣的少年。 月色下,他白发高束,肌肤胜雪,眉目顾盼间却没有风月,皆是诡谲。 玲珑? “玲珑公子大驾光临,还真是稀客”开口,我看着他。 他磨了磨牙,眯眼看着我,“看来你现在对赏月颇有一番新心得。” 我扭头继续看月亮,脑中却是早已乱纷纷的一团,哪有表面表现得那么镇定。 “你是来告诉我长歌出嫁的事情吗?”我问他。 皱了皱白发映衬下秀丽的眉,玲珑忽然开口。 “不是,是三日后即将出嫁的消息,南魏派了人来迎亲,是安庆小王爷沈桃,你说你之前在南魏同他有那么多的过节,会不会同迎亲队伍前去南魏的途中将“你”找个理由扔了,或是暗中折磨你把“你”毒杀了?” 我愣了一下,这是在安慰我? 回头看他,我顺便抬手抚了抚耳边突然之间飘下来的发,微笑,“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咬唇,洁白的牙齿在红润润的唇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很是犹豫的模样。 “我不能救你,不过能让你去看看接亲。”半晌,他终于开口。 我愣了一下,“接亲?你是说……能够出这小院子?” 他点点头。 “三日后你等我消息。” “好” 难得玲珑会给我开后门,想来我没什么办法,他作为太后的狗腿子也不能将我放了,这样子的机会,有一个还是算一个吧。 他本来抬脚欲走,却被突然之间倒下来的东西挡了去路,我看他的表情本来是一脸嫌恶要发火的,可惜了,这个倒下来的东西正是我这个人…… 此时已经不是脑子疼了,一片空白,便倒了下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退。 我这个病,病得离奇。 待我再醒来,四周出奇的安静,玲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模样盯得我直发毛。 我半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躺倒。 嫌弃地对他道:“还在这个破院子里面,你这个家伙果真不懂怜香惜玉。” “好了,喝药吧。”他亲自端了药碗。 “我有病?”我冲他笑了笑,虽然乖乖自己端过药碗,但是抬眼问他。 “对,你有病。”他答。 “我有什么病?”我继续问。 “很多病。”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我们大眼瞪小眼对望着。 “很多病是什么病?” 这一次,他回答得很的我心:“平日饭里有毒。” “哦,这样啊。”他看着我一脸的无所谓,有些惊讶,想说些什么,那个老宫女心姨忽然闯了进来,呼吸略略带着急促。 我回头看他,又望望那个老人,一脸的疑惑,“怎么了?” 几步上前,玲珑从心姨手里拿下小包,淡淡道,“你的药。” 我看到那个神女老人为我准备的救命锦囊,“你怎么知道?!你在哪儿拿到的?”我惊呼。 “别管了。”玲珑一挥袖,心姨赶忙退了几步将门带上,眼神牢牢地看着我,十分奇怪。 只听见“嘶”地一声响,玲珑十分不客气的将我地小锦囊撕了开来,里面有一张药方子,还有一包药丸。 药丸都拿出来了,意思是要我玩完啊…… 我忽然有些毛骨悚然。 “你怎么知道的?” 玲珑微微笑,“明芝的嘴巴实在是不严,以为那假公主失了些许记忆,便在房里一一给她回忆,你警惕性高,人却很傻。” 我指着他,“药丸你拿出来的,这碗汤汤水水的药也是你让人煎的吧,有毒怎么办,自己挖坑自己跳?” 他静默了一会儿,突然之间将我搁在一旁的药碗端了起来,嘴角扯了一个弧度,看得我心虚。 “小姑娘,你肚子里还有个小小姑娘,快一个多月了,你知道吗?” 什么!??!!!! 我怀孕了?! “是谁的?”我失声大叫起来。 “别慌”,玲珑看向我,稳了稳手中的药碗,“你说是谁的?” 我微微一惊,想起了老久之前沈丛宣的模样。 我怀孕了?! 这消息像是一把刀深深嵌进我的心里,又像是一丝希望……(未完待续。) 第153话 软禁非软禁 玲珑端起药碗象模象样的自己先喝了一口,挑眉觑了我一眼意为,“你看,我都喝了哦,没有毒哦。” 我纹丝不动,像是经受了惊天霹雳,又好似被人一刀劈中了骨髓,微张着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 什么鬼? 我。 怀。 孕。 了。 惊讶之余我脑子里面竟然还在感叹:沈家技术真好,运气也真好…… 我思索了一下,问他:“你骗我?” 玲珑又再次把碗递到我嘴边:“你说呢——” 我眨巴眨巴眼睛低下头,看着自已依旧平坦的小腹,怎么可能?我竟然怀孕了?带着这个身怀余香之毒的身子。 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忧虑,总觉自己时日无多——孩子能活下来吗? 玲珑看着我一脸的茫然,说:“大夫为你开的是一贴卦血养气的安胎药,你要好好的服下,然后安心静养,你的毒他解不了,你能活多久是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不想对你再说些什么,明日南魏迎亲大典,我派人接你去看,你好好休息吧。” 闻言一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继续沉默着。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看着玲珑,轻声说道:“谢谢。” 反倒是他一愣,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此刻只能目光宁静飘渺,静静的望着窗边烛火:“就算你对我再不好,你同太后同流合污,这件事上我总归是应该感谢你的。” 玲珑恍然,他皱了皱眉又舒缓开来,对我说道:“人命关天,我从不儿戏。” 我听罢抬起头来,瞧着窗外深吸一口气。 难得的玲珑安慰了我几句,就和心姨出去了。我坐在床上,仍旧是呆呆的,这些的经历真的说是跌宕而起,一切都如同巨浪,一波一波的向我袭来。 可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竟然……怀孕了。良久,才有勇气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的捂着小腹,依稀间,似乎能听到孩子那微弱的心跳。 我真的有孩子了么…… 看着玲珑放在床上的锦囊,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莫大的勇气,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同的说“活下去……请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 窗外,风凉了。 …… 玲珑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假山边上抖着腿,今天天气好,想来南魏迎亲也是看了黄历的,晒着太阳,闻着花香,微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好半天好半天没有说话。 “到了,走吧。” 我睁开眼,爬起来,“你来得晚了些。” 玲珑却很不以为意:“你恨我那么多,再多一条不守时的罪状也是无所谓的。” 我轻笑,同他说话说得久了,快要从阶级敌人关系变成了伪友人关系了。 他对我说:“你不要妄想,你回不去了。” 身体一紧,我轻声说:“好。走吧。” 看着玲珑从后院离开,那背影中有着太多的神秘,明明是一个坏人,明明答应过太后将我法办,怎么现在感觉又像是在示好,我的心轻轻颤抖了一下,罢了罢了!先看再说。 为了防止我逃跑,玲珑居然又用上了土方法,将我手脚系上,连嘴边也塞了布条。 也对,如果他不这样子做,想必我是会逮了机会就逃跑的吧。 南魏的阵仗很大,但是我见识短浅,只在南魏看过四王爷回京那一次的典礼,虽然也算是声势浩大但是万万比不上嫁娶来的喜庆。 红色的喜字贴满的主殿四周的木栏,金丝绦妆点的陪嫁马车已经安安静静地等候在外,不知道是殿内还是殿外,传来厚重的宫乐声音,北周的嫁妆随礼已经摆满了百辆马车,每个马车前站着三位精心打扮的宫女。 我想,若是能混进这队伍里面不就可以很容易的回南魏了嘛。 玲珑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模样,将我手腕上系着的绳子一拉,“你跑不掉的,还中了毒,可不要自取灭亡,乱动心思。” 我咋了他一眼,都带我来看这场景了,我知道是在提醒我,我现在身为他们阶下囚的苦逼境遇,但是,这家伙就不能说句好话?!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死者为大啊,就算还没有死透,那我也应该提前为大一下的吧。 我到的时候不知道在大殿里面行了什么礼做了些什么事儿,只看得百丈长阶上面缓缓由宫女儿们搀扶着走出来一个头戴红盖头的人,拖尾长嫁衣之后,随着太后和那正装打扮的赫连长风那玩世不恭的家伙。一众皇亲国戚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堆官僚大臣…… 好一副感动人的送亲场面。 到了南魏生活之后,好死不死的冤家沈桃拎着一匹马,哦,不对,牵着一匹马,一身南魏的官服走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前头,这应该是我认识他这么久唯一一次希望他中途出个什么幺蛾子把“我”从迎亲的马车上扔出去了,希望他千万不要将对我的怨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此时此刻就应当发泄一下。 若不是我被绑着,姿势十分的感人,我还会表扬一下这场大典很有氛围,身为一个既是身外之人又是事件内之人,只是我亲眼看着自己被送上了出嫁的马车实在是有点尴尬,心塞万份是一定的。 看了不久,玲珑就十分客气地将我强行拖走,好不容易走到墙角才将我嘴上的布条取了下来,我指着远处浩浩荡荡的声势,自嘲着对他说 ——“长歌这个名字,看来今日就应当改成了“长歌当哭”?“” 玲珑瞥了我一眼:“想当初在南魏言书大赛的时候我还觉得姑娘你的智商挺不错的,现在想来,真真是我看走了眼……” 我:“……回吧。不同你说了。” 转过身刚好看到玲珑在点头,我凑过去看,明明没有什么人啊。 他笑我:“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我双手被绑着不能摊手给他看,只能蹦跶了两下,“反正都要死了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他静静的看着我蹦跶,轻声说:“你还蹦哒,小心一尸两命。” 我才反应过来,终于知道了读书的好处,有学问的好处…… 傍晚时分,我看着这小院子每日都在落灰,越来越脏了,我自没有心情打扫,而身为一个阶下囚也没有会愿意帮我打扫,我自己最多每天拍拍自己床铺上的落灰,其他的一概不管,闲下来还会同,我娘的衣冠冢说说话,这日子……寂寞。 看着那残阳如血,我静静坐在房里,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呢,我手里捏着快要被我捏融化的药丸,唉,吃呢还是不吃呢。 吃了可能可以保命,但是我还有个孩子啊,不吃……应该会一尸两命的吧。 “那是什么?” 心姨今日送饭难得门外的侍卫让她进了门来,只见她上前,盯着我手里的药,表示好奇。 待看清楚是一粒药的时候她的表情变得十分的凝重,开始劝解我:“姑娘可是要寻死?千万要想到您肚子里面的孩子啊。” 我抬头看她一眼,伸手递到她面前,扬唇,“您不记得了?玲珑让你送进来的那个锦囊啊,这是救命的,不是杀人的。” 心姨突然之间白了我一眼,劈手夺过,抬手便将那药丸拿于手中。 “你……”,我傻眼,愣愣地看着她莫名其妙地抢了我的药丸,“您这是干什么!”我磨牙豁豁。 仰头,心姨突然之间目光越过我望着残阳之下的衣冠冢,沧桑的眼睛里露出了哀伤。 “我以为你要同你娘一样。”轻轻地,她开口。 我怔住。 “人总是傻的以为自己死了,便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呢。”转头,心姨看着我,幽幽地开口,黑黑瘦瘦的身影在夕阳下幻出一个黯淡的剪影。 我愣愣地看着她,微微皱眉。 “您见过我娘?” “恩,不过被派来的晚,送了约莫一周的饭。”她感叹道。 看着我不说话,轻拾起我的手将药丸放进我手心,“你娘算是坚强的,但是你比她坚强乐观多了。” 我失笑:“您没觉得我人傻智商低,这个表现是没心没肺么。” “你是这样子说罢了,但是你不是的。”她评价的一本正经。 “呃?”我脑袋有些转不过弯,傻傻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心姨突然之间发疯大笑起来。 “呃?”我惊呆了,不明所以的只能继续发愣。 我以为她是在笑我没心没肺,只能张嘴随着她一起嚣张地大笑。 一笑抿不了恩仇,只能自我安慰。 “长歌!”玲珑看到我不知为何便吼出我的名字。 我瞪大眼睛,看向身后的来人。 侧目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两个手拿绳索和干柴的侍卫,和侍卫一脸的怪异,我便挂了满头的黑线,预感有些许不妙…… 我斜眼看他,又转过头去看停止了笑的那老宫女,不语。 “你该上路了。” 他的话听来不经意,却听得我心头一阵阵的发冷,此刻的玲珑居然完全不加掩饰的告诉我,我该上路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因为北周长公主已出嫁,留不下我这个闲人了? 这悠闲的犯人生涯看来也是要完了。(未完待续。) 第154话 死生 我随即回过神来,一脸问号地看向他,“玲珑公子可是在说些什么呢。” 事到如今只能装傻了。 我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想起了那日在太后偏殿他最后一瞥捂我嘴将我拖走的好事迹,这家伙果然还是危险人物,毕竟太后这方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看他一脸无害的模样,差点踏进陷阱。 真是奸诈,之前对我还算好了几分,现在冷不丁就一言不合准备送我上路了。 他淡淡地看着我,雾蒙蒙的眼睛看不真切。 “你说杀了你,沈家那皇帝会不会心痛?”凝视了我半晌,他忽然开口。 啊?我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个蛋。我笑着说:“应该不会,因为你们不是已经给他准备了一个长歌了么,我死了,他怎么会心痛。” 玲珑突然之间上前一步,眼神蓦然凌厉起来。 “喂,这可是一尸两命啊!这个词还是你教我的!”我大惊,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小腹,后退几步,失声大叫,气愤不已。 只见他嘴角开始抽搐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发怒,我只能定了定心眼地闭了闭眼,微微低头,随即抬头,我冲着他便是一句大吼,“横竖不就是个死,你以为我怕你!?” “哦,不怕?”他冷笑,额前青筋直冒。 我咧了咧嘴,后退一步,感觉不妙。 颤颤悠悠回答,“反正都是个死,不过是眼一闭腿一蹬,这算得了什么。” 四周一片寂静,玲珑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 突然他一挥手,朝着那两个侍卫吩咐下去“你们先下去吧,我来。” 侍卫得令行礼退了出去。 我怔怔地回头,看入玲珑狭长的双目,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玲珑说:“你自己选吧,白绫,火葬,毒酒,千机。” 我咬碎牙齿混血吞。 “我有的选吗?” 他轻哼一声磨了磨牙“长歌长公主觉得我胡说八道的水平有几成?” 几成? 现在是在让我夸他么,夸好了就不杀我?逗我呢…… 虽然这样想,我还是很老实的思考了一下他这个问题,回答道:“九成,不然你也不会是言书大赛的魁首了。” 他听罢,突然哈哈大笑。 “好一个九成,今日我便还一个人情给你。” 我弄不懂,今日闹的是哪一出,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哈哈大笑,而且我完全找不到笑点在哪里…… 玲珑轻拍手,“出来。” 便从假山后方转出来两个小厮,其中一个人身后还拖着一个黑黑的大袋子,看样子十分的沉。 我大眼瞪小眼的看过去,脸上写满了疑虑。 只见他点了点头,那其中一个小厮便径直在满是死去爬山虎的墙角点了一把火,虽然没有风助燃,但是不消片刻火势已经起来了。 我的声音有丝丝颤动,“你——你干嘛——” 半晌,他终于开口。 “我放你走” “你说什么?” 我愣了一下,“你放我走?你是说……你要放了我?” “嗯。”他点头。 惊呆了,娘嘞,我这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啊。 火光之下,心姨已经从前厅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半拎在手上,走上前指着假山后面对我说,“公主,这边请。” 我在这破破烂烂的小院子呆了好些时日,每次都是她来送饭,这为数不多的见面她一直称我为姑娘,没想到却是在今日改了口,这闹的是哪一出?我已经糊涂了。 走了几步,我十分不确信的返身问玲珑:“你真的要放了我?” “是,给你一个机会祸害江湖。” 我不信,我说:“你给我一个理由。” 在火光的映衬下,他显得没有血色,已然是白发,没有仙风道骨却好像一个孱弱的病人,他听我不相信他,却是哈哈大笑:“你再不走,这火烧起来了你就一尸两命吧。” 我看了一眼正在蔓延的火势,又看了看我娘亲的衣冠冢,犹豫了一下,跟在了心姨身后。 临走,我对他说:“最好他日不用再相见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心姨弯腰从假山下的花丛中搬出一大块木头,原本闭合着的假山抖动几下突然之间稀出一个洞来,入口的地方竟是一个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二话没说,我弯腰便趴在地上,贴着那洞口跟在心姨后面爬了出去。 得心姨嘱咐,又小心翼翼地将那石块慢慢用脚勾回原处。 假山洞后面居然是一个暗道,知晓事情真相的我内心是一万匹马在奔腾狂啸,我躲在后院发呆这么久时间了,竟然没想到在假山这里有一个暗道,早知如此我就该卷起袖子清扫清扫后院,说不定早些发现了这暗道还可以随了南魏接亲的马车回去! 这暗道不知通向哪里,进了暗道十米之后全是黑漆漆的一片,我只能跟紧心姨,一路穿过杂草丛生的小径,进入一处浓密的树林。 我缓缓爬出小杂草丛,站起身,心姨已经早就出来了,见我爬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抬手捡去沾在我衣服上的草屑。 十米外,一驾马车静静地候在那里。、 她指着马车,“请。”就说了一个字。 “心姨,你早就知道这里?”极度镇定地,我开口。 她扬唇,没有否认。 “为什么?”,我凑近她,“我看着暗道已有好些年头了,心姨你若是今日大发慈悲救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为何多年前没有救我母亲?” 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活下来的是我娘,我哪怕历经坎坷也觉得值了。 “你活着不好吗?”她看着我,微微眯起眼睛,“在这乱世,一个女子四处颠沛流离,随时可能失了性命,你还有了孩子,更是危险。” 我失笑,“哪有那么容易死,我的命很硬,不怕的。” “当年……这暗道刚建好,你娘便逝了……来不及用……”心姨淡淡说完,不再看我,将包袱放在我手中转身便走。 “救了你,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又说道: “第一次,你娘在老太监手中救下被人冤枉的我,第二次,她在浣衣坊门口救下被人逼着做对食的我,第三次,你娘原谅了当时替太后传消息的我……” 我微微一愣,抿唇,“你想说什么?” “祸兮福兮不可知,欠人的恩情要还的。” 我愣愣地看着她走近我。 “太后让我放的要毒药,我换成了面粉”,她看着我,咧嘴而笑,“我不是什么所谓的正人君子,做过很多错事,公主你身体不好,少些操劳。” 我目瞪口呆,好样儿的,真坦白。 “请。”那一直守在马车前的老马夫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说道。 想起这些天的遭遇,我恨得直磨牙。 突然之间打了个机灵,是不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子,玲珑才会想起放我一马? 我遥望,远处宫墙的方向有浓烟有喧闹。 “谢谢!”我冲着她的背影吼道。 她缓缓转身,看着我,居然眯着眼睛笑,“长歌若在,会很开心的。”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娘。 “姑娘,时间差不多了,走吧。”马夫又唤了我一次。 我上了马车之后懒洋洋地转身,坐下发呆。 身后一碰,一个包袱,打开来金银俱在,这个分量够我半辈子了,只是那个时候为什么玲珑说要还一个人情? 马车走了半晌,一个温和的声音自我背后缓缓响起。 “姑娘,请换马车了。” 我愣了愣,转身看入老马车车夫清亮的眸子。 “我家公子交代,要离开北周之前需多换几次马车,为了掩人耳目,还望姑娘多多担待一些。” 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小院子里面,玲珑曾对我说过的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长歌你是个江湖祸害,福祸你只占一方。 我越来越不懂他了。 “北周啊……”我喃喃地唤着,一脸的凄楚。 “我……”低头,我微微颤动抚上自己的小腹,在此情此景之下显得楚楚可怜,改口道:“孩子,娘活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155话 变天 第155话变天,未婚已娶 我记得上次被送进北周皇宫的时候没觉得时间过得多慢,感觉咻的一声就到了,这次可能是因为在逃命,过了好久,换了好几次马车,都还没有到边城。 时间长了,有些闷的慌。 马车夫大叔笑着安慰我:怀了孕的姑娘受不得颠簸,慢些自然好些。 一路上没有人查车,也没有人通缉我,看来玲珑公子真的是很聪明,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骗过了太后娘娘,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说好了放我走,是不是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赶路的间隙,自己感觉自己身子越来越差,期间晕过去了两次,被车夫及时发现,吃了神女老人救命的药,救回来了一命。这人虽然说是赶车的中年老大爷,但是他的心眼却是十分的好,那个时候还找了一个过路的江湖郎中替我看了看,不过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屁用的小骗子,只是摸了摸脉,说“啊,这位姑娘有身孕啦,要好好休息啊,身子骨太弱啦,吃的太少啦,要多吃点冬瓜炖大排骨……” 听老车夫转述,还给你他一锭银子,不禁心想,马的,庸医。 在凉茶摊子上面休息换车,一路上被玲珑打点的很好,吃面的时候喜欢听别人闲话,听过往的来往旅人在哪儿八卦,说南魏接亲的队伍那是一个土豪外加声势浩大,一路从北周都城而起,沿途路过大城镇,是又发喜糖,又撒铜币,见了小孩子摸摸头买糖葫芦,见了老人送菜送布匹,令人惊叹的出手阔绰,纯粹是钱多了的白痴,不拿钱当钱用…… 老车夫看我喜欢听人讲闲话,也端了一碗面坐我旁边吃吃,一边砸吧砸吧嘴一边插话。 “北周长公主貌美有才,又是言书大赛的第二,应是南魏小皇帝赚了才对,撒这仨点钱算什么,我说我们家公主抵得上他南魏半壁江山!” 老车夫这话说的真贴我心,作为一个孕妇,胃口大开,我把光碗往桌子上一拍,吼一声,“老板娘,再来两碗面,不加香菜多要葱,多醋多辣油!” 下一秒,车夫就开心的在打趣我,说我酸儿辣女,不知道生个什么。 我相当的自豪,当然是生个人出来咯。 下意识扶上自己的肚子,就算历经万般劫难,也希望孩子能平安出世,哪怕我活不下去。 马车夫口中的水土不服体现在我身上极为严重,等到到了边城我已经虚脱难受得快要死了。 卯时三刻开城门是北周与南魏边境的规律。 没有战事,城门一开,守城军士自然是不会盘查往来人等,军士刚打着呵欠打开城门一会儿。只有零零星星运送菜品等物的村民慢慢通过城门。 守门的军士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悠悠起身,闲散的声音统领一个问道:“哎哟喂老张,昨儿个你收到的那个大红包可有我的多?我的娘嘞,南魏简直是有钱哦?” 另一个人回应道:“那是当然的,毕竟我们北周长公主嫁过去也是南魏皇后的……” 听客栈的小二给别人说南魏迎亲的队伍刚刚过去不过一两天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马车夫原来是追着接亲队伍的身后赶路的,我们虽然走的是偏僻的小路,路弯了点,偏了一点,但是却刚刚好能够赶得上前方大部队。 车夫看我出了北周边城的城门,又自己走了几步,待进了南魏城范围,远远地牵着马匹向我俯首行了一个礼,我也向他回敬了一礼,感谢他就我和孩子一命,到底为止,同他相伴的这一路,算是圆满了。 在边城修整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不经意会想起沈丛宣,禁不住叹气。他不知道知道自己去的是个赝品会不会气到吐血?想起之前每一件趣事就忍不住笑。就这样,平平静静这初初回到南魏的第一天就过去了。 感觉到万般不真实,只能对月长叹:“人生好不容易。” 暂住的客栈门口有一家买肉包子豆浆的小摊子,没有人威胁到我的性命,闻着楼下顺着我窗子间隙飘进来的包子香气,我难得的起了个大早。 这天为了方便,换了男装。同以往一样,只是没有勒紧胸,怕以后孩子吃不成奶我可就罪过大了。我边吃边问正在煮茶叶蛋的大娘:“最近南魏可有什么大事没有?我刚回南魏,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从北周来的时候瞧见好长的一个迎亲队伍啊,大娘那是干什么的?” 他娘看我一脸土包子样,啧啧啧感叹道: “哎哟喂,这么大的消息您都不知道哇,我们南魏承宣帝球去了北周的长公主呐,这不多大的喜事啊。” 我点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我还曾经是当事人呢。我故作不经意地问:“听人家说这皇帝很是阔绰啊,走一路发一路的喜糖呢。” 大娘忙不迭的点头,“唉呀,这个小少爷呀,你不知道,当时啊那阵仗可是大得很呐。出入城门无论是哪国的子民都有小红包拿的。婚嫁马车后面那铜币撒的到处都是呢。那队伍本来就长得不得了,后面跟着捡铜钱的更是排了长长的队。” 大娘将蛋尽数倒入锅中,腾出一只手来摸出一个小红包,“喏,你看,我为了沾沾福气也去抢了一个来呢。” “哦,看来这个南魏大皇对北周长公主倒是一往情深啊,据说给了皇后之位呢。”我听了还是感动。四清灭门之后,这般在意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也没几个了。 “那沈桃……哦,安庆小王爷,就老老实实的去帮忙迎亲了?” 这位大娘简直就是个八卦中心。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听了多少。越发说的起劲:“安庆小王爷,哦……你说的那个走在马车最前头的那个帅小伙吧,没有听说有什么幺蛾子啊,再说了,这可是皇亲啊皇亲,多大的福泽才能让他来迎亲,赶着跑着都要巴不得去做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好好做呢。” 我心里呵呵直笑,心想,怕就怕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来,直接让一个冒牌货顶了上去。我大娘:“那迎亲队伍走得慢么?我听守城门的军士说刚走不到一两天呢。” 大娘摇摇头:“慢得很哪”,然后左右偏了偏脑袋,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其他闲人,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摆摆手示意让我过去。 “说不定皇帝陛下巴不得慢一点呢?” 我心中一动。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 “哎咦哟,你可是不知道,我都是听我在京城做生意的小侄子回来说的,说是皇帝刚让顾家那个名动靖安城的大小姐进了宫,几顶轿子就算是娶了,不过听说啊,我们皇帝还没给那顾小姐安名分呢,可能要等北周的长公主殿下进了靖安城行了皇后之礼再正式的把这个小妾娶进去呢。” 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半,被惊得径直掉在地上,“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那皇帝这事儿做得隐秘,可是那顾家却是贴了喜字敲锣打了鼓的,你不信啊你可以去问我那个侄子,他可是亲眼见到的呢!” 来不及吃完剩下半个了,对大娘道:“信你的信你的,放心吧。” 这又是什么天下无敌好运气!?不好的事情都被我遇上了,沈丛宣娶了顾宛阳还让沈桃来北周迎亲又是什么意思?! 我忙拾掇了东西,塞给她了一锭银子。 匆匆忙忙雇了个马车,直奔南城门。经过城门时,我掀起轿帘偷望,见城门人流往来,军士懒懒散散。“师傅,您快一些没事儿的,我家有急事要赶回去靖安城呢!麻烦您呐!”说着往他兜里面塞了一张银票。 新雇的马车师傅很是高兴,策着马,拍拍自己的胸脯,另一只手一扬鞭对着我笑道:“这位小少爷放心,抄近道我可是好手!。”(未完待续。) 第155话 变天 第155话变天,未婚已娶 我记得上次被送进北周皇宫的时候没觉得时间过得多慢,感觉咻的一声就到了,这次可能是因为在逃命,过了好久,换了好几次马车,都还没有到边城。 时间长了,有些闷的慌。 马车夫大叔笑着安慰我:怀了孕的姑娘受不得颠簸,慢些自然好些。 一路上没有人查车,也没有人通缉我,看来玲珑公子真的是很聪明,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骗过了太后娘娘,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说好了放我走,是不是真的可以说到做到。 赶路的间隙,自己感觉自己身子越来越差,期间晕过去了两次,被车夫及时发现,吃了神女老人救命的药,救回来了一命。这人虽然说是赶车的中年老大爷,但是他的心眼却是十分的好,那个时候还找了一个过路的江湖郎中替我看了看,不过意料之中的没什么屁用的小骗子,只是摸了摸脉,说“啊,这位姑娘有身孕啦,要好好休息啊,身子骨太弱啦,吃的太少啦,要多吃点冬瓜炖大排骨……” 听老车夫转述,还给你他一锭银子,不禁心想,马的,庸医。 在凉茶摊子上面休息换车,一路上被玲珑打点的很好,吃面的时候喜欢听别人闲话,听过往的来往旅人在哪儿八卦,说南魏接亲的队伍那是一个土豪外加声势浩大,一路从北周都城而起,沿途路过大城镇,是又发喜糖,又撒铜币,见了小孩子摸摸头买糖葫芦,见了老人送菜送布匹,令人惊叹的出手阔绰,纯粹是钱多了的白痴,不拿钱当钱用…… 老车夫看我喜欢听人讲闲话,也端了一碗面坐我旁边吃吃,一边砸吧砸吧嘴一边插话。 “北周长公主貌美有才,又是言书大赛的第二,应是南魏小皇帝赚了才对,撒这仨点钱算什么,我说我们家公主抵得上他南魏半壁江山!” 老车夫这话说的真贴我心,作为一个孕妇,胃口大开,我把光碗往桌子上一拍,吼一声,“老板娘,再来两碗面,不加香菜多要葱,多醋多辣油!” 下一秒,车夫就开心的在打趣我,说我酸儿辣女,不知道生个什么。 我相当的自豪,当然是生个人出来咯。 下意识扶上自己的肚子,就算历经万般劫难,也希望孩子能平安出世,哪怕我活不下去。 马车夫口中的水土不服体现在我身上极为严重,等到到了边城我已经虚脱难受得快要死了。 卯时三刻开城门是北周与南魏边境的规律。 没有战事,城门一开,守城军士自然是不会盘查往来人等,军士刚打着呵欠打开城门一会儿。只有零零星星运送菜品等物的村民慢慢通过城门。 守门的军士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悠悠起身,闲散的声音统领一个问道:“哎哟喂老张,昨儿个你收到的那个大红包可有我的多?我的娘嘞,南魏简直是有钱哦?” 另一个人回应道:“那是当然的,毕竟我们北周长公主嫁过去也是南魏皇后的……” 听客栈的小二给别人说南魏迎亲的队伍刚刚过去不过一两天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马车夫原来是追着接亲队伍的身后赶路的,我们虽然走的是偏僻的小路,路弯了点,偏了一点,但是却刚刚好能够赶得上前方大部队。 车夫看我出了北周边城的城门,又自己走了几步,待进了南魏城范围,远远地牵着马匹向我俯首行了一个礼,我也向他回敬了一礼,感谢他就我和孩子一命,到底为止,同他相伴的这一路,算是圆满了。 在边城修整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院子不经意会想起沈丛宣,禁不住叹气。他不知道知道自己去的是个赝品会不会气到吐血?想起之前每一件趣事就忍不住笑。就这样,平平静静这初初回到南魏的第一天就过去了。 感觉到万般不真实,只能对月长叹:“人生好不容易。” 暂住的客栈门口有一家买肉包子豆浆的小摊子,没有人威胁到我的性命,闻着楼下顺着我窗子间隙飘进来的包子香气,我难得的起了个大早。 这天为了方便,换了男装。同以往一样,只是没有勒紧胸,怕以后孩子吃不成奶我可就罪过大了。我边吃边问正在煮茶叶蛋的大娘:“最近南魏可有什么大事没有?我刚回南魏,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从北周来的时候瞧见好长的一个迎亲队伍啊,大娘那是干什么的?” 他娘看我一脸土包子样,啧啧啧感叹道: “哎哟喂,这么大的消息您都不知道哇,我们南魏承宣帝球去了北周的长公主呐,这不多大的喜事啊。” 我点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不知,我还曾经是当事人呢。我故作不经意地问:“听人家说这皇帝很是阔绰啊,走一路发一路的喜糖呢。” 大娘忙不迭的点头,“唉呀,这个小少爷呀,你不知道,当时啊那阵仗可是大得很呐。出入城门无论是哪国的子民都有小红包拿的。婚嫁马车后面那铜币撒的到处都是呢。那队伍本来就长得不得了,后面跟着捡铜钱的更是排了长长的队。” 大娘将蛋尽数倒入锅中,腾出一只手来摸出一个小红包,“喏,你看,我为了沾沾福气也去抢了一个来呢。” “哦,看来这个南魏大皇对北周长公主倒是一往情深啊,据说给了皇后之位呢。”我听了还是感动。四清灭门之后,这般在意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也没几个了。 “那沈桃……哦,安庆小王爷,就老老实实的去帮忙迎亲了?” 这位大娘简直就是个八卦中心。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听了多少。越发说的起劲:“安庆小王爷,哦……你说的那个走在马车最前头的那个帅小伙吧,没有听说有什么幺蛾子啊,再说了,这可是皇亲啊皇亲,多大的福泽才能让他来迎亲,赶着跑着都要巴不得去做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好好做呢。” 我心里呵呵直笑,心想,怕就怕熟悉的人都认不出来,直接让一个冒牌货顶了上去。我大娘:“那迎亲队伍走得慢么?我听守城门的军士说刚走不到一两天呢。” 大娘摇摇头:“慢得很哪”,然后左右偏了偏脑袋,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其他闲人,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摆摆手示意让我过去。 “说不定皇帝陛下巴不得慢一点呢?” 我心中一动。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呀?” “哎咦哟,你可是不知道,我都是听我在京城做生意的小侄子回来说的,说是皇帝刚让顾家那个名动靖安城的大小姐进了宫,几顶轿子就算是娶了,不过听说啊,我们皇帝还没给那顾小姐安名分呢,可能要等北周的长公主殿下进了靖安城行了皇后之礼再正式的把这个小妾娶进去呢。” 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半,被惊得径直掉在地上,“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那皇帝这事儿做得隐秘,可是那顾家却是贴了喜字敲锣打了鼓的,你不信啊你可以去问我那个侄子,他可是亲眼见到的呢!” 来不及吃完剩下半个了,对大娘道:“信你的信你的,放心吧。” 这又是什么天下无敌好运气!?不好的事情都被我遇上了,沈丛宣娶了顾宛阳还让沈桃来北周迎亲又是什么意思?! 我忙拾掇了东西,塞给她了一锭银子。 匆匆忙忙雇了个马车,直奔南城门。经过城门时,我掀起轿帘偷望,见城门人流往来,军士懒懒散散。“师傅,您快一些没事儿的,我家有急事要赶回去靖安城呢!麻烦您呐!”说着往他兜里面塞了一张银票。 新雇的马车师傅很是高兴,策着马,拍拍自己的胸脯,另一只手一扬鞭对着我笑道:“这位小少爷放心,抄近道我可是好手!。”(未完待续。) 第156话 白日焰火 第156话白日焰火 毕竟是年轻的师傅,比不得玲珑的家仆贴心,不知道内情只晓得赚钱炫技一心赶路,马车跑的快要飞起。而我也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一路上除了吃饭基本上没怎么休息跟别说洗漱换衣了,两个人都是脏兮兮的模样。 马车行径路上我隐隐发觉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受自己控制了,神女老人剩下的药丸没剩几粒了,我怕路上出事儿,每到一个地方就赶忙问着之前接亲的队伍走到了哪里了,精神不好了是正常的。 今日,正是南魏迎亲队伍入皇宫的日子,过了今日,渡了江,便再无回头之势了。 等我们赶到靖安的时候正是午后,年轻人精力充沛,车夫收了我的谢礼,腼腆笑道:“我去东郊走个亲戚暂时在靖安城里面住个几天,小少爷你要是有需要还可以找我呐,我镇郊荒野的小路都熟得很呢,就是东郊那个最大的寺庙边上,我姨家就在那儿。” 我点点头,拿了自己东西,甩着小步子忙不迭朝着木言堂江边走了过去。 没错,若是要进皇城一定是要从木言堂江边路过的。 希望自己赶得上。 午后,从睡梦中苏醒的人开始渐渐朝着江边拥过去,迎面而来全是往着江边看帝皇大婚的百姓。我拉着一个百姓,问了问。他说帝皇大婚,这靖安城中休息三日,今日正是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他让我早些去,提醒我说看热闹的人可能多的很。 等我到了江边,以为午后以为是大家还没有开始往江边聚集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晚了很多了,这哪里是来了靖安城一些百姓,这明明是所有的百姓都去了好的吧,别说是卖菜的,连那平时在街角卖茅房用的草纸的小贩都没有了。 到了商业街那块儿,以木言堂楼下为甚,果然人满为患,我是低估了靖安百姓八卦的能力啊,实际从商业街前的几条主街沿线到江边附近都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同那四王爷回京的大典一般,京中出动了数千官兵清出大道,沿途设红色丝绦,宝扇羽幡,皇家的威仪泱泱浩荡,御林军自江对岸的观景高台层层林立,甲胄鲜明,锐气逼人。 人山人海比肩接踵,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独独是我,有些忧虑。人潮将我挤在了末尾,下一波的人潮又将我朝前涌,前后夹击,我成了中间的鸡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然后我个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我要告诉他们,你们面前的那个公主是个假的?我才是真的? 小心被别有用心之人骗了?! 这的确是我的初衷,可是现在,我怎么越过重重人海,跑到最前方去,这才是问题。 过不多时,只听远处一声鼓擂动,鼓声威严动如雷鸣,沉沉响彻四方。随着大鼓隆隆,一道低沉的号角声仿佛自天边响起,远处城门缓缓开启。 一时间满城等待时的喧闹像是突然被抹掉,整个靖安城蓦然安静,陷入肃穆之中。就等着远处而来的嫁娶马车。我挤在人群中见不得接亲的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多能望见的就是长杆上肆意飘扬的红旗罢了。 我抬眼望,脑袋上明明是阳光灿烂,为什么我心里却是寒意十足。我这样眼巴巴的等着看着盼着,毕竟不是办法。 “你说这北周公主长得是个什么模样啊,我从早上开始,都等了五个多小时了……”一旁,有人抱怨。 “今天是是帝皇大婚的日子,人家皇帝陛下都晚上才能见的着新娘子的面,你这家伙瞎操心什么的,你能看见人家陪嫁宫女的一个脚趾头就不错了啦。” “唉,听说啊这木言堂之前的楚歌楚姑娘就是北周流落在民间的长公主呢……你说说,这是个什么事儿,真是难以想象……” “皇家隐秘事儿多了去了,你怎么知道有多混乱,喂喂喂,前几没见着,这新皇后都还没有入宫呢,那顾家大小姐就被接进了皇宫,听说啊,当晚就住在了陛下的寝殿呢。” “你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心被人抓到了扔进天牢里面!” “你就吓我吧,我可是被吓大的哦,自己敢做不让人说啊……” “我忙转过身去”我凑上前,涎着脸笑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管你什么事儿,听什么墙角!?”后面有人怪叫,像看傻子一般地看我。“你不要挡着我了!” “来啦,过来啦,大家快挤啊!” 我一脸的顿悟,此时不能就这么干等着。 左挤右挤我终于扒拉开了肆意喧闹的人群,跑到了江边,忙提了衣衫跑了几步在江边的低岸上站定。 咬着牙,算了好死不死就这么一回了。 接亲马车路过小桥的时候人群喧闹,不停地有人高呼“陛下万岁,南魏万岁……”,人声一阵高过一阵,正在喧闹着,突然之间咻的几声冒了出来,像是有什么物件冲上了天际,在湛蓝湛蓝的天上四射开来,啪啦一下声音又变得细碎,再紧接着从桥边响起了噼里啪啦几声,而后便是连绵不断地鞭炮声音一时间吸引了看热闹的百姓们的注意,夜里放烟火的十分正常,但是在白日里放烟火,放鞭炮的还是第一次见,惊了正在桥上的马匹,我听见有马儿斯叫的声音。 我站在鞭炮不远处,身下蔓延开的是鞭炮燃放之后的浓烟,呛人的很,我看着朝我蜂拥而来的持剑的侍卫,悄悄扶上自己的腹部居然有些开心。 “你是干什么的!不要命了!” 我转过身去,对着我的是一个正在龇牙咧嘴的军士,我轻易答道:“对啊,不想活了。” “你这家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来人抓了……” “小歌?!长歌!?……”耳边,忽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却又极具疑虑的声音。 虽然人群喧闹异常,但我还是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刺眼的烟雾之中,在人群喧闹的背景下,对面的男子蓦然抬头,那一双漂亮得令人心悸的眸子隔着白浓浓的一片的尘烟,看向我。 “长歌你怎么在这儿?!”他冲我喊。 他有着最明澈的眼睛,这还是当初那个温文尔雅的容华。 “我回来了。” 我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随即笑意猛地僵在唇边,肚子疼得厉害。(未完待续。) 第157话 残酷真相(正文完结) 第157话残酷真相(正文完结) 我半摸着自己的肚子,想来我之前有月事的时候才会疼成这个样子,没想到现在怀了孕还会这般疼。难不成玲珑是一个骗子? 容华眼疾手快,我半瘫倒在他臂弯,他口中喃喃问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我记得自己一直在重复着:“玲珑是个骗子……” 容华眨了眨眼睛,另一只手随手扇了扇空气中弥漫的烟土味道,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扶着我让我好不容易站起身,轻轻抚了抚我的脑袋,“傻啊你。” 那口吻,仿佛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兄弟在面对一个孩子不懂世事的犯错之后,带了三分宠溺,三分宽容在原谅。 ……然后,我便一头扎进了容华的怀里。 他突然瞪大眼睛,蓦然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本来站在一旁看着事态发展很不在他们意料之中的军士听到声音赶忙冲了出来。 我醒的时候发现所在的是一个温暖的房间,容华悄悄地坐在我的一旁,手里捏着我的手腕,愣愣地看着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我看到,他长长的眼睫在烛光中投下一片暗影。若不是容华,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手腕已经瘦的没了脂肪,想必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竟然这么短时间未见我已经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好可笑啊。 房间忽然打开,扫进一些冷风,张硕走进屋来,由早就候在一旁的小厮接过了药箱。 我看,已经是黄昏了,来不及了吧,若是皇家规制没那么的繁琐沈丛宣想必已经行了最后的大礼…… “我……”我看着容华,问他:“阿宣同那冒牌货成了礼没?你有没有在最后关头阻止他们啊,告诉他们那个人是假的,是假的啊!” 容华只是看着我,没说一个字,我看他耷拉下来的表情心里已然凉了半截。 然后他缓缓开口,“我没说。” “你……” 哎。 我心里面只剩下三个字。 空。余。恨。 据说张硕是被容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暗卫赶忙从皇宫抓进府来的。 “没事,有我在呢。”容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看着张硕走到了我的床边,看了看我的脸色,赶忙细细地替我诊脉。 容华让了张硕位置,只是默默地起身站在一边,我偏着头看他,他的神色也很是难看,我明了,之前容华也是会一点医术的,他也看出来了吧,我这命快要到阎王殿附近了。 张硕细细地把了脉,却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吩咐容华的小少年们替我好好熬好药,我想,今天应该是很漫长的一天了吧。 我在容华的搀扶下起了身,将衣兜里面塞着的药房给了张硕。 我笑着对他说道:“臭老头,好久不见你都没怎么变化嘛,这是神女老人给我备着的,您看看,现在还用得上不?” 张硕接过了药房看了看,便放在了一旁。 “你……你有孕,三月后便再也吃不得了。” 容华大惊,忙颤抖着后退了一步:“您说什么?!” 我伸出右手抓着容华的裙摆,好死不死挤出了一个微笑,“对啊,我有孕了,还不知道是谁的。” 看着张硕复杂的表情,我也给了他一个微笑,“春兰爷爷,我记得你说过的是吧,下一次定是你来出诊喜脉的时候,你看,你好厉害呀,果真诊了出来……” “你这丫头,不听人劝!朽木不可雕也!”张硕甩了衣袖就气愤的站了起来。 我嘟嘴发牢骚:“喂,我可是都没有嫌弃你是个庸医啊,春兰她爷爷啊,你现在是在对我生个什么气呢,你再这样我下次讲小人书的时候,要把金瓶什么梅的给你孙女儿读了哦。” 张硕只当我在和他耍嘴皮子,同容华耳语了几句,我看他们两个的面色都不大好。 宫里突然来了人,宣张硕进宫,他同那来接人的侍卫聊了几句,便赶忙跟着那宫人离了房间。 “他……怎么样?”略带迟疑,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很好,阿四你不必挂念。”容华倒了杯热茶放在我手中,我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冰凉,不仅仅是没了血色。“你怎么突然之间回来了?” “听容华的意思是说我不该回来还是在说我不应该这么早跑回来?” 他叹了一口气:“你有身孕,玲珑不该让你冒这么大的险。” “先生可是知道,我若是不冒险可能就出不了北周了。” “你——听说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蓦地抬头。“我听说了什么?” “阿四,你很聪明的。想必事到如今北周太后将一切都告知了你吧。”容华幽幽叹气,俯下头做忧愁状。“又或者……玲珑将一切都告诉了你。” 我内心“扑通”一下被他吓着了。 “你们同那玲珑早就是一伙的?!” “起先不是,后来他自北周传来书信,我们两方才结了盟。” 我问:“什么时候?” 他答:“知晓太后暗中有计划复仇,找人冒充你出嫁的时候,他以你为要挟,派人传信通知了我们。” “阿宣呢?他也知道?!”不放心地,我又问。 “是。”他点点头。 “那……阿宣没事吧。” “没事。”容华说。 我这才放下心来。 “容华,我同你相识这么久,曾经视你如哥哥,我接下来问你的,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但是,就算你不如实回答,我也并没有办法,事到如今,我只想求一个真相而已。” 容华皱着眉,看着我话说的心凉了半截,已经快要气若游丝,他轻轻的点点头,“好,你说。” 我望着外面残阳如血,略微思索了一下,本来自己是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现在却是变成了最后的一丝好奇心。 “沈丛宣真的接了顾宛阳进宫?还有,今天他明明知道那个人不是真正的长歌,他还是娶了?” “对,没错。” “他要娶顾宛阳么?” “没错,长歌,你要知道,就算不是顾宛阳,他今后也会有很多大臣之女,外戚之女,甚至是各国各部落的公主进到这皇宫里面来……你要理解,我虽然心疼你,但是,我跟看重大局。” “我不用理解,也不准备理解。” 我将一旁的药方放进自己衣兜里面,“你对他了解多少,四清之祸你可是知道的吧。” 容华接过我手中的药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心一沉,“我听别人说,说那沈丛宣应了太皇太后的请求以四清山几千条命换了南魏一半皇权,而且他早知道我的身世不告诉我,拿了我北周的虎符要挟了赫连长风,现在又同北周联姻,现在明明知道长歌是假还硬是要娶了她,你说,这桩桩件件哪一个是真?” 容华看着我,似乎开不了口。 只得我开口问:“都是真的?!” “恩” 我失笑:“看来,真的是应了你问我的那句话,‘我怎么在这里呢’,我才是应该死在北周的哪一个吧。” “阿四,你别这么说,阿宣他……” “他什么?!你说他是有苦衷的吗?”我连苦笑都已经快要笑不出来了。 “容华,你去帮我拿点吃的吧,不要借他人手,你亲自去,我现在谁都不信了。” 良久,容华才起身,“好,我去拿。” 天已经晚了,今日因为是帝皇大婚的缘故外面很是热闹,我听着远处传来的锣鼓声,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本该是给我的贺喜吧,却成了推我走向放弃的石子。 我起身,一手拿了我的包袱出来,取出里面重要的物件塞进衣兜里,再顺手从旁边拿了件袍子披上,忙匆匆出了门。 “姑娘,外面人多很不安全,您要去哪儿?”后门守门的侍卫将我拦下,问道。 “容华说我可以出门围观,感受一下喜庆的氛围,你们现在挡着我是何意!?”我停下脚步,道。 这是我最后的尊严了。 守门的侍卫犹豫了一下,终于放行。 天黑黑的一片,街道上面的灯笼发出红彤彤的光,有小孩子在撒金花,扬扬洒洒的金花从空中飘落,有人在放孔明灯,有人在放烟火,帝皇大婚,靖安城里面热闹的像是在过年,我裹紧了袍子,为什么心有点冷。 “阿四”一阵轻唤。 我这才发现外墙边的阴影里,靠着一个人,因为天色已黑,不仔细看也难以发现。 “容华?”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定睛一看,那一袭青衣,不是平日里机智淡定的容华先生又是谁。 他正低头坐在石墩上。 “容华,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缓缓上前,“看什么,我死不了的。” 他这才抬起头来,有些迷惘地看向我,“阿四……” 今日他的话尤为的少,平日里面温文尔雅,今日说出来却是苍白无力,显得很是无奈。“你怎么了?”见他反应迟钝,我暗叹,别告诉我他喝醉了…… “我看见你从房里出来,你想看看你去哪里,出去遛弯记得回来的路啊。”容华冲我笑了笑,说道。 “我不回来了,你人很聪明,看得出来。”我拍了拍他衣领上蹭着墙壁而落下来的白灰,问。 “好像是的啊……”他突然拉着我,皱了皱眉,复又松开,他笑道。“看来,留不住你。” 虽然离去让人扼腕…… 但是有些事我还是要做。 “回去吧,外面人多不安全” 他笑:“你不要拿我守卫的话来说与我听。” 今日外面大红灯笼高高挂,反差极大,适合离别。容华说的话仍是迟迟钝钝的,我见他勉强的笑了,我也笑了。 “你知道的,我治不好了。” “留下来吧,你还有个孩子。” “容华”,我对他正色道:“你教我的大局为重,玲珑在北周放了一把火,你们就当我死在了那场火灾里面吧,有什么仇怨,找玲珑要便好了。” 他忍不住了,笑出声来:“玲珑知道你坑了他会很生气的。” “笑什么,就许他坑我呢,我也要扳回一城来!”我佯装不在意地斜他一眼。 容华笑得轻轻咳嗽,“你注意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问他,“张硕跟你说,我活的了多久……” 容华只是看着我呵呵地笑,间断地夹杂着轻轻的咳嗽,不知道是怎么了。 “半年,至多。” “够了。”我点点头,“容公子,你看你一表人才,才高八斗,相貌人品皆是不差,可是要早些成亲呢,不要辜负了排着长队的好姑娘。”我佯装劝道。 “你还叫我容公子……算了算了。”容华眨了眨眼睛,“借你吉言”。 “那我能来看你吗?”容华笑眯眯地道。 我张大嘴巴,“当然,我到了会给你发信的,如果我还能活下去的话。”说罢,我作洋洋得意臭美状。“到时候我可能成了地头蛇呢,你再见我要是敢欺负我,我定要我儿子带着一大帮手下将你赶出去。” 容华听我说完便笑得更厉害了。 “阿四,我送你一程吧。” “好啊。”我本来想婉拒,但是一想自己的身体便应下了,“就送到风崖道口吧,还有,容华,你知道大局为重,记得了,不要告诉阿宣,要不然以我吹枕边风的厉害程度,你们南魏可就完了。” “你敢么?” 我一摆脑袋,“当然”。 他赶的马车很稳,我竟然睡着了,而且一觉无梦。 被叫醒时,发觉已经到了熟悉的风崖道口,夜已然全黑。 “我回去了。”容华说着“张硕说那个药方上面的药都是些寻常药材,若是有需要,定要联系我。” 我道谢。 容华看到最后终究叹了口气,终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柔地说:“辛苦你了。” 我说:“不辛苦,说不定多年以后我携家带口杀一个回马枪来抢皇位呢。” 容华手一颤,说:“你就是爱开玩笑。” 我温和地说:“命运不饶人,我没办法啊,要是有机会再给你们做糕点吃。” 容华笑,“好啊。” 我将容华扔下,自己跳上马车,在车头坐好。 他很惊讶:“你原来是要抢我的马车?” 我牵马,朝着容华做了一个鬼脸,“当然,谁叫你不带两辆马车的,不过凭先生你的美貌,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你的啦。” “后会有期。”他朝我挥挥手,在山间背影很是寂寥。 “后会无期呐。”我帅气的一挥手。 这可能真的是后会无期了。 我作为一个少女,一直在期待我能够收获很好的一份爱情,但是我与到沈丛宣的时候已经中了余香,有些事,我可以去怪别人,但是我总希望人心是好的,我活的坎坷,确实希望别人都要幸福,我不想成为了个累赘,如果我可以,我希望我能在离沈丛宣很近的地方看着他身居高位,儿孙满堂,我自知自己不适合深宫后院,所以,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选择逃跑。 这也许是不勇敢,但是更多的是我想自己独立,不给他人添麻烦。(未完待续。)